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給福爾摩斯的信·貝克街的中國亡靈

第27章 第二十五章最後的晚餐

福爾摩斯先生這才又坐了下來,從口袋裡掏出兩根他的那東南亞棕煙,遞給了威爾莫茨一根,先幫他上火,然後自己也點上了。 福爾摩斯先生先是深吸了一口,呼出一縷煙霧,才說道:“你的父親肯定來過中國,還在中國的酆都遺失了一份東西——一張羊皮卷。” “是的,我的父親德爾惠普爵士是一個探險家,也是英國共濟會內德高望重的人士。三十多年前他和好朋友兼搭檔費利佩·索亞雷斯來到中國探險,得到了一份羊皮卷,後來被一個中國的地主給騙走了。這是我在他的日記裡看到的。”威爾莫茨也不避諱,坦誠地答道。 福爾摩斯先生這時候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相片來,拿住說:“那個地主,就是齊萬福的父親,想必這個你已經知道了。然後在三十多年後,你回到了中國酆都,想找回你父親遺失的東西,甚至還拉攏了當年騙你父親東西的那個地主的兒子,齊萬福。”

“是的,那是屬於我的家族的東西,我只不過是來尋回它,物歸原主罷了。”威爾莫茨教授答得倒輕巧。 福爾摩斯先生繼續分析道:“就是為了方便你們進行挖掘搜尋,你們殺害了張老頭,並讓齊萬福用湘西趕屍之術,利用張老頭的屍體,嚇死了從英國回來送葬的張順英夫婦,還用同樣的手段嚇死了緊跟著回國的郭淑芳。我說得沒錯吧?” “沒錯,他們在不恰當的時間出現在了不恰當的地點。”這個時候,威爾莫茨露出了他殺人不眨眼的本來面貌。 福爾摩斯先生說:“至於兩具無名童屍——分別懸掛在張順英在英國和中國的兩處房子門前的槐樹上的童屍,這一點我一度很費解,剛開始從你們的動機和預謀上推測,都沒有合適的結果。最後我想,可能你們這麼做,僅僅是在故弄玄虛而已——你們的實驗在哪做都是一樣的做,放在張家兩處房子處,剛好可以轉移警方和我們的注意力。”

“你很聰明,確實如此。”威爾莫茨微微一笑答道,我感覺這句讚歎更像是嘲笑。 “至於我們兩次在長江的船上,遭人算計,我想這個人是毒梟閻志君吧。不知道是否和你有關係。” “我保證,這個和我沒關係,我才不會玩這麼低級的示威遊戲呢。不過因為你抓了他的哥哥,他確實很想找你報仇,如果不是我不准過早地取你性命,或許你們在那個時候已經死了。不過他想警告警告你,這一點小小的要求,我沒理由不成人之美吧?”威爾莫茨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我倒要感謝你咯!”福爾摩斯先生一笑,說。 “不用,我的宗旨是,只要不侵犯我的利益、不阻礙我的腳步,得饒人處且饒人。”威爾莫茨也是一笑。 “好,接下來就是你的幫兇和劊子手齊萬福,遭到你們下毒滅口。”福爾摩斯先生這個時候又把那張被林朝暉用碎紙屑拼起來的豆腐塊拿了出來,說:“我想,你肯定不是因為他沒有找到你要的四柱純陰的孩子而決定殺害他吧?他的死因,應該是因為他知道太多你的罪惡事情了。”

“嗯。”威爾莫茨點點頭道,“這只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他必須要死的更重要的原因是,當年他父親訛詐了我父親的東西,現在就讓他以死抵消這筆家族恩怨吧。你們中國人有兩句話叫'父債子償'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福爾摩斯先生對他的這種視人命如兒戲的口氣已有些按捺不住了,但還是強忍住了沒有發火。而是喝了口紅酒潤潤嗓子,繼續說道:“你們兩次在路上攔截押送毒梟閻同君的囚車,不是想救他們,而是想滅口。而你要殺他們的原因,同樣的是因為他們知道太多你的事情,你怕他們鬆口。” “是的,確實如此。閻同君也確實不是一個能夠視死如歸卻守口如瓶的漢子。”威爾莫茨教授的語氣依然輕佻。

福爾摩斯先生強壓住怒火,接著說道:“還有……” “好了,好了。你很聰明,也很紳士,夏先生。”威爾莫茨在這個時候打斷了福爾摩斯先生的話,他說道:“不過現在我該看到我的禮物了——噢!不,是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了。否則,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 福爾摩斯先生朝林朝暉一努嘴,說:“給他!” 林朝暉有些遲疑,福爾摩斯先生站起身來,加大了聲碼說道:“給他!” 林朝暉這才極不情願地起身,從抽屜裡拿出來一個紙筒,“啪”的一聲,扔到了威爾莫茨面前的桌子上。 威爾莫茨笑著拿起,打開一端看了看,然後就放下扔回桌子上說:“很好,夏先生你有很好的信譽和修養,你可以繼續說下去了。” 福爾摩斯先生這才坐了下來,掏出一根棕煙續上,接著說:“還有閻志君的死,是你們把他打暈推下了錢塘二橋。而你們殺死他的原因,肯定不會是因為他的嘴巴不緊而滅口,畢竟,他對於你來說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我想,你是答應過他去營救其哥哥閻同君的,但是你們沒有這麼做,而是殺了閻同君滅口。這件事被他知道了,他跟你反目了,所以你要幹掉他,對嗎?”

“非常正確!”威爾莫茨笑著向福爾摩斯先生豎起了大拇指,說,“閻志君其實是個白痴,作為一個成功的毒梟,他居然絲毫分不清楚利害關係。縱使我有很先進的軍火,但是從官方營救一個死刑犯,這談何容易?這可不是美國大片!為了一個必死無疑的人,和我反目,不僅斷送了我給他那麼好的毒品渠道,還枉送了自己的性命,確實愚蠢。” “你是個禽獸,你根本就不明白就算是毒梟、罪犯也有兄弟之情!不像你一樣,你是個沒有人性的傢伙,製造了張順英家的滅門慘案,殺了你自己的手下齊萬福、閻氏兄弟和斯科特!還有我的朋友瑞恩!”我終於按捺不住了,拍著桌子叫了起來。 威爾莫茨冷笑著看著我,說:“人性?如果他們沒有貪念就不會同意幫我辦事。既然他們選擇了跟隨我,就要一切都聽我的,包括我要他們的性命,他們都必須給我。”

“你先坐下!”福爾摩斯先生用威嚴的語氣對我說。 這會兒飯桌上的氣氛驟然變得激烈了起來,房間的空氣裡,一股仇恨的味道慢慢地瀰漫了開來。 “好了,最後一個問題,我說完你就可以拿著屬於你的東西離開了。”福爾摩斯先生又把臉轉向了威爾莫茨,一臉冷峻地說道。 “好,今天我心情不錯,剛好我還有5分鐘的耐心。”威爾莫茨的臉上依然帶著那股陰邪的笑容。 福爾摩斯先生把身體舒展開靠在椅子背上,說:“其實你來中國找這張羊皮卷,並不是為了什麼你的家族使命,而是你想擁有那種所謂的超自然的能力。——這些,你父親德爾惠普爵士的日記本里肯定有提到。他一定還寫了要先找到四柱純陰的孩子,提取他們的精魄,然後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咒語、巫術將其煉製成丹,服用之後就可以獲取那種超能力。”

威爾莫茨這回沒有說話,只是漠然地點了點頭。 “你的畸形手下威爾金斯的存在,以及他曾經確實吃過這種丹藥,所以你篤信確實存在這種法術和這種藥物。”福爾摩斯先生接著說道。 “是的,沒錯。”威爾莫茨沒有否認。 “而至於這件案子的導火索——那張羊皮卷,我想,上面記載的,就是如何利用提取來的四柱純陰小孩的精魄,來煉製成丹藥的步驟和咒語、符文。我說得對嗎?”福爾摩斯先生問道。 “是的,你說得很對。”威爾莫茨乾脆地答道。 福爾摩斯先生這時候引用福爾摩斯的名言說道:“有些樹木長到一定的高度的時候,就會突然分岔變成難看的模樣。這種現像在人身上也常會見到。我有個理論是:一個人在發展中再現了他祖輩發展的全過程。而這種突然變好或變壞,意味著受了家族世系中某種強大的影響——他似乎成了他的家史的縮影。”

他頓了頓,接著說:“威爾莫茨教授,在已知的毒素裡,最毒的毒素就是你,你,將是你自己的地獄。” 威爾莫茨不在乎福爾摩斯先生的說辭,說:“我從來沒有愛過這世界,因為它對我也一樣。”說罷,他就站起身來說,“好了,夏先生,我現在可以帶著我的東西走了嗎?” 福爾摩斯先生這時候也站起身來,拿起桌子上裝著半張羊皮卷的紙筒,遞給了威爾莫茨,接著又從大衣裡摸出一個檔案袋,說:“如你所說,那半張羊皮卷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東西,所以這個就不能算做是禮物了。那麼,我承諾過要送你一份禮物的,這個才是,你收下吧。” 威爾莫茨有點好奇,但還是接下了。他收好東西,說:“夏先生,你真的是一個非常有教養和信譽的人,我很高興認識你。謝謝你的晚餐以及禮物,今晚和你聊得很愉快。那麼,晚安,再見。”

說完他再次向福爾摩斯先生伸出了右手,福爾摩斯先生依然友好地和他握了握手,說:“我送你出去。” “不行!不能放他走!”這個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了,用剛拆下石膏的右手提著椅子就衝了上去,攔住了他。 我氣憤地說:“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他走,是他害死了瑞恩,我一定要為瑞恩報仇!” 威爾莫茨臉上的笑容停滯了一會兒,馬上又揚了起來,把臉轉向福爾摩斯先生說:“夏先生,我欽佩你的為人,我希望你給你的朋友們講清楚,我可是來中國大陸投資的正當商人。如果我出了什麼問題,大使館會插手的,我可不想我們兩國因為此事鬧出什麼不愉快。” 福爾摩斯先生這個時候把雙手抱在胸前,笑看著我說:“石華,他是正經的英國公民,我們是不能抓的,否則大使館會找我們麻煩的。但是沒有說不能做其他的,比如打斷他一條腿,他最多能夠告你一個酒後打人。”

聽福爾摩斯先生這麼一說,我也冷笑一聲,舉起椅子就向剛才還笑得那麼燦爛的威爾莫茨砸了過去。這老傢伙躲過,就趕忙抓起自己的東西飛快地往門外跑去。 我還想追,福爾摩斯先生在身後淡淡地說道:“別追了,你現在可以打電話報警了?” 我一愣,說:“報警?報什麼警?你剛才不是還說他有大使館庇護麼?我們沒有實際證據不能抓他麼?” “是的,但是我們現在有實際證據了啊。”福爾摩斯先生又回到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說道。 “好哇你個福爾摩斯先生,原來你真的藏了竊聽器了啊?”我一笑,指著福爾摩斯先生說。 福爾摩斯先生說:“我是那種信口開河給人保證的人嗎?我才沒心思去裝竊聽器呢,不能告他謀殺,我們可以告他藏毒——剛才給他的那個裝著羊皮卷的紙筒裡面,裝著毒品。” 我和林朝暉又是一愣,然後才齊齊對他豎起大拇指,說:“有一套,你真夠陰險的。” 我正掏出手機準備摁“1·1·0”,福爾摩斯先生又開口說道:“其實報警也沒什麼用,只是嚇嚇他,那麼點毒品他很好處理的,往廁所下水道一沖不就完了。” “……”我撥號的手指僵住了,你這不是玩我們嗎? 這時候福爾摩斯先生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說:“該結案了,我們出去走走,吹吹風放鬆放鬆心情吧。” 我和林朝暉又是一陣雲裡霧裡,兩個人面面相覷一番,趕忙跟上了已經走出門外的福爾摩斯先生。 走在前面的福爾摩斯先生在風中又點了一根棕煙,我和林朝暉在把手揣在口袋裡,在他身後跟著。 在半夜的街道上,晚風習習,天上繁星點點,路燈把我們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大家都不說話,周圍沒有聲音,一片寂靜。燈光下只有我們搖曳的影子和我們作伴。 良久,走在前面的福爾摩斯先生慢慢地說道:“真的,這件案子這次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了結了,不會再生枝端、又起波瀾了。” 我和林朝暉沒有接話,只是在後面跟著默默地聽他講。 感覺福爾摩斯先生像是終於長舒了一口氣,他說:“其實剛才我們的房間裡還有一個人——英國人,吉斯特爾警官,英聯邦派來代替瑞恩的人。他藏在我們的櫃子裡,雖然我們沒有裝竊聽裝備,但是潛伏著一個聽覺還算好的警官。關於這件案子,該聽見的他都聽見了。這件事,剩下的就交給英國方面了。現在就讓它告一段落吧,明天早晨,我去給它收個尾,畫個句號。” 聽福爾摩斯先生這麼說,我和林朝暉還一直掛著問號的心裡,這會兒才舒展了開來,我也破天荒地向福爾摩斯先生討了一根他的嗆煙,點上了。 後來,福爾摩斯先生還是不無憂鬱地喃喃說道:“一個人,只要他樂意,便可以盡情地遐想那些自己丟失殆盡的某些東西,可以不擇手段地靠著某種捷徑去獲取其他的力量來彌補,從而達到自慰的效果和目的。孰知,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都是唯一的,是不可替代的,不屬於你的就永遠不應該屬於你。物競天擇,變異也沒有用,終究是要靠著循序漸進的進化,才能得以長久的生存。” 他還說:“在某些人的生活裡,他們只剩下願望,卻看不到一絲希望。”末了,我們就在深夜的街道上這麼走著、走著。任夜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吹散煙霧、吹起頭髮、吹起思緒、吹來腦海里關於我們的朋友瑞恩的笑容的畫面,吹落那一滴滴緬懷的淚水。 出院之後的第一覺,離開了病床睡在酒店的床上,我睡得很沉。 醒來的時候剛好趕上福爾摩斯先生推門進來。他進來的時候手上除了那把討厭的黑色雨傘外,兩手空空,進門的時候還難得地哼著小曲兒。我有點納悶,問:“你劃的句號呢?威爾莫茨人呢?” “跑了。”福爾摩斯先生若無其事地說道,“他拿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自然該跑了,或許昨晚就連夜跑了。” “跑了?”我先是大吃了一驚,一想不對,福爾摩斯先生這人從來不說沒把握的話,他這麼說肯定有自己的對策了。我也裝作平靜,說:“看你這麼愜意,都哼哼上了,指不定你讓人家鑽到你哪個五指山里去了呢。” “難得你不糊塗一回。”福爾摩斯先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道,“我網都張好了,現在就等著他們往裡面鑽。” 聽他這麼一說,我臉上剩下的疑雲這個時候才散開了,就知道是這樣,事情不搞定他的眉結是打不開的,這老小子辦事總是讓人琢磨不透。我好奇地追問道:“說說,快給我說說怎麼回事兒。” 福爾摩斯先生這才從口袋裡摸出根棕煙自顧著點上,慵懶地吸上一口,然後說:“根據我前期調查的資料,這個威爾莫茨教授是以投資者的身份來大陸的,他的攜帶資產,有一架私人飛機。我剛剛打電話去海關處查了一下,那些傢伙的背景也確實夠強大,都打通了上下,拿到了在中國領空的準飛證了。半個小時前,他們駕駛了一架K·106,從首都國際機場起飛了。” “飛了?”我趕忙問道:“那怎麼辦?出了國境我們就沒轍了啊,那豈不是白忙活了嗎?” “上了飛機他還能去哪?”福爾摩斯先生反問說。 “能去哪,英國唄。”我飛快地答道。 福爾摩斯先生又深吸了一大口棕煙卷,悠然地接著說道,“我昨晚不是說了嗎,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英聯邦的警方了。我剛才已經打過國際電話了,讓英聯邦警署在那邊張網以待。吉斯特爾警官這會兒也該登上返回英倫三島的班機了。” “……”又是這樣,福爾摩斯先生不挖個坑讓人鑽進去問,然後藉機顯擺下自己的探案能力就不舒服。彷彿收集別人的疑惑、驚異、悵然和敬佩等目光和表情是他的愛好。 “對了,你昨晚送給威爾莫茨的那份禮物到底是什麼?”我突然想起來最後福爾摩斯先生那畫蛇添足的一筆。 “昨天接你出院的時候,林朝暉進去拿的那份檢查報告——威爾金斯的全身檢查報告。”福爾摩斯先生脫口而出。 “什麼意思?”我又犯迷糊了。 “威爾莫茨不是因為聽信了他父親的日記,又有威爾金斯這個亂吃藥的怪胎作實證,所以他才相信真的可以靠那種愚昧、邪惡的方法可以獲得超能力麼?我們上回抓了威爾金斯,查了他的老底,還讓林朝暉醫生給他做了一個詳細的全身檢查,你知道我們發現了什麼?”福爾摩斯先生問我說。 “什麼?”我好奇地問道。 福爾摩斯先生答道:“查威爾金斯的底子的時候,我們發現他以前是在英國的一個核電廠工作的,後來因為一次核洩漏事故,弄殘了一隻眼睛。有一次他到東南亞去旅遊的時候,在一個寨子裡就吃兩顆所謂的懸屍取魂煉製的丹藥,之後就身體變異成那樣的了。” “難道威爾莫茨他們的種種邪惡、迷信的做法,真的可以煉成這樣的獲取超能力的藥物?”我不解地問道。 “笑話,怎麼可能。”福爾摩斯先生不屑地說道,“經過林朝暉對威爾莫茨詳細的身體檢查,我們發現,他體內很多基因發生了變異,一些組織細胞都發生了畸形的裂變——這些變異和裂變不是因為那些藥丸,而是因為核洩漏的時候,他在那種存有數量眾多的放射性物質的空間中呆過,導致了變異。” “這……”我被這個大大我超乎意外的結果驚得目瞪口呆。 “哎!”過了良久,我才嘆了口氣說道,“愚昧的人們啊,他們都愛崇拜邪教,居然相信這種虛幻的力量。” “因為邪教的教義就是宣揚人不受約束的自由和力量。”福爾摩斯先生分析說,“這正好迎合了那些愚昧、想要強大卻身無所長、無能的人。” “幼稚至極。”我輕蔑地說,“真要等變异怪胎用手扭斷他們的脖子的時候,他們才不會再崇拜它了。” 福爾摩斯先生笑了起來,說:“這很難說,狂熱的信仰可以讓你盲目奉獻出自己的生命——只要你置身於那種狂熱的群體氣氛中。” “哦?”我再次表示不解。 “所以這個世界上到處是國家,到處是宗教,到處是組織,到處是社團,到處是企業,到處是粉絲團,到處是體育場,到處是小集體……” “那……為什麼呢?”我很好奇地問。 “為什麼?——孤獨唄,需要尋找存在感。”他解釋道,“平庸大眾的生活總是以其周圍集體為參照的。人們害怕孤獨,因為孤獨逼迫他們面對真實的世界——一片無聲而無限的虛空。而在群體中你可以得到一個龐大氣場的支撐與保護,被社會認同,作為個體你不再無依無靠,你被灌注了某種活力、編進了某個秩序隊列。一旦你有組織了,膽子也就大了。你不再用自己的頭腦獨立判斷並選擇。你讓信仰指引你。信仰!——是的,就是這玩意兒——信仰就像一枚雙面硬幣,可以讓你成為天使,也可以讓你淪為惡魔……”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早就說過,愈是稀奇古怪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後內情就愈是平常。而那些非常普通的案件才令人迷惑。我們再回頭看這個困擾了我們許久的案子,起因卻是如此的愚蠢可笑:一群迷信的共濟會會員,一個愚蠢的地主兒子,和一個複仇心切的毒梟。他們湊到一起然後把各自推向死亡。” 說完,他舒展地從嘴裡呼出一團煙霧,然後漸漸地散開,直至不見。就像從開始到現在,一直困擾著我們、籠罩在我們頭頂的疑霧一樣,終於拔得云開見月明,一切都消散了,留下一個通透的天空。 完事了,福爾摩斯先生又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然後說道:“回去洗個澡,睡個好覺。明天又要開始忙活了。” “這事剛處理完,這一趟你也累得夠嗆的,給自己放幾天假吧,找個風景宜人的地方,好好休整休整。有時間咱再去一趟英國,祭拜一下瑞恩吧。”我見他還不得閒,勸道。 “我也想啊,哎,可是天不遂人願啊,這不,今天又一個鬼佬找上我了。”福爾摩斯先生一攤手說。 “索命呢,這誰也不是鐵打的,你自己就不能消停消停啊,別接就是了唄。”我替他鳴不平道。 福爾摩斯先生這個時候站起了身,拄著雨傘說道:“沒辦法,這案子我瞧著有點吸引力,我得去看看。” “你就這德行,見過人好煙、好酒、好女人的,你就偏偏好一些千奇百怪的案子。”我笑著擠兌他道,卻也沒忘了好奇地問一句,“什麼案子,在哪?” 福爾摩斯先生彎腰把放在邊上的外套拿起來搭在了手臂上,邊往門口走邊說:“自由女神碎屍陣案——一個比開膛手傑克還變態的兇手出現了,他把殺掉的人全部剁成碎片,然後擺成自由女神的形狀……” “這……”我語塞了。 “地點是'天使之城'洛杉磯,有沒有興趣?”拋下這一句話,福爾摩斯先生就往門的方向走去。 我一下子從沙發上蹦了起來,趕上前去貼在他身後說:“算我一個,記得預定兩張機票啊。” 福爾摩斯先生笑著拉開了門,轉出去的時候頭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早點睡,明早8點,我派車來接你。” 我扶著門笑道:“不會又是人力三輪車吧?你老小子就不能給我多安排一個輪子的啊。” 福爾摩斯先生沒有回答我,只是背對著我揮了揮右手,緊接著,身影就消失在了樓道的轉角處。 當晚我睡得格外香,好夢不斷。我夢到瑞恩約我去安菲爾德看利物浦的比賽,我和他舉著紅軍的圍巾,站在人堆里和無數的KOP們一起高唱著:“You'll Never Walk Alone!” 第二天早上起來之後,我窩在沙發上啃麵包喝牛奶,順手按下了遙控器。電視裡正在播早間新聞: 一架型號為K·106的英國私人客運機,在飛越哈薩克斯坦領空的時候,被軍方發現。在要求其著落未果的情況下,哈方出動了4架殲擊機進行包圍迫降。對方慌亂中出了事故墜毀,機上包括駕駛員在內的5名人員全部死亡,目前死者身份尚未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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