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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瘋女人和狗

戀愛曲線 小酒井不木 7131 2018-03-15
我在京都的一所高中上學時——好像是明治41年吧——決定利用寒假,一邊拜訪名勝古蹟,一邊徒步從京都回家鄉名古屋。這區間的路程如果坐火車的話需要五小時,如果是惡七兵衛景清的話,可能十小時也用不了。我想用五天時間突破它,所以這是一次很輕鬆的旅程。我旅行時,最討厭和別人搭伴。那次也是一個人從學校的宿舍開始出發的。從小喜歡冒險的我,對那次旅行也充滿了別人不屑的期待。希望碰見意外的、能讓自己的青春熱血沸騰的事;或者最好是能捲入一夜就能讓人頭髮變白的恐怖事件;最起碼也應該遇見古老傳說中出現的芝麻繩;或是邂逅尋找父母下落的女香客,聽她訴說自己的悲慘身世,然後動情地安慰她。可真正一上路,才知道根本就沒有自己所想的那種傳奇故事。時不時會碰見出來散步的結核病人,他們的眼神不好。即便有時能碰見香客,也都是些六十多歲的老婆婆。總之盡是些讓人毫無興致的事情。有時經過像廣重橫幅畫裡一樣的、有一排排松樹的小路,坐在路邊破爛的茶攤上,看見擺出來的牛奶糖落滿灰塵,那種一定要穿過五十三個驛站的豪情壯志頃刻之間就灰飛煙滅,讓人感到失望至極。不過到了晚上,我會刻意挑選那種骯髒的旅館,住在狹小、臭烘烘的房間裡,才能深切體會到旅途的寂寥。只有這種旅途的寂寥,才讓我感到這次旅行的意義。

我就不說途中那些無聊的事情了。第三天時我進入了美濃國。本來我打算去拜訪著名的古戰場S原的,可迷了路,被困在了毫無人煙的山里。可我覺得迷了路是老天爺冥冥之中的一種安排,是步入我夢寐以求的夢幻世界的第一步。或許還會被人們常說的狐狸精給迷住了呢。想到這裡,我冒險的心理從心底油然而生。我心裡一點兒也不害怕,反倒感覺很興奮。我決定就這麼走下去,能走到哪兒就算哪兒,就是晚上睡在樹下也沒關係。於是,我沿著毫無人蹟的小路不停地往前走著。 可是,午後陰下來的天空,到傍晚時分卻看起來像要下雪的樣子,而且不一會兒工夫,就白濛濛地飄起雪花來。我這時也害怕起來,想要趕緊找一個水車小屋之類的地方躲一躲。不顧飢餓和疲勞,我摸黑一口氣爬上了一座相當高的山頂。抬眼一看,山下不遠處還可以看到人家的燈光。我一下子打起精神,下山朝那個村子走去。那時雪已經下得相當厚了,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只從遠處傳來流水的聲音,讓人感覺彷彿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雖然我提前也作了禦寒的準備,可那時風聲肆虐,就算是在人家屋簷下露宿一晚也會讓人受不了的。於是,我鼓足勇氣,打算無論如何也要在別人家裡留宿一晚。

不久,我就到了村口,藉著窗口透出的燈光,知道最靠邊的一家是一座寺廟。我像發現了救命稻草一樣心中竊喜,隨後就進了沒有門的寺院。這時,突然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人聲,我停住腳步仔細傾聽,原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正在唱搖籃曲。 小乖乖睡覺覺呀,輕輕搖呀,小乖乖的保護神去了哪裡呀? 去了山那邊的村子了,買來了村里的什麼特產呀? 咚咚打鼓吹笛子呀,…… 我被那美麗、清脆的曲調所吸引,靜靜地站在原地仔細聆聽。那搖籃曲又被反复唱了三遍。當最後一節隨風飄走以後,我才突然回過神來。環顧四周,發現一個人影也沒有,左手盡頭,模模糊糊地只能看見一個石塔的影子。這讓喜歡冒險刺激的我都感到一絲異樣的恐懼,趕緊朝住人的房子奔去,“咚咚”地敲起門來。

門里傳來了應答聲,不一會兒門開了,出來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和尚,看樣子像是這座寺廟的住持。和尚藉著掛在門框上的油燈的燈光,吃驚地上下打量著我。我簡單地把情況說了一遍,並請他讓我留宿一晚。聽了我的話,和尚笑著說:“你的情況可真是麻煩呀!快請進來吧!”說著便把我熱情地招呼進屋。 “請這邊來。幸好裡面的屋子還生著火呢。”和尚說著,舉著油燈,把我領進了房間。六榻榻米大的房問裡,火盆裡的火燃燒得正旺,暖和得讓人感到窒息。房間一角,放著書桌和書櫃,書桌上一本日文書籍打開著。和尚把燈放在書桌上,從衣櫥裡取出被褥給我。 “我想給你做飯吃,可雇來做飯的老婆婆晚上回她村里的家了,我又什麼都不會做。幸虧我這兒還有別人送來的蛋糕,就請你將就一下吧。不過,我可以給你沖一壺熱茶。”

說完,和尚提起咕嚕咕嚕作響的燒水壺,把滾燙的熱水倒入茶碗裡,然後打開桌旁的蛋糕盒,請我吃蛋糕。我沒有客氣,接住就吃起來了。 接下來我們聊了很多事。和尚是個性格開朗的人,他對我的學校生活和京都的事情很感興趣。可能這些話題是住在深山里過著單調生活的人很難聽到的吧。 聊了一些閒話後,我的身體也慢慢暖和了過來。這時我突然想起剛才在院子裡聽到的搖籃曲。 “寺廟裡是不是有時會有孩子呀?”我徑直問道。 和尚剛開始好像沒聽懂我這句話的意思,停了一會兒才微笑著說:“這座禪寺裡只住著我一個人。你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呢?” 聽他這麼一說,我不禁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是嗎?可是剛才我進寺院時,明明聽到這附近有人在唱搖籃曲啊!”

聽我這麼一說,和尚的臉色突然一變。 “欸?是真的嗎?”和尚把頭探近火盆,確認似的問道。 “沒錯,我清清楚楚地聽到搖籃曲,而且把歌詞全都記下來了。小乖乖睡覺覺呀,輕輕搖呀!……” “我知道怎麼回事了!”和尚一下子打斷我的話,“晚上太黑,你可能沒看清楚寺廟左手邊是一片墓地,你聽到的搖籃曲就是從那邊墓地下面傳出來的。” “啊?!”我大吃一驚,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 “嗯,也難怪你吃驚呢!現在的人,說起幽靈和妖怪,沒人會相信的。可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用道理難以解釋的怪異現象。三年前,我這兒埋葬了一個瘋女人和她的嬰兒,還有一條她珍愛的狗。一到晚上,從她的墓地裡就會聽到唱搖籃曲的聲音,但這歌聲並非什麼時候都能聽到。總之,大家都認為,這個瘋女人的靈魂和她生前一樣,一直在這附近徘徊。”

聽他這麼一說,我感覺就像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全身發涼。猛然抬頭看到對面壁龕上掛著的達摩像,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吧,我竟然覺得達摩那雙大眼睛突然對我眨了一下。不過,我心裡的恐懼還是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好奇心。 “要是您願意的話,我倒很想听聽這個瘋女人的故事,可以嗎?” 說完,我盯著和尚的臉,看他怎樣回答。 “是呀,年輕人的興趣可能比較濃吧。那好,我給你講一講這個故事吧。” 說完,和尚把壁龕前的炭筐拉過來,往火盆裡加了點兒炭。窗外的風聲越來越大,雪打窗戶的聲音不絕於耳。 一旦要真正說起來,我還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好呢。對!應該先從這個瘋女人的身世說起。 這個瘋女人的名字叫阿蝶,她並不是一個天生的瘋女人,而是在她爸爸死後,遭遇了悲慘的命運才發瘋的,她死時才二十歲。阿蝶是鄉下少見的漂亮姑娘,可她的身上卻流淌著可怕的血液,簡單說,她有麻風病血統。據說患有麻風病的女人長得都很漂亮。阿蝶長相出眾,或許也是這個原因吧。阿蝶十八歲之前一直和她爸爸一起生活。她爸爸因麻風病長期不能下床,村里人誰也不願意接近他們。她爸爸好像是九州一帶武士家族的遺老,距今十年前,因患麻風病的緣故,為避人耳目來到這個深山里,在離村很遠的地方住了下來。因為他相當有錢,和女兒一直生活得衣食無憂。可不到兩年,阿蝶爸爸的腿腳慢慢站立不起來了,最終癱瘓了。那以後的四年問,他只能在阿蝶的細心照料下生活。村里人完全不和他們交往,可想而知他們的生活是多麼寂寞啊!我不害怕麻風病,時不時還會去看看他們,可這還是引起了村里人的不快。因為我這座寺院是靠村里人的布施蓋起來的,自然和他們一樣,我也應當迴避才對。阿蝶家裡還有一條名叫小白的大狗,這條狗非常聰明,是他們父女最好的朋友。儘管阿蝶對她爸爸的照料一直都很細心,可她爸爸還是在四年前去世了。阿蝶悲痛異常,好像從那時起,她的精神就開始有點兒異常。不過當時極其輕微,我去她家時根本看不出來她有哪些地方不正常。可村里人依然不願接近她,她可能才變瘋的。在她爸爸死後,我曾勸阿蝶去別的地方,可她很頑固,就是要住在這個地方。她這執拗勁兒恐怕也是她發瘋的一種表現吧!最終阿蝶和小白一起開始相依為命。

要是一直這樣也就罷了,可此時卻有一個天大的災難降臨到了阿蝶身上。是什麼事呢?原來阿蝶爸爸死後不到兩個月,在相當於這個村子鬼門的一座山上,不知從哪兒搬來了五個惡棍。那座山你剛才應該經過才對。他們在那座山上搭了一個小茅草屋就住了下來。這五個惡棍,聽說來自飛彈國的深山,就是從前所說的山賊。他們一到晚上就跑到村里偷菜、搶雞,為所欲為。後來白天也在村里成群結隊、橫行霸道、強伐樹木、欺負小孩。誰只要稍微一反抗,馬上就會遭殃,所以村里人都假裝看不見。你可能難以想像,在明治時代竟然還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做這種事!對他們這些人,警察也沒辦法。畢竟只有到了一定程度的暴力,警察才是可以鎮壓的。 終於,這五個惡棍盯上了可憐的阿蝶。哎呀,想起來都害怕。阿蝶就像被惡鷹盯上的麻雀一樣。他們潛入阿蝶家,輪奸了阿蝶。之後還一直把阿蝶家當做他們的據點,讓阿蝶像小妾一樣伺候他們。村里人雖然非常同情阿蝶,但也無能為力。阿蝶和小白肯定每天都是在悲慘中度過的吧。她柔弱的身體和屈辱的內心肯定在時刻準備著報仇。小白雖說是一個畜生,但它非常聰明,當時肯定明白阿蝶的心情吧。因此後來阿蝶在小白的幫助下,終於報了仇。

話說不久,阿蝶懷孕了。她懷上了惡棍的孩子。命運到底還要捉弄阿蝶到什麼時候才肯罷休啊!在懷孕的同時,阿蝶的精神越來越異常了。我是後來從醫生那兒聽來的。據說人一懷孕就會經常出現一些奇怪的嗜吃現象,平時嘗都不嚐的東西突然會愛吃起來。阿蝶好像嗜吃很厲害。她喜歡吃土,吃煙灰,也吃青蟲,有時甚至捉來蛇剁了吃。在給惡棍們做飯時,她也經常放進去青蟲,或給菜上塗上蛇血。最後那五個惡棍也受不了了,他們終於逃出了阿蝶家,回到了以前的茅草屋中。只有小白依然忠實地跟著自己的主人。 那時,阿蝶的家裡已經變得一貧如洗了,就連當天吃什麼都犯愁。小白常常從村里的飲酒屋等地討來肉片兒,叼回去讓阿蝶吃。村里人很同情阿蝶,也經常把蔬菜和米袋放在小白嘴邊,小白就會忠誠地把這些東西叼到阿蝶手邊。

可那冷酷無情的五個惡棍,就連小白嘴裡叼的東西也不放過。他們殘暴的行為到底要持續多久啊! 剛開始,小白還會反抗,可後來因為害怕被棒子打,只要被他們看見,它就把嘴裡叼的東西趕緊交給他們,然後再逃走。雖然是條狗,它心里肯定也覺得很遺憾吧。它只是暫時使用不抵抗主義而已吧。其實,這個世界上啊,只怕有些狗比人還更要聰明呢。和別的狗不同,小白從不吠叫,可能它想徹底執行不抵抗主義吧!人類的不抵抗主義者都喜歡訴說、抱怨,僅僅就這點而言,狗無疑要比人類更出色些。 閒話少說。不久阿蝶就生了孩子,是一個可愛的男孩兒。村里人知道後,在替她高興的同時,也都暗地里為她悲傷。父親是五個惡棍之一,母親又是麻風病人,這孩子的命運真是淒慘啊!

而且——雪上加霜,生完孩子以後,阿蝶的精神變得更加異常了。 生了孩子不到三天,阿蝶就抱著哇哇大哭的嬰兒,披散著頭髮,光著腳開始在山問原野瘋跑起來。她睜著像黑水晶一樣美麗的大眼睛,一邊詛咒著天那一邊的人,一邊唱著你剛才聽到的搖籃曲,漫無目的地徘徊著。 去了山那邊的村子了 …… 那朗朗的歌聲在山間迴盪,聽得村里人無不潸然落淚。小白有時跟著她,但為了尋找兩個人的食物,它一直都在到處忙碌。阿蝶見了人已經分不清楚是誰了。我靠近她,她只是對我傻笑,好像已經不認識我了。但可能是本能吧,她還是不會忘了給孩子餵奶。她是在三月底分娩的,雖說山里還有點兒冷,但原野上,蒲公英花已經開放,她經常摘蒲公英花逗自己的孩子玩。 阿蝶發瘋的程度越深,她對五個惡棍的仇恨之情也表現得越來越明顯。靦腆的她,之前一直把怨恨深深地埋藏在心裡,可能是發瘋之後自製力減弱的原因吧,她對五個惡棍的複仇心理,以不可阻擋之勢表現了出來。當然那個時候,她已經分不清楚那五個惡棍了,但那刻骨銘心的複仇念頭非常強烈,只要她還活著,甚至就算死去,也不會被輕易地忘記。 村里人路過她家門口時,她總是對小白說:“小白,快去咬仇人!” 她就像對小白施催眠術一般,一直盯著小白,於是,小白就好像聽懂了她的話一樣,張著嘴吐著舌頭,兩隻前腿前伸,搖著尾巴,就像人點頭表示明白了一樣。不知道小白知不知道她發瘋了,但它的確是一條很有智慧的狗。阿蝶偶爾放下孩子外出的時間,如果孩子哭鬧的話,小白就會跑到孩子旁邊,一邊搖著尾巴,一邊裝模作樣逗孩子玩。或許,它很清楚主人為何而發瘋吧。實際上,我後面還會告訴你,小白成功地給阿蝶報了仇。我前面也說過了,小白自己也被那五個惡棍欺負得很慘,一有機會它自己可能也想報仇吧。總之,小白抓住了這次機會。當然,小白不能像人一樣說話,無法知道它真實的想法,但至少從結果來看,這五個惡棍被小白整死了。 我經常從古書中讀到很多關於聰明的狗的故事。例如我讀過為了疼愛自己的主人而去殉難的狗、代替主人去死的狗、幫助主人救急的狗等故事。我想小白也屬於這種很聰明的狗。我每次看到小白,都會聯想到聖賢之人。人們說大智若愚,小白看起來就有點兒木訥。聽說古希臘有一個叫什麼的哲學家,一直生活在桶裡。對!叫第歐根尼,每次我看到小白時就會想起他。小白看起來像在迷糊打盹,其實不然,它是在動腦筋呢。它開動腦筋,終於用可怕的方式向五個惡棍報了仇。 那是四月初的事,五個惡棍在山上不停地砍伐樹木。他們大聲聊著,大聲唱著。這五個暴君都哼著歌,個個揚揚得意。光聽到那歌聲就讓人感到恐怖不已。所以他們在山上砍伐木頭的時候,村里人都故意繞開走,避免碰見他們。因此那天山腳下的大路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 不久,卻有一個中年伙計騎著白行車經過那裡。雖說是山路,但不太陡,完全是可以騎自行車的。這個伙計是馬肉店的僱員,他經常從二里外的鎮上給村里的飲酒屋送馬肉。他也深知那五個惡棍的厲害,可因為騎自行車無法走小路,再加上他覺得跑得再快的惡棍也追不上自行車的,所以就冒險沿這條路而來了。他經常在自行車的後座上綁上筐子,筐子裡裝著馬肉。 那時天已經快黑了。惡棍們早已發現從對面過來的送肉伙計了。他們紛紛跳了出來,擋住了去路,一齊舉著雙手朝伙計衝了過去。伙計大吃一驚,不過他身手敏捷,輕輕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後,馬上掉轉車頭,再次跳上車沿著剛才來的路又逃了回去。 “把馬肉給我拿過來!” “放下馬肉!” 五個惡棍不停叫囂著,從伙計的身後追了上來。可他們當然追不上騎自行車的伙計了。五個人面面相覷,苦笑著坐在路邊,惋惜地看著遠去的馬肉店伙計的身影。 馬肉店伙計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暮靄之中。五個人嘴裡嘟嚷著,正要起身的時候,突然看見從馬肉店伙計消失的暮靄中跑過來一個白色的東西。臨近一看,原來是阿蝶家的小白嘴裡叼著一大塊肉跑了過來。五個惡棍認為馬肉店的伙計在匆忙逃跑時,從筐子中掉出來的馬肉被小白叼了過來。他們正要捉小白時,小白卻和原來一樣,發揮不抵抗主義精神,好像在說“我就把好不容易得來的獵物痛痛快快送給你們吧”,之後把肉塊兒放在路邊,轉身跑走了。 得到意外的收穫,五個惡棍大喜過望,決定馬上煮了它,好好喝一杯。於是就把肉塊拿回他們的小屋了。接下來的事並不是我看到的,只是綜合後來知道的事實推測出來的。接著,在五個惡棍的小屋中,快樂的酒宴就開始了。在微弱的燈光照射下,他們一個個面貌猙獰,活像地獄裡的鬼一樣貪婪地覬覦著桌上的酒肉。 第二天,恐怕是這個村子從未有過的最恐怖的一幕,被一名樵夫給發現了。在半山腰的小屋裡,五個惡棍的屍體橫臥一地,爐子的上面還放著鍋,酒杯和酒壺七倒八歪,一片狼藉。 說到這兒,和尚停下來喝了一口茶。窗外暴風雪的聲音越來越厲害。我急切地想知道接下來的結果。 “為什麼五個人會死了呢?”我喘息著問道。 “樵夫最初發現時,因看到周圍一片雜亂,認為是五個人發生口角,互相毆打死去的。可是四周並無血跡,只是席子上面到處都是嘔吐物,才認為是食物中毒。果然,據後來驗屍的醫生說,五個人的死是食物中毒所致。” “那麼,是不是吃了小白叼來的馬肉中毒了呢?” “正是。不過,小白叼來的並不是馬肉。後來聽馬肉店伙計說,他被五個惡棍追趕,匆忙逃跑時好像碰見小白嘴裡叼著什麼從自己面前經過。從事情的前後經過來考慮,五個惡棍肯定認為小白叼來的一定是馬肉,所以他們想都沒想就把它給煮了。其實他們吃的不是馬肉,而是讓人大感意外的東西。” “那是什麼呢?” “醫生檢查了盤子裡的剩肉,斷定是胎盤。” “胎盤?”我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是的。”我感到毛骨悚然,盯著和尚的臉說不出話來。 “那麼,那是阿蝶身體裡的胎盤嗎?”我感到有點兒噁心,不過還是忍不住問道。 “那就不清楚了。小白不會說話,阿蝶又依然發著瘋。不過,根據醫生的鑑定,那個胎盤雖然看起來比較新,可是裡面已經開始腐爛。因為腐爛而產生的病毒,讓這五個惡棍痛苦得七仰八翻,最後丟了性命。而那個時候,村子裡並沒有人生孩子,所以可以推測那極有可能就是阿蝶的胎盤。” 聽了他的話,我感到非常震撼。儘管那五個人是惡棍,但想像著他們極其痛苦地死去那一幕,還是讓人感到一種非同尋常的感覺。 和尚繼續說道:“聽說這事情以後,村里人都說發瘋的女人和小白終於報仇了。可到底是小白為了報仇有意那麼做的呢,還是阿蝶讓小白叼著胎盤去的呢?或者是純屬偶然呢?這誰都不知道。不過,五個惡棍死了以後,阿蝶就不再說'小白,快去咬仇人'這句話了。不過,她依然還是抱著孩子一邊唱著搖籃曲,一邊在原野上瘋跑。一年以來一直困擾這個村子的惡魔終於被除掉了。村里人為了表示感謝,之後讓小白給阿蝶送食物的人越來越多了。 “然而,悲慘的命運還是不肯放過這可憐的人。五個惡棍死後不到一個月,阿蝶家竟突然起火,把阿蝶、孩子和小白都燒死了。人們流著眼淚把三具屍體埋葬在這座寺廟的墓地裡。直到現在,從墓地裡還時不時能聽到阿蝶唱搖籃曲的歌聲……” 聽了這個悲慘的故事以後,那天晚上,我一直都在想著阿蝶的遭遇,一晚上都沒睡著,有了這個故事,我才覺得這次旅行沒有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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