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時間的灰燼3·失去的機會

第44章 第1節

微風緩緩吹進警察局的窗戶,卻絲毫吹不散我的無精打采。這種三月的午後,總是甩不開春困。我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繼續寫起一宗盜竊案的結案報告。一旁的老趙端來鏽跡斑斑的茶壺,給我的杯子添滿熱水。 “啊,謝謝。”我衝老趙點了點頭,隨即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濃茶。 “最近真是天下太平啊,也沒什麼大案子。”老趙用渾厚的嗓音說道,“不過在我們這種郊區小地方,要想有大案子也難噢。” “是啊,偶爾來幾件盜竊案就不錯了。為什麼警察的工作能這麼清閒呢?” “話可不能這麼說,”老趙立即擺出嚴肅的表情,“警察清閒可不是壞事。沒人作惡本來就最好不過。但是,再小的案子也要認真對待啊,我們的責任就是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可不能掉以輕心。”

“我知道了,對不起。”我慚愧地繼續低頭寫報告。沒寫多少,我的思想又開起了小差,開始胡亂搜尋腦中的記憶庫。上一次遇到重大案件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呢?對,應該是前年十月那宗發生在昆蟲研究所的膠帶密室殺人案吧。已經好久沒有碰到這類怪誕離奇的案子了,我是不是應該覺得慶幸?此時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美麗的臉龐,精緻的黑框眼鏡、俏皮的馬尾辮,已經好久沒見夏時了呢。自從那個案子之後,我只是偶爾和夏時在聚會時碰見過幾次,平時最多也只在QQ上聊聊天。這個特別的小女生,現在在做什麼呢?她會不會也像我現在想她這樣,想起我?已經好久沒被她欺負了呢…… “你在幹什麼?”老趙雄厚的聲音再度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愣著幹嗎?有工作了。”

“哦……哦哦。”我站起身,極力掩飾尷尬。此時,我看見老趙身後站著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女,她的皮膚很白,齊肩的長發遮住了兩邊的臉頰,和額頭齊平的劉海下是一雙羞澀的眼睛。女孩身穿一件類似水手校服的藍色外衣。 老趙指了指我,對那個女孩說:“這是我們的刑警小王,你把具體情況跟他說一下。” 女孩點點頭,用看似天真無邪的雙眼望著我。我急忙示意道:“哦,你來這邊坐。” “你叫什麼?今年多大?”我拿出記事本,首先問她道。 “我叫森空幼,19歲……”她望見我茫然的神情,又給我解釋了一遍名字是哪三個字。 真是個特別的名字,我暗忖,不知道她的人是不是和她的名字一樣特別呢? “你是來報案的嗎?”我問道。

女孩從隨身攜帶的包裡拿出一本筆記本,翻開到最後一頁,遞到我的面前。 “這是我爸爸的日記,他前幾天突發腦溢血去世了,我在他書房的抽屜裡發現了這個……您先看一下吧。” 我接過筆記本,開始閱讀日記的內容。日記的主人,也就是女孩的父親,竟在日記裡記載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他寫道自己在一間門被反鎖的地下室裡發現一具人的白骨,白骨的頭部有一道彈孔,牆壁上還嵌著一粒子彈,可現場完全找不到手槍。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看完這篇日記的我驚嘆道。我似乎嗅到了詭譎的氣息,一股熱力直衝腦門。 “你爸爸是?”我問她。 女孩接過話,說:“我爸爸叫森鬱,是一家裝潢公司的員工。我想,日記裡提到的那間地下室,應該是委託他們裝潢公司裝修的某間房子裡的吧。我看到這篇日記,覺得事態可能比較嚴重,如果我爸爸在日記裡寫的事情是真的,那那裡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怕的案件吧。所以想了想,我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警察。”

“好的,謝謝你及時報告我們,你家就住在這附近嗎?” 女孩愣了愣,隨即點了下頭。我詢問了更多她父親的相關信息,並摘下她的聯繫方式後,告訴她:“這本日記可以暫時留在我這兒嗎?等案件明了之後,我會還回去的。還有,這篇日記寫在這本筆記本的最後一頁,看日期,是在你爸爸去世半個月前寫的,我想這半個月內他或許還寫過新的日記,你回去再找找看有沒有別的日記本。” “哦,好。”女孩頷首。我送她離開後,立刻撥通了森鬱所在的“勝造裝潢公司”的電話。 在勝造裝潢公司狹窄的辦公室內,我見到了公司的老闆,他是個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男人。與他握手後,我直截了當地說明來意:“你們公司是不是有一位叫森鬱的員工?” “是的,他上個星期突發腦溢血,去世了。”老闆操著一口東北口音說道,“老森是我們施工部的得力干將,工作非常積極,為人也很和善,你們找他……”

“哦,沒什麼,有件案子原本需要他的協助。我想問一下,大概在半個月前,森鬱負責裝修施工的項目是什麼?”我翻開記事本,邊記錄邊問。 “你等一下,”老闆轉身從架子上取出一個文件夾,查閱了一會兒後說,“半個月前,他正負責梧桐湖邊上一間老洋房的裝潢任務。” “梧桐湖?” “是啊,就是F縣附近的那個。我記得那是一座六十年代的建築了,好像屋子的主人準備將它改建成度假屋。”老闆合上文件夾,一邊回憶一邊說。 “你還記得上個月13號,森鬱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或者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我記得那篇日記上的日期是2月13號,於是這樣問道。 老闆思索了片刻,說:“沒什麼奇怪的事啊,怎麼啦?我記得這時候已經是施工後期了。”

“那座老洋房裡有沒有地下室?” “有的,對了,就是那天,2月13號,老森和另一名臨時工下去勘察過。本來房屋主人預備把地下室改建成桌球室的,我們的設計方案都做好了,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改變了原先的計劃,叫我們把地下室的入口用水泥徹底封住,真不知道這些有錢人是怎麼想的。” 果然有貓膩,我的心弦顫動了一下。一定是發現了屍體,才不得已終止原先的計劃,企圖讓地下室永遠塵封在黑暗中。 “那天森鬱勘察回來後,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我引導性地問。 “沒有啊。”老闆不解地搖搖頭。 “那名臨時工還在這裡嗎?” “他做完那個工程就離開了,臨時工都是老森自己僱的,我一般不過問,我這兒只留有那個人的身份證複印件和他的手機號碼,希望能幫到你。”老闆說完便從邊上的一堆資料中找出那張身份證複印件,並從一份名單裡摘錄下一個手機號,一起交給我。

我蒐集到足夠的情報後,離開了裝潢公司,原本想立刻去拜訪那名臨時工的,身份證上顯示他的名字叫瞿保成,本市人,照片裡是一張瘦小且憔悴的臉。然而一調查才發現,這張身份證是假的,上面的住址更是門不當戶不對。現在很多沒有戶口的外來人員都會使用假身份證。那個手機號也早已欠費停機,一時之間根本聯絡不到他。 那麼下一站就直接去參觀參觀那個地下室吧。 這裡是S市郊縣的一處曠野,我還記得兩年前這裡附近發生的“神的密室”事件,曾經引起過不小的轟動。現在正逢春季,周圍綠意盎然,白鳥齊鳴,偶爾有一股涼風吹來,讓我暫時忘卻跋山涉水的疲憊。穿過曠野,沿著一條石子小路走了幾百米,眼前出現一幢古色古香的老洋房。古銅色的牆壁配上紅瓦砌成的屋頂,讓整幢房子顯得沉穩滄桑。房子的前面是一小片碧綠的草地,看得出是最近剛修葺的。蔚藍的天空同時襯托出古舊洋房那獨有的氣派。

這間洋房的主人是一家酒樓的老闆,名叫汪秦,洋房是祖父留下來的遺產,建造於六十年代初。汪氏家族是當時聲名顯赫的貴族世家,在這種類似世外桃源的地方建造洋房,在那時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到了今天,汪家只留下了汪秦這麼一個獨子。汪秦和妻子結婚後,一直住在S市的市中心。也是到了最近,酒樓生意變得不是很景氣後,汪秦才決定把這裡開發成度假屋,另謀財路。 以上這些都是我來這里之前調查到的情況。因為今天正好有一批貨物要搬進來,汪秦也必須親自到場,所以我提前到這裡來等他。 過了二十分鐘左右,一個胖乎乎的男人邁著步子往我這邊走來,想必就是汪秦。 “啊,你就是之前跟我打過電話的王警官吧。”汪秦把肥嘟嘟的手伸向我。他身穿一件黑色的西裝,戴著一副小框眼鏡,挺著油滿腸肥的肚子,著實一副富貴相。

我握著他的手,道:“是我是我,你好。” 我被請到屋子的客廳,因為剛經過裝修,屋內的設施都是全新的,“富麗堂皇”這個詞可以概括這裡的一切。我坐在一張北歐風情的真皮沙發上,面前是一張紫檀木茶几。汪秦泡了一壺祁門紅茶,他給我斟上一杯,問:“您這次來是?” 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醇和鮮爽的祁門紅茶,說:“哦,也沒什麼,聽裝潢公司的人說,你本來想把這裡的地下室改造成一間桌球室。可是後來你卻讓他們把入口封了,我就是覺得有點兒奇怪……” 我偷偷瞄了一眼汪秦的表情,他起先臉部僵硬了一下,然後刻意轉為較為自然的神情,說:“是這樣的,本來是想弄成桌球室的,不過我後來又進去看了一下,覺得空氣太悶,而且裡面非常潮濕,就覺得不適宜作桌球室,所以乾脆叫他們把門封了。這個……有問題嗎?”

“不瞞你說,”我決定單刀直入地拿出殺手鐧,“當天來勘探地下室的一名裝潢公司員工,他寫了一篇日記……”我從公文包裡取出日記的複印件,放到茶几上,移到他面前,“你看看吧。” 汪秦將信將疑地把日記拿在手裡,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我時刻注視著他的神情,他看的時候很專注,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 “這……這是……”他看完後把目光轉向我。 “你怎麼解釋?有人在你的地下室裡發現了白骨。”我始終凝視著他的臉。 “哈哈哈哈哈,”汪秦笑出了聲,他的反應有點兒出乎我的意料,“你就憑這一篇模棱兩可的日記就斷定這件事是真的,也太草率了吧。警官,我們家一直是安分守己的啊,怎麼可能會掩藏屍體呢?說什麼在地下室裡發現被槍殺的白骨,我怎麼覺得像是在寫小說啊!” “可是第二天你為什麼要把入口封住呢?這不是'此地無銀'嗎?” “警官,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是覺得不適合作桌球室,認為留著這陰森森的地下室也沒啥意思,所以決定封掉的啊。你不會僅憑一本日記就想抓我吧,那要是日記上寫了我是外星人,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去研究所呢?”汪秦盛氣凌人地辯駁道。 他的言辭雖然刻薄,但也不是沒有道理。我目前並沒有真憑實據來證明地下室真的有屍體。 “那這樣吧,能不能把地下室挖開來再讓我看一看,如果真的沒有屍體,這件事就算了了。”明知他可能已經把屍體處理掉了,我仍舊這樣提議。 “那怎麼行,入口都用水泥封住了,更何況你完全沒憑沒據,不然你直接把那個裝潢公司的人叫出來當面對峙。”汪秦還是不肯讓步。 “很遺憾,他前幾天病死了,另一個臨時工也暫時找不到他的下落。”我失望地說出實情。汪秦馬上露出意外的神情,這不像是裝的,看來森鬱的死和他無關。但緊接著,他輕呼一口氣,彷彿放心了什麼似的。這裡面一定有問題,我決心要將此事追查到底。 “對了,再問個題外話,”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這裡邊上本來有一個叫梧桐湖的小湖吧?怎麼我剛才沒有看到。” “哦,你說梧桐湖啊,”汪秦想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我提這個問題的用意,“因為附近化工廠的污水排放量過多,導致湖水酸度嚴重超標,魚蝦什麼的都死光了,而且總是散發出難聞的味道。就在去年,縣政府派人把它填了。” “哦,原來如此……”我喝光杯中最後一口紅茶。 由於沒有得到汪秦的同意,也沒有證據證明真的有案件發生,今天恐怕檢查不了地下室了,只得無功而返。回去之後我又跑了一趟勝造裝潢公司,詢問了其他當時參與洋房裝修工程的員工,同樣一無所獲。 看來接下來只能期待森空幼——這個美麗的少女,能找到她父親的新日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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