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時間的灰燼3·失去的機會
時間的灰燼3·失去的機會

時間的灰燼3·失去的機會

御手洗熊猫

  • 偵探推理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31931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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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東邪西毒

(不在那兩個討厭傢伙的死亡現場,沉默,如同不存在的幻影一般) “說吧,你為什麼會在那兒?”(一腳蹬住男人坐著的那張椅子) “幻視力是如此奇妙的一種力量,各種依據屬性的分類,可以將擁有這種能力的人們分成好幾種類別。警官,警官。你看看,我是這樣一種幻視力擁有者——我習慣於把自己的能力看作是某種懲罰。窺探一個人的前生,遠眺未來存在的可能性,是件什麼樣的事兒。神奇!神奇!想想看吧,你這幸福的傢伙,根本就不能夠了解的。畢竟,未曾擁有就無從了解,未曾使用就無從相信。推而廣之,那些平凡無奇、與你我無關的芸芸眾生,又怎麼可能得知面對這桀驁不馴神力時的痛苦呢……”(嘆氣)“瞧啊!瞧瞧看吧!我親愛的人,你能看得清嗎?蝴蝶!蝴蝶——你所了解的,是與我完全不同的世界呢。”

“嘖。我見過太多你這樣兒的了:空想的廢物,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出現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地以為自己是個如何如何了不起的人物。可實際上,大部分都是在裝瘋賣傻——當然,有些也真是瘋掉了的。”(點煙,深深吸上一口)“如果你是屬於那大部分,如果你聽得懂我說的話,那麼,你最好還是稍微相信我們的效率:雖然很多方面都不算高,但對付不說真話傢伙們的手段,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蠢動的傻子在我們的手裡——我是指,像你這樣,端端正正地坐在這兒了——一切就都沒有問題。”(故意將煙頭探到男人的左眼前)“至於——為了消除'問題',我們會去做些什麼。”(在離他眼前一指遠的地方彈了一下煙灰,煙頭幾乎灼到他的眼睛)“你最好懂。”

“我懂的,我懂的——怎麼可能不懂呢。侮辱我,或者拿煙頭戳進我的眼珠子裡,也都是可以的:可以試試看。”(低頭蹭腳,看著自己乾淨的褲子:黑色的牛仔褲,上面沒有沾上一絲煙灰)“如果你有我這樣的異能、這樣的忍耐力——相處這麼久了,自然可以了解到我的謙卑脾氣:哈,謙卑容忍,決不是沒有來由的。” “夠了。”(煩躁地吞雲吐霧,煙氣故意噴在男人的臉上,可他卻連眼睛都不曾眨那麼一下)“兩個年輕男人,抱在一起死去,看起來像是自殺——總計兩人參加的集體自殺聚會,用預備好的紅繩上吊,打的是絞刑結。事前喝酒,死後失禁、射精。房間裡一片污穢,還有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見證人,正躺在屍體腳下。”(手扶一下眼鏡,輕蔑一笑)“殉情還是謀殺,或者還有一個自殺未遂?——因為喝了太多酒?看看吧:紅繩什麼的,現場還有大把。幻視力先生,你可以試著解釋看看:自殺,你為何沒死?謀殺,你為何不趁早離開?或許你是完全無辜的,或許只是巧合。無論事實究竟如何,你需要懂的事情還有一件:重要嫌疑人——按照既往無窮經驗總結出的、一個精確無比的具象——這位胡言亂語的骯髒男人,此刻正坐在我的面前。而我,不想他再空說胡話。”

(稍許沉默之後,開始語調平淡地說起話來)“在S城很少能夠看到這種上有橫樑的屋子——實際上,這所謂'橫梁',頂多也只是起到裝飾作用,並不存在建築上的實際支撐功用或者什麼。那個適合拿來上吊自殺的漂亮高度,乃是在挑高五米的頂層複式樓客廳正中,專門架設起來,給住客們練習引體向上、鍛煉身體使用的實心鋼樑。我們四個年輕人,合住這處房間頗多、設施也都極為舒適安逸的大屋。因為本來都是身在T大的朋友,又都相熟,如此一同保有各自隱秘的空間,或者結伴出門、前往各自在大學裡忙碌的領域,沒有不方便的。” “很好。”(略微得意,同時示意一旁的記錄人員:此為重要信息)“調查,需要時間:不管你是否認同,我得說,大家的生命都很寶貴。”(微笑)“坐在這裡的你,能夠輕而易舉地節省很多人的時間,善待大家有限的生命。你這樣做了,我們自然會用特殊的方式,來向你表示感謝。”(拍拍男人的左肩)“我們所做的調查之中,很有趣的一點是——或許也像是某種粗糙的儀式吧——在整個現場,找不到任何能夠透露蛛絲馬蹟的文字信息。你們使用了火。當然,按照你剛剛的說法,也可能不是我們已知的'你們'——使用某種手段的、負有全部或者部分責任的那個傢伙,不在我們現在已經見過了的、兩個死人和一個活人之中。還有那目前仍舊無影無踪、身份不詳、相貌不明的'第四個人'。”(稍微停頓)“無論如何,我們現在先來聊聊那關於'火'的儀式。一處早在裝修時就設置了壁爐的大屋——你當然是再了解不過了——而且,居然還是那種裝飾有鏤刻金屬外殼,鑲嵌了獸頭的高級壁爐。使用無菸的長炭,專門安排了風路。”

“風路的走法極其漂亮,堪稱藝術。用的炭都是由日本進口,市面上不敢說沒有,至少也很難買到——特級的備長炭,最短的都有一臂長。用起來可好……” “你是太需要誇獎了嗎?別岔開話題。”(不悅,用皮鞋踢了一下男人坐著的椅子腳)“是啊,用起來可好……那樣的高級壁爐,彷彿安置在那裡,就是為了銷毀文件專用似的。”(帶些表演性質的頷首示意)“這說法也太電影化了,或者說——儀式化:唔,這麼說更合理些吧。很容易想到的一點——如果要自殺,那麼,在自殺之前,自然有必要將一些重要的、不想被活人們看見的東西給毀掉。” (男人想說什麼,卻被搶白,無從插嘴) “僅僅是寫有信息的紙張、載有相關人物的照片,放到爐火之中毀之一炬,倒還可以理解:無非事關隱私——算是離世之人需要維護的最後尊嚴吧。但是,就連筆記本電腦中的硬盤、相機和手機中的儲存卡,甚至連手機的SIM卡也全部投入壁爐,悉數銷毀,難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東西必須得刻意隱瞞才行——倘若確實是要自絕於世界,這麼不灑脫的行為,怎麼樣也說不過去的吧。”

“備長炭的好處,是溫度高且穩定。紙張照片什麼的,不在話下——將硬盤磁道、靜態儲存的芯片損毀到完全不可能再找到任何殘存信息的地步,也要不了多長時間。我沒有專門研究啦,只是估計……不過,半小時左右,差不多就一干二淨了吧。”(若無其事地說著) “因此,很顯然,對'自殺身亡、加害者空缺'的判斷而言,這是第一個挑戰。”(看著那說話不帶錶情的男人,搖頭扶額)“另一個挑戰也明顯——絞刑活結的打法,四處都能找到。紅繩絞刑結什麼的,自然無甚稀奇之處。問題在於數量:兩個絞刑結打在同一根長繩上,於是兩個被處極刑的人,就好像鞋帶系在一起的一雙鞋,被甩到天上,繼而掛在了長長電線上似的——面對面,緊緊擁抱……這個我們都看見了的事實,顯然有點不太尋常。愛戀、救贖、符號、暗示……不如你自己選選看吧。”

“落魄狂妄的建築師,喜歡閱讀推理小說,對大師和傑作卻沒有敬畏。凡無從弄懂的作品,對他而言都是故弄玄虛。手頭一般的創作,眼中一般的領悟力,卻還偏愛賣弄——用狂妄的語調表達狀似冷靜的主張,自以為客觀獨立,實則惹人討厭到了極點。若是在網絡上發言,常常會在語畢時附上一個帶括號的'笑'字,或者'哈哈'兩聲,以此暗示自己淡然、淵博且平易。無趣又失敗的社交方式,莫過於此——偏還有人崇拜、篤信、努力學來這一堪稱笑話的法則,實在愚蠢至極。”(不帶感情,神情呆滯地說著) “所以這是其中一具屍體。”(習慣性地扶了一下眼鏡,示意記錄)“是T大建築系的老師嗎?” “他的前世,是來自葡萄牙的一名足球運動員,擔任後衛的角色,生在春夏交接之時。體能、腳法、戰術組織……他曾擁有一位很好的教練,可惜自身實力欠缺,隨著年齡增長,脾氣日漸暴躁。沉淪的運動員們,統統相似,耽於女人與酒精,宣告退役,徹底墮落,最終做出了那件事。”

“正經回答問題,並不是一件難事,你覺得呢。”(把快燃盡的煙頭摁滅在煙灰缸中)“好吧,不如簡化為一道判斷題好了:建築師是哪一具屍體?戴眼鏡的捲發胖子,還是那個小個子、沒什麼特點的、毫不起眼的男人?你能直接寫下他的名字來嗎?”(把紙筆推到男人面前) “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並不看紙,卻向上望一眼日光燈)“無窮輪迴的前生後世之間,最不重要的就是命名。記住一些狀態和特徵,是比較簡便的方法。比如人也不是總會轉世為人,如果是為爬蟲、藤蔓、花草之類,名字就沒有用處了。”(注視著提問者,將自己黑色長袖襯衣的袖子拉下來,遮住手背)“你所說的,那個戴眼鏡的捲發胖子,前世是一頭長著鬃毛的家養黑豬。他是一名私小說作家。”

“無力迎合讀者而自稱的作家嗎——或者隨你的形容:落魄狂妄的作家。” “對大師和傑作沒有敬畏。凡不耐煩看的小說,對他而言都是不值一提。手頭囈語般的創作,隨意地引用自己一知半解的概念和知識,卻還偏愛賣弄——用狂妄的語調表達狀似冷靜的主張,自以為傲立出世,實則惹人討厭到了極點。若是在網絡上發言,必定文不對題而又略顯深意,點到即止,深詣太極之道,實則可有可無草包一個。常常揚言自己要開一家出版社,專印自己所寫之書。混世往來之間,多少也有一些無知信眾跟隨其後。” “按你的描述,倒確實都是討厭的傢伙。”(略微思考)“跟兩個這麼不屑一顧的東西住在一起的你,也會想要下手殺掉他們的吧:動機就是'討厭',也算不得稀奇。還是……你早就知道,如果提前從酒醉神遊之中醒過來,就可以看到兩具預想可得的屍體呢?本來應該是體重更重的胖子,卻懸在更高的位置。因為小個子建築師屍身上所穿的仿製軍衣裡,前前後後塞滿了實心的康樂健身球,給他所代表的槓桿一側,增加了二十公斤的重量。於是,紅繩旋轉的絞合紋路,與上懸鋼樑之間達成了奇妙的平衡狀態,讓面對面懸掛的屍體——或者說自殺者吧——看上去可以相擁一處,彷彿表達室友之間深厚的友誼。發現時的狀態,小個子到胖子的胸口位置,貼在那裡,像在慟哭。”(情緒略激動)“還有,關鍵的一點是:你正在他們的屍身之下,表情愉快地酣睡。醒來的時候,居然不慌不忙地向負責的警官索要宿醉藥。一般人見過這樣大場面之後,大概都要接受心理治療了吧。”(雙手撐在桌上)“具備謀殺者的素質,拿爛醉者來製造上吊場景取樂的情況,如此一來,也不難想像——如果是誤殺,又是死者的友人,醒來看到那種場景,理應追悔莫及,不是嗎?”

“死亡,只是重新開始而已。”(無所謂的樣子)“他們執行了前世的循環。一頭黑豬和一個退役了的足球運動員——你們如果看過那部比利時電影,就該理解種種具備'廣汎愛'屬性的戀情:人、獸、物、鬼、神。他們在前世也是如此自殺的——真實的事件,作為上一世的現場目擊者,可以肯定,是發生在公元1975年之前。甚至,我還可以說得更具體些:是在戰時的歐洲。這些混亂的事件,於戰火紛爭、生靈塗炭的場景之中,屢屢發生——恰如身處麻風病時期的巴黎,很多曾經確實發生過的真實,時過境遷,只剩謠傳,證人死絕,已無可考。你可以試著想想看,被一個名喚多米尼克的孩子牢牢記住和講述的情節,經過重重言語畫面迷宮的改造,再被觀眾們自以為的理解來誤解,還能夠剩下來多少的真實?”

“噢?也就是說,前世發生的事情,與這起事件居然是兩相對應的。”(給出略表認同的表情)“我可以認為你完全瘋了,或者——是我完全瘋了。你願意的話,就這樣接著講下去吧。”(示意記錄。那神情大約是想要——從瘋人或者裝瘋賣傻人那變形嚴重的敘事當中,耐心掘出真實發生的場景——這位審訊者,講究既往經驗和手法,顯然完全不去在意所謂“幻視力”存在的可能性了)“我得說——”(轉臉過來,重新變回認同的神情)“我開始有些相信你了。” “而我得說——”(大聲喊叫,幾乎要探起身來)“根本就沒有正常人:全是瘋子,都是!”(繼而小聲咕噥,眼神斜窺那位高高在上的審訊者)“兩個瘋子,兩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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