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首席女法醫17·致命基因

第20章 第二十章

在首席法醫辦公室的DNA大樓八樓,用於科學訓練的一間實驗室裡只有斯卡佩塔、露西和馬里諾三個人。這裡不用做刑事案件的化驗分析,但仍要遵守無塵室的工作規章。 他們三人都穿著一次性防護服,戴著頭套、鞋套、口罩、手套和防護眼鏡,很難認出他們原本的模樣。他們要先在前廳穿上這些防護設備,然後通過氣閘室,才能進入配備了最先進化驗科技設備的無污染工作室。馬里諾把這些設備稱為精巧裝置,有基因分析儀、基因放大器、離心機、漩渦混勻器、實時循環旋轉器以及用來協助提取血液之類等大量液體的機器人等。他焦躁地走來走去,發出像紙張摩擦時的“沙沙”聲,他時而拉一拉身上的藍色特衛強,時而戳一戳自己的防護眼鏡和被他稱為“浴帽”的頭套,他不斷調整身上的裝束,口中一直抱怨個不停。

“你有沒給貓穿過紙鞋?”他嘴上的口罩隨著嘴的張合上下動著,“那小傢伙會拼命到處亂跑,想要把鞋子甩掉。我現在他媽的就有這種感覺。” “我小的時候可不虐待動物,也不放火、尿床什麼的。”露西說著拿起一條她已經消過毒並捲起的小型數據線。 她面前鋪著牛皮紙的檯面上放著兩台蘋果筆記本電腦,都已經用異丙醇擦洗過,並裝在透明的聚丙稀袋子中,昨晚在走廊那頭的證據檢驗室裡被拭取了DNA、狀似手錶的呼吸描記器裝置現在已經可以用手拿了。露西把數據線插進那個裝置,連接到其中的一台筆記本上。 “就像把iPod或iPhone接到電腦上一樣。”她說,“設備在同步一些數據,我們會獲得什麼信息呢?” 屏幕變黑了,提示她輸入用戶名和密碼。頂部的橫幅上有一長串0和1組成的數字,斯卡佩塔認出這是二進制代碼。

“這可真是奇怪。”她說。 “太奇怪了。”露西說,“它不想讓我們知道它的名字。加密成二維碼,是想要設置一道障礙,拒絕他人進入。如果你在上網,看到這個網站,要想知道自己登陸了什麼網站,你必須得費一番工夫才能得到線索。即使得到了線索,如果你沒有經過授權或有萬能鑰匙,還是沒法進入該網站。” 萬能鑰匙是她用來形容黑客的比喻之一。 “我敢打賭,這個二維碼地址一定不會轉化成呼吸描記器一詞。”露西在另一台蘋果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打了幾個字,打開了一個文件夾,“如果可以轉化成那個詞的話,我的搜索引擎就會發現了,它們肯定知道怎麼尋找位串以及這些位串所代表的詞或順序。” “天哪。”馬里諾說,“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鬼東西。”

自從斯卡佩塔在樓下的大廳跟他碰面,並跟他一起來到八樓開始,他就變得有點惡毒,他對那個炸彈感到很心煩。他不會把自己的心情告訴她,但相處了二十年,有些話他無需說出口她也能懂,她甚至比他還了解他自己。馬里諾被惹惱是因為他感到害怕。 “那我再說一遍,這回一定盡力讓自己的嘴唇動起來。”露西回擊他道。 “你的嘴巴被蓋在下面,我看不見你的嘴唇,至少得讓我脫掉這個頭套。戴著這個感覺就像我沒長頭髮,我已經開始流汗了。” “你的光頭會掉下皮膚細胞。”露西說,“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你的住所裡總是有那麼多灰塵的原因。這個所謂的手錶就是設計成可以和電腦同步的,通過這個微型的USB端口,它可以連接到任何一台電腦設備上。因為也許有各式各樣的人都戴著這種所謂的手錶,像托尼·達里恩那樣收集數據。我們現在要把這些二維碼轉化成ASCII標準碼。”

她在另一台蘋果筆記本電腦的輸入欄內輸入一串0和1,然後敲了一下回車鍵。隨即,那一串二維碼就轉化成了文字。斯卡佩塔看了以後呆住了——實際上,她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轉化出來的文字是“卡利古拉”。 “他不是那位縱火燒毀羅馬城的羅馬皇帝嗎?”馬里諾說。 “那是尼羅。”斯卡佩塔說,“卡利古拉可能比他還壞。他是羅馬帝國歷史上一位極度瘋狂、邪惡墮落、殘酷成性的皇帝。” “我現在在等著。”露西說,“可以免去輸入用戶名和密碼這個步驟。簡單地說,我已經強行控制了這個網站和呼吸描記器裡的內容,我的服務器上的程序可以幫助我們。” “我想我看過有關他的一部電影。”馬里諾說,“他和自己的姐妹們上床,和他的馬還有其他一些東西一起住在皇宮裡。也許他和那匹馬也性交。這個邪惡的混球,我覺得他是個怪胎。”

斯卡佩塔說:“用這個當網站的名字可真是讓人恐懼。” “快點啊。”她對電腦感到不耐煩,電腦上的程序正在後台運行,好讓她可以進入她想進入的網站。 “我跟你說過不要一個人單獨從CNN來回上下班。”馬里諾對斯卡佩塔說,他的腦子裡都是那個炸彈,都是他在羅德曼海峽的經歷,“如果是上直播節目,你必須採取安全措施,你現在應該不會對這一點持異議了。” 他認為如果昨晚是他陪她回家,他一定會覺察到那個聯邦快遞的包裹有異常,他絕不會讓她碰包裹。馬里諾覺得自己有責任保證她的安全,他對此總是過於極端。但諷刺的是,她所經歷的最不安全的時刻就發生在不久前她和他待在一起時。 “卡利古拉可能是一個專利項目的名稱。”露西一邊在另一台蘋果筆記本電腦上查資料一邊說,“這是我的猜測。”

“問題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馬里諾對斯卡佩塔說,“我感覺有人正在預謀什麼。本頓昨天在貝爾維尤收到了那張音樂賀卡,還沒過十二個小時,就又來了一個裝著巫毒娃娃的聯邦快遞包裹炸彈。天哪,那個炸彈可真臭,我現在都等不及要聽聽蓋夫納是怎麼說的。” 蓋夫納是紐約警局皇后區罪證化驗室的痕跡物證檢驗員。 “我在來這裡的路上給他打了電話,並讓他最好在炸彈碎片一送到就用顯微鏡觀察。”馬里諾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藍色紙袖子,用戴著乳膠手套的一隻手把袖套推上去看表,“他現在應該就在觀察。該死的,我們得給他打個電話。天哪,現在都已經快中午了。那東西就像熱的瀝青、臭雞蛋和狗屎,像是極其骯髒的火災現場,像是有人用助燃劑燒毀了一間臭不可聞的廁所。我幾乎就要吐出來了,我可是沒那麼容易嘔吐的人。還有狗毛。是本頓的病人?打電話到CNN找你的那個瘋子?她居然會做出這種事來,我真是想不通。洛博和安說那個炸彈做得很好。”

他那語氣就像是在說做出一個可以炸掉人雙手或造成更大損傷的炸彈是件值得表彰的事似的。 這時露西說:“終於登進去了。” 帶二進制符號橫幅的黑色屏幕變成了深藍色,屏幕正中央出現了“卡利古拉”一詞,用三維銀色帶金屬質感的字體寫成。字體看起來很眼熟,斯卡佩塔覺得快要反胃了。 “Gotham。”露西說。 “真是有趣,這是Gotham字體。” 馬里諾走近電腦看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他身上的紙質防護服隨著他的走動沙沙作響,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隱藏在防護眼鏡後,他說:“Gotham?我沒看見蝙蝠俠啊。” 屏幕上提示按任意鍵繼續,但露西沒有照做。 Gotham字體激起了她的興趣,她正在想這有什麼含義。

“權威性、實用性,是公共場所常用的精巧字體。”她說,“你在標牌、牆壁、大樓和世貿中心的一號大樓基石上看到的名字和數字使用的就是這種字體。但Gotham字體最近之所以得到這麼多關注是因為奧巴馬。” “首先,我以前聽說過這種叫Gotham的字體。”馬里諾回答說,“但話說回來,我沒看過有關這種字體的時事通訊或月刊雜誌,也沒參加過什麼該死的字體會議。” “Gotham是奧巴馬競選時他的支持派使用的字體。”露西說,“你也要關註一下字體,我都已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字體是二十一世紀文件鑑定的重要一環,你忽略對字體的關注會給自己帶來危險。字體的種類以及人們為什麼會選擇某些字體進行某種特定交際很能說明問題,是很重要的。”

“為什麼這個網站會使用Gotham字體呢?”斯卡佩塔的腦海中浮現出聯邦快遞空運單和上面精巧到幾乎完美的手寫字體。 “我也不知道,但是這種字體會給人可信的感覺。”露西說,“它會讓人產生信任。我們潛意識裡會覺得要認真對待這個網站。” “卡利古拉這個名字絕對不會讓人產生信任的感覺。”斯卡佩塔說。 “Gotham字體很常見。”露西說,“這種字體很酷。如果你想影響別人,讓他們認真對待你或你的產品、政治候選人抑或某一種研究項目,這種字體就會讓人產生正面的感覺。” “它也會讓別人認真對待一個危險的包裹。”斯卡佩塔突然發起火來,“這種字體跟昨晚我拿到的包裹上面的字體很像,幾乎一模一樣。我想在那個包裹被火藥池阻斷器炸開前,你應該沒機會見到它吧。”她問馬里諾道。

“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他們把電池放在地址的正後方。你說過那個包裹上把你說成是高譚市的首席法醫。所以這裡也提到了Gotham。除了我之外,還有沒有人想到海普·賈德曾在一部蝙蝠俠電影裡飾演過一名姦尸者?” “海普·賈德為什麼要給凱姨媽郵寄你們說的那個臭炸彈呢?”忙著在另一台蘋果筆記本上操作的露西問道。 “也許是因為那個可惡的傢伙殺了漢娜,也許是他跟托尼·達里恩有關聯,因為他也曾經去過'高速軌道',至少可能跟她見過面。醫生負責幫托尼驗屍,很可能也會成為漢娜案子的驗屍員。” “就因為這樣凱姨媽收到了一顆炸彈?這樣一來,如果漢娜的屍體被發現或鬼知道會發生什麼其他情況,海普·賈德就可以免受牢獄之災嗎?”露西說話的口氣就像斯卡佩塔此刻不是跟他們一起待在實驗室裡,“我並不是說這個討厭鬼沒對漢娜做什麼或不知道她身在何處。” “是啊,他和那些死屍。”馬里諾說,“真是有點意思。我們現在知道了托尼可能在被拋尸的前幾天就已經死掉了,我很好奇那之前她在什麼地方,和別人都做了什麼有趣的事。也許海普真的在醫院的冷藏室裡強奸了那個死掉的女孩。不然他為什麼要在裡面待上一刻鐘,出來的時候只有一隻手上戴著手套呢?” “但我覺得他不會給凱姨媽寄一顆炸彈,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得她不敢接手某個案子或某兩個案子或任何案子。這很愚蠢。”露西說,“還有,那個Gotham字體跟蝙蝠俠一點關係也沒有。” “如果那個人想玩一點精神病遊戲的話,就可能有關係了。”馬里諾爭辯道。 火和硫磺的氣味,斯卡佩塔一直想著那個炸彈。一個臭氣彈,另一種形式的放射性炸彈,一個給人帶來情感創傷的炸彈。這一定是認識斯卡佩塔的人幹的,同時這個人也認識本頓。這個人幾乎跟他們本人一樣了解他們兩人的過往。遊戲,她心想。噁心的遊戲。 露西敲了回車鍵,卡利古拉這個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話: 然後是: 露西回答了要,於是她得到瞭如下信息: 露西點擊了要,然後屏幕就暗了下來,出現了另一句話: 接著是一些供選擇的詞,比如興高采烈、困惑、滿足、快樂、急躁、生氣、熱情、受鼓舞,等等,每一組問題後都會有一個五分的量表,最小的等級1代表“很少或一點也不”,最高的等級5代表“極度”。 “如果托尼每天都要做這個的話。”馬里諾說,“她的筆記本電腦上會不會也有這個?也許這就是她的電腦不見了的原因。” “不可能在她的筆記本電腦上,你所看到的都是存在於這個網站服務器上的東西。” “但她把她的手錶和筆記本電腦連接起來了。”馬里諾說。 “是的。那隻是為了上傳信息和充電。”露西說,“這個手錶形狀的設備所收集的數據並不是給她自己用的,不可能存在她的電腦上。她不僅沒有使用那些數據,而且也沒有必要的軟件來聚合、整理數據。只有聚合整理了這些數據才會有意義。” 電腦屏幕上又給出了更多問題,露西回答了所有問題,因為她想知道之後會出現什麼。她把自己的情緒都評定為“很少或完全沒有”。如果讓斯卡佩塔來回答這些問題,她現在可能會把自己的情緒評定為“極度”。 “我不知道。”馬里諾說,“我一直在想,這個卡利古拉的玩意兒也許可以解釋為什麼有人可能進了她的住所,拿走了她的筆記本電腦和手機,可能還有一些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他戴著防護眼鏡看著斯卡佩塔,說:“你說得對,我們不知道監控錄像上的那個人是不是托尼,不能因為那個人穿的外套跟她的很像就認定那個人是托尼。要找一個跟她身材不相上下,還穿著相似運動鞋的人有多難呢?她個頭並不小,雖然瘦,但是很高。大概有一米七八吧,對嗎?她根本不可能在星期三晚上五點四十五分左右走進自己所住的大樓,然後在七點離開。你認為她在星期二就已經身亡了,而這個叫卡利古拉的網站可能也證明了你的看法,她已經三天沒有做問捲了。” “如果監控錄像上真的是有人假扮了她,”露西說,“那個人就一定拿到了她的外套,要不就是有一件很相似的,另外還有她公寓的鑰匙。” “她死了至少三十六個小時。”斯卡佩塔說,“如果她的公寓鑰匙就放在她的口袋裡,而那個兇手又知道她的住處,就很容易拿到鑰匙潛入她的公寓,從那裡拿走他想拿走的東西,然後再把鑰匙放回她的口袋,把她的屍體丟到公園裡。也許這個人還穿走了她的外套。也許她最後出門時是穿著大衣的。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她的屍體被發現時看起來穿得不夠暖和了,也許她身上有些衣物被人脫走了。” “那樣很麻煩,也要冒很大的風險。”露西說,“這個人並沒有周全的計劃。看起來所有的謀劃都是犯罪之後才做的,犯罪之前根本沒有籌劃。也許這更像是一起衝動犯罪,兇手就是她認識的某個人。” “如果她一直在和他進行交流,那這可能就是她的筆記本電腦和手機都不見了的原因。”馬里諾對這點一直有疑慮,“她的手機上存著一些相關信息,也許你最終進入她的電子郵箱後就會發現了。也許她跟這些叫卡利古拉的人有電子郵件往來,或者她的電腦上有一些文件可以顯示某些人有罪。” “那為什麼要把呼吸描記器設備留在她身上呢?”露西說,“明知道有人可能會像我們現在這麼做,為什麼還鋌而走險呢?” 斯卡佩塔說:“也許是殺她的兇手想要她的電腦和手機,但這並不表示這件事有什麼合理的理由。也許那個呼吸描記器設備沒有從她身上取下就因為凶手做這些事根本沒理由可言。” “凡事都是有理由的。”馬里諾說。 “並不是你說的那種理由,因為這個案子可能不是你所說的那種類型的犯罪。”斯卡佩塔說,她想起了自己的黑莓手機。 她重新考慮偷走她黑莓手機的那個人的動機,她感覺自己可能錯誤地猜測了卡利·克里斯賓拿走她的黑莓手機的企圖,也許並不是簡單因為那天她們離開CNN後經過哥倫布圓環時卡利所說的話:“你的人脈那麼廣,我敢說你能說服任何你想邀請的人。”那語氣就彷佛是在說如果斯卡佩塔有了自己的電視節目,吸引嘉賓來參加節目絕不是問題,斯卡佩塔認為這就是她的黑莓手機被偷走的原因。卡利想要那些信息,她想得到斯卡佩塔的交際網,也許她在拿到手機後確實竊取了上面的信息。但也有可能她偷走那部黑莓手機並不是為了自己,甚至也不是為了艾傑,真正要那部手機的另有其人。那個人狡詐又邪惡。最後一個拿到那部黑莓手機的人是艾傑,如果他沒有自殺的話,也許他會把手機交給第三個人。 “那些謀殺犯作案後回到犯罪現場,並不總是因為多疑恐懼,想要藏匿暴露自己身份的東西。”斯卡佩塔解釋道,“有時候他是為了回味自己的暴行帶來的滿足感。也許在托尼的案子裡,兇手的動機不止一個。她的手機,她的筆記本電腦都是用來回憶的紀念品,而且也是在她的屍體被發現前偽裝成她本人的手段,兇手假扮成托尼,在星期三晚上八點左右用她的手機給她的母親發了一條短信,這樣就可以讓我們弄錯她真正的死亡時間。操控、遊戲、幻想、受感情的驅使、性的驅使、虐待心理的驅使,各種動機混合在一起,造成了一種惡性混亂。就像生活是各種東西混合起來的大雜燴一樣,不是那麼單一的。” 露西回答完了那些心情評級問題,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寫著“提交”的方框。她點擊了那個方框,看到一個確認信息,說她所完成的評級量表已經成功提交到網站上等待評閱。誰來評閱呢?斯卡佩塔心裡想。是提交給研究發起者嗎,可能是心理學家、精神病學家、神經學家、助理研究員、研究生。鬼知道是什麼人,但可能不止一個人,他們很可能是一大幫人。這些不露面的發起人的身份和所在地是無法確定的,他們在做的項目顯然是要預測人的行為,這個研究結果應該是對某人有用的。 “這是個首字母縮寫。”露西說。 只見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感謝您參與GPS上傳的關於光線和行為研究的計算集合。 “卡利古拉。”斯卡佩塔說,“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用這樣的首字母縮略。” “長期飽受噩夢和失眠的煎熬。”露西在她的另一台蘋果筆記本上用谷歌搜索卡利古拉,現在正在瀏覽搜到的文件,“他曾經一整夜都在皇宮裡走來走去,等著太陽升起。這個名字也許跟這個有關。如果這個研究是有關睡眠障礙以及光明與黑暗對情緒的影響的,那就是。他的名字來自拉丁文caliga,意思是'小靴子'。” 馬里諾對斯卡佩塔說:“你的名字意為'小鞋子'。” “快點啊,伙計們。”露西低聲說,她在跟她的神經網絡程序和搜索引擎講話,“如果我能把這個東西帶回自己辦公室去,一定容易多了。”她所指的是那個呼吸描記器設備。 “斯卡佩塔在意大利語中意為'小鞋子',這在網絡上隨處可見。”馬里諾繼續說道,厚厚的塑料鏡片後面那雙眼睛露出不安的神色,“小鞋子。小橡膠鞋。興奮的小女人。” “現在我們要興奮起來了。”露西說。 她的電腦屏幕上的數據向下滾動,一堆字母、符號、數字混雜在一起。 “我很懷疑托尼到底知不知道她每天從早到晚都戴在手上的設備收集了些什麼數據。”露西說,“也許那個殺她的兇手也不知道。” “她不可能知道。”斯卡佩塔說,“不管理論研究者想要證明什麼,詳細的信息都不會公開宣揚或傳播出去。被試者不知道詳細信息,只知道大體情況,否則,研究結果就會出現偏差。” “這裡面一定有些東西是跟她相關的。”馬里諾說,“她時時刻刻都戴著那塊表,每天都要回答那些問題。” “她個人可能對睡眠障礙和季節性情緒失調或我們還不知道的課題很感興趣,然後她看到了要做研究的廣告,或者有人給她提供了這個信息。她母親說過她喜怒無常,會受到陰沉天氣的影響。”斯卡佩塔說,“通常參與調查研究的人都會得到報酬。” 她想起了她的父親,勞倫斯·達里恩,想起他在要求拿回托尼的隨身物品和屍體時咄咄逼人的態度。他是麻省理工學院的生物電氣工程師,他是個賭徒,還是個酒鬼,同時跟集團犯罪脫不了乾系。也許他在停屍間大吵大鬧,真正的意圖是要拿回那個呼吸描記器手錶。 “這東西上面儲存了什麼真令人難以置信。”露西拉過一張凳子,在她的蘋果筆記本電腦前坐下,看著托尼的呼吸描記器設備裡儲存的原始數據。 “很明顯是一個雙層的壓電傳感器,裡面是活動監測數據記錄器和一個高敏感度的加速計或雙壓電晶片元件的組合,大致來說,就是用來測量總體肌肉活動的東西。我沒看出這裡面有什麼跟軍事或政府相關的。” “你覺得會是什麼?”馬里諾問道,“這會不會是中央情報局這類機構的東西?” “這個應該不是。這裡面的加密方式不是我看慣了的那些被政府列為絕密資料的加密方式。不是絕密文件慣常使用的那種標準的三區塊密碼,那種比特和塊狀的大小在我看來就像用在對稱密鑰密碼系統中的算法。你要知道,那些都是非常長的密鑰,都超過四十比特,可以輸出,但是黑客要想破解密碼則非常困難。我們這裡的這個並非如此。這既不是軍隊所為,也不是情報收集機構所為,這是私人的。” “我想我們不應該問你怎麼會知道政府如何給絕密信息加密。”馬里諾說。 “這個東西的目的是收集用於某種研究的數據,而不是為了暗中監視,不是為了戰爭,也不是恐怖分子所為。”露西說,屏幕上的數據不停滾動,“這些數據並不是為終端用戶所用,而是給研究者們用的。有一些電腦奇才在處理這些數據,但是為了誰呢?睡眠時間表的可變性,睡眠量,日間活動情況,與光線暴露的關係。快,把它按順序排列成我們容易看懂的模式。”露西又在對自己的程序講話,“給我圖表。給我地圖。這是按數據類型來排序的。很多數據,海量的數據,每十五秒鐘就會記錄一次數據。每一天這個東西要收集五千七百六十次不同類型的數據,天知道有多少種不同數據。GPS和計步器的讀數,位置數據,速度,距離,海拔高度,還有使用者的生命體徵,心率和脈搏氧飽和度。” “脈搏氧飽和度?你一定弄錯了吧。”斯卡佩塔說。 “我現在就在看脈搏氧飽和度。”露西說,“有無數的相關數據,每十五秒鐘就會測試一次。” “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斯卡佩塔說,“傳感器在哪裡呢?如果沒有傳感器,是無法測量脈搏血氧飽和度數值的。一般傳感器是裝在指尖上,有時也裝在腳趾上,或者耳垂上,必須是放在被測量者身體的某個薄的部位,這樣光才可以穿透身體組織。那種光是由紅光波長和紅外線波長共同組成的,可以測定人體血液中的氧含量和血氧飽和度。” “那個呼吸描記器有藍牙功能。”露西說,“所以那個測量脈搏血氧飽和度的設備也是有藍牙功能的。” “不管是不是無線的,總得有一個設備來測量我們看到的這些數據。”斯卡佩塔說,“一個她幾乎時時都戴在身上的感應器。” 一個紅色的激光點在平面屏幕上一個由各種名字、地點以及和它們相關聯的分支組成的樹形圖上移動著。 “設想一下尚多內先生,這個家族的父親,已經不再掌權了。”本頓拿著一支激光筆,邊講邊用激光筆指示屏幕上的相關內容,“他家族現在剩下的關係網很分散。他和他手下好幾個首領都被關在監獄裡。家族的法定繼承人,也就是讓-巴蒂斯特的弟弟,已經死了。執法機關大體上已經將重心轉移到其他國際麻煩上,基地組織、伊朗、朝鮮、國際經濟危機。讓-巴蒂斯特,這個家族僅存的碩果,抓住機會掌權了,重新開始了自己的人生,並且這次尤勝從前。” “我不明白他怎麼能做到。”歐戴爾說,“他是個瘋子。” “他不是個瘋子。”本頓說,“他特別聰明,有極其敏銳的洞察力,他的智慧可以暫時壓制他的衝動、他的強迫症,問題在於這種壓制能維持多久。” “我完全不同意。”歐戴爾對本頓說,“這個傢伙能領導一群暴徒?他要想在公眾場合走動,還要在頭上蒙上袋子呢。他是國際逃犯,是被國際刑警組織發出紅色通緝令的人,而且他殘廢了,是個反复無常的怪胎。” “你有不同意我的觀點的自由,可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本頓說。 “他有一種遺傳性疾病。”歐戴爾繼續說,“我忘了叫什麼了。” “先天性全身多毛症。”說話的是馬蒂·拉尼爾,“得了這種罕見疾病的人身上會長出許多胎毛,就跟嬰兒的毛髮一樣細軟,覆蓋在全身,連那些通常不長毛或不會長出過多毛髮的地方都會有胎毛,前額、手背、手肘都會長。同時這種人還可能有其他缺陷,比如牙齦增生,他們的牙齒很小,長得很稀疏。” “就像我說的那樣,他就是一個怪胎,長得像可怕的狼人。”歐戴爾對桌子上的每個人說道,“那些民間傳說可能就來源於得了這種病的人。” “他不是狼人,他的這種症狀也不像恐怖的民間傳說裡所講的那樣。這不是什麼傳說,這是現實中存在的。”本頓說。 “我們還不清楚有多少這種案例。”拉尼爾補充道,“可能有五十至上百個。全世界報告出來的這種症狀非常少。” “報告出來的是關鍵。”傑米·伯格克制著自己的情緒說道,“如果有些案例沒有報告出來,你就無法計算它們的數量,你可以理解為什麼多毛症會帶來負面聯想和恥辱,人們認為這種症狀的患者就是怪物,是邪惡的。” “然後你就會以這種態度去對待他,這樣就可能真會把他變成怪物和邪惡之徒。”拉尼爾補充道。 “每一個家族都會把家族裡經受這種苦難的人隱藏起來,讓·巴蒂斯特也不例外。”本頓繼續說道,“他是在地下室里長大的,那個地方實際上就是尚多內家族位於巴黎圣路易島的十七世紀的房子地底下一個沒有窗戶的土牢。讓-巴蒂斯特所遺傳的基因可以追溯到十六世紀中期,一個生出來就全身長滿毛的孩子被敬獻給了巴黎的亨利二世國王,然後就在皇宮裡被撫養長大,被當作奇物、消遣品,跟寵物差不多。之後這個人同一位法國女人結了婚,他們有幾個孩子遺傳了這種病。到了十九世紀晚期,他們的—位後人跟尚多內家族的一個人結了婚,一百年之後,這種隱性基因就變成了讓-巴蒂斯特身上這種顯性的基因。” “我想要說明的是,”歐戴爾說,“人們看到長成這樣的人都會尖叫著跑開,讓-巴蒂斯特怎麼能接管並經營家族在巴黎的事業呢?” “我們不知道讓-巴蒂斯特一直以來住在哪裡。”本頓回應說,“我們不知道在過去五年裡他都在做些什麼,我們也不知道他如今長什麼樣。現代社會有各種醫療技術,他可以做激光脫毛、口腔修復、外科整形,我們完全不知道他從死囚牢逃走以後對自己做了什麼。我們所知道的就是你們從在邁阿密的一輛偷來的奔馳車後座上找到了他的DNA,這無疑就將他同杰羅姆·懷爾德和多迪·霍奇所犯的銀行搶劫案聯繫了起來。杰羅姆和多迪都同底特律有關聯,這樣就說明讓-巴蒂斯特可能也和底特律有關聯。還有邁阿密,還有這裡。” “博彩業。”拉尼爾說,“可能還有電影行業。” “尚多內家族對任何有利可圖的領域都有涉及。”本頓說,“娛樂行業、賭博、賣淫、毒品、非法武器、偽造品牌商標,各種非法交易。只要是傳統上跟集團犯罪相關的東西,都是讓-巴蒂斯特所熟悉和精通的。這是他的家族事業,是他天生就會的。因為他的家族關係,他在這五年裡有一個強大的關係網絡可以利用,他還有地方弄到錢。他一直在實現自己的計劃,而任何有組織的計劃都需要招募新手。他需要一幫人來做事。如果他想要重新建立起尚多內犯罪家族,或者為自己建立起一個帝國,重塑自我,獲得新生,他就需要招募許多人來幫他,而他在挑選新人上並不擅長。作為一個像他那樣有虐待史的人,有精神機能障礙史和極其嚴重的暴力犯罪史的人,並不具備一個精明成功的領袖所應當具備的特性,至少他不可能長期具備那些特性。而且他還有性暴力強迫症和復仇心理,這讓情況變得更為嚴重。” 牆上的樹形圖的根部是讓-巴蒂斯特。他的名字就出現在屏幕正中間,其他名字像枝條一樣直接或間接地由此發散出去。 “那麼多迪·霍奇和杰羅姆·懷爾德就跟他聯繫在一起。”本頓用激光筆指示屏幕上相應的內容,紅色的激光點隨著他的解說在屏幕上移動。 “還要把海普·賈德加上去。”伯格說。她看起來有點異常,顯得十分憂鬱。 “雖然他聲稱自己同多迪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但他們之間還是有關聯的。”伯格顯得心神不寧,本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大家都去喝咖啡的時候,她借用了一個不在辦公室的探員的辦公桌,用座機打了個電話,從那時開始,她整個人就變得很沉默。她不再發表自己的見解和論點,拉尼爾開口說話時她也不再回擊。本頓覺得事情應該跟司法權無關,跟爭奪勢力範圍無關,跟爭吵誰該起訴什麼也無關。傑米·伯格看起來很受挫,她顯得筋疲力盡。 “據說有一段時間,海普去找她做了通靈術。”伯格用平淡、單調的聲音說道,“我今天早上和他面談時他提到了這件事。他說她很煩,經常打電話到他洛杉磯的辦公室,他總躲著她。” “他是怎麼認識多迪的?”拉尼爾想問個究竟。 “很顯然,她在給漢娜·斯塔爾做通靈術和讀心術。”伯格回答說,“這並不奇怪。相當多的名人和腰纏萬貫的知名人士都去諮詢那些自賣自誇的靈媒、吉普賽人、女巫、術士、先知,這些人大多都是騙子。” “我想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最後不會變成銀行搶劫犯。”斯托克曼說。 “如果你知道他們當中許多人最後做了些什麼,你會感到驚訝。”伯格說,“偷竊、敲詐勒索,還有連專業人士都覺察不出來的金融欺詐。” “多迪·霍奇去過斯塔爾在公園大街的別墅嗎?”拉尼爾問伯格。 “海普說她去過。” “你覺得海普是漢娜·斯塔爾一案的嫌疑人嗎?”歐戴爾問,“他知道她身在何處,或跟這件事有什麼關聯嗎?” “現在我覺得他是這個案子最重要的嫌疑人。”她說。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幾乎到了冷漠的地步,或者說是很消沉。 這並不是因為她很疲憊。這另有緣由。 “因為多迪和漢娜,海普·賈德的名字應當出現在牆上。”伯格的眼睛環視著桌旁的每一個人,但卻沒有跟他們進行真正的眼神交流,就像她在向大陪審團發表講話一樣,“還有托尼·達里恩。她和'高速軌道'有關係,可能同弗雷迪·曼斯特也有關係,我們還要加上位於哈萊姆的公園綜合醫院,托尼的屍體就是在離那裡不遠處的第一一〇大街發現的。” 屏幕上的分支多了起來:漢娜·斯塔爾連接著海普·賈德,海普·賈德又連接著多迪,他又間接跟杰羅姆懷爾德聯繫了起來。所有的分支都跟托尼·達里恩、“高速軌道”、公園綜合醫院聯繫在一起,然後又與處於根部的讓-巴蒂斯特·尚多內連接了起來。伯格說了海普過去在哈萊姆的醫院的事,還提到一個在那裡去世的名叫法拉赫·萊西的年輕女人,然後伯格又回頭解釋海普和斯塔爾的關係,他去過斯塔爾位於公園大街的別墅,有時是去吃晚餐,還有些時候是過去跟斯塔爾上床。歐戴爾打斷她,指出魯佩·斯塔爾不會向一個只有不超過五十萬美元可以投資的小演員獻殷勤。 “像魯佩這種大玩家,”歐戴爾解釋說,“你沒有比那個數目多得多的錢交給他們打理,他們連話都不想跟你講。” “這件事發生在魯佩·斯塔爾去世前一年左右。”伯格說,“當時漢娜嫁給了波比·富勒。” “也許當時正是這個家族開始排擠領導人,開始想以他們自己想要的方式來運營的時候。”斯托克曼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知道你們調查了漢娜的財務狀況。”伯格說,她所指的是FBI,“因為我把我們,即我和露西發現的情況發給了你們。” 她的口氣就像是大家都認識露西,而且重要的是,都知道露西是伯格的什麼人似的。 “她與國內外許多銀行都有諸多業務往來。”斯托克曼說,“大約從兩年前開始就這樣。魯佩斯塔爾去年五月死後,許多資金都流失了。” “海普說感恩節前夜,漢娜失踪時,他人在紐約,第二天他坐飛機去了洛杉磯。我們需要申請搜查令去搜查他在特里貝克地區的住所,我們必須立即行動。他說漢娜和波比從未發生過性關係。”伯格繼續道,她聲音裡一貫的有力成分完全消失了,也絲毫聽不出她平常的諷刺性幽默,“據他所說,他們一次都沒發生過。” “哈,是啊。”歐戴爾語帶諷刺地說,“這是書上最老套的台詞。壁爐裡沒有火,所以就要去別處取暖。” “漢娜·斯塔爾是個交際花,結交了一群放蕩之徒,與國內外的富賈名流過從甚密,在自己的別墅裡從來待不住。”伯格繼續道,“她更喜歡拋頭露面,寧願出現在《紐約郵報》第六版的八卦專欄上也不願待在自家的飯廳裡,她的做事風格和她父親完全是鮮明的對比,她優先考慮的事情顯然不同於她的父親。據海普所說,是她先勾引他的。他們是在猴子酒吧認識的,不久以後,他就成了魯佩晚宴上的客人,並成了他們的一位客戶,漢娜親自拿管他的財務。海普稱漢娜對波比很畏懼。” “漢娜失踪當晚待在城裡,第二天又坐飛機走的人可不是波比。”拉尼爾尖銳地指出。 “完全正確。”伯格看著本頓說,“我也特別關注海普與每個人的關係,還有他的癖好。凱說托尼·達里恩死了一天半後才被拋尸公園,她的屍體被放在一個低溫室內環境中。也許現在總算能解釋得通是怎麼回事了。”牆上的樹形圖上又加進了好幾個名字。 “還有華納·艾杰和卡利·克里斯賓。”本頓對斯托克曼說,“他們的名字也應該寫上去。” “我們沒有任何理由認為艾杰和卡利與牆上出現的任何人之間有任何關係。”歐戴爾說。 “我們知道卡利和凱有關聯。”本頓說,“而我又和艾傑有關聯。” 只聽見一陣敲擊鍵盤的聲音,斯卡佩塔和本頓的名字出現在平面屏幕上。在屏幕上看到他們的名字讓人覺得很不舒服。他們和每個人都有關聯,也和位於樹形圖根部的讓-巴蒂斯特有關聯。 本頓繼續說道:“根據露西和凱在艾傑的酒店房間內找到的東西,我懷疑他涉嫌賭場生意。” 於是“賭場”也被加到了牆上。 “他在利用自己對超自然現象的興趣及在這一方面的影響力做某一項研究,來操縱著什麼。” 於是“超自然現象”也成了樹形圖上的一個分支。 “也許他就是在這位被稱為勒考克的法國有錢人的讚助下進行研究的。”本頓繼續說,於是勒考克這個名字接下來也添到了樹形圖上,“某個人——可能就是這一位勒考克先生一直在給艾傑支付現金,也許弗雷迪·曼斯特也付給他現金,所以說勒考克和曼斯特之間可能也有關聯,這樣,底特律和法國之間可能也就有了關聯。” “我們還不知道勒考克是誰,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否真實存在。”拉尼爾對本頓說。 “他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但我們還不知道他的身份。” “你覺得這個勒考克就是狼人嗎?”歐戴爾問本頓道。 “我們不要這樣稱呼他。讓-巴蒂斯特不是個一成不變的人,他也不是虛構的人物。到了今天,他完全可能看起來十分正常。他可能有一大堆別名。實際上,他必須有。” “他說話帶法國腔嗎?”斯托克曼正在操作他的筆記本電腦,負責往牆上的樹形圖上加各個分支。 “他能帶各種腔調,也可以不帶任何腔調。”本頓說,“除了法語之外,他還會說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德語和英語。也許如今他還學會了其他語言,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為什麼會是卡利·克里斯賓呢?”斯托克曼一邊忙著做樹形圖,一邊問道,“她為什麼要為艾傑付住宿費呢?會不會有人通過她轉移資金?” “也許這是一種小規模的洗錢。”拉尼爾正在做筆記,“聽起來這裡面的資金量挺大的,雖然相對而言規模並不大。有人在付現金,有人通過另一個人向第三者付現金。沒有使用信用卡或電子轉賬,所以沒有留下任何書面記錄。至少這些錢不是用來做某些非法的生意的。” “卡利這週末就要把艾傑攆出酒店了。”伯格與本頓四目相對,她的眼神如石頭似的令人難以看透,“這是為什麼呢?” “我可以做一個推測。”本頓說,“艾傑給卡利發了電子郵件,提供了據稱是一位目擊者所提供的消息,我們知道這個消息是假的。他通過網上字幕電話服務假扮成哈維·法雷。露西在艾傑的電腦上找到了那份文字記錄,同時還發現了一些其他的記錄。由於卡利昨晚在'克里斯賓播報'中公佈了在一輛黃色出租車上找到了漢娜·斯塔爾頭髮的消息,這個節目的製作人陷入了極大的麻煩之中。這只是艾傑在一次假的電話採訪中偽造的細節,而卡利卻信以為真。或者說這消息正合她意,於是她願意信以為真。不管是哪種情況,她都不希望自己在CNN的工作陷入比目前更大的麻煩中。” “所以她就炒了他的魷魚。”拉尼爾對他說。 “她為什麼不呢?她知道自己就要被炒魷魚了。不管艾傑住酒店的費用是誰來付的,她都已經不再需要艾傑了。可能還有個人因素。”本頓說,“昨晚快十一點時,卡利從CNN打電話給艾傑,我們不知道她對他說了些什麼。照目前情況來看,那是艾傑接到的最後一個電話。” “我們必須找卡利·克里斯賓談一談。”斯托克曼說,“艾傑死了實在糟糕,我覺得他可能是所有事件的關鍵人物。” “他所做的事情都蠢到了極點。”歐戴爾說,“他是一名法醫心理學家,他本應該更明智。這個叫哈維·法雷的傢伙必定會否認跟他交談過。” 伯格說:“他已經否認了。大家去喝咖啡時我跟博內爾偵探談過了,昨晚節目結束後她逮住了他。哈維·法雷承認自己發過電子郵件給艾傑,但他聲稱自己從未跟艾傑談過話,也從未提起過漢娜的頭髮被找到的事。” “查看哈維·法雷的電話通話記錄就知道他是否跟艾傑通過話了……”歐戴爾開口說道。 “那通電話是用Tracfone電話卡手機打的,而那部手機已經丟了。”本頓打斷他,“艾傑房間的一個抽屜裡放滿了電話卡手機的空盒子。我想他和法雷通話這件事應該是假的,露西也這麼認為。但我懷疑這是艾傑想故意被炒魷魚。” “這只是他潛意識的想法。”拉尼爾提出自己的看法。 “這只是我的個人觀點。”本頓認為華納·艾傑已經做好了自我毀滅的準備,“我真的覺得昨晚並不是他第一次產生自殺的念頭。他在華盛頓特區的公寓套間馬上就要被取消贖買權了,他的信用卡也過期了。他要依賴他人來為他提供現金,他是一無所有的寄生蟲,看不到任何未來,只有一身的病痛和邪念,而且他似乎被什麼事絆住了,腦子裡都是那件事。他很可能知道自己就要被捕了。” “這又是讓·巴蒂斯特在用人方面的一次失誤。”拉尼爾這話是對在座的每個人說的,但她的眼睛卻看著本頓,“你們覺得他知道了嗎?” “知道什麼?”本頓怒火中燒地回應道,“知道艾傑已經確定我被放逐了,FBI不會對我進行補償,而他能做得到這一點全依仗尚多內家族嗎?” FBI的會議室裡一片沉默。 “要問我是不是覺得他見過讓-巴蒂斯特,他們是不是認識,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本頓說,“艾傑是個仰慕名人的狂熱分子,他一定非常渴望跟像讓-巴蒂斯特·尚多內這樣的所謂惡魔交談,他一定會被他所吸引。即使他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假設艾傑見到他時他用的是化名,他也一定會被讓-巴蒂斯特的精神機能障礙和他散發出來的邪惡氣質吸引,而這將會是華納·艾傑犯過的最大過錯。” “這一點顯而易見。”拉尼爾停頓了一下說道,“因為我們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停屍間裡了。” “愛麗舍酒店離斯塔爾公園大街的住所很近。”伯格顯得非常冷靜,有點過於冷靜了,“只相隔了三四個街區。走出酒店,只要再過五到十分鐘就可以到斯塔爾的別墅了。” 斯托克曼打著字,大屏幕上出現了“愛麗舍酒店”和“斯塔爾別墅”兩個詞,成了樹形圖上新添的兩個分支。 “你還要把露西·費里奈利這個名字添上去。”伯格說,“這就意味著你也要把我的名字加上去。這不僅僅因為我曾經調查過漢娜的失踪案,詢問過她的丈夫和海普·賈德,還因為我和露西之間有關聯。露西是魯佩·斯塔爾的客戶,已經有十多年了。要說她沒見過漢娜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甚至她還可能見過波比。” 本頓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也不知道她這些信息是從哪得到的。他用疑問的眼神望著她,因為他不想在大家面前大聲問出來,她的眼神在他身上逗留了一會兒,這就是答案。是的,這些根本不是露西告訴她的,伯格是通過其他途徑得到這些信息的。 “我是從照片上看到的。”伯格對在座的所有人說道,“魯佩·斯塔爾的藏書室裡有一些皮面裝訂的相冊,都是這幾年裡他和自己的客戶一起開派對、吃晚餐時拍的照片。她就出現在其中的一本相冊裡,就是露西。” “你發現的時候是?”本頓說。 “三個星期之前。” 如果她當時就已經知道了,那她之前態度突然改變是另有原因的。博內爾在電話上一定告訴了她一些更讓她心緒不寧的消息。 “是一九九六年的。當時露西二十歲,還在上大學。我沒有在其他相冊裡找到她的照片,也許是因為她大學畢業後就成了FBI探員,所以出席大型派對和晚餐時都特別小心,絕不會讓別人拍到她的照片。”伯格繼續說道,“你們都知道,漢娜的丈夫波比報案說漢娜失踪時,我們徵求了他的同意,去了他們位於公園大街的住所取她的私人物品和DNA,我當時想跟他談一談。” “她失踪的時候波比人在佛羅里達,是嗎?”歐戴爾說。 “那天晚上,漢娜去酒店後就沒有回家。”伯格說,“波比當時在他們位於北邁阿密海灘的公寓,我們得到了從那個公寓的IP地址發出的電子郵件,還有電話記錄以及一位名叫羅西的佛羅里達管家的證詞,這些都可以證明這一點。我們詢問了那名女管家,我親自給她打的電話,她證實了在十一月二十六號晚上,也就是感恩節前夜,波比確實在那裡。” “你肯定發電子郵件和打電話的都是波比本人?”拉尼爾問,“你怎麼知道這不是那個叫羅西的管家做的,然後撒謊來保護自己的主人?” “在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他有任何犯罪行為的情況下,我沒有合理的理由去監視他,甚至沒有合理的理由懷疑他。”伯格的聲音波瀾不驚,“但那就表示我相信他嗎?我不相信任何人。” “我們知道漢娜的遺囑內容嗎?”拉尼爾問。 “她是魯佩斯塔爾的獨生女,魯佩去年五月份去世時,把自己的所有財產都給了她。”伯格回答道,“她不久後就修改了自己的遺囑。如果她死了,她所有的財產都會歸到一個基金名下。” “這麼說她沒有給波比留任何財產。你不覺得這有點奇怪嗎?”斯托克曼說。 “最好的婚前協議是確保如果配偶背叛了你或是殺害了你,就會一無所得。”伯格回答,“現在這點懸而未決。漢娜·斯塔爾留下了幾百萬,同時還有一大筆債務。她做生意可能賠了,基本已經血本無歸,還栽進了龐氏騙局裡,今年九月又把剩下的所有財產都給賠光了。” “她很可能在地中海的一艘遊艇上,在戛納和蒙特卡洛做美甲。”拉尼爾說,“所以波比什麼都沒得到。你對他的印象怎麼樣?且不論你不信任任何人的癖性。” “他極度心煩。”伯格沒有特別針對任何一個人,她繼續對桌旁的所有人講,好像把他們當成了陪審團,“我在他們家和他談話時,他顯得十分憂慮,壓力重重。他堅信漢娜是被暴徒傷害了,說她絕不會逃走,絕不會離開他。我本來是傾向於相信這種可能性的,直到露西發現了你們都知道了的財務信息。” “我們再回頭來看漢娜失踪的當晚,”歐戴爾說,“波比是怎麼知道她不見了的?” “他當時給她打了電話,他提供給我們的通話記錄上證實了這一點。”伯格說,“第二天,也就是感恩節當天,漢娜本打算坐私人飛機去邁阿密和他共度長周末,然後再從邁阿密去聖巴茨島。” “一個人去?”斯托克曼問道,“還是他們倆一起去?” “她打算自己一個人去聖巴茨島。”伯格回答。 “這麼說來,她可能是想要逃出境去。”拉尼爾說。 “這就是我有疑問的地方。”伯格說,“如果她真的想這麼做,也不會用她私人的灣流直升機。她從未在白原市的固定運營基地出現過。” “這是波比告訴你的嗎?”本頓問,“我們已經證實過了嗎?” “他是這麼說的,還提供了旅客名單。她沒有在固定運營基地出現,她沒有上飛機,而且波比也不在去聖巴茨島的飛機旅客名單上。”伯格回答,“她也沒有回波比的電話。他們紐約的管家——” “她的名字是?”拉尼爾問。 “娜斯塔雅。”她把名字拼了出來,於是這個名字也出現在牆上,“她就住在他們家,據她所說,漢娜自十一月二十六日在村里吃過晚餐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家。但這顯然還沒必要報警,她有時也不回家。她那天是去參加生日晚宴,就在巴羅街的'一號陸路兩號靠海'餐廳。她當時和一幫朋友在一起,據說大家離開餐廳時,有人看見她上了一輛黃色出租車。我們目前知道的就這麼多。” “波比知道她背著自己偷腥嗎?”歐戴爾說。 “'我們在一起給彼此很多空間',他是這麼形容他們之間關係的。我不知道他知道些什麼。”伯格說,“也許海普說得對。波比和漢娜更像是生意上的伙伴。他稱自己愛她,但不管怎樣,他一定都會對我們說他們是恩愛夫妻。” “換句話說,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協定。也許他們倆對對方都不是認真的。他是來自有錢人家吧?”歐戴爾說。 “但不是漢娜那種有錢人。他出生於加利福尼亞州一個富裕家庭,在斯坦福上的大學,又在耶魯大學拿到了工商管理學碩士學位,他是一位出色的另類資產經理人,涉足幾個基金會,一個總部在英國,一個在摩納哥。” “這些都是搞對沖基金的人。我是說,他們當中有些人賺了大錢了。”歐戴爾說。 “現在做這行的很多已經沒法賺大錢了,有些人還進了監獄。波比做得怎麼樣?”斯托克曼對伯格說,“他有沒有輸得精光?” “就像大多數投資者一樣,他也指望著在不斷下滑的經濟形勢下,能源價格和礦業股票能持續上漲。這是他跟我說的。”她回答道。 “七月份的時候形勢有了大逆轉。”斯托克曼說。 “他把那形容成大屠殺。”伯格說,“沒有斯塔爾的財富,他就無法負擔自己從小就已經適應的生活方式,這一點是肯定的。” “所以他們倆更像是企業間的合併,而不是結婚。”歐戴爾說。 “我無法證實他的真實想法,誰又能知道別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她的語氣中沒有帶一絲感情,“我跟他見了面,跟他談了話,他看起來心煩意亂。他聲稱漢娜在感恩節沒有登機時,他就開始發慌了,他報了警,警察就聯繫了我。波比說他怕自己妻子被人施了暴行,還說她曾經被人跟踪過。他坐飛機回了紐約,在他家裡跟我們見了面,帶著我們把他們家走了一遍,那一次我們拿了漢娜的一支牙刷取DNA,萬一我們發現了她被拋棄的屍體時,就可以用到。” “那些相冊。”本頓還在想著露西的情況,心裡疑惑她到底還隱瞞了多少事情,“他為什麼要給你看那個?” “我詢問了他關於漢娜客戶的事,問他會不會是某個客戶把她當成了攻擊目標。他說她去世的父親的那些客戶他大部分都不認識。波比就建議我們——” “'我們'指的是?” “馬里諾和我一起去的。波比建議我們可以看一下那些相冊,因為魯佩習慣在家裡招待客戶,那更像是一種加入的儀式,而不是一種邀請。如果你不來參加晚宴,他就不會為你理財。他想跟客戶保持良好的關係,顯然他這麼做了。” “於是你就看到了露西一九九六年的照片。”本頓說,他可以想像伯格心裡的感受,“馬里諾也看到了嗎?” “我在照片裡認出了她。在我看到照片的時候,馬里諾沒有跟我一起待在藏書室裡,所以他沒有看到。” “那你問了波比是怎麼回事了嗎?”本頓不打算問她為什麼要對馬里諾隱瞞這個信息。 他覺得自己知道原因。伯格希望露西自己告訴她真相,而不是自己去和她對質。顯然,露西沒有坦白。 “我沒有把照片給波比看,也沒有提到這件事。”伯格說,“他當時應該還不認識露西。漢娜和波比在一起還不到兩年。” “但這並不能說明他不認識露西。”本頓說,“漢娜也許跟他提起過露西。如果她沒提過的話,我反而會感到吃驚。傑米,你在藏書室裡的時候,有沒有把那本有露西照片的相冊從書架上取下來?魯佩·斯塔爾應該有幾十本這樣的相冊吧。” “是有好幾十本。”她說,“波比放了一大疊在桌上給我看。” “有沒有可能是他想讓你看到露西的照片?”本頓又有一種特別的預感,他的直覺正在告訴他些什麼。 “他把相冊都放在桌子上,然後就走出了藏書室。”伯格回答。 是遊戲。如果波比是故意這麼做的話,那就是一個殘忍的遊戲,本頓心裡想。如果他了解伯格的私生活,就會知道如果她發現自己的伴侶,那位計算機取證專家,曾經出現在斯塔爾的家裡,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卻對此隻字未提,她一定會感到難過。 “請別介意我問你。”拉尼爾對伯格說,“如果你知道露西跟我們這位指稱受害者有關聯,又為什麼讓露西來接手此次調查的計算機取證工作呢?不,實際上是對整個斯塔爾家族的調查取證。” 伯格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兒,她說:“我在等她給我一個解釋。” “她是怎麼解釋的?” “我還在等她的解釋。” “好吧。這樣下去會出問題的。”斯托克曼說,“如果這個案件上法庭審判的話。” “我覺得現在就已經出問題了。”伯格的臉十分冷峻,“這問題大到我都無法形容。” “波比現在人在哪裡?”拉尼爾的聲音從未像現在這麼柔和。 “看起來好像又回到城裡來了。”伯格說,“他給漢娜發了電子郵件。他每天都給她發郵件。” “這可真夠亂的。”歐戴爾說。 “不管合不合理,他一直都這麼做。我們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我們進入了漢娜的電子郵箱。昨晚深夜他還給她發了郵件,說他聽說了案子的一些進展,今天一大早就會回到紐約。我想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這人只要不是弱智,就會想到有人會看漢娜的電子郵箱。我懷疑他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歐戴爾說。 “我的第一感覺也是這樣。”拉尼爾說。 “我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從表面上看,他希望漢娜還活著,正在某個地方看他給她發的郵件。”伯格說,“我推測他應該知道昨晚'克里斯賓播報'所爆料的內容,得知在一輛出租車上找到了漢娜的頭髮,這可能就是他突然返回紐約的原因。” “這就跟聽到她已死的消息一樣。該死的播報員。”斯托克曼說,“一切都為了收視率,全然不顧那些被他們毀了生活的人。”他對本頓說,“她真的那麼說我們嗎?說FBI的側寫師已經過時了?” 斯托克曼指的是斯卡佩塔,昨晚CNN的字幕上出現了這句話,已經在網上傳遍了。 “我想她的話是被人誤引了。”本頓溫和地說,“我想她的意思是那些美好的往日時光都已經逝去,再也無法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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