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福爾摩斯與開膛手傑克

第32章 第三十章天賦

那天下午大半的時候,福爾摩斯都坐在他的扶手椅裡,除了他抽煙斗所需的細微動作以外,完全靜止不動。雨在上午過半時停了,天空裡的霧氣也被抹去了,此時貝格街上的污泥隨著出租馬車與貨車車輪到處噴濺。 過了許久,隨著夜晚迫近,聽差終於帶著他托盤上的一張黃色長紙條進來了。我瞥了福爾摩斯一眼,卻看不出他在徹底的疲憊之中是不是已經睡著了。我輕輕搖了一下他的肩膀。 “華生,可以請你讀給我聽嗎?” 我拆開電報。 “我很抱歉,夏洛克。別無辦法。你有完整的處理權限。親愛的弟弟,祝你好運。邁克羅夫特。” 福爾摩斯繼續沉默了一陣,同時心不在焉地按著他的肩膀。 “那麼這就是最後決定了。” “福爾摩斯,”在他從椅子上起身舒展身體,同時搖鈴要人送他的靴子來時,我沉重地問道,“'完整的處理權限'是什麼意思?”

“恐怕在政府最高層峰的要求下,我要承擔一項小小的任務。” “我懂了,”我說道,“我能不能問你,他們希望你執行的任務是非法的嗎?” 福爾摩斯看起來很震驚,但很快就恢復過來。 “你跟我有好幾次抓獲一位犯人,結果卻發現正義完全站在違法者的那一邊。在那些例子裡,我們除了放他走以外,沒有更公平的做法了。我們是在大英法庭之外運作的。這個案子……也是一樣。” “所以'處理權限'這個字是用來取代'豁免權'。”我這麼斷言。 “我親愛的華生——” “他們不再希望我們逮捕他了。” “沒錯。”他簡短地說道,接著走到對面我們收藏手槍的桌子前,把他的槍塞進他的口袋。 “我親愛的伙伴,以我的良知,我不能期望你陪伴我。”

“我懂了。有可能你是出於無私之心,也有可能你只是孤僻成性。” “我必須做我非做不可的事,不過我拒絕對你提出同樣要求。”他往後靠著壁爐架,同時望著我的臉。我靜靜地等著。 “他們要我殺了他。” 我同情而沉默地點點頭。 “你會這樣做嗎?” “我一點概念都沒有,”他輕聲說道,“邏輯似乎讓我失望了;在其他過失之外又添一樁。” “福爾摩斯,這根本稱不上是你的錯,”我堅定地表示,“但你會做他們要求你做的事嗎?” “我想如果我們去查閱決鬥規範,那卑鄙小人肯定已經給我充分的理由這麼做。然而我不能就這樣……我親愛的華生,當然你不會希望跟這種注定徹底有罪的勾當扯上關係吧?” 雖然我從沒見過福爾摩斯這樣堅定,卻也從沒見過他這般茫然。為了這個理由,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理由,我不能就這樣輕易在他有需要的時候拋棄他。

“我無法心安理得地留在後方,”我這麼考慮。 “如果這個晚上的發展跟我們掌握之外的力量所期望的一樣,那麼在這一夜結束以前,肯定會有一個或者多個人需要醫療照料。” 福爾摩斯露出肅穆的微笑,然後跟我握手。 我的朋友挺起肩膀,大步走向門口,然後把我的帽子從掛勾上取下丟給我。 “你知道的,他們的立場站得住腳。我們無法想像就這樣讓他在街頭肆虐,所以我們至少應該剝奪他的自由。像以前一樣武裝你自己吧,不過我不認為今晚我們需要任何偽裝。對一個調查員來說,喬裝通常極為有用,不過對於一個刺客來說,這樣有詐欺的味道。不能期待我在一天之內就失去所有的自尊;那樣我會永遠無法再接另一個案子。” 福爾摩斯追捕世界知名的兇手“開膛手傑克”的過程,剩下來要講的部分不多了。然而有鑑於周遭狀況如此非比尋常,結果又如此戲劇化,我還是必須照我的方式繼續說下去。福爾摩斯可以隨他高興責備我故事裡增添的色彩與生命力,但要是在某個冬夜,我們無法離開貝格街,他又看完了他的人事廣告欄,他還是會讀這些故事。但就像他常會批評的一樣,我又岔題了。我應該盡我所能,把握住重點。

出租馬車在斯羅街的街角把我們放下來,這個地方在惡名昭彰的佛勞爾迪恩街以南,深藏在那片錯綜複雜的擁擠地區裡。夜晚加深了我們頭頂上天空的顏色,變成一種霧濛濛的藍寶石色。我們沿著一條旁道往前走進一個小巷弄,有零碎的廢紙在暗處的微風中飛舞。 “那裡——我相信就是我們要找的巢穴了。”偵探對著一個凹陷的木製門框點點頭;屋裡有盞油燈,昏黃的燈光由內而外,照亮旁邊用油膩紙張貼補的窗戶。 “你準備好了嗎,醫生?” 我的朋友靠著門,他的手按在門閂上。他猛然打開門,我們踏進了房間。 一個年紀非常大的女人裹在一條披肩裡,坐在爐火前方,火焰的餘燼雖然漸漸在熄滅,還是讓房間有了相當高的熱度。我一時之間很擔心,我們這樣抽出武器衝進房間,會讓她大為震驚,不過看著她固定不動、朦朧不清的注視,我立刻知道她已然全盲。

“你是誰?”她質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的名字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太太。”我的朋友答話了,同時眼睛打量著整個房間。 “我不認識你。不過當然了,你一定有事要找我兒子。過來靠近爐火吧;爐火很舒服。”這個小房間悶熱得幾乎讓人覺得窒息。 “通常我住在樓上,會有個女孩子帶食物過來。不過樓上的窗戶已經都破了,你懂的,尤其晚上更待不下去。” “都破了嗎?”福爾摩斯問道。 “是啊。我兒子修補過這層樓的窗戶,不過他說樓上的必須更小心處理。” “我希望沒造成傷害。” “喔,沒有。我不認為那麼一點小事會傷到愛德華。”她微微一笑。 “要是換成別人可能會,不過我兒子相當了不起。” “這是真的,我毫不懷疑。班奈特太太,他剛好在家嗎?”

“他剛出去一會。不過誰跟你在一起?” “這是華生醫師。我們兩個都很急著要跟你兒子談話。” 我從我在門口的位置,環顧這個房間。那裡有個骯髒的爐子,上面擺著幾個罐子跟平底鍋,一張很舊的沙發,還有擺滿塵封巨冊和幾個玻璃瓶的書架。在這些書卷之間的縫隙裡,躺著一隻沒有尾巴的老貓,它清澈如黃色池塘的眼睛迅速在我們兩人之間移動。 “感謝你們來這裡找他。你們知道,他不住這裡,甚至在他爸爸死後也一樣。他住在倫敦市裡。不過他最近比較常待在我這邊。” 福爾摩斯也注意到那個架子,就往那裡走過去,同時把他的左輪手槍留在桌上。在他伸出手要拿貓旁邊的瓶子時,那隻貓用一種粗啞、哀傷的聲調尖聲嘶叫,然後逃到樓梯中央去了。

“別在意'海軍上將',”老女人笑著說道,“它不該害怕你的。畢竟它很安全。” “為什麼你說這隻貓很安全?”福爾摩斯專注地問道。 “嗯,很明顯不是嗎?他沒有尾巴了。” 我的朋友很有方法地把罐子擺回那些壯觀厚書的旁邊,同時說道:“你兒子是個學者。”我剛好能夠看出那玻璃瓶內容物的輪廓,並且做出結論:雷斯里·塔維史托克的恐懼,並不像我本來假定的那樣缺乏男子氣概。 “你們是愛德華的紳士朋友嗎?” “在過去幾星期裡,我們各自的工作讓我們常常湊在一起。” “我懂了——我本來以為你認識他。我兒子不是個學者。那些書屬於先夫。” “而愛德華對他的研究毫無興趣?” “就是這樣。實際上,他們兩個人的差異大到不可能再大了。”

“這非常有意思。我總是以為父親跟兒子通常都是一模一樣。” 我不太明白福爾摩斯為什麼這樣沉迷於跟這位小老太太的談話,不過他讓人心安的語調跟這個房間的悶熱,開始對我產生某種催眠似的效果。 “我也已經聽人這麼說過了。但是在這個狀況下並非如此。如你所說,我丈夫是一位學者。這是一個差別。他的身材非常魁偉,這又是一個差別。而我先生在情緒上也非常脆弱。” “在哪方面?” “如果你非知道不可,就是他始終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氣。在他還活著的時候,我一直因為他的弱點而受苦。” “但是愛德華沒有吃這種苦?” “喔,他沒有。”她驕傲地說道。 “那時候他在外上學?” “不,其實不是。最糟糕的時候他也在這裡。不過沒有不良後果。你懂嗎,愛德華不可能受到傷害。”

“我不確定我明白你的意思,夫人。” “他有那種天賜福分。啊,他起初會哭,在他非常、非常小的時候,不過他很快就有了氣力上的天賦,他的苦難也就結束了。我每天都祈禱上天賜與他那種天賦,最後我的願望實現了。那時候他八歲——我記得那天本來是相當可怕的一天。我想海軍上將就是在那天第一次失去一小截尾巴。不過愛德華現在有那種天賦了,他不可能在受苦了。” “有時候我真希望我也曾經為海軍上將祈禱得那麼多,”她若有所思地說道,“要是它也有那種天賦,就會讓它免去大量的痛苦。不過就像我說的一樣,那個可愛的生物現在不用擔心了。” 她為此滿足地笑了,同時伸出手來靠近即將熄滅的火焰。 她的行動讓我的朋友注意到煤桶,裡面滿滿的都是燃料。 “班奈特太太,你有另外一個煤鬥嗎?”

“沒有。為什麼我會想要另一個煤鬥呢?” “你兒子在他離開以前重新填過煤桶嗎?” “我相信沒有。你可以看得出來,他替我們點燃了相當旺的爐火。但如果我們還需要更多煤炭,地下室有庫存。你明白吧,只要穿過樓梯底下的那個活門就可以了。” 福爾摩斯跪下來摸索地板,然後就好像被燙到似的身體一縮。 “他到底做了什麼?”他喊道,“華生,快點開門!” 我的朋友把班奈特太太從她椅子上抱起,然後我們三個人衝到外面去,站在寒冷的夜空下。我們走出房間還不到五大步,就有一聲轟然巨響朝我們襲來,像一陣壓倒性的巨浪,擊打著被暴風雨撥弄的船身側面。衝擊力把我拋到冰冷的地上。 我有好幾分鐘動彈不得,但我無法準確地判斷時間。我知道有人喊了我的名字三次,每次都變得更粗暴、更緊急,不過聲音都在非常遠的地方。或許在我設法坐起身以前,只過了幾秒鐘,但在我坐起來的時候,我感覺身體側面有一股突如其來的刺痛,在這股痛覺的震撼之下,我猛然睜開眼睛。 我環顧四周,隱約注意到閃爍的光線讓整個院子泛著紅光。我跟福爾摩斯四目相望,他躺在距離我幾尺外的地方,還沒設法從地上站起。班奈特太太仰躺在石頭上,沒有動彈。 “我的朋友,你還好嗎?”福爾摩斯低聲說道。 “我想還好。”我這麼回答。我開始爬向他們。 “福爾摩斯,你沒受傷嗎?” “沒有什麼要緊的傷害。”他說著,就靠前臂撐起身體,雖然我可以在詭譎的燈光下,看出他頭上有條緩緩的血流;但他要不是用手碰過那裡,就是他的手也在流血。 “出了什麼事?” “地下室著火了。在活門解體的時候……” “福爾摩斯,他到底在幹什麼?他毀掉他自己的避難所了。” “他確實是,”我的朋友口氣空洞地說道,“從中我們可以得出唯一的結論。” 一股冰寒入骨的絕望,隨著那個免不了的推論吞噬了我。 “他再也用不著它了。” 福爾摩斯的眼皮絕望地垂下一陣,然後他把注意力轉向那位女士。 “班奈特太太?”他說著碰碰她的肩膀。她茫然的眼睛睜著,但沒做任何表示。 “班奈特太太,你聽得到我嗎?” 她微微顫抖著。 “我們在哪裡?”她問道。 “有一場爆炸。你能不能移動?” “我不想試。”她喃喃說道。 “那麼就別嘗試了。” “我想知道那女孩是不是還好。” “什麼女孩?”我的朋友問道。 “溫柔一點,福爾摩斯,”我悄聲說道,“畢竟她相當不正常,我們絕不可以讓她受驚。” “班奈特太太,你可以告訴我你說的女孩是誰嗎?” “我沒辦法說得很準確,”她嘆息道,“我兒子有個朋友。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樓上沒有什麼東西好看的。他或許想讓她看星星吧,透過破掉的窗戶看出去。透過破窗戶,星星看起來會不太一樣。” 我的朋友搖搖晃晃起身,再度走向門口,我現在看出那扇門已經有一部分從鉸鏈上被轟下來了。房間內的四壁都染上了橘色的火焰,煙霧從沒有玻璃的窗戶冒出來。 “福爾摩斯!”我喊道。我想辦法站起來了,不過這樣做需要極大的努力。我的朋友把他的圍巾綁在臉上,但就在我到達他身邊的時候,他轉身面對我,用強有力的手擋在我胸前,阻止我的行動。 “到窗口去!”他大叫道。他轉身走進火焰。 我驚訝地看了房間一眼,就明白福爾摩斯完全正確。不管他在樓上房間裡發現什麼,都不可能從他的來時路折返。我在院子裡到處找尋一張梯子,或者其他有用的東西,卻什麼都沒看到,只有一個被棄置的水桶。我拼命朝那破爛東西踉蹌走去,然後相當艱困地拖著桶子回到屋子另一側的巷子。 事實證明在那裡我比較有可能幫得上忙。除了桶子以外,還有幾大捆乾草可以聽我發落,而在一瞬間我回想起來,福爾摩斯曾經預測,開膛手寫下某封信的地點就在一個馬厩旁邊,這件事彷彿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可以看見那扇完全沒有玻璃的窗戶,冒著巨浪般的煙霧;在我頭上好幾尺高的地方,還有一條水管從建築物側面往下延伸,進入或許相隔一碼的一個高聳蓄水槽。我把兩捆乾草一起排在水槽旁邊,然後再堆上第三個,以便形成一個臨時湊合的樓梯,然後把水桶抬到最上面,盡量忽視我腰際那股火燒似的痛楚。 一會兒以後,我朋友的黑色腦袋從牆壁高處的洞口出現了。 “水管,福爾摩斯!”我喊道,“那是唯一的路了!” 他消失了。像幾小時那麼長的幾秒鐘過去了。我拼命努力不要倒下去,卻不了解為什麼。我靠在對面牆上,設法保持站姿。如果你繼續站著,我瘋狂地想著,他就會出來。 最後福爾摩斯又出現了,他脖子上綁著什麼東西。他側著頭跟肩膀探出窗外,手臂完全伸展開來,才勉強構到水管。他用水管當成支撐物,把自己拉出去,然後用水管擺盪著自己,在靠近蓄水槽的時候跳向水桶跟乾草堆,然後落到地面。以我當時昏昏然的狀態,我記不得當我看見若克琳小姐癱軟地掛在他肩膀上的時候,我到底有沒有覺得驚訝。 我摸索到綁住她雙手的結,所以就解開了那個結。那雙手是用福爾摩斯的圍巾綁住的。在我抬起若克琳小姐,輕柔地把她放在地上時,她的頭往後仰。她的脖子上完全沒有任何痕跡。 “她還活著嗎?”福爾摩斯刺耳地喘著氣。 起初我無法分辨,她的呼吸如此輕淺,不過最後我終於辨識到一絲緩慢的脈動。 “她還活著。她被下藥了。福爾摩斯?福爾摩斯,看在老天分上,躺下來深呼吸,你受到煙霧的毒害。” 他癱靠在牆上。 “真令人驚訝,”他段法從顫抖的呼吸之間擠出話來,“我本來以為我完全習慣這種物質了呢。” 我大笑,同時感覺到我脖子後面有一種癢癢的感覺。我伸手摸我腦袋後面的癢處,抽回手指時看見上面有凝結的血。 “福爾摩斯,我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這棟建築物還在燃燒。” “那麼我們就——”福爾摩斯開口了,但接下來他的眼睛定定望著我背後的一點,位置高過我們兩個的頭部。 “你們還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一個輕柔的聲音說道。 我回頭打算起身,卻只是跌落在我同伴旁邊的石頭上。 “我讓地下室浸滿了煤油。然後我用窗戶破了當藉口,把媽媽帶下樓。”亞伯特·維克多若有所思地繼續說下去,我在葬禮上認識他,似乎是很遙遠的事了。 “你們怎麼這麼快就知道這女孩失踪了?你們趕到的時候,這裡應該已經燒成白地了。” “塔維史托克把我們引到這裡。”福爾摩斯掙扎著吸了口氣以後說道。 “喔,我懂了。我本來不知道是誰砸破窗戶。他已經為我發揮最大的用途了。就他那種人來說,他夠聰明了。當然,沒有你聰明,福爾摩斯先生。” “不,他及不上我。” “你知道,對我的工作來說,你是唯一真正的威脅。”班奈特評論道。他的臉跟身形都很中等,看上去很讓人放心。他有著一頭金發,還有沉鬱得奇怪的藍眼睛。就算他站在我們面前,我還是不知道怎麼形容他,雖然那也有可能是因為爆炸影響到我的感官知覺。 “如果你還想得起來,我跟你一起偵辦過藍斯頓男爵案。那片消失的草皮。葛里格森並沒有像我們一樣看出來。當然,你撒謊騙他。你騙了所有人。你以為自己是最後審判者,不是嗎?驚人的自負。我不能忍受自負。承認吧,你說謊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福爾摩斯冷冷地吐出這句話,“再說,這世界本來就相當混沌不清。” “那真可惜。我認為我不能容忍你繼續在其中多活一會兒了。” “你母親——” “喔,你也把她救出來了,對嗎?”班奈特的嘴角往下撇,扭曲成一個讓人不舒服的殘酷形狀時,他的臉完全變了。他的五官扭曲成憎恨的化身。我看到那位信件的作者,寫下“寄自地獄”這句話的那個男人回瞪著我們。但一瞬間那副表情就不見了。 “你想讓我分心,不過這樣是沒有用的,福爾摩斯先生。你現在了解一切了。” “我並不了解,”福爾摩斯咳嗽了,微微地干嘔。 “我從來沒有假裝我懂。我始終不了解任何一點。” “別鬧了。你知道的遠超過我認為你該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殺死瑪莎·塔布蘭。” “瑪莎·塔布蘭?”他驚異地複述一遍。 “瑪莎·塔布蘭啊。我記起來了,第一個女孩。她身上有那麼多血。她沿著街道走來的時候在大喊大叫。這提醒我某件事情。”他停下來思考。 “她們全都讓我想起某件事情;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她在哭喊,我就讓她靜下來。最後那個女孩,在你們逼我離開街道的時候——她在唱歌,然後突然之間她就哭起來了。我也讓她靜下來。對,我想那是部分原因。” “現在呢,福爾摩斯先生,我想我們應該停止談話了。” 要保持專注變得愈來愈難。我的眼瞼自顧自地闔上了。我逼著它們再張開。 “你是個傻瓜。”福爾摩斯用一種可怕又粗啞的聲音喃喃說道。我朋友看起來還是不能順暢地呼吸。 “再一下下警察就會——” “我不是傻瓜,而且警方是一群頭腦不清的蠢蛋,”尖銳的回答來了。 “我知道的。他們到處亂跑,像螞蟻一樣荒唐地兜著圈子。就以我寫在街上的留言為例吧。我留了個字條給他們,然後他們做了什麼?他們把字跡擦掉了。”他開心地笑了。 “我想過他們會這樣做。但我沒試過就不能確定了。我本來要把那些字寫在達特菲院,就在所有那些猶太人聚會的會堂旁邊,那樣就有熱鬧可看了。可惜那次你來得太快。” 班奈特從他外套裡抽出一把刀。 “福爾摩斯先生,我不想結束這一切,但恐怕我非如此不可。你懂吧,我必須離開。我不能繼續待在倫敦了。不過我答應不傷害你。我從來沒有傷害她們任何人。”他緩慢地朝我們靠過來,同時悄悄說道。 左輪手槍響了兩次。班奈特跌倒了,他的刀鏗鏘一聲落在他身旁。從樓上窗戶冒出的火焰映照著那把刀,閃閃爍爍。我低頭看著手裡的槍,心想,這把槍必須清理一番了。然後我也像班奈特一樣倒了下去,這個世界迅速變得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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