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首席女法醫17·致命基因

第13章 第十三章

露西的計算機取證調查機構“科內遜”位於她居住的同一棟大樓,是十九世紀一家肥皂和蠟燭公司位於格林威治村巴羅街的前倉庫。兩層樓的磚房,顯眼的羅馬式建築,圓弧形的窗子,被視為一棟具有歷史價值的建築物,而露西去年春天在隔壁買下的馬車房則被用作了車庫。 要想原封不動地保存一棟建築最合適的人選非她莫屬,除非她慣常用的網絡和監測有需要她才會去精心、細緻地翻新,否則她對改變一座建築的外觀沒有一丁點興趣。她參與的慈善活動名義上是非盈利事業,但不可能摒除私人利益,傑米·伯格一點都不相信她無私的動機是純正的,她很難相信。她不知道露西會幹多少有損實際利益的事。她本應該知道的,這讓她很困惑。露西應該對她毫無保留,但實際上不是,在最近幾週,伯格開始對她們的關係感到隱隱不安,這種感覺有別於她之前感到的擔憂。

“也許你應該在手上文句'視情形而定'。”露西抬起自己的手,手掌向上,“暗示自己。演員喜歡暗示。”她假裝在看掌心寫的什麼東西,“文一個'視情形而定'的文身,每當想要撒謊的時候就看看它。” “我不需要暗示,我不會撒謊。”海普·賈德答道,努力保持鎮定,“人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並不表示他們會做壞事。” “我明白。”伯格對賈德說,心裡暗自期盼馬里諾能早點到。他究竟死哪兒去了? “那你在上週一晚上,十二月十五日晚上,在酒吧里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一切都要看一個人——就當下情況,就是我——如何理解你對艾瑞克·門德所說的話了。你對他說你能理解對一個昏迷中的十九歲女孩產生興趣,想看看她赤身裸體的樣子,甚至用性愛的方式去碰她,這些話都令人回味。我在努力想我該如何理解這句讓人不僅是略感煩惱的話。”

“天哪,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理解。不是……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的照片在報紙上隨處可見。我當時就在那里工作,我剛好在她所在的醫院裡有工作要做。”賈德說,不再那麼鎮定了,“是的,我很好奇。如果人們都敢實話實說,誰不好奇?我天生就好奇,對各種各樣的東西感到好奇,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胡作非為。” 海普·賈德看起來不像是電影明星,不像是那種能在巨額投資的電影《古墓麗影》和《蝙蝠俠》中挑大樑的人,伯格坐在露西像倉庫一樣的地方的亞光鋼板會議桌對面忍不住想。露西的房子木橫梁暴露在外,鋪著煙灰色的木地板,擺放在沒有一張凌亂紙張的辦公桌上的電腦屏幕處於休眠狀態。海普·賈德中等身高,肌肉發達,太瘦了點,長著沒有特色的棕髮和眼睛,臉型是美國隊長的,完美無缺,但枯燥無味,那種相貌很上鏡,但現實中並不吸引人。如果他是隔壁家的男孩,伯格會將他描述為輪廓分明、長相好看。如果讓她給他重新取個名字,她會取“倒霉”或“偶然”。因為他身上有種不明顯的悲劇和不顧危險的氣質,露西沒有感到這點,或許她也感覺到了,正因為此,她才不停折磨他。在過去半個小時裡,她不斷地向他發起進攻,那樣子讓伯格憂心忡忡。馬里諾究竟在哪裡?他現在應該到了。本來應該是他而不是露西要來幫忙審訊的。露西超越了界限,表現得好像她和賈德之間有私人恩怨,之前就有莫大淵源似的。也許她真的有。露西早就認識海普·賈德。

“僅僅因為我有可能在一家酒吧對一個陌生人說過一些話,並不表示我做過什麼。”到目前為止賈德至少十次闡明這點了,“你應該問問自己我為什麼要說'有可能'。” “我不會問自己任何問題。我是在問你。”露西說,她用激光一樣的眼神緊盯著他的。 “我告訴你,我知道什麼。” “你是在告訴我們你想讓我們聽到的。”露西趁伯格沒有機會插嘴前反駁道。 “我並非什麼都記得的,我當時喝多了。我很忙,分身乏術,忘記一些事情不可避免。”賈德說,“你不是律師。她憑什麼像律師似的跟我講話?”他問伯格。 “你不是真正的警察,只不過是某種助理。”他對露西說,“你究竟有什麼資格問我這些問題,並指控我?”

“你至少記得說你什麼都沒做。”露西感到沒必要為自己辯護,她坐在自家閣樓裡的會議桌前相當自信,一台電腦打開在她面前,上面呈現出一張地圖、一塊網狀地區,伯格看不出那是哪裡。 “你至少記得編故事。”露西補充道。 “我沒有編故事。那天晚上,不管是什麼時候,我的確記不得了。”賈德眼望著伯格回答露西的話,好像伯格能救他。 “你究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露西得收手了。伯格給她發送了許多信號,但她視而不見,她根本沒資格問賈德,除非伯格直接叫她解釋和計算機取證調查相關的細節才輪得到她開口,這方面他們還沒談到。馬里諾在哪裡?露西表現得就好像她是馬里諾似的,自動取代了他的位置。伯格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懷疑,也許因為她知道的已經夠多了,進一步懷疑露西讓她幾乎不能忍受。露西不誠實。她認識魯佩·斯塔爾,但她沒有對伯格提起過。露西有自己的動機,她不是檢舉人,她不再是執法者,她心裡無可失去。

而伯格則有可能會失去一切,她不需要某個名人給她的名譽抹黑。她受到的惡意抹黑已經超過了她應得的份額,她的誠實對她和露西之間的關係沒有起到幫助作用。上帝啊,只帶來損害,沒有起到一絲幫助。網上惡意的流言蜚語和卑鄙的評論滿天飛,遭人唾棄的女同性戀者,猶太女同性戀地方檢察官伯格榮登新納粹主義分子排行榜前十位,她的地址和其他個人信息都被登了出來,期待有人替天行道。然後就是那些福音會教徒提醒她打包行李直接下地獄,別回來。伯格從來沒有想到誠實會如此艱難,會遭受如此多的懲罰。和露西出現在公眾面前,不躲藏,不撒謊,這些極大地傷害了伯格,傷她的嚴重程度遠超過了她的想像。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她得到的只有欺騙。她已經陷得有多深了?什麼時候才是頭?會結束的,別擔心。會結束的,她不停地告訴自己。到時候她和露西會好好談談,露西會給她個合理解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露西會把魯佩的事告訴她。

“我們想要的是你對我們說實話。”伯格在露西還來不及插嘴前逮到了機會開口,“這點非常非常重要。我們不是在玩遊戲。”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來這裡。我什麼都沒做。”海普·賈德對她說。她不喜歡他的眼睛。 他凝視她的樣子十分大膽,上下打量她,他明白這能對露西產生什麼影響。他知道他在做什麼,他在挑釁,有時候伯格感到對方覺得她們很好笑。 “我有種強烈的感覺,想把某人送進監獄的感覺。” “我什麼都沒幹!” 也許有,也許沒有,但他也沒幫上什麼忙。伯格給了他近三週時間來配合。在有人失踪的情況下,也許被劫持,有可能已經身亡,或更有可能在南美、澳大利亞、斐濟島,天知道在哪裡,忙著創造一個新身份,三週時間很長。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露西對他說,她綠色的眼眸堅定地盯牢他,她的短髮在頭頂燈光的照射下閃耀出玫瑰金色的光芒。她已經做好準備要像只奇異的貓一樣再次猛撲過去,“我很難想像囚犯對像你這樣噁心的傢伙會做出什麼來。”她開始在鍵盤上敲打,此刻是在寫郵件。 “你知道嗎?我差點就沒來。只差一點點,你們幾乎不能相信。”他對伯格說,提到監獄起到了一點作用。他不再那麼揚揚得意了,他不再盯著她的胸脯看了。 “這就是我來的下場。”他說,再沒有一點鎮定,“我不打算坐在這裡聽你胡言亂語。” 但他沒有做出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動作,一隻腿在褪色的牛仔褲裡顫動,寬鬆的白色襯衣兩邊腋窩裡露出汗斑。他呼吸時,伯格能看到他胸膛起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動白色棉布下一根皮項鍊上一個非比尋常的英勇銀十字章移動。他的手在扶手上緊握,一枚粗條銀頭骨戒指閃閃發光,他的肌肉緊張繃起,脖子上的青筋暴露。他的確不得不坐在這裡,此刻自救無門,就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輛列車失事。

“還記得傑夫瑞·達莫嗎?”露西說,打字時沒有抬頭,“記得那個變態狂遭遇了什麼嗎?囚犯是怎麼對他的?用掃帚把把他活活打死了,也許還用掃帚把對他做過其他事情。你將會和他進同樣的監獄。” “傑夫瑞·達莫?你是認真的嗎?”賈德笑的聲音太大了。不是真正的笑。他害怕了。 “她不是瘋了吧?”他對伯格說,“我這輩子都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我從來不傷害人。” “這只能說還沒有查到。”露西說,她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城市坐標方格,好像她在用地圖導航。 “我不想和她講。”他對伯格說,“我不喜歡她。請讓她離開,否則我就離開。” “要不要我給你看一份你傷害過的人員名單?”露西說,“從法拉赫·萊西的家人和朋友開始。”

“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你去死吧!”他厲聲喝道。 “你知道什麼是E級重罪嗎?”伯格問他。 “我沒幹過什麼,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最高可以判刑十年,就是這個意思。” “你將孤立無援,無法保護自己。”露西繼續道,不理會伯格示意她閉嘴,她面前出現了另一張地圖。 伯格能看出綠色形狀代表的是公園,藍色形狀代表的是水,這一區域充滿擁擠的街道。伯格的黑莓手機上響起一聲警報,有人在約凌晨三點給她發送了一份郵件。 “單獨監禁。也許是在福斯伯格。”露西說,“那裡的監獄是用來收留高級囚犯的。有薩姆之子。阿提卡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在那裡被人割斷了喉嚨。” 郵件是馬里諾發來的。 精神病患者多迪·霍奇可能和醫生的案子有關,我在RTCC查到了一些東西,別忘了問證人是否認識她,我這會兒無暇分身,稍後解釋。

伯格從她的黑莓手機上抬起頭來,而露西則繼續拿像海普·賈德這樣的人在監獄裡會遭遇什麼不幸來恐嚇他。 “跟我談談多迪·霍奇。”伯格說,“談談你和她的關係。” 賈德先是一臉迷茫,接著勃然大怒。他脫口而出:“她是個吉普賽人,一個該死的巫婆。我此刻應該是以飽受那個瘋婊子騷擾的受害者身份坐在這裡的。你他媽的究竟為什麼要問我?她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莫不是她指控了我什麼,她是這一切的幕後人嗎?” “如果你能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會回答你的。”伯格說,“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一個通靈者,一個心靈顧問。你想怎麼稱呼她隨你。許多人——好萊塢的人,真正的成功人士,甚至是政客都知道她,他們就金錢、事業和人際關係去向她諮詢。我很愚蠢。我也去找她談過,然後她就不停地糾纏我,一直往我洛杉磯的辦公室打電話。” “然後她故意騷擾你?” “我是這麼認為的。是的,正是這樣。” “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伯格問道。 “我不知道。去年吧。也許是一年前,秋天剛過的時候。我是通過別人介紹認識她的。” “誰?” “生意上的人,她認為我也許能從中得到好處。事業指導。” “我問你具體名字。”伯格說。 “我要尊重他人隱私。許多人都去找她,多得令你吃驚。” “是你去找她還是她來找你?”伯格說,“你們是在哪裡會面的?” “她到我位於三角地的公寓。有身份的人不會冒被跟踪和被拍的危險去她住的地方。要不就是通過電話講解。” “怎麼支付費用?” “現金。如果是電話講解就郵寄一張銀行支票到新澤西的一個郵政信箱。我在電話上和她談過幾次,然後就不再聯繫她了,因為她太瘋狂了。是的,我遭到她的有意騷擾,我們應該談談我被騷擾的事。” “她有沒有去過你的地方?比如你位於三角地的公寓,你拍片的地方,你經常去的地方,比如紐約克里斯托夫大街的酒吧?”伯格問。 “她一直給我的經紀人辦公室留言。” “她往洛杉磯打電話?好。我會和洛杉磯的FBI外勤辦公室好好聯繫下。”伯格說,“FBI會處理騷擾事件,這是他們的專長。” 賈德沒有吭聲。他沒興趣和洛杉磯的FBI談這種事。他是個狡猾的膽小鬼,伯格尋思著不知道他不願意透漏名字的人是否就是漢娜·斯塔爾。據他剛才所言,他最初和多迪見面時差不多剛好是他和漢娜開始財務往來的時候。一年前,秋天剛過的時候。 “克里斯托夫大街上的酒吧。”伯格改變了問話方向,很不高興多迪·霍奇和案情有關,也很生氣馬里諾打斷她的審訊,自一開始她就很不喜歡賈德。 “你什麼都不能證明。”他再次表現出挑釁的態度。 “如果你真相信我們什麼都無法證明,你又怎麼會出現呢?” “尤其是你差點都不打算來。”露西插嘴說,在她的蘋果電腦上忙活,打電子郵件,查看地圖。 “我是來合作的。”賈德對伯格說,“我到這裡來是為了配合的。” “我明白。三週前我最初開始關注你、反複試圖聯繫你時,你在百忙中抽不出時間來合作。” “我當時人在洛杉磯。” “我忘記了。在洛杉磯沒有電話。” “我脫不開身,我收到的信息不明確。我看不懂。” “那好,那現在你懂了,然後決定和我們合作。”伯格說,“那麼,讓我們來談談過去這一周你經歷的小事件,尤其是,週一深夜你離開在克里斯托夫大街五十三號的石井旅館後發生了什麼。你和你遇見的那個男孩一起離開的,艾瑞克,還記得艾瑞克嗎?和你一起吸大麻的男孩?你和他暢所欲言?” “我們都喝高了。”賈德說。 “是的,人們喝高的時候會口無遮攔。你喝高了,於是跟他講野驢故事和在哈萊姆公園綜合醫院發生的事情,這是他說的。”伯格說。 他們赤身裸體躺在填滿羽絨的羽絨被下久久不能成眠,身體交織,望著外面的風景。曼哈頓的輪廓不是大海、落基山脈或羅馬廢墟,但卻是他們喜歡的,他們習慣夜里關燈後拉開窗簾。 本頓撫摸著斯卡佩塔裸露的皮膚,下巴抵在她的頭上。他親吻她的脖子、耳朵,他的嘴唇在她的肌膚上停留過的地方一片冰涼。他的胸膛抵著她的後背,她能感受到他緩慢的心跳。 “我從來不過問你的病人。”她說。 “如果你在想我的病人,我肯定會分神。”本頓對著她的耳朵說。 她拉著他的手臂環住自己,親吻著他的手。 “也許你能容許我讓你分神幾分鐘。我想問一個假設性的問題。” “你有權問。我很吃驚你只有一個問題。” “你的前病人怎麼會知道我們的住址?我不是說那個包裹一定是她送來的。”斯卡佩塔不想在床上說多迪·霍奇的名字。 “我們可以設想,如果一個人極具操控手段,那麼他就有可能成功地從他人那裡套取信息。”本頓說,“例如,麥克連有我們的員工,他們知道我們的公寓地址,因為偶爾有郵件或包裹送到這裡來。” “醫院員工會把這個告訴一位病人嗎?” “我希望不會,我不是說這真的發生過。我甚至沒說這個人曾在麥克連待過,是那裡的一位病人。” 他沒必要這麼說。斯卡佩塔無疑已經知道多迪·霍奇曾是麥克連的病人。 “我也沒有說她和送到我們大樓的包裹有關。”他補充道。 這點他也無需申明。她知道本頓害怕包裹是他的前病人送來的。 “我想說的是其他人也許懷疑是她幹的,無論我們發現的是否剛好相反。”本頓柔聲說,他親密的語氣和當前的對話很不協調。 “馬里諾懷疑,實際上也許他很確信,但你不相信。這是你的意思。”斯卡佩塔不相信他的話。 她相信本頓確信這個明目張膽給CNN打電話的人就是他的前病人多迪,本頓確信這個人很危險。 “馬里諾也許是對的。也許不對。”本頓說,“但這位特殊的前病人的出現也許是個壞消息,可能是有害的。如果包裹是其他人送來的,情況則更糟糕,因為大家都已放棄尋找,認為他們知道答案。如果搞錯了呢?又會發生什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許下次有人會真正遭到傷害。” “我們不知道包裹裡有什麼。也許裡面什麼都沒有,你多慮了。” “肯定沒那麼簡單,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他說,“除非你演過《蝙蝠俠》卻沒有告訴我,你不是高譚市的首席病理學家。我不喜歡你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不確定為什麼這件事讓我如此煩惱。” “因為這件事很陰險,充滿敵意。” “也許。那個筆跡讓我很感興趣。你說那筆跡一筆一畫,非常精確,很格式化,看起來像印刷活字。” “寫地址的人手很穩,也許學過工藝美術。”斯卡佩塔說,她感覺到他在想別的什麼。 他了解多迪·霍奇的一些情況,使得他注意力集中在筆跡上。 “你確定不是用激光打印機打印的?”本頓說。 “我在電梯上看了很長時間。黑色墨水,圓珠筆,筆劃變換靈活,很明顯地址是手寫的。”她說。 “希望我們到羅德曼海峽時還能再看到。空運單也許是最好的證據。” “希望有這等好運。”她說。 這種事運氣佔大部分。拆彈分隊很有可能會用火藥池阻斷器——更廣為人知的名字叫防爆水槍,來炸掉包裹,這將會破壞聯邦快遞盒裡可能存在的電路系統。防爆水槍由一個校正的十二號厚度的滑膛槍推進,能發射三至四盎司的水,主要目標將會是所謂的爆炸裝置的電源——那個在X光中顯示的小電池。斯卡佩塔只希望電池不是直接貼著空運單上的手寫地址。如果是的話,那到了今早晚些時候,看到的將只會是濕透的紙漿。 “我們能大致談談。”本頓接著說,坐起來一點點,重新擺放了下枕頭,“你熟悉邊緣人格,即在自我範圍中有分裂的個人,只要給他施加足夠壓力,他就會做出攻擊性暴力行為。攻擊是為了競爭。為了爭奪男人、女人,最適合撫養的人I爭奪資源,例如食物和住處,爭奪權力,因為沒有等級制度就沒有社會秩序。換而言之,只有在有利可圖的情況下,才會發生攻擊性行為。” 斯卡佩塔想起了卡利·克里斯賓,她想起了自己丟失的黑莓手機。她想她的黑莓手機想了好幾個小時。無論她做什麼,都感到心口發緊,甚至在做愛時都感到恐懼。她感到憤怒,她很生自己的氣,不知道露西會怎麼處理這種狀況。斯卡佩塔太蠢了。她怎麼能這麼蠢? “不幸的是,為了一個物種生存而萌發的基本原始動機會變得惡毒而不適宜,會以極其不當和無利可圖的方式表現出來。”本頓在說,“因為畢竟,一個攻擊性的行為,比如騷擾或威脅一個像你一樣的名人對始作俑者來說是無利可圖的,結果將會是懲罰,將被剝奪所有那些值得競爭的東西。無論是被送進精神病機構或被監禁。” “那麼我可以總結說那個今晚給CNN打電話找我的女人有邊緣人格障礙,只要給之施以足夠壓力就會變得暴力,和我競爭男人,這個男人有可能是你。”斯卡佩塔說。 “她打電話給你是為了騷擾我,這起作用了。”他說,“她想引起我的注意。邊緣人格喜歡負面強化,喜歡成為風暴眼。你只要往混亂狀況中添加其他不幸人格,他就會從風暴眼走向真正的風暴。” “轉移作用。你那些女性病人想要我現在擁有的,她們全都是妄想。” 她又想要了。她想要他的關注,不想再談論工作、問題和恐怖的人。她想靠近他,感受一切都沒有脫離軌道,她對親密的渴望無法滿足,因為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她和本頓在一起從來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這就是為什麼她依然想要他,想要觸摸他。這就是她最初想和他開始的原因,她感到被他吸引,他們第一次相見,她就對他產生了強烈的慾望。現在二十年過去了,她依然有這種感受,那種致命的吸引圓滿了她又留給她空虛,和他做愛就是這樣,索取、給予、填補、空虛,然後重新來過,這樣他們才能回頭索要更多。 “我真的愛你,你知道。”她對著他的嘴說,“甚至是在我生氣的時候。” “那你就一直生氣吧。我希望你能永遠愛我。” “我想理解你。”她不了解他,也許是不能。 想起往事,她不能理解他作出的選擇,他怎麼能就那麼突然、決絕地離她而去,從不曾來看她。她不會像他那麼做,但她不打算舊事重提。 “我知道我會永遠愛你。”她吻他,翻身而上。 他們改變了位置,本能地知道該如何動作,他們早已不需要精心籌謀讓對方達到快樂極致,對方何時將筋疲力盡、何時將感受不到快感也早已了然於胸。斯卡佩塔聽說過大家就她在解剖室的技巧開的種種玩笑,那技巧對她的床上功夫是多大的額外回報啊,這很諷刺,而且遠不僅如此,因為她不覺得好笑。她的病人鮮有例外是活著的,因此他們對她的觸摸沒有反應,不能配合她的動作。但這並不表示停屍間沒有教她一些重要的東西,相反教了她很多,幫她改善了感覺、視覺、嗅覺,幫助她在那些不能再說話的人、那些既需要她又不能作出反應的人身上感受到最微妙的變化。停屍間賦予了她一雙靈活又強有力的手和強烈的渴望。她想要溫暖和触摸。她想要性。 完事後,本頓睡著了,睡得很沉。她下床時沒有驚動他,她的心再次飛快飄移,焦慮和憎恨又蜂擁而至。凌晨三點過幾分了,她將面對漫長的一天。隨著這一天的展開,她想起了那些她稱之為“即興表演”的日子。羅德曼海峽的一系列變化,她有可能收到的炸彈,也許還要到實驗室或許是辦公室去做解剖報告、趕完電話和文書工作。今天沒有安排她解剖,但這向來取決於誰被送出去了,又有什麼被送進來了。她的黑莓手機該怎麼辦。也許露西接過她的電話。她的外甥女該怎麼辦。她最近表現怪異,容易激動,十分不耐煩,她是怎麼管理智能手機的?未經許可就發給大家,好像既慷慨又體貼。你應該回到床上好好休息一下。人一疲憊就會讓一切感覺更糟糕,斯卡佩塔告訴自己。此刻想再回去睡覺似乎不可能了。她有事情需要處理,她需要和露西聯繫,把事情完結。告訴她你乾了什麼。告訴她,她的姨媽凱有多愚蠢。 露西也許是斯卡佩塔認識的最具技術天賦的人,自打一出生她就對所有事物的運行方式充滿好奇,把東西拼好又拆開,總有信心能提高所有東西的性能。此等癖好,加上巨大的不安全感,再加上對權力和控制欲壓倒一切的渴望,結果造就了一個奇才露西。同樣,她也能把自己修理好的東西輕而易舉地摧毀,這取決於她的動機,主要看她的心情。未經許可就更換智能手機並不是恰當行為,換作過去,她會質問她,她不能未經許可,甚至懶得事先提醒一下就指定自己為大家的系統管理員,她一旦知道斯卡佩塔的愚蠢行為將會氣不打一處發。露西會把這比作沒有看路就橫穿大街,比作撞進直升機的尾槳。 斯卡佩塔害怕自己坦白招認在收到黑莓手機兩天后取消了智能手機上的密碼功能會受到嚴厲訓斥,她實在太沮喪了。你不應該那麼做,你完全不應該——這個念頭卡在她胸口。但每次她從皮套中掏出手機都得解鎖,只要她十分鐘不用又會自動上鎖。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有一次她連續六次密碼輸入錯誤。只要八次嘗試失敗——這清楚地寫在露西的操作指南中——黑莓手機就會自行毀滅,裡面的一切會像《碟中諜》中的錄像帶—樣被抹掉。當時她嚇壞了。 斯卡佩塔給露西發過郵件說黑莓手機不知放到哪裡去了,她有意沒有提密碼的事,如果有人拿走了她的智能手機,這將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斯卡佩塔非常害怕,她害怕露西,最重要的是她害怕自己。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般粗心大意的?你把一顆炸彈帶進了公寓,你取消了智能手機上的密碼。你他媽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做點什麼。做些補救。把事情處理好。別煩躁。 她需要吃點東西,這是個問題,因為沒吃東西,她胃泛酸水,如果吃點什麼就會感到好受些。她需要用手做點什麼,讓手忙點能治愈她內心傷痛的活動,除了性之外的活動。準備食物能讓人恢復鎮定,令人舒心。做一道她最喜歡的菜,把注意力集中在細節上,幫助自己恢復秩序和正常。要么是做飯要么是清洗。她已經做了足夠多的清洗,當她穿過起居室、走進廚房時還能聞到高露潔產墨菲油皂的氣味。她打開冰箱,掃視裡面的東西尋找靈感。菜肉餡煎蛋餅,一個煎蛋餅,她不想吃雞蛋、麵包或意大利麵食。她想吃清淡健康的食品,用橄欖油和新鮮的香草做的食物,比如卡普瑞沙拉,一定很美味。這是道夏天的菜,只有在番茄時令的時候才能做,最好是從斯卡佩塔自家菜園裡親自用手採摘的。但在像波士頓和紐約這樣的城市,有美國全食超市公司或美食家市場,她一年到頭都能找到原種番茄、鮮美多汁的黑番茄、芳香的布蘭迪番茄、鮮嫩多汁的凱斯賓粉紅番茄、可口的金蛋番茄、甜酸的綠斑馬番茄。 她在櫃檯上的籃子裡挑選了幾個,放在砧板上,切成楔形。把新鮮的水牛芝士放進一個袋子里拉上拉鍊,在熱水中浸泡幾分鐘讓它達到室溫。將番茄和奶酪在一個盤子上擺成圓形,她加了些風輪葉和一大塊冷壓的未過濾的橄欖油,最後撒上一點粗粒的海鹽。她把自己的小食端到相鄰的飯廳,那裡可以看到西面高高矗立的公寓燈火通明,還有哈德遜河,以及新澤西遠處的航運。 她一邊打開蘋果筆記本電腦一邊咬了一口沙拉。是時候和露西聯繫了。截至當前,她可能已經給自己姨媽打過電話,也許正邊聽音樂邊處理斯卡佩塔丟失的黑莓手機。這不是小事一樁,開不得半點玩笑,自從她意識到手機不見了之後就一直掛記在心上,現在她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她有好幾個小時都在想手機上有什麼,試圖想像要是有人進入了她的手機會幹什麼。她多希望她能回到過去,那時候她最大的擔憂是被窺探,有人翻閱她的名片簿或查看電話簿、解剖記錄以及她慣常放在桌上的照片。在過去,她對潛在的最有可能不慎洩密的東西採取的措施就是上鎖。高度敏感的記錄會鎖進檔案櫃,如果她桌上有什麼不想讓人看到的,她出去的時候會鎖上辦公室門。樸素簡單。只要有良好的常識,都能控制。只要收好鑰匙即可。 她在維吉尼亞當首席法醫時,她的辦公室有了第一台電腦,那也好處理,她對未知的事物並不感到特別害怕,她感到自己能用良好的常識來解決糟糕情況。當然,安全方面會遭受意外挫折,但所有事情都能補救,能預防。回到當初,手機不是什麼大問題,她對手機的不信任更多是怕有人可能使用檢測裝置進行偷聽,更普遍的是,人們慢慢會養成不文明和無所顧忌的談話習慣,談話容易被人偷聽。那些危險和今天的相比不足一提。她無法充分地描述出那種自己經常為某事憂心的感覺。現代技術看起來不再是她最好的朋友,而是經常讓她煩惱,這次也許會讓她遭受重創。 斯卡佩塔的黑莓手機是她的個人和職業生活的小天地,裡面有手機號碼和私人電子郵箱地址,如果他們的私人信息落在了有惡意企圖的人手裡,他們會非常生氣或遭到危害。她最想保護的家人,那些慘死的受害者的家人。某種程度上說,那些倖存者也變成了她的病人,他們向她打聽消息,給她打電話談他們突然記起的某個細節、問題、理論或只是需要找人傾訴,經常是在紀念日或一年的這個時候,即聖誕節即將來臨時。斯卡佩塔和那些家庭以及死者深愛的人之間分享的信任是神聖的,是她工作最神聖的方面。 如果不當的人,比如,一個為CNN工作的人,看到他們中的一些人的名字,將會造成多麼可怕的後果,他們中的許多人和非常有名的案子有關。比如其中一個名叫格雷斯·達里恩的,她是斯卡佩塔最後與之交談的人,在和伯格開完電話會議後,急著趕去CNN做準備之前,下午七點十五分的時候,達里恩夫人曾給斯卡佩塔的黑莓手機打過電話,近乎歇斯底里,因為新聞爆料了托尼·達里恩的身份,並聲稱她遭受過性侵犯,被毆致死。達里恩夫人既困惑又慌亂,認為頭上遭受一擊不等於被毆致死,無論斯卡佩塔對她說什麼都安慰不了她。斯卡佩塔並沒有不誠實,她並沒有誤導她,新聞並不是她發布的,不是她所言。儘管情況艱難,達里恩夫人需要理解斯卡佩塔為何不能做更詳盡的解釋。她實在抱歉,但她只是不能進一步討論案情。 “記得我說的嗎?”斯卡佩塔一邊跟她說一邊換衣服,“保密很重要,因為有些細節只有凶手、法醫和警察才知道,這就是為什麼在現階段我不能告訴你更多的原因。” 而現在,她這位行事謹慎和道德行為的倡導者卻在這裡束手無策。據她猜測,有人在一部不受密碼保護的黑莓手機裡查到了格雷斯·達里恩的信息,而且已經聯繫了這位憂心如焚的母親。斯卡佩塔忍不住想卡利在新聞上會怎樣狂轟濫炸,詳細解說那輛黃色出租車以及它在托尼·達里恩和漢娜·斯塔爾案件中存在的關係,還有已經找到漢娜正在分解的頭髮的錯誤信息。當然,作為一名記者,尤其是一名冷血、絕望的記者,都會想和世界上所有叫格雷斯·達里恩的人談談。她想起得越多,她失踪的智能豐機會造成惡劣影響的潛在者名單就變得越長。她繼續回憶從她開始職業生涯起保存的聯繫人姓名,最初她寫在紙上,最後她弄了張電子表格,隨著手機不斷升級,電話簿從一部手機轉移到另一部手機上,最後輸入了露西給她買的智能手機中。 在斯卡佩塔的聯繫人子文件夾中有幾百個人名,她想,如果像卡利·克里斯賓這樣的人打過他們的手機、直線電話或家用電話,他們中的許多人也許再也不會信任她。彭博市長、凱利局長、愛迪生醫生、國內外無數位高官,除此外還有斯卡佩塔規模龐大的法醫同事和醫生、檢察官、辯護律師、家人、朋友、醫生、牙醫、髮型師、個人教練、管家。她去過的地方,她在亞馬遜上訂購的東西,包括她讀的書、住的酒店,她的會計師,她的私人銀行家。她越是想,這個名單就越長,越長就越鬧心。保存到語音郵箱的文件,不用輸入密碼就可以在電腦屏幕上觀看。文件和幻燈片,包括她從電子郵件中下載的圖像,裡面有托尼·達里恩的現場照片,卡利在直播中顯示的那張照片也許就是從斯卡佩塔的手機中得來的。接著她的焦慮轉向了IM,即即時短信,所有那些容許和支持即時聯繫的措施。 斯卡佩塔不相信短信,認為這種技術是一時衝動而不是進步,也許是史上最不幸和魯莽的發明,人們在小小的觸摸屏和小鍵盤上寫字,而他們本應該去關注更重要的活動,比如開車、穿過一條繁忙的大街、操作危險的機器,比如坐飛機或火車,或坐在教室裡、演講廳裡,參加會診、去看電影或聽音樂會,或註意酒店裡坐在他們對面的人或床上躺在他們身邊的人。不久前,她在紐約辦公室抓到一個實習的醫學院學生在一場解剖過程中發短信,用包在膠乳中的大拇指推動小小的按鍵。她把他踢出了停屍間,把他從指導名單中去除了,並鼓勵愛迪生醫生在接待室以外的地方禁止所有電子設備,但一直未能施行。現在懊悔這些太遲了,就算把時間撥回過去,還是無法實施。 警察、法醫學的調查員、科學家、病理學家、人類學家、牙醫、法醫、考古學家、停屍間工作人員、身份鑑定員和保安,不會放棄他們的掌上電腦、蘋果或黑莓等手機和無線電尋呼機,儘管她不停地警告同事發送即時短信或發電子郵件,或用他們的設備拍照錄像——但願不會如此,會洩露秘密信息,但他們還是我行我素。甚至她自己也不明智地愛上了發送短信,下載圖像和信息,對此也慢慢鬆懈了。這些日子以來,她在出租車和機場待了那麼長時間,信息流量從來沒有停止過,不讓人有喘氣的機會,所有內容都是不設密碼的,因為她感到很挫敗,或許是因為她不想被她的外甥女控制。 斯卡佩塔點擊收件箱。最新一封郵件是在幾分鐘前收到的,是露西發來的,標題頗具煽動性: 斯卡佩塔打開了: 幻燈片裡的第一張圖露西稱之為“鳥瞰時代華納中心”,基本上是漸漸靠近的高空圖。緊接著是一張地圖,上面有街道地址,包括經緯度。毫無疑問,斯卡佩塔的黑莓手機在晚上七點三十五分在時代華納中心,當時她剛趕到第五十九大街的北塔入口,通過了安保檢查,搭乘電梯上了五樓,沿著過道走到化妝間,把外套掛在衣帽間裡。在這個點上,只有她和化妝師在房間裡,她坐在椅子上讓化妝師幫她補妝,接著坐在那裡等待,在她觀看那裡一貫播放的坎貝爾-布朗主持的節目的二十多分鐘裡,不可能有人去摸她的外套口袋。 斯卡佩塔最多能想起在大約八點二十分時,一位錄音師通過擴音器叫她,這比平時至少早了二十分鐘,現在她想到了這點。她被帶到座位上,坐下了,卡利·克里斯賓是過了很久,快九點才出現,坐在她對面,用一根吸管吸著水,相互寒暄了一番後就開始上節目了。根據露西所說,在節目過程中,直到斯卡佩塔將近晚上十一點離開大樓前,她的黑莓手機的位置始終不變,只有一條附言: 之後,大約晚上十一點,當卡利·克里斯賓和斯卡佩塔離開時代華納中心,黑莓也離開了時代華納中心。斯卡佩塔沿著幻燈片中記錄的軌跡,點擊了一個鳥眼,出現了哥倫布圓環,然後又點擊了一個鳥眼,出現的是位於中央公園西側的她的公寓大樓,這張圖是在十一點十六分抓拍到的。在這個時候,常人也許會得出結論:斯卡佩塔的黑莓手機依然在她的外套口袋裡,WAAS接收器每隔十五秒追踪和記錄的是她往家走的路程。但情況並非如此。本頓已經無數次嘗試過聯繫她,如果黑莓手機在斯卡佩塔的外套口袋裡,那為什麼沒有響?她沒有關機,她幾乎從不關機。 更重要的是,斯卡佩塔意識到,當她走進大樓時,黑莓手機並不在身上。幻燈片裡接下來的圖片是一系列從高空拍到的照片、地圖和地址,它們顯示她的黑莓手機經歷了一趟奇怪的旅程,最開始是回到了時代華納中心,接著沿著第六大道來到第五十四東大街六十號的車站。斯卡佩塔放大了鳥眼,研究著一片灰色的花崗岩大樓,這些大樓藏在高樓大廈和定身在大街上的小汽車和出租車中間,可以看出背景是現代藝術博物館、西格拉姆大廈和湯姆斯教堂的法國哥特式尖塔。 露西的留言:第五十四東大街六十號是愛麗舍酒店,那裡更為人知的名字是猴子酒吧——不是“正式開放的”,只有熟客才能進去。就像個私人酒吧,非常排外,非常好萊塢,是大明星和演員出去玩樂的場所。 猴子酒吧在這個時候,凌晨三點十七分有可能還在營業嗎?根據記錄顯示,斯卡佩塔的黑莓手機此刻依然在第五十四東大街。她記起露西就經緯度說過的話。也許卡利根本就沒去猴子酒吧,而是在同一棟大樓裡。 斯卡佩塔給外甥女發了一封電子郵件:酒吧還在營業,還是說黑莓手機有可能在酒店裡? 露西的回答:有可能在酒店。我現在正在詢問證人,否則我親自去。 斯卡佩塔:馬里諾能,除非他和你在一起。 露西:我想我應該把手機裡的資料全部抹掉。你的大部分數據都複製在了服務器上。你沒事的。馬里諾不跟我在一起。 她是在說她可以遠程進入斯卡佩塔的黑莓手機,根據需要抹掉裡面存儲的大部分數據,實質上就是讓設備恢復到出廠狀態。如果斯卡佩塔懷疑的是真的,這麼做有點太遲了。她的黑莓手機已經丟了六個小時,如果是卡利·克里斯賓偷的,她有足夠的時間來盜取保密信息,也許早就這麼做了,這就可以解釋她在節目中展示的現場照是從哪裡來的。斯卡佩塔不打算原諒這點,她會證實的。 她寫道:別刪除。黑莓手機和里面的東西是證據。請繼續跟踪。馬里諾在哪裡?家裡? 露西的回复:黑莓手機在過去三個小時沒有從那個地點移動過。馬里諾在RTCC。 斯卡佩塔沒有回答。她在這種情況下不打算提密碼的事。儘管接到了斯卡佩塔的指示,但露西也許還是會自作主張清空黑莓資料,因為這些日子以來,她做事似乎不需要經人批准。露西知道非常驚人的秘密,斯卡佩塔感到不安,有什麼事讓她煩惱,但究竟是什麼她又說不上來。露西知道黑莓手機在哪裡,似乎也知道馬里諾在哪裡,她似乎在每個人身上以不同於以往的方式進行著投資。她的外甥女還知道什麼?她為什麼如此熱衷監視每一個人,她至少有這個能力這麼做。以防你被綁架,露西說。她沒有在開玩笑。或以防你把黑莓手機弄丟了。如果你把它落在出租車裡我能找得到,她解釋道。 奇怪。斯卡佩塔回想起那個時尚的設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驚嘆於它的前瞻性、準確性和靈巧性,以及露西這個禮物給了他們多大的驚喜。那是一個週六下午,十一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二十九號,斯卡佩塔記得。她和本頓在健身房鍛煉,他們和教練有約,接著去了蒸汽房、桑拿浴室,然後早早吃了晚飯,去看了場《舞動人生》,他們做事都有規律,露西知道。 露西知道他們去他們大樓的健身房是從不帶手機的。那裡的接收信號很差,而且也沒有必要,因為很方便找到他們,緊急電話可以打到健身俱樂部的接待台。他們回到公寓後,新的黑莓手機就候在那裡,兩部手機上都纏著一條紅絲帶,放在餐桌上,隨附一張留言,解釋說他們出去的時候,露西自己進來的,她有他們公寓的鑰匙,她將他們舊手機上的數據輸入到了新設備上。留言大體是諸如以上的話,以及手機的詳細使用說明。她肯定對伯格和馬里諾使用了同樣的手段。 斯卡佩塔從餐桌旁站起來,她開始撥打電話。 “愛麗舍酒店。有什麼我可以幫助你的嗎?”一個有法國口音的男人問道。 “請幫我接卡利·克里斯賓。” 長久的停頓。 “夫人,你是讓我給她房間打電話嗎?可是現在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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