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時間的灰燼3·失去的機會

第37章 第3節

當天晚上11點,霍姆斯依然沒有回家,兩分鐘前他和妻子通了電話,兩個恩愛的人相互用“我愛你”結束了通話。在那之後,警官就把視線再度落在了那封匿名恐嚇信上,正是這封信讓他錯過了與妻子的結婚十五週年紀念日。 警官起身走到咖啡機那兒,為自己倒了今晚第十二杯咖啡。在他剛剛把杯子舉到嘴唇邊的時候,有人叩響了辦公室的門。他條件反射地說出了“請進”這個詞。 進門的是霍姆斯的副手,那人叫希金斯,是個瘦高個兒,步入中年的副手迄今還是個單身漢,這與他那張古怪的臉有莫大的關係。希金斯的雙眼間距分得很開,兩眼之間偏下的位置是一個蒜頭形狀的鼻子,這種相貌對孩子們來說也許很搞笑,但沒有哪個姑娘會願意自己未來的“夫妻臉”是這般模樣。

副手伸懶腰的同時打了個哈欠,顯得很疲乏。 “來杯咖啡嗎?”霍姆斯問道。 “不麻煩了,謝謝。”希金斯客氣地拒絕了,他說,“我們和亨利聊了很久,他的仇家多如天上的繁星,婦女、孩子、妻子、鰥夫這些人統統是他的仇家,每個人都有殺亨利的動機,我和弟兄們一時之間都不知從何下手了。” “希金斯,難道你沒看出這裡頭最最關鍵的問題嗎?” “你指什麼,長官?”希金斯身體前傾,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還能是什麼?”霍姆斯警官用指尖敲擊著辦公桌上的恐嚇信,“兇手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向亨利宣告他的死期,就說明兇手知道他住在哪兒,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可問題來了,如果兇手知道仇家的住處,為什麼不在當天就把他給宰了?”

“關於這件事,我是這麼想的。”副手發表起他自己的見解,“兇手非常有把握,這個人和亨利有著極大的深仇雪恨,兇手有一個百分之百可以殺死亨利的辦法,但在動手之前他不希望亨利死得那麼痛快,所以用恐嚇信這種手段讓他飽受精神上的折磨。” 警官用否定的口吻說道:“我完全不這麼看。” “我說的不對嗎?” “根本不著邊際。”霍姆斯喝了口咖啡,“你的猜測建立在'折磨'這個核心的地方。現在讓我來問你,假設亨利謀殺了你的父母妻兒,你經過不懈努力知道他躲在這個小鎮,那麼你會怎麼辦?” 希金斯吞了口口水,兩眼發呆愣在了那裡。看起來不像是接不上話,而是他自己也意識到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 霍姆斯繼續往下說:“你會寫封信告訴亨利未來的48小時,你會通過某個方法把他殺了嗎?醒醒吧,決沒人會這麼幹!你要做的就是把亨利抓起來,然後用生鏽的鈍刀一片片地割他的肉,再在傷口上撒滿蜂蜜,接著蜂蜜會召來各種各樣的毒蟲,那些小傢伙們會對傷口進行一番瘋狂地吞噬,這會讓他既痛不欲生又求死不得,這才是真正的折磨!”

“恕我愚笨,我一時解不開這個難題。”希金斯雙手一攤,做了個放棄的姿勢。 “也許我們可以通過別的方式找出答案。”霍姆斯雙掌摁在辦公桌邊緣,粗壯的胳膊支撐起他的整個身體,那對精明的眼睛重新掃視著恐嚇信,他念道,“'4月2日,下午3點30分至5點15分,你將為過去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仔細看,小老弟!寫這封信的人沒有百分之百殺死亨利的計劃,至少現在看來沒有。'下午3點30分至5點15分',這裡頭有近兩小時的時間差。我問你,殺一個人最快需要長時間?” “用槍的話只要一瞬間。用刀的話嘛……”副手摸了摸蒜頭鼻子,“刺得準些也不用五分鐘。” “勒殺呢?” “職業殺手五秒鐘就能完事,初次下手的人最慢也不會超過半分鐘。”希金斯轉動雙眼,“莫非兇手想要使用慢性毒藥不成嗎?”

“忘掉投毒的方案吧。”霍姆斯擺了擺手,“亨利看了這封信,在4月2號那天一定什麼都不會吃,我懷疑他從明天起就沒心思用餐了。” “等等!長官,你是說明天?”希金斯激動地站了起來,好像有什麼重要發現似的。 “想說什麼?”警官衝副手揚起一道眉毛。 “還能是什麼?'明天'!這就是答案!”希金斯高舉雙手,像個歷盡千辛獲得了奧林匹克冠軍的運動員一樣,“明天是4月1號,全世界都知道那是愚人節的日子!” “那又怎樣?寫這封信的人明確地寫了4月2號這個日期。” “的確沒錯,可你是否想過,如果這封信提前寄到了亨利家呢?” “說清楚點兒。” 希金斯激動萬分地說:“這根本就是一場惡作劇!有人想要和亨利·莫科倫開一個玩笑,想要在4月1號這天讓他看見這封信,這人把郵件寄到郵局,而郵局卻偏偏提前一天把信封投到了亨利家,事情就是這樣。”

“恕我再次對你的觀點表示否定。” “什麼?”希金斯顯得有點兒不太高興。 “亨利在這個小鎮躲藏了八年,在這八年當中他唯一交流過的對象就是神父,除此之外再無他人了,所以小鎮上的人不會開這種玩笑。還有,請你看看這個。”警官指著信封,“看清楚點兒,這上面既沒有郵戳也沒有地址。這封信根本沒有通過郵局寄出,而是有人親自把它投進了亨利家的信箱。”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希金斯說道:“我看不出這其中的名堂,現在我只能主觀地認為這是一場鬧劇。” “你還堅持愚人節惡作劇的說法?” “當然不,我只是說它是場鬧劇。就像你剛才分析的那樣,從邏輯上來看,這也許是場蓄謀已久的謀殺計劃,可笑的是恐嚇信上提到的五分鐘的間隔,又透露出兇手對計劃沒有十足的把握,這太讓人費解了。”希金斯抬頭看著警官,那是一種懇求的眼神,“如果你有答案的話,請現在就說出來吧。”

“這可不像你。”警官喝了一大口咖啡,“過去那個遇到問題從不屈服的希金斯上哪兒去了?” “我盡力了,頭兒,我的腦瓜子完全不夠用了。” “為什麼這麼說?” 副手乾笑了一聲。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你真打算讓我說出來?”希金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那好吧,我不妨實話實說。那個叫莫科倫的傢伙不是個好東西,咱們幹嗎非得在意他的死活不可?” “那我也實話實說,我的初衷與你現在的想法別無二樣,不過神父介入了這件事,我可是當著眾人的面對神父做了承諾。還有就是……”霍姆斯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聽著頭兒。”希金斯迅速回頭看了一眼,確認屋外沒有他人的身影才接著說,“我理解承諾的重要性。你的確答應了神父安全地把亨利護送到葬禮現場,但我們完全沒必要真那麼謹慎。我的意思是,4月2號那天不外乎兩種情況,第一,亨利被仇人謀殺。第二,他運氣好,僥倖躲過一劫,然後咱們把他送上法庭,以他過去犯下的罪行來判決的話,足夠坐上一百次電椅了。換句話說,不論怎樣亨利都是個必死無疑的人,我說,對他那種瀕死之人,咱們為什麼還要那麼賣力呢?”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說出這種話。”霍姆斯流露出失望的表情,“難道真兇刺殺亨利的時候,我們這些穿制服的選擇對他不聞不問嗎?” “我這麼說完全是為了弟兄們著想。”希金斯反駁道,“如果兇手有槍,難道還要哥幾個為亨利去拼命嗎?” “你的心情不難理解,希金斯。”警官帶著教育的語調說,“讓我們換個角度去想想,為什麼神父要冒著與警察作對的風險幫助亨利?這其中的道理很簡單,亨利·莫科倫在小鎮藏了八年,這段時間他非但沒再重操舊業,還用實際行動向神父證實他改過自新的決心。仔細想想吧,小老弟,如果我們不拼盡全力去保護亨利,那麼我們的結局會是什麼?毫無疑問,神父會對我們失望,跟著是小鎮裡那些同樣信封上帝的教徒們,很快,全鎮的公民百姓都會對我們失去信心。”

“我沒你考慮得這麼遠。”副手撓了撓腦門兒。 “你跟了我多久,希金斯?” “快二十年了,頭兒。” “在這二十個年頭里,我們攜手打擊過每一個罪犯,我們捍衛著法律的公正,鎮上每個人都愛我們,所以我們更加不能讓他們失望,至少這種失望不能建立在亨利身上,絕對不能!” “我懂了。”副手重新坐下,無奈地搖搖頭,“為了警察的聲譽,這次說什麼也得保護那個狗東西!” “不僅如此。我雖然不像神父那樣,有一顆熾熱的仁慈之心,可我也是個信奉上帝的人,對我來說既然向神職人員做過承諾,我就不會打退堂鼓。” “既然你堅持,那我倒有個提議。”希金斯說道,“咱們可以忘記乘坐火車的方案,改用局裡的汽車完成這次任務。”

“我也想過你的計劃,但鎮上的人都知道,咱們只有兩輛車。我們總得留一輛車在這兒,以備不時之需,另外一輛只能坐四個人,除去亨利本人就只剩三個了,這樣的人數根本起不到護送的效果,而且我還沒把半途拋錨的事算進去。” “也許我們可以找個死囚,把他化裝成亨利的模樣帶上火車,而讓真正的亨利去法庭接受審判。” “那也得上頭答應藉一個死刑犯才行,這種方式既不合法,又會在程序上花費不少時間。得了,希金斯,別再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了。”霍姆斯瞥了眼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是4月1號凌晨了,我希望明天可以獲取出一些有價值的線索,要是能提前找到投出恐嚇信的傢伙,那才叫皆大歡喜呢。” “頭兒,我……”希金斯簡單思索了一下,跟著吞吞吐吐地說,“我還是有些擔心,要真是發生槍戰,弟兄們難保不受傷,要知道,火車上的空間很小。我,我不想和你作對,但我真不願看到那一幕發生。”

“不想讓弟兄們掛彩,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霍姆斯點燃一支香煙,將火柴甩滅,丟進煙灰缸,最後閉上眼睛幹坐在椅子上,辦公桌對面的希金斯期盼著上司的答案,得到的卻只是時鐘傳來的滴答聲,終於,警官再度開口了,霍姆斯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生硬地說,“屆時我會坐在亨利身邊,如果兇手下手,就得先過我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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