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給福爾摩斯的信·貝克街的中國亡靈

第6章 第四章軍港朴茨茅斯

英國人的辦事效率就是高,剛從福爾摩斯博物館出來,車就已經停在下面等著我們了,甚至還沒熄火。 朴茨茅斯離倫敦不是很遠,才用了一個多小時,路虎就把我們帶到了軍港。透過路虎車的窗戶,我們能清晰地看到朴茨茅斯的秀麗風景。這是一座很美的海港城市,也是英國皇家海軍的基地,所以英國人就一直管這裡叫做軍港。這裡還有一所享譽全歐洲的朴茨茅斯大學,著名作家查爾斯·狄更斯就誕生在這裡。 我們的車徑直駛向郊外,沿著一條山間小徑迤邐向前,最後在靠近漢普郡的一處風景宜人的村落處停下。 說是村落也不恰當,這裡是典型的迷你型丘陵地貌,到處都是起起伏伏的山坡,零星點綴著一些蘇格蘭胡楊。而房屋則都建在坡頂,相互之間都有一些距離。這些房屋從外表看來都建得很奢華,遠看完全是一棟棟的鄉間別墅,看來應該是一些鄉紳們的寓所。小徑的盡頭地勢則平緩了許多,那裡才是村民聚居的地方。

看到這裡別有洞天的美景,我們一行滿腦子疑問的人心情都不禁舒暢了一些。我看著福爾摩斯先生又愜意地叼上了一卷。 瑞恩帶著我們在小徑旁邊的一個坡下停住,說:“這就是我們發現屍體的那間屋子了。” 這是一座兩層半的木質閣樓,下面一個四方圈的木欄杆形成了一個院子,把整個房子都圍繞了起來,院子裡、大門前有一棵此刻正蔥鬱的槐樹。房子的二樓上有陽台,頂上的假三層更像是一個儲物間。 福爾摩斯先生先粗略地看了一遍地形,然後才點點頭,讓瑞恩帶我們上去。 大門上的鎖顯然是新換上的。瑞恩邊掏鑰匙邊解釋說:“我們來的時候這房子是鎖著的,無奈我們只能破門而入。” 聽到這兒,只見福爾摩斯先生一皺眉,問了句:“你們沒有動過裡面的東西吧?”

瑞恩一笑,說:“放心,我們好歹也是科班出身的皇家警務人員,怎麼會連這點保護現場的常識都沒有呢。” 福爾摩斯先生緊皺著的眉頭還是沒有舒展開來,他一直就不怎麼信服官方的人員辦事,他更喜歡單槍匹馬,因為那些素質參差不齊的警察會把一些很珍貴的線索給破壞殆盡。他還是喜歡自己搞定一切,先把梯子搭建好了,然後讓那些警察去摘取最後的果實。正當那些場面上的人物為了爭功吵得一塌糊塗的時候,他早就不知道躲到哪個旅館去補瞌睡了。 我們一進入屋子,便揚起來一陣嗆人的灰塵,這確實是一座很久沒有住過人的房子。 我們用手在鼻子前拂了拂,才敢睜開眼睛。灰塵落儘後,那座房子漸漸在我們眼前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這不是一棟典型的英式閣樓,反而是一座很有中國風格的小庭院式住宅。一個大廳兩個偏房,左邊偏房後面是樓梯間,右邊的後面隔出來了一間廚房。

大廳的頂深處貼著一張耶穌受難的畫像,下面駕著一個供桌,上面還放著香爐,裡面有已經焚燒完了的香梗——這是一個很滑稽的佈置。兩邊的牆壁上,則分掛著一些國畫和歐洲中世紀畫家的臨摹畫作。 中西混搭,顯得……顯得很……很非主流。 走進左邊側室,屋裡的陳設十分簡潔明朗,傳統的客房佈置。右邊的偏房東西則多了一些,但也多是些老人日常生活所需的東西,和一些小孩子的衣服玩具之類的,甚至還有從中國產的蘆葦扇、刺繡盤、木馬車。 福爾摩斯先生只是站在屋子門口簡單地看了看,就返身回來了,讓瑞恩帶著上了二樓。 二樓中間的樓梯直接通往了主廳,直著過去就是門外的陽台了。而主廳的兩邊,則依然是臥室。 右邊屋子裡的佈置很奢華,華麗的吊燈,歐式風格的紅木家具和梳妝台,淡藍色的沙發,豪華的席夢思床頭掛著一張大幅的結婚照;床頭櫃上也有一張二人的生活照,用一個鑲金邊的玻璃相框裝裱著,周圍簇擁著它的,則是一些化妝品。

福爾摩斯先生只是走近那些家具上下打量了一番,沒有掏出什麼工具查看,也沒觸摸。 其實在我看來,我和瑞恩純粹是陪著福爾摩斯先生過來的,這次的主角是他。瑞恩已經來看過,沒什麼線索;而我這門外漢更是無從下手。福爾摩斯先生視察現場,我和瑞恩則胡亂地掃上幾眼,就都把目光移向了福爾摩斯先生,看看他有沒有什麼發現。 最後我們返身出來走進了左邊的那間臥室。一看就知道這是孩子住的: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牆角的一個大箱子裡堆放著各種玩具,有福娃公仔也有芭比娃娃,還有品種繁多的汽車模型。房間靠窗戶的位置則是張書桌,緊挨著的是一張小床。書桌上面放著檯燈和日曆,還有一些書籍,一套《福爾摩斯探案集》被包封裹著格外顯眼。桌子上還有一部紅色的電話。

福爾摩斯先生迅速掃了一眼之後,就走近了那張書桌。仔細探查一番之後,就從風衣裡掏出來一根竹籤,翻了翻那堆書和稿紙——那稿紙,和福爾摩斯博物館收到的那三封信的稿紙一樣,都是淡藍色的卡通信紙。 很快福爾摩斯先生就走下樓去,我們迅速跟上。福爾摩斯先生讓我和瑞恩再去下面的房間看看,他自己卻徑直走出了屋子。 我在房子裡轉悠了兩圈,也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從房間的窗口看出去,我發現福爾摩斯先生一言不發地繞著房子轉了幾圈,踽踽獨行。最後走回來靠在了屋前的那棵蔥鬱的槐樹上,摸出一根棕菸吧嗒著猛吸了幾口,仰天在思考著些什麼。 我們出來後,福爾摩斯先生也沒問我們搜索的結果。良久,他對著那棵大樹,輕輕地問瑞恩說:“你們發現的那個孩子,就是在這顆樹上嗎?”

瑞恩點點頭,說道:“希望這個可憐的孩子能夠安息。夏先生,希望你能抓到那個兇殘的殺手,為他報仇。那些兇手真是太殘忍了,那個孩子太可憐了。” 福爾摩斯先生點點頭,轉身朝著載我們來的那輛路虎走去,我還想開口問他些什麼,福爾摩斯先生直接說:“我有大致的情況了,上車再說。” 在車上,我終於忍不住,詢問了一下那個孩子的死因。 瑞恩臉色有些發白,過了一會兒他才給我們講述了他們當時發現那個孩子時的情況。他說:“願上帝保佑我,讓我在這一生中,再也不要經歷這樣殘酷的事情了。也願上帝保佑其他的孩子,千萬不要遇到那樣兇殘的惡棍,他簡直不是人,而是一個野獸,一匹殘忍的毫無人性的狼。 “好了,讓我告訴你們事情的經過吧,雖然回憶起來很殘酷,但是也許能給你們提供一些新的線索和思路。雖然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但是回憶起當時的一幕幕來,我依然歷歷在目。

“那是9月的一個晚上,那天天氣糟糕透了,我們接到電話,就是福爾摩斯博物館的老威克打來的——你們知道的,因為柯南·道爾爵士筆下的福爾摩斯是個偉大而又神奇的偵探,所以每年全世界都會有很多信件郵寄到貝克街221號,請求福爾摩斯的幫助。所以我們聯邦政府專門成立一個組織——SH特別調查組,來處理這些來信裡面提及的本土案件。——老威克告訴我們說他收到了三封很奇怪的信,信發出的地點是朴茨茅斯,讓我們來看看。 “一般那些惡作劇的案件,在博物館的時候都會被直接過濾掉的,能通過博物館轉給我們的案子,都是比較離奇或者詭異的,所以我們沒有耽擱,直接就來到了這裡。那時候大雨傾盆,一個閃電接著一個閃電,雷鳴陣陣。在我們來到這裡的時候,當地的警察已經全部到齊了,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膽敢進入到那個院子中,都站在外面排隊等著我們。

“我們到了那裡,簡單詢問了一下案情,知道是一個孩子被吊死在了樹上,是一起兇殘的謀殺案件。我當時還很奇怪,這樣一件兇殺案為什麼要驚動我們部門,當地警署處理就是了。但是當我看到那具屍體的一瞬間,我終於明白了:那不是一起單純的謀殺案,而是一場赤裸裸的變態恐怖事件。” 說到這兒,瑞恩的臉色都有些變了。我不由得好奇起來,追問道:“那個孩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瑞恩勉強說道:“當時大雨鋪天蓋地下下來,我到了院子裡,突然劈頭一個閃電打了下來,照得附近很亮。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一個孩子被吊在那棵大樹上,他的身上穿了一件紅色的泳衣,額頭上向下滴著血,腳下還掛著一個古怪的秤砣。”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也一下子驚呆了。

在那樣一個大雨傾盆的夜晚,一個孩子死狀詭異地吊在了一顆大樹上,那情景確實夠可怕的了,難怪會讓瑞恩如此恐懼。 瑞恩在那裡喃喃自語:“吊死一個人倒不可怕,可是為什麼要給他穿上紅色泳衣,在他頭上紮著銀針,刺破他的額頭,還要在他的腳上綁個秤砣呢?” 我看了看福爾摩斯先生,福爾摩斯先生躺在座椅上,微微閉上了眼睛,卻始終沒有說話。 車子開動了,福爾摩斯先生才淡淡說了一句:“去朴茨茅斯郵政總署。”接著就不肯再多說一個字了。 我憋不住了,問:“福大仙,快說說,這是怎麼一會事兒,你怎麼看?” 福爾摩斯先生一笑,問:“在這房子裡你都看見了什麼?” 我把剛才看到的場景簡單地說了一遍。福爾摩斯先生說:“那有沒有關於這件案子的發現?”

我摸摸頭,構思了一會兒才說:“地上的塵土和廚房天然氣灶上的積灰,說明這房子有段時間沒住人了。” “還有呢?”他輕輕問道。 “這是一家四口,一個老人,還有夫妻倆帶著個孩子。那個老人是孩子的奶奶。而且,這一家是中國人,孩子的母親則非華裔。”這些,是我從房子裡的照片上看到的。 福爾摩斯先生點點頭,接著轉向瑞恩:“你有什麼發現?” 瑞恩無奈地一攤手說:“沒有,只是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門是鎖著的,房子裡面的東西都擺放很整齊,就像不慌不亂全家度假去了似的。” “嗯,”福爾摩斯先生輕輕地點了點頭,說,“當時你們有調查過村子裡的人吧?有什麼線索?” “有去詢問過,但是大家都說他們夫妻倆白天一般都在市區裡上班,晚上又回來得很晚,上下班都會順帶著接送小孩上學放學。很少見兩口子休過假,週末也是奶奶帶孩子,但是老人幾乎和大家沒有來往,好像是還不會說英文吧。”瑞恩答道。 聽他說完了這些,福爾摩斯先生又微微點了下頭,接著單手托著下巴,陷入了沉思,又把我們晾在了一邊。說到底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和瑞恩都沉默了。在回去的路上,再也沒有人說話。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著,那具屍體究竟是誰的呢?難道,這具屍體竟然是那個寫信的威廉·張嗎? 根據瑞恩的調查,這座房子早已經空置一段時間了,可是那具屍體死亡的時間就在當天,這又是怎麼回事呢?而且瑞恩他們無法確認屍體,關於那個孩子的身份,在海關和民政局沒有哪怕一絲的記錄,就好像是憑空多出來的一個人似的。顯然,這件案子的複雜程度已經超出了我們兩個的想像,這一定不是一般簡單的犯罪。 這天下午我們去了很多地方,先是龐培郵政總署,接著是電信總部,還有城市民政總局。憑著瑞恩手裡的一張聯邦政府頒發的特許證件,我們一路暢通無阻。 傍晚的時候讓瑞恩請我們在一家西餐廳吃了點東西。跑了一天我們早飢腸轆轆了,瑞恩保持著軍人的作風,只就著牛奶吃了一點七分熟的牛排,而我則風捲殘雲地消滅掉了一盤沙拉和意大利面,福爾摩斯先生卻只要了甜點和愛爾蘭黑咖啡。他說冷品甜點能讓他保持冷靜,而咖啡則能讓他保持清醒。 天擦黑的時候,華燈初上,晚上的軍港顯得更加絢麗迷人,我們卻無心流連,連夜驅車返回倫敦。 只用了一個半小時左右,我們就回到了貝克街。福爾摩斯先生讓瑞恩給我們找了一間下榻的旅館,瑞恩說官方給我們安排了住所。但是福爾摩斯先生拒絕了,他堅持要住旅館,說他早已經習慣了,這些年他一直就是在中國各個城市的旅館和酒店度過的。 安頓下來之後,瑞恩就回去了,福爾摩斯先生讓他明天上午九點來接我們。 昨天早上還在工作的城市,下午的時候就到了首都北京,今天就身居另一個半球的英國,一天之內就輾轉了整個英倫三島最大的兩個城市——倫敦和朴茨茅斯。這旅程確實夠吸引人的,可我卻沒找到任何旅行的樂趣。 舟車勞頓,我匆匆洗了個澡之後就躺下了。半夜慣性般的被尿憋醒——我今天沒怎麼喝水呀。藉著從窗戶外透進來的光線,我看見福爾摩斯先生居然還沒睡,只是脫掉了外面的大風衣,人依然蜷縮在沙發里,黑暗中手上的紅點一明一滅。 我也沒打攪他,靜靜地如廁回來又慢慢地躺下。 再醒來的時候,就見福爾摩斯先生已經穿戴、洗漱完畢,坐在桌子旁邊吃早餐。我嘟噥了一句:“你真是個大神,你昨晚到底有沒有合眼?” 福爾摩斯先生也沒正面接話,只是說:“收拾收拾,今天我們還要去一個地方,然後就可以回國了。” “什麼?這就你說的旅游啊?跟著你跑了一天,就完事班師回朝了?咱還沒開始逛呢,至少也得去看一看大本鐘、泰晤士河,拍兩張照片留個紀念吧。”我不滿地嚷嚷道。 “怎麼了?歐洲一日遊,一天一夜,你還不滿意麼?”福爾摩斯先生笑著咬了一口麵包,接著說道,“要不你就留在這兒,玩個十天半個月的,再讓瑞恩送你回去。” 我無奈地走進了衛生間。吃完早點福爾摩斯先生說他出去轉轉,我可以不用跟著。我說你想把我扔這兒當黑人啊,就跟了上去。 我們再次走進了貝克街221號B室,門上依然掛著“CLOSED”的牌子,老威克見是我們,很快就開了門。福爾摩斯先生也沒幹別的,只是默默地在屋子裡踱步,看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最後,他直愣愣地凝視著牆壁上那些暗褐色的塊塊霉點。我想像,那些就是福爾摩斯傳奇過往的印跡,他和華生一起破獲的每一個案件,都對應著牆上的一塊霉點。這些霉點依附在牆壁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出現,也可能無故便消失了,但它永遠帶著福爾摩斯神秘而又傳奇的色彩……很快我們就離開了,我問福爾摩斯先生這是何故,為什麼來轉轉就出來了。福爾摩斯先生說:“馬上就要走了,最後來瞻仰一下這位我們偵探界的傳說人物的故居和遺跡。” 我一臉詫異地說:“拜託,夏大哥,我們都是生活在21世紀的人,接受的也是唯物主義教育,難道你也認為福爾摩斯偵探這個人物真真正正地存在過?” 福爾摩斯先生嘆了口氣說:“不存在,但他確實存在著。” 我撓了撓頭,先是一頭霧水,接著很快就釋然了。確實,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是柯南·道爾爵士筆下虛構的一個角色,他不存在。但是,這一百年來他其實是真的存在著的,存在在很多人的心裡、意識裡。這一個多世紀裡,那些每天數不清的寄往樓上屋子裡的信件,就是他存在著的最好的證據。 剛走下樓,瑞恩的車就等在了樓下。福爾摩斯先生快速鑽進車,簡潔地說:“去國際機場海關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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