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首席女法醫17·致命基因

第5章 第五章

馬里諾的辦公室在一棟名叫霍根的大樓裡,房號很不吉利:六六六。和LA博內爾在灰色瓷磚鋪就的過道中停下來時他比往常更煩惱,過道裡的瓦楞紙箱都碼到了天花板上,他房門上的三個六像是在指控他的人品,警告相關人等保持警惕。 “嗯,好吧。”博內爾一邊說一邊往上看,“我不能在這里幹活。別的不說,光這房號就讓人鬧心。如果你相信有些東西會帶來霉運,它就會。我一定要走。” 他打開了那扇淡棕色的門,門把手四周都很髒,邊角的油漆脫落,中國食物的氣味鋪天蓋地。他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迫不及待地啃著香脆鴨肉春捲和美式烤小肋排,很高興博內爾點的外賣也大同小異,紅燒牛肉、麵條,沒有生食,沒點那些叫他會想起魚餌的壽司。博內爾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同,他原本以為她是個個子小巧、生龍活虎、會趁人毫無防備把你撂倒在地板上然後雙手銬在後背的女人。而博內爾和他想像的大相徑庭。

她身高近六英尺,骨骼粗大,大手大腳,胸部豐滿,是那種能把男人完全壓倒在床上踢他屁股的女人,就像穿著職業裝的武士公主齊娜,只不過博內爾有一雙冰藍色的眼睛,留著淡金色短髮,馬里諾確定她頭髮的顏色是天然的。帶著她出現在“高速軌道”,馬里諾感到揚眉吐氣,他看到有幾個傢伙艷羨地盯著他們,推彼此手肘。馬里諾真希望自己當時滾了幾個保齡球,大顯一番身手。 博內爾把袋裝外賣拎進馬里諾的辦公室,說:“也許我們應該去會議室。” 他不確定這是因為門上的“六六六”房號還是因為他的工作空間混亂如垃圾堆,他說:“伯格會打我這裡的電話,我們最好還是在這邊靜候。再說了,我需要用電腦,也不想讓人聽到我們的對話。”他放下案件現場資料箱——一個帶四個抽屜的青灰色用具箱,完美符合他的需要,他關上門。 “我想你已經註意到了。”他指的是他的房號,“別認為那暗示我本人甚麼。”

“我為什麼要認為這和你本人有關?難道這間辦公室的房號是由你決定的?”她把一張椅子上的文件資料、一件防彈衣和一個用具箱拿開,坐了下來。 “想像下他們第一次帶我看這間辦公室時我的反應。”馬里諾在他金屬桌上堆積如山的雜物後面坐了下來,“你想等接完電話後再吃嗎?” “好主意。”她環視四周,好像找不到地方吃東西,事實並非如此。馬里諾總能見縫插針地放塊漢堡或一個碗或一個泡沫盒。 “我們先在這裡等電話,然後去會議室吃東西。”他說。 “這樣更好。” “實話說,我幾乎要放棄了。我真的考慮過。”他又扯回剛才沒講完的話題,“他們第一次帶我看這間辦公室,我的感覺就好像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他當時真以為傑米·伯格是在跟他開玩笑,以為門牌號是刑事司法部門的人慣常玩的黑色幽默。他甚至想過也許她是想讓他認清他之所以能和她共事的真相——她僱他是賣他個人情,是在他犯錯後再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每次他走進辦公室,那個門牌號都會提醒他:他和斯卡佩塔共事了許多年,他居然那樣傷害她。他很高興自己記性不好,自己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醉成那樣,他絕沒想過要把手伸到她身上,做那種齷齪事。 “我不認為自己迷信。”他對博內爾說,“但我是在新澤西貝永出生的。上的是天主教學校,已經確立了堅定的信仰,甚至當過祭壇助手,但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我總是跟人打架鬥毆。我可不是拳王穆罕默德·阿里,在拳王手下走不過十五輪,但有一年我進入了全國金手套杯半決賽,我想過做職業拳擊手,結果卻成了警察。”他想讓她對自己有所了解,“人人都認為'六六六'這個數字是野獸的象徵,要不惜一切代價避而遠之。反正我素來如此,無論是地址、信箱、車牌號或日期。”

“日期?”博內爾反問道,馬里諾分辨不出她是否感到好笑,很難預測或破解她的行為舉止。 “沒有六點過六十六分這樣的時刻。”她說。 “但有一個月的第六天的六點零六分。” “她為什麼不給你換間辦公室?沒有其他地方供你辦公用嗎?”博內爾把手伸進手提包,掏出一個U盤拋給他。 “所有資料都在裡面嗎?”馬里諾把它插進自己的電腦,“公寓、犯罪現場和音頻資料?” “除了你今天在那裡拍的照片。” “我會從自己的相機裡下載。裡面沒什麼重要的東西,也許你和犯罪現場小組的那些傢伙在那裡都看到過。伯格說我住在六樓,我的辦公室按順序是六十六號。我對她說行,好吧,這個數字在《聖經》中也有。” “伯格是猶太人。”博內爾說,“她不看《聖經》。”

“這就好比說如果她昨天沒有看報紙就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能這麼說。《聖經》講的不是發生過的事情。” “它講的即將發生的事情。” “預測、盼望或恐懼即將發生某事。”博內爾說,“不是事實。” 他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了。 他拿起話筒說:“馬里諾。” “我是傑米。我想人都到齊了。”傑米伯格的聲音。 馬里諾說:“我們剛說到你。”他看著博內爾,發現很難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也許是因為相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她塊頭不是一般大,在任何部門都異常引人注目。 “凱?本頓?大家都在嗎?”伯格說。 “我們在這裡。”本頓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 “我把你連接到免提電話上。”馬里諾說,“重案組的偵探博內爾和我在一起。”他按下了電話上的一個按鍵,把電話掛了。 “露西在哪裡?”

“在飛機庫,準備起飛。希望我們能在幾個小時內出發。”伯格說,“大雪總算停了。如果你們登陸過郵箱就應該會發現她在去飛機場之前給你們發了兩個文件。依照馬里諾的建議,我們讓RTCC的分析員連上了管理托尼·達里恩公寓大樓外監控攝像頭的服務器。我相信你們全都知道,紐約警局和幾個中央電台的安全攝像頭主要供應商簽署了一項協議,因此紐約警局不必找系統管理員要密碼就能獲取監控錄像記錄。托尼住的大樓恰好涵蓋在這幾家供應商之內,所以RTCC能夠進入這個網絡攝像服務器,並已經瀏覽過了一些涉及的錄像,主要查找上週的,將錄像和托尼最近的照片做對比,包括她駕照上、Facebook上和空間中的照片。不知道他們得到了什麼結果。我們將從標號錄像一的文件著手。我已經看過了,也看過了第二份,我所看到的和幾個小時前收到的信息相吻合,這點我們幾分鐘後詳細討論。你們應該能下載錄像打開來看。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明白。”本頓的聲音,他聽起來沒好氣。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這樣。 馬里諾發現了伯格談到的郵件,打開了截取的錄像片段,與此同時,博內爾從椅子上站起,走過來看,就蹲在他身旁。沒有聲音,只看到托尼·達里恩位於第二大道上的磚牆大樓前面的車輛畫面,背景裡全是小汽車、出租車和公共汽車,行人穿著抵禦寒冬雨天的衣服路過,有的撐著雨傘,對正在拍攝他們的攝像頭渾然不知。 “她就要出現了。”伯格的聲音素來飽含統領全局的魄力,就算她用正常的語氣說話,不管說什麼,都是如此。 “穿著深綠色的皮大衣,戴著黑手套和一條紅圍巾,肩上掛著黑色大提包,穿著黑色短褲,腳上穿著跑鞋。” “最好仔細看看她腳上的跑鞋。”斯卡佩塔的聲音,“看看是否和她今早被發現時穿的一樣。亞瑟士避震跑鞋,白色,帶著一條紅色閃電條紋,鞋跟項圈上有紅色高光。尺碼九點五。”

“錄像裡的鞋子是白色夾雜著些許紅色。”馬里諾說著,意識到了博內爾離他有多近。他能感覺到她的溫度靠近自己大腿和手肘。 穿著綠色皮大衣的影子是從背後拍到的,因為她和攝像頭的位置關係,以及她頭上戴的皮風帽,看不到臉。她向右轉,跳上了公寓大樓濕漉漉的前台階,已經掏出了鑰匙,馬里諾看出她做事有條不紊,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解周圍環境,具有安全意識。她打開門鎖,消失在了裡面。錄像上的時間是昨天——十二月十七日下午五點四十七分。接著是停頓,然後畫面中出現同一個穿著綠色皮大衣的女人,同樣戴著風帽,肩膀上掛著同樣的黑色大提包,人從大樓出來,走下台階,向右轉,走進了雨夜裡。時間是十二月十七日下午七點零一分。

“我很好奇。”開口的是本頓,“既然我們看不到她的臉,RTCC的分析員怎麼知道那是誰?” “我也想過同樣的問題。”伯格說,“但我相信那是因為先前的畫面明顯證明那是她——你們很快就能看到了。根據RTCC提供的資料,我們現在看到的是她最後的圖像,這是攝像頭最後拍到她進出這棟大樓。圖像顯示她回到公寓,在裡面待了一個多小時,然後又離開了。問題是那之後她去了哪裡?” “我想補充。”說話的是斯卡佩塔,“格雷斯·達里恩從托尼手機接到短信的時間距離第二段錄像大約一個小時,是晚上八點左右。” “我給達里恩夫人留了一條語音信息。”馬里諾說,“我叫她給我們打電話,看看她手機上還有沒有別的什麼。” “我不知道你是否想現在就調查這點。但短信和錄像帶上顯示的時間跟我檢驗屍體時的發現相矛盾。”斯卡佩塔說。

“讓我們先集中討論RTCC發現的情況。”伯格答道,“然後再來討論解剖結果。” 伯格剛才這番話無疑表明她認為RTCC發現的案件情況比斯卡佩塔要報告的更重要。一名證人提供的證詞,難道伯格全弄清楚了?但馬里諾不知道詳情,只知道博內爾告訴他的那些。可是博內爾含糊其辭,馬里諾最終只得認定她和伯格在電話裡談過,伯格交代她不能把她們之間討論的內容告知任何人。馬里諾只從博內爾口中套出有一位證人主動提供了消息,這個消息非常清楚地表明了托尼的公寓和她被謀殺沒有關係。 “我看這個錄像片段時,”馬里諾說,“再次忍不住想起她的外套呢?那件綠色的皮大衣不在她的公寓裡,一直沒有出現。” “如果有人拿了她的手機。”斯卡佩塔還在揪住那個話題不放,“他或她就能給托尼通訊錄中的任何人發短信,包括她媽媽。就本案來說,不需要密碼,所需要的只是把像托尼風格的短信發送到想要發送的對象的手機上。如果有人拿走了她的手機,看過她發送和收到的信息,如果此人想要讓某人相信短信是托尼發的,如果他的目的是想讓人相信實際上已經死了的托尼昨晚還活著,那他就知道該寫什麼內容、該如何措辭。” “根據我多年的探案經驗,兇手通常不會這樣精心策劃或像你說的那般聰明。”伯格說。 馬里諾簡直不敢相信。伯格這話實際上是在告訴斯卡佩塔,此案不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寫的小說,不是什麼神秘謀殺案。 “就算是普通案子,我也會這麼認為。”斯卡佩塔答道,沒有表示出絲毫受辱感或怒氣,“但托尼·達里恩的謀殺案並不普通。” “我們會努力去查查那條短信是從哪裡發出的,地理方位。”馬里諾說,“我們只能做到這樣。既然她的手機丟了,那我覺得醫生提出這點合乎邏輯,我表示同意。如果是有人拿走了手機,冒充托尼給她母親發的短信呢?聽上去也許有點兒牽強,但我們怎麼知道不會有這種情況?”他後悔自己用了“牽強”這個詞,聽上去他是在批評斯卡佩塔或懷疑她。 “我在看這份錄像時也在問自己,我們怎麼能知道那個穿著綠色皮大衣的人就是托尼·達里恩?”說話的是本頓,“我看不到她的臉,在兩段錄像裡都看不到。” “我只看得到她面色蒼白。”馬里諾把錄像往回倒,再次查看,“我只能看到她的下頜,瞥見了她的下巴,因為她戴著風帽,外面天又黑,而且她不是面對攝像頭。攝像頭是從後面拍到她的,她走路的時候低著頭。她走進大樓和離開時都是如此。” “如果你們打開露西發的標號為錄像二的第二份文件,”伯格說,“你們就會看到從更早時間的錄像帶裡剪切下來的許多定格畫面,是前幾天的錄像,同樣的外套,同樣的身材,只不過在那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托尼的臉。” 馬里諾關閉了第一份文件,打開了第二份。他點擊幻燈片,開始看托尼在大樓前的錄像定格畫面,進去,出來。在所有畫面裡她都係著一條鮮紅色的圍巾,穿著同樣的綠色皮大衣,大衣上有皮毛風帽,只不過在這些畫面裡沒有下雨,她的風帽拉下了,深棕色的長發蓬鬆地披在肩上。在幾幅定格畫面上,她穿著運動褲,另有幾幅畫面她穿著休閒褲或牛仔褲,有一幅畫面裡,她戴著橄欖綠和棕黃色相間的連指手套,所有畫面裡都沒有看到她戴黑色手套或掛著一個黑色大提包。每一次她都是步行,除了一次下雨天,攝像頭拍到她坐進了一輛出租車。 “這符合她的鄰居對我描述的。”博內爾說,身子輕輕摩擦著馬里諾的胳膊,這是第三次了,雖然感覺不到,但顯而易見。 “他向我描述的正是這件外套,”她繼續道,“他告訴我她穿著一件綠色皮大衣,大衣上有風帽,手裡拿著信件,那些信件肯定是她在下午五點四十七分進大樓時直接拿回來的。我想她打開了郵箱,把裡面的東西全都拿出來,然後上樓去了,她的鄰居正是這個時候看到她的。她走進了公寓,把郵件放在廚房櫃檯上,我上午和犯罪現場小組的人在她的公寓看到那些信放在那裡。信件沒有拆開。” “她走進大樓後風帽還戴著?”斯卡佩塔問。 “那位鄰居並不確定,只說她穿著一件帶風帽的綠色皮大衣。” “他名叫格雷厄姆·圖雷特。”馬里諾說,“我們需要和他核實下,也要找管理員喬·巴斯托核實。他們都沒有出現在錄像帶裡,背景裡只看到幾起交通違規案,抗拒指揮、無效登記、尾燈損壞、車輛倒開,全都沒有被逮捕。我會讓RTCC把這棟大樓的每一個人都調查清楚。” “格雷厄姆·圖雷特告訴過我他和他的男性同伴昨晚去看電影了,有人送了他們兩張《魔法壞女巫》的票。”博內爾說,“那我想問韋斯利醫生……” “不可能。”本頓說,“一個同性戀男人犯這種罪的可能性很小。” “我在她的公寓裡沒有看到任何連指手套。”馬里諾說,“犯罪現場也沒有。她沒有戴黑色手套,也沒有背我們在剛才那些定格畫面中看到的黑色手提包。” “依我看,這是一起性謀殺案。”本頓補充道,好像馬里諾沒有參與這次電話會議。 “解剖有沒有發現性騷擾的跡象?”伯格問道。 “她的外生殖器受了傷。”斯卡佩塔答道,“有瘀痕,發紅,有些插入的證據,是外傷。” “有沒有精液?” “我沒有看到。我們等等看實驗室會找到什麼。” “我相信斯卡佩塔醫生提出的可能性,也許犯罪現場,包括這起案子本身實際上是偽造的。”馬里諾說,他還在懊悔自己剛才不該用“牽強”一詞,希望斯卡佩塔不會認為他這麼說有何用意。 “如果這樣,就有可能是個同性戀男人幹的,對不對,本頓?” “據我所知,傑米。”本頓沒有回答馬里諾的問題而是直接對伯格說,“我想兇手偽造犯罪現場是為了掩蓋案子的真正目的和動機、案發時間以及受害人與兇手之間的關係。就本案來說,兇手偽造現場的目的是為了躲避責任。誰乾了這樣的事都害怕被捕。我得重申,兇手的目的是強姦。” “聽你口氣你不認為是陌生人幹的。”馬里諾說,本頓沒有搭理他。 “如果證人所言屬實,那在我看來兇手正是陌生人。”博內爾對馬里諾說,再次碰了碰他,“我認為凶手不是她的男友,也許在昨晚之前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我們要把圖雷特叫來做個面談。還有那位管理員。”伯格說,“我想和他們兩個談談,尤其是管理員喬·巴斯托。” “為什麼喬·巴斯托是重點?”本頓想知道,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生氣。 也許本頓和斯卡佩塔醫生在鬧彆扭。馬里諾不知道他們倆之間正在發生什麼,他有好幾週沒有看到他們了,但他厭倦了刻意討好本頓。長久以來他受夠了他的羞辱。 “我手頭上有一份從RTCC得到的信息,和馬里諾那份一樣。你有沒有註意到巴斯託的就業經歷?”伯格在問馬里諾,“在幾家同業公會做過,當過出租車司機,除此外還零零碎碎做過許多其他工作。酒吧侍者,服務員。他最近一次在出租車公司工作是二〇〇七年。就我看到的,貌似他在過去三年業餘上曼哈頓社區大學期間做過許多兼職工作。” 博內爾已經站起身,站在馬里諾身邊,翻開了一本記事本。 她說:“他想獲得錄像藝術和技術的副學士學位,他彈低音吉他,曾在一個樂隊彈過,他想參加搖滾音樂會,至今依然期盼在音樂上有所成就。” 她讀筆記時大腿碰觸著馬里諾。 “最近,他一直在一家數碼製作公司做兼職。”她繼續道,“做雜活,主要是做些文書工作,當跑腿的,他自稱是製作助手,要我說,他是去蒐集信息的。他二十八歲。我跟他談了約十五分鐘。他說他只在這棟大樓里和托尼接觸過,引用他的原話就是他從來沒有約過她,但並非沒有想過。” “是你直接問他是否約過她或想過要約她,”伯格問,“還是他自己招認的?” “他自己主動說的。他也主動說他很多天沒見過她。他說他昨晚都在自己公寓裡,點了一份外賣比薩,看電視,因為天氣太壞,加之他也累了。” “提供了很多不在場證明。”伯格說。 “你這麼總結很合理,但在這樣的案子裡這也不算異常。人人都怕自己遭到懷疑。就算沒有犯案,他們的生活中也總有些事情是不想被我們知道的。”博內爾答著,翻動著頁面,“他說她很友好,不愛抱怨,他不覺得她是愛參加聚會或會帶人到公寓來的人,比如——我再次引用他的原話——許多男人。我發現他極其緊張害怕。貌似他現在不做出租車司機了。”她補充道,好像這一點很重要。 “這點我們還不確定。”伯格說,“他是否在做出租車司機我們尚未可知,比如說,他也許在做黑市的生意,這樣就不必交稅,城裡很多自由司機都這麼幹,這種做法如今很流行。” “那條紅圍巾看起來很像我從托尼的脖子上解下來的那條。”斯卡佩塔說。馬里諾想像她和本頓坐在某個地方,看著同一台電腦屏幕,也許是他們位於中央公園西邊的公寓裡,離CNN不遠。 “純紅色,非常鮮豔,是用薄卻很暖和的高科技織物製成的。” “她系的那條圍巾看起來就是那樣。”伯格說,“這些錄像和她母親手機上收到的短信似乎表明她昨天七點零一分離開大樓時還活著,一個小時後,八點左右也還活著。凱,你剛想說你對她的死亡時間有不同看法,和錄像片段暗示的時間不同。” “我認為她昨天晚上就已經死了。”斯卡佩塔的聲音,就好像她剛說的話不會激起任何漣漪。 “那我們剛才看到的人是誰?”博內爾問,皺起了眉頭,“冒名頂替的?有人穿著她的外套走進了這棟大樓?那人有她的鑰匙?” “凱?你現在看了錄像片段,是否明白了?你還是持同樣觀點嗎?”伯格問道。 “我的看法是基於我對她的屍體進行的檢查,不是錄像片段。”斯卡佩塔答道,“基於她死後的屍體現象,尤其是她的屍斑和死後僵直情況,我可以確定她的死亡時間遠早於昨晚,應該在周二。” “週二?”馬里諾大吃一驚,“也就是前天?” “我認為她的頭部是周二某個時候受傷的,也許是下午,她吃了一份雞肉沙拉後數小時。”斯卡佩塔說,“她胃部的東西里有部分消化的長葉萵苣、番茄和雞肉。被擊中頭部後,她的消化系統會停止運作,因此她死時食物還沒有消化,我想,根據傷口的劇烈反應程度,她的死亡過程應該持續了數小時。” “她的冰箱裡有萵苣和番茄。”馬里諾想起來,“因此有可能她最後一頓飯是在公寓裡吃的。貌似她在那裡待了一個小時,你真確定她不是昨晚在公寓裡吃的?就是我們剛在錄像片段中看到的那段時間?” “說得有道理,”博內爾說,“她先在那裡吃東西,幾個小時後,我們就說在九點或十點吧,她出門遭遇了襲擊。” “這沒有道理。我檢查她的屍體顯示她昨晚已經死了,她昨天還活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斯卡佩塔聲音平靜。 她的聲音幾乎從不會慌亂或尖銳,也不傲慢,當然了,她有權用自己喜歡的方式說話。馬里諾的職業生涯都是在城市之間遊蕩,在和她共事了這許多年後,經驗告訴他:如果一具死屍告訴了她什麼,那就肯定是真的。但他很難接受她正在說的話,聽上去似乎沒有道理。 “好吧,我們有許多要討論的問題。”伯格開口了,“我們一個一個來。讓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到我們剛在錄像片段上看到的。讓我們假設那個穿著綠色外套的人不是冒名頂替的,實際上就是托尼·達里恩,她昨晚也真的給她母親發過短信。” 伯格顯然不買斯卡佩塔的賬。她認為她弄錯了,所言不可信,馬里諾也有同感。他忍不住想也許斯卡佩塔開始相信自己的神話了,真認為自己能推斷出任何事情的答案,從不會出錯。 CNN—直以來使用的那個詞叫什麼來著?那個誇張描述她的破案能力的詞?斯卡佩塔因素。簡直就是放屁,馬里諾想。他親眼看到這種現像一再發生,人們相信了別人對自己的娛樂評論,放棄腳踏實地的工作,然後把情況弄得一團糟,自欺欺人。 “問題是,”伯格繼續道,“托尼離開公寓大樓後去了哪裡?” “沒有去上班。”馬里諾說,努力回憶斯卡佩塔是否犯過質疑專家、在法庭裡毀掉一場官司這類錯誤。 他一次都想不起來。但一直以來她並不習慣出名和上電視。 “讓我們開始工作吧,就從'高速軌道'開始吧。”伯格的聲音響亮地從免提電話中傳出來,“馬里諾,你和博內爾偵探先來吧。” 當博內爾站起身挪到辦公桌另一端時馬里諾無比失望。他做了個喝東西的動作,示意她把健怡可樂拿出來。他看著她,注意到她臉上的氣色,眼神明亮,活力無限,心頭產生了異樣的感覺。儘管她不再靠近他,他依然能感覺到她貼著他的手臂,她緊緻的豐滿,她身體的重量靠在他身上,他想像她的模樣、她的感覺,他專注而警覺,他有一陣沒有這樣過了。她貼在他身上摩擦時應該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首先,讓我們來描述下這個地方,因為它不是普通的保齡球館。”他說。 “更像是維加斯的。”博內爾說,打開了一個紙袋子,拿出了兩罐健怡可樂,遞給他一瓶,她的眼神瞬間碰到了他的,火花四射。 “對。”馬里諾邊說邊打開了罐子,健怡可樂噴了出來,四處飛濺,滴到了他的辦公桌上。他用幾張紙擦了擦,把手在褲子上揩了揩。 “顯然是供有錢人打保齡球的場所。霓虹燈,電影屏幕,皮沙發,一間華麗的休息室,裡面有一個巨大的鏡台酒吧。二十幾條球道,撞球檯,還有著裝要求,你不能穿得像個流浪漢一樣走進去。” 去年六月為了慶祝他和喬治婭·巴卡爾迪認識六個月的紀念日,他們去過“高速軌道”。他們不太可能會慶祝週年紀念了。他們上次見面是這個月的第一個週末,她沒心情做愛,說來說去都是老調重彈,這種事還是忘記為好。她感覺不好,太累了,她在巴爾的摩警局的工作像他的一樣重要,她有熱潮紅,她既氣惱也厭倦了他的生活中還有其他女人。伯格、斯卡佩塔,甚至露西。包括巴卡爾迪,這就是馬里諾生命中的四個女人,他最後一次做愛是十一月七號,幾乎間隔了六個月之久。 “那地方很漂亮,打保齡球時服侍你的女人也一樣。”他繼續道,“她們中很多都想進娛樂圈,當模特兒,結交真正有身份的顧客。裡面到處張貼著名人照片,甚至洗手間也不放過,至少在男士洗手間裡有。你在女士洗手間看到沒有?”他問博內爾。 她聳聳肩,脫掉了西裝上衣,怕他對她衣服下面的身材有任何懷疑。他痴痴凝望,明目張膽。 “在男士洗手間有一張海普·賈德的照片。”馬里諾補充道,因為伯格會感興趣,“顯然不是張貼在最體面的地方,是貼在一個小便池的上方。” “知不知道拍攝時間,他經常去那裡嗎?”伯格的聲音。 “他和許多住在本市的其他名人,也許是他們在這裡拍電影的時候拍的。”馬里諾說,“'高速軌道'的內部裝修頗像牛排館,裡面到處是名人照片。海普·賈德的照片也許是去年夏天拍的,我詢問的人沒有一個能準確記得。他去過那裡,但不是那裡的常客。” “那裡有什麼吸引力?”伯格問,“我沒想到名人那麼熱衷打保齡球。” “你沒有聽說過?”馬里諾問。 “沒有。” “很多著名人士都喜歡打保齡球,但'高速軌道'也是個時髦的遊樂場所。”馬里諾說。他思維遲鈍,好像頭腦中的血都被吸乾了,全都朝南流向了博內爾所在的地方。 “店主在大西洋城、印第安納、南佛羅里達州、底特律和路易斯安那州經營酒店、商場和娛樂中心。他名叫弗雷迪·曼斯特,老得像瑪士撒拉。所有名人照片都是和他合影的,照此看,他在這個城市待的時間應該很多。” 他把視線從博內爾身上移開了,好集中註意力。 “關鍵是,你不知道會遇見誰,這是我得出的結論。”馬里諾繼續道,“對像托尼·達里恩這樣的女孩來說,這有部分吸引力。她想賺錢,那裡的小費很高,她想在那里拉關係。她的班次是黃金時間,夜晚,通常是六點左右開始,直到第二天早上近兩點才結束,從周四到週日。她會步行或打的去上班,她沒有車。” 他啜飲了一口健怡可樂,把視線鎖定在門邊牆上的白色書寫板上,上面的一切都是用顏色標記的,已經做好審訊準備的案子標綠,那些尚未準備好的標藍,出庭日期標紅,隨時候召的性犯罪對象標黑。盯著白色書寫板看很安全,他能更好地思考。 “你說的是哪種關係?”伯格的聲音。 “我猜,在那種租金奇高的地方,你想得到什麼就能得到什麼。”馬里諾說,“因此有可能她在那裡碰到了什麼不該接觸的人。” “也有可能'高速軌道'和案子沒有絲毫關係,和她發生的不幸完全無關。”博內爾說出了她的看法,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她對照片或保齡球館里大幅錄像屏幕上播放的內容或看到的權貴無動於衷的原因。 博內爾確信託尼·達里恩被殺是隨機的,她被歹徒盯上了,一個逍遙法外的連環兇手。她穿著那身衣服也許是為了跑步,但她在錯誤的時間死在錯誤的地點時並不是在跑步。博內爾說等馬里諾聽過撥打911的證人提供的證詞後就會更清楚。 “她的手機和筆記本電腦哪兒去了,我們至今毫無頭緒。”斯卡佩塔的聲音。 “還有她的手提包或是錢包,”馬里諾提醒他們,“貌似也不見了。在她的公寓裡沒見到,也不在犯罪現場。現在我在想她的外套和連指手套也不知所踪。” “那些丟失的物件等我們了解了那位撥打911電話的證人提供的信息就能明白了,電話是博內爾偵探接到的。”伯格說,“根據證人說的,也許托尼上了一輛出租車,因為某種原因身上帶了那些東西,因為她不是出去跑步。她外出有事,也許是先要去某個地方,稍後再去跑步。” “除了筆記本電腦和手機的充電器外,其他充電器在不在?”斯卡佩塔說,“她公寓裡的其他東西呢?” “我只看到這些。”馬里諾說。 “比如,一個USB接口?其他任何需要充電的設備,比如她手上戴的手錶?”斯卡佩塔問道,“貌似是某種數據接收設備,名叫呼吸描記器。露西和我在網絡上都沒有搜到。” “怎麼會有叫那種名字的手錶,在網絡上還找不到?肯定有人賣對不對?”馬里諾說。 “不一定。”每每本頓開口回答馬里諾,語氣不是否定就是侮辱,“如果它在研發階段或是某個特殊項目的一部分就有可能沒有賣。” “那也許她是該死的中央情報局的臥底。”馬里諾反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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