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六月六日誕生的天使

第11章 第六章

六月六日誕生的天使 爱川晶 15271 2018-03-15
“為什麼,你會露出這麼恐怖的表情呢?”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自己才想起現在所處的立場。 就緒果來看,這也是沒辦法的,雖然已經對柬埔寨內戰的話題談得很深入了,但就我本來的目的而言,我應該要早點打斷這個話題,然後好好地從男人的口中套話,不這樣做以得到有用的情報是不行的。 為了這個目的,是需要小心注意別讓對手對我產生可疑的想法的。而我用兩手重拍桌子的行為簡直就可說是愚蠢的極致了。 (糟糕,再這樣下去的話。就會演變成大麻煩了。) 男人兩眼圈睜,直盯著我看。如果放著這個狀態不管,恐怕不需要一分鐘的時間,他的臉色跟眼神就會劇烈改變了。 “等等!不可以這樣,這行為很糟啊!”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說出這句話。

我的語氣裡怎麼聽都很緊張,而且,為了隱藏心中的動搖,我還特別把眉頭皺起來,瞪著男人看。 “餵,別慢吞吞的,快把桌子認真地整理好!” 我還說出這麼嚴厲的話,明明會把鍋子裡的湯翻倒出來,全部都是我的關係。雖然我馬上就脫口而出了,但這句話之所以這麼說,全是因為剛剛看到那個男人不可理解的行動才讓我說出來的。 他看到了所有的過程,明明知道我說的是謊話,他還是“哎呀,湯汁溢出來了呢?”這麼說著。然後做出了找面紙盒的動作。 他一定是對我突然大聲叫起來的事情感到混亂,無論如何,總算是用很容易被看穿的演技。躲過了這個緊急事態,我跟平常一樣地這麼解釋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這邊也跟著演才是上策。 他的反應很快就出現了。

“啊,對不起。那個,面紙、面紙。啊,原來在這個地方啊。” 他從自己背後的地板上拿起面紙盒,立刻就連抽了好幾張,然後很匆忙地擦拭著桌面。這模樣簡直就像是看到“母親的惡作劇”的小孩子。 對於這超乎想像的反應,我則是平心靜氣地接受了。 (這麼慌張的樣子,該不會是認真的吧?不,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這一定是他在演戲。)“真是的,這不就跟小孩子一樣了嗎?真是讓人困擾呢!餵,也給我幾張嘛!”自己也跟著一起演起來,跟他拿了面紙後,我也開始清掃起在地板上散落著的薄荷。 (……我,有兒子。雖然具體的記憶裡只有一個而已,但不管是擁抱的觸感,還是乳頭被強力地吸吮時的感覺,我的身體還記得很清楚。因為我是個母親,這種事情也是理所當然的。他的名字叫做淳。他是在五歲……還是六歲的時候,發生了交通事故,嗯……在那之俊,事情又變得如何了呢?)

由於中途就被拉回現實的緣故,最重要的關鍵點就在曖昧的情況下,拉下了布幕。 明明眼前都已經浮現出小貓害怕的鮮明表情,可是我孩子的長相,卻只有模糊的輪廓跟髮型而已。雖然我事故發生時的情況記得很清楚,但在那之後的過程卻是完全記不起來。 (在送到醫院之後,淳他……啊,不行!我真的完全想不起來。) 雖然最剛開始我有種很近、手就快要碰到他的感覺,但是從幻覺清醒過來後。就算我再怎麼想要靠近他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我已經開始覺得焦躁、不安起來了。 (該不會,他就在病院裡沒有呼吸了吧……不,不可能。他絕對還活著,應該是在那裡,等著我這個媽媽回去,然後再跟我道歉吧!)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就算早一刻也好,我非得找到自己的家不行。

男人將桌上擦乾淨後,就把床邊的垃圾筒拉近手邊。 (淳現在到底是不是健康地活著呢……眼前的這個人,他會知道嗎?) 如果我跟他真的是戀人關係,那麼他就一定會知道。我一想到這裡,就變得更想要早一點詢問他,想要壓抑這種衝動實在是很辛苦。 (我不可以焦慮起來。總而言之,之前已經決定要先知道自己正確的名字跟地址了。但是我到底該怎麼做呢……) 我一邊問著自己,一邊把麵紙揉成球丟進垃圾筒裡。 白色的球消失在藍色圓筒裡的瞬間,我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嗯你這邊有紙跟原子筆嗎?” “嗯?啊。有啊!” 正在整理桌子上餐具的男子手停下來,轉頭看我。 “你要做什麼用呢?” “要拿來做姓名占卜。”

“姓名,占卜……?” 他呆了一下,我很快就接下去繼續講。 “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可是從書裡面學來的喔!嗯,就是拿標準四個字的全名來看,最重要的字是中間那兩個字,把它們的筆劃加起來代表的意思就是'人格',姓的兩個字筆劃相加就是'地格'代表著年輕時候的運勢。再把四個字的筆劃全加起來就是'總格',它代表著晚年的運勢,最後再把最上面跟最下面的這兩個字筆劃相加就是'外格',這主要是表示著家庭的運勢。怎樣,很值得做做看吧?” 為了掩飾我的企圖,於是我快速地說著,然而要是被他拆穿是虛張聲勢的話,我整個人一定會愣在那裡的。 (為什麼,我會知道這種事情呢?把姓名占卜這種好像曾經聽過的名字當做藉口,雖然是自己隨便說出來舉個例子而已……嗯,好像有什麼奇怪的地方。而且我不覺得現在說的內容全都是隨口說說的。)

我好像有一點關於姓名占卜的基本知識。 (難道……我是個算命師?) 我的腦子裡也浮現過這種想法,但如果要就此下定論還嫌太快了點。因為占卜從很久以前就持續形成風潮,這種程度的內容,就算普通人知道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嘿,原來如此。你還會這種宴會技巧啊!” 男人的表情放鬆下來,但並不完全是因為笑的關係。他的嘴角雖然稍微緩和了些,但我還是可以看到他的眼裡浮現出困惑眼神的模樣。 “嗯!這個占卜,說不定會很有趣呢!” 他點著頭站了起來,然後朝著書桌走去。 筆記型電腦的液晶螢幕裡,南方島嶼螢幕保護程式已經結束,而且電腦的電源被關了起來。男人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 我安靜地放輕呼吸,直盯著他的背影看。

他穿著黑色運動服的身影很寬,一副很強壯的樣子。特別是在他肩膀的肌肉更是高高隆起,就算是從衣服外面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被這個人……我被他抱過了。) 我又再一次回想起身體交纏時,那種栩栩如生的觸戚。 床墊彈簧擠壓的聲音,彼此狂亂的喘息聲、從自己嘴巴里叫出來的快樂呻吟聲、兩個人肉體結合處所傳出來的淫靡聲響。 隨著這些混合在一起的聲音,我全身又開始熱情地燃燒起來了。 (我的身體……正在渴望他。) 雖然因為記憶喪失的衝擊,而一時忘記了,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跟他現在應該已經立刻一起倒向床上了。 (因為我已經產生了這種感覺,果然,我們兩人就是戀人關係……) “yoshie小姐,她。”

我突然覺得一陣毛骨聳然,嚇得我快要跳起來了。 “咦?那,那個聲音是……” 我想他的確有叫我的名字,於是就小聲地回答他,不過他就這樣子繼續下去。 “yshie小姐她好像要幫我做姓名占卜。接下來,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呢?實在是很讓人期待呢!” (……他在對著誰說話呢?) 我往房間裡面的每個角落徹底瞄過一遍,但是除了我跟他兩個人之外看不到其他的人影。 (那麼,他就只是自言自語吧!這樣的話,不知為何……) 我正覺得混亂時,耳邊突然傳來筆在紙上寫著字的聲音。從他寫字的樣子來看,應該是準備寫他自己的名字給我吧! “那個,麻煩也幫我把我的名字寫在那裡吧!” 趁著這個機會,我說出這句話。

“咦……為什麼?” 他停下寫字的動作,雖然沒有回過頭看這邊,但是他已經聽到了。 “我想也做做看相性判斷。不管怎麼說,我們不是在交往嗎?就把兩個人的名字寫在一起,再拿過來吧!” 喉嚨覺得很乾,沒辦法好好地發出聲音。 雖然知道這很勉強,但是無論如何我一定得要繼續前進。 當男人維持著不說話的樣子,再一次開始動手寫字的時候,我真的是鬆了一口氣。 (好!這樣應該可以做到一些事情。寫完自己的名字之後,這次是我的……哎呀?現在是怎麼了?) 我聽到“啪嚏”聲。很顯然地,是行動電話蓋起來的聲音。 雖然因為男人背對著這邊,所以我沒有看到他手的動作。但他應該是看了手機一眼,他從剛剛到現在為止,到底做了幾次這樣的動作呢……只聽到振筆疾書的聲音,他現在寫的,一定就是我的名字吧!

(……手機的畫面上,說不定貼了我的大頭照。) 既然是戀人關係,這也是非常理所當然的行為。 (最近的手機,都搭載了把拍到的相片加上文字的功能。我記得,那好像叫做“便條功能”吧?在待機畫面上貼了我的相片,如果他加了名字的話……) 就算是一點也好,如果字寫錯的話,姓名占卜的結果就會有巨大的變化。所以,他才會再一次地確認不是嗎? (不對……這果然很奇怪。他到現在為止已經把手機拿出來很多次了,然後瞄過待機畫面。雖然是四個字或五個字的名字,但想要一下子就忘記,我怎麼想都覺得是很困難的事。還是說我的名字是用上了難懂到看到沒看過的字嗎?) 就在我混亂地盯著他看的時候,男人已經從桌子上把紙拿起來,朝著我轉過來了。 看著他走近的身影,我眼睛突然睜得大大的。 他胸口掛著行動電話的樣子,雖然到現在為止都一樣,但是就在行動電話旁邊,我看到一支金屬制的細棒正晃來晃去地搖動著。它的顏色跟電話一樣是銀色的。也理所當然是用藍色的掛帶綁著,也一樣是掛在脖子上。 雖然知道他在脖子上綁著的結是兩個,但是從他貼身帶著的情況來看,應該就是這個東西。仔細一看,這並不只是單純的金屬棒而已,它的前方跟側面各自有著好幾個的按鈕,而且上面還附有小液晶螢幕。 (那是什麼東西啊?) 男人漸漸走近。 胸口上的手機跟棒子彼此撞擊,發出了“鏘、鏘”的聲音。 (嗯……啊,對了。我想起來了。那是錄音筆。) 這是一種不使用磁帶的錄音器材。就跟IC錄音器材一樣,這是把聲音記錄在機器本體裡面的磁碟上,就算是價格便宜的東西,也是可以輕鬆錄上十數個小時的聲音。 (但是,為何……他會小心地把這種東西隨身帶著走呢?) 這個時候,我的耳朵旁,又重新回憶起剛剛幾分鐘之前的男人聲音。 “yoshie小姐她好像要幫我做姓名占卜,接下來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呢?實在很讓人期待呢!” (那個是……在用這個錄音筆,把聲音錄下來的聲音嗎?) 就在我這麼思考的瞬間,我回想起有某個推論,可以把我到現在為止所感覺到的疑點全部都加以說明。 (的確,如果是這樣所有的疑點就都說得通了,不過,難道他……) “嗯,這給你。”我把頭轉向前方,在我的眼前,是一張白紙。 “啊……哎呀,謝謝。” 果然,還是得先解決這邊的事,暫時停止探索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把視線落到他拿給我的紙上。 他拿給我的紙,是一張B5大小的報告用紙。 最上面用橫書的方式寫著“姓名占卜”四個大字,紙的中間附近,則是用比剛剛小的字,寫著一對男女的全名。 右邊的是“關室冬樹”,左邊的是“辻好江”。 (辻好江……這邊則是關室冬樹……嗎?) 連想都不用想,“yoshie”的漢字念法,就跟我一開始所想到的是一樣的。 “辻好江,辻,好江……辻好江。” 我用只有自己一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重覆了好幾次。 清楚知道自己全名之後,雖然我期待內心能夠對名字發生某些反應,但不管我再怎麼集中精神,還是什麼都感覺不到。我不但沒有回复記憶的跡象,甚至還無法確定說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名字。 正因為事前的期待過大,讓我的失望也很強烈。但現在,就算是只前進一步,只要有往前邁進的話就值得滿足了。 “那個,從這裡開始。又會變成怎樣呢?” “咦……?” 不知道什麼超的,這個男人……不,“關室冬樹”已經在我對面的布座墊上盤腿坐下來。 “會變成怎樣,又沒什麼……” “喂喂,你別開玩笑了唷!” 冬樹笑著,揮動右手。 “就只是叫我寫下名字,卻不幫我做姓名占卜。這樣的話,簡直就像是詐欺嘛!” “……是啊,的確是這樣。我當然知道啦!你這麼急,真的讓我覺得很困擾呢!”看起來像是在口出惡言,但內心則是非常焦躁。可是,也不能就為這種事情道歉。 “那麼,我就早一點開始吧!” 我拿起紙跟一起被拿過來的筆,總之,就先把所有字的筆劃寫在漢字的旁邊。 首先從男人的名字開始。 “關”是十四畫,“室”是九畫,“冬”是五畫,再來的“樹”是十六畫吧! 加算已經全部都整理好了之後,接下來是我的名字。 (嗯,“辻”是六畫吧?“好”也是六畫。之後的“江”……哎呀,這也是六畫呢!這也就是說……) 我的指尖開始微微發起抖來。 寫在報告用紙上的名字旁,阿拉伯數字的“6”正直直的排成一行。 “'六六六'嗎……我記得,在默示錄裡不是也有出現過這個數字……” 冬樹眉頭深鎖,在這個數字跟我的臉來回看了幾次後這麼說。 他指的是新約聖經裡的默示錄。預言世界終結的這本書裡,“六六六”是以“獸的數字”出現的。這個獸,最常見的解釋就是惡魔……就是因為他知道這件事,冬樹才會皺著眉頭這樣看我吧! “不對,這個跟那個是不一樣的喔!”又一次,我的嘴巴又開始擅自動了起來。 “不一樣?”冬樹歪頭看著我。 “就姓名占卜的情況來看,用古字體的筆劃來算是一種鐵則。'三點水'是'水'所以是四畫,'辻'就變成了七畫。也就是說,我名字的筆劃,從上面算來是'九六七',絕對不是什麼'六六六'的唷!” 這種知識,到底是從那裡冒出來的呢?而且最訝異的就是我自己。但是,話都已經說出來,就沒有辦法再收回了。 “那麼,就從冬樹這邊開始做做看吧。因為是占卜,所以並不全只是說好事而已唷。你有所覺悟了嗎?” 再一次地提醒,對方很快就點了頭。 “首先,最重要的'人格'是十四。哎呀,這可不是很好呢!十四是個兇數,這代表著家族的緣份淺薄、表現出孤獨的樣子。不過,你也不要因此覺得失落唷!'地格'的二十一就是所謂的領導運。因為是這可是立於其他人之上呢!” 舌頭動得越來越流利了。 “你的'外格'是三十嗎?這個數字也不能說是很好呢!接下來是最後的'總格'一也就是今後的運勢是那個,二十三加二十一是,四十四。” 我突然停下動作。 當然,我不可能把全部的數字吉凶背起來,但是我卻記得四十四代表的意思。為什麼呢?因為就姓名占卜來看“四十四”是最壞的數字。被稱之為“家破人亡的數字”,代表並暗示著生病、失敗、遭難、離別等等各種的災厄。 雖然我從一開始就說明了並不是所有的結果都是好的,但是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子的話題。這實在是太不吉利了。 “你是怎麼了呢?別講到一半就安靜下來,好好地把最後的結果告訴我吧!” “咦?那個。因為,這個是……” 冬樹的眼神稍微開始變得有點生氣。 “我名字總筆劃的四十四畫,是這麼不吉利的數字嗎?” “唔,不是,絕對不是!冬樹,別自己隨便地老是往不好的方向想像。這種性格得快點改過來。” 我毫不留情地說著。 變成這個樣子的話,我就非得全部都扯謊才行。 我立刻開始從他名字的字的筆劃組合當中,尋找出有沒有好的數字。 “室”的九畫“樹”的十六畫相加,就是二十五。本來這樣的計法就是徒勞無功,而且沒有任何意義,但是為了要打破局心,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四十四是可以招來並且享有成功、幸福的吉數喔!只是呢,雖然頭腦銳敏、才氣縱橫,同時也有著偏屈性呢!” “倔屈……?” “指的就是頑固,跟彆扭的意思。怎樣?你的人生從姓名占卜裡全都被看穿了吧?” “……嗯,的確是呢!” 冬樹“噗”地一聲笑出來,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我的總格是二十二呢!遺憾的是,這並不是什麼太好的數字,特別是有意志薄弱這個問題,換句話說,這也表示著是個太常吸引某些事情而導致災難的運勢。從我們兩個人的相性來看,這不是最差的嘛!怎麼辦?好想找人幫幫忙啊!” 看到我用兩手大動作的遮住臉,冬樹笑了起來。 “……是這樣的啊!這樣,就只能說你真是不幸啊!” “會這麼不幸還真是對不起你啊!” “嗯,別這么生氣嘛……” 他一邊笑,一邊抓住垂吊在胸口的錄音筆。 然後,用錄音筆的最上端靠住嘴角。 “姓名占卜的結果已經整理出來了。”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我的人格是家族緣份淺薄,孤獨。地格是領導運。總格雖然是能夠招來成功跟幸福的相,但缺點就是頑固而彆扭。所以,跟意志薄弱之類的女生,相性不好。就是這樣。” 我一時之間陷入了茫然自失裡。 我的感覺果然沒有錯。冬樹使用錄音筆來當作是日記的代用品。 這種舉動本身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因為使用東西的方法是個人的自由。 但是,在那些舉動裡總讓我覺得奇怪。因為不管再怎麼想,都不算普通。 “嗯,那個……” 我忍不住開口問了。 “為什麼,你要錄音呢?” “咦?你說什麼?” 冬樹已經把手從錄音筆上放開了。錄音筆就像個銀色的鐘擺在他的胸口上搖動著。 “你現在把自己的聲音錄起來了吧!像'姓名占卜的結果已經整理出來了。'這句話。” “啊,你說這個啊?你想知道我錄音的理由嗎?這個當然是因為比用手寫來得快啊!”對我來說,這答案簡直有跟沒有一樣。 “用錄音筆錄音之後,在晚上睡覺之前,把當天的內容寫在筆記上。嗯,有時候。也會有處理兩天份量的事情呢!” “這個……也就是日記吧!” “是啊!” “雖然我知道這是日記……不過,我卻沒辦法理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為什麼,你是指那方面的事?” “可是,不就是如此嗎?把占卜的結果錄音起來,嗯,我雖然知道你為什麼錄啦……可是在這之前的,你不是也說過'yoshie小姐她好像要幫我做姓名占卜'的話嗎?像這種事,就算不特別使用錄音筆記錄,只要稍微記一下不就可以解決了嗎?” “記一下,就可以解決了……” 他原本心情很好的笑臉,在這個時候,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我沒辦法進行記憶之類的動作,這你不是也知道嗎?” “知道……我知道什麼啊?” 就算我心裡明白這是危險的行為,我還是渴望聽到他的答案。 “因為我的腦子有損傷,就算是只是短短的五分鐘或十分鐘左右的時間,我也沒辦法維持這段時間的記憶。但是不知為何地只要我有個對象集中意識的話,也是可以保持比這段時間更久的記憶呢!” “……咦?”我不由自主地叫出聲音。 這個叫聲是因為強烈的衝擊吧!因為同一時間裡,在我心中有個正在點著頭的自己。就在剛剛我所假設的論點裡,雖然感覺非常漠然,但原來他是“有著記憶上的障礙”這種問題啊! 雖然因為看了他滔滔不絕地講出柬埔寨內戰詳細歷史的樣子,就自己用“怎麼會,不可能會有這種事”這種理由否決了,但如果損害的原因是後天造成的話,恐怕就有可能會發生這種現象。 (只要經過五分鐘到十分鐘,記憶就會消失……) 我果然是沒辦法考慮到這種程度的重症。 雖然這樣講,但既然他這麼說,我也可以找出好幾個能夠印證這種說法的情景。 首先在我腦子裡浮現的,就是在跟米麵相關的話題時。他平靜地把幾乎完全相同的內容重複說了兩次的畫面。雖然我當時覺得是因為他突然地從白日夢裡醒過來的關係,讓自己陷入恐慌常小之俊,為了回復到原來的氣氛,特地又再一次地重覆等等的理由,但這個推論跟事實大不相同。 為了不讓自己忘記正在煮湯,就使用了行動電話的行事歷功能讓警告鈴聲響起,理由也是一樣然後……對了,就是那個廚房。 我終於知道在看到它一瞬間,所感覺到的違和感的原因了。 就是那圈寬網跟吊鉤上的櫃子。他運用著各種不同的器具,也花了不少心思整理讓所有的料理用具能夠一覽無遺。把敲肉錘拿到某個地方,然後就這樣忘記的話也是很可怕的。 每天確實記錄菜單不會覺得無聊嗎?那個時候我這個問題的答案,我記得是這樣的——“如果忘記吃過什麼,讓早中晚老是吃一樣的東西的話,營養會失衡吧!” (也就是說他也算是喪失記憶了啊!從他的情況來看。就是完全沒辦法把現在所體驗到的記憶累積起來。因為他在短短的數分鐘裡意識就會重置,在這個時間點之前的記憶就會消失。) 雖然小說是個很罕見的例子,但我記得也確實存在著像這一種的記憶障礙。這種事情因為是知識,所以我還記得。這是我在書裡面讀到的嗎?還是在電視裡看到的呢? ……也說不定是我從誰那裡聽說到的。這種障礙的原因雖然主要是頭部的外傷,但是也會有因為腦內出血等等症狀而引發的情況。 (這叫做什麼症狀呢?這是……跟因為事故而撞到頭,引發過去的記憶消失的逆行性健忘相對,這個是順行……不,應該叫做“前向性健忘”吧! 就算是如此,這是多麼諷刺的情況啊!喪失記憶的我,要從患著前向性健忘的男人口中套話。找出自己真正的身分這種事……真是太可笑了,簡直就是漫畫嘛! ) 我打從內心深處湧現苦澀的笑意。 我肩膀晃動著,雖然嘴角正準備湧現笑容,但是才笑到一半,瞬間笑容就凍結了。 因為我跟坐在我對面的冬樹,眼睛對上的關係。 他臉上的表情是我至今已經看了好幾次、像能面且二樣的缺乏表情。因為我詭異的言行舉止,他開始對我起疑心了。 雖然我心想著“糟了!”,但是已經太晚了。就算是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打混過去,但是也不可能馬上就找得到。 冬樹把掛在胸口的手機拿起來,用左手的大姆指彈起似地打開。 然後把右手食指對著偵測器放著。 指紋認證結束後,待機畫面裡是我的臉,恐怕是伴隨著“辻好江”這三個字出現吧!也就是說,如果活用了記事的功能,說不定就連我的聯絡方式跟基礎資料都能夠一起出現。 雖然從我打開這個房間的門那一刻開始,已經不知道被冬樹叫了幾次名字,但是他在叫名字之前,應該也是反覆做著同樣的動作。他並沒有具備不經過這個手續就叫出我名字的能力。這也就是說“我是在他患了前向性健忘症之後,才認識他的”我這麼想著。 從到現在的例子來看,在這麼確認結束之後,他的表情就會改變,然後露出少年一樣的笑容,但是這次則是完全下同。 他僵硬的表情完全沒變,就把手伸進牛仔褲的右口袋裡。 我只能靜靜看著他。 他從口袋裡拿出來的,是皮革封面的手冊。他把皮帶解開後,打開手冊最前面一頁。他一邊用指尖畫過寫在裡面的文字,一邊不時偷瞄著我的臉。每瞄過一次後,眼神就越來越兇惡,到最後盯著我看的銳利眼神,跟幾分鐘之前相比,完全無法想像是同一個人。而且,我也不認為他會是生活在普通世界裡的人類。 (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我感覺到全身的皮膚都起了雞皮疙瘩。 “我有一些事情想問你,請你告訴我。” 雖然他的語氣很冷靜,但是卻充滿了不容我拒絕的威壓感。 “今天,我醒過來的時候是下午的兩點三分。這個時候,第一點,我平常應該是戴在右手腕的手錶不見了。因為我在睡覺前,一定會把皮錶帶的帶頭用尼龍繃帶固定住,所以不可能自然拿下來。雖然我已經從床下找到了尼龍膠帶,但是那樣子很明顯是被破壞之後取下來的。 “而且不只是這樣。枕頭旁的時鐘,也停在凌晨零時四十五分的地方。我檢查後,發現這是因為電池沒電了,雖然我立刻就換上新的電池,但在查看手冊之後,我發現我在半個月之前才剛換過電池而已。在短短兩個星期之內電池就用完是很奇怪的。如果跟手錶被拿走的事情聯想在一起,我完全不認為這些事情只是偶然而已。” 冬樹直瞪著我看,我連想要點頭,搖頭都辦不到。 要把他列舉出來的可疑點加以說明,是非常簡單的事。只要這麼說就好了。 “因為是我要讓你這麼想的。” 這恐怕就是那個穿著聖誕老人服裝的奇妙老人的建議,讓我一起跟他待到今天下午六點,好把他絆在這個房間裡,原本是這麼計劃著。把他灌醉、跟他沉溺在性交當中,然後操作著時鐘跟暖氣,讓他對時間產生錯覺。 只是,跟這個目的有關的事,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不,是忘得一干二淨了。所以沒辦法回答。 “……你為什麼不講話?” 男人探出身子。 就算他這麼威脅,我的嘴巴還是緊閉著,於是,他就伸出右手向我抓來。 “餵!你快點回答我!” 男人大聲地叫著:“你到底在計劃些什麼?” “我今天有些想問你的事喔!” 在紅綠燈燈號轉變成綠色的同時,我對著駕駛座說話。 “嗯,啥事?你說清楚一點。” 把手煞車放下之後,江藤一瞬間望著我。就算是像今天這種陰沉的天氣也好,除了在開車的時候、晚上的時間以外,他大多戴著太陽眼鏡。 踏下油門,車子開始在國道上奔馳著。 我們所搭乘的這台車,是台暗灰色的雪鐵龍,這是江藤的愛車。 就暴力集團相關人士喜歡的車種來說,在一般人的腦子裡很快就會浮現出賓士等等的德國車。但是與這個想法不同,他特地選擇法國車,這充分錶現出江藤的興趣。雖然是上掀式車門的車種,但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四門廂型車,還是會覺得這是稍微有點奇怪的設計。 本來,現在這種與柴木組之間的緊張狀態持續已久的情況下,也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會被常成目標。與其要坐在漆成黑色的賓士上,坐在這種車里或許會比較有安全感。 “就是那個男人的病情啦!” “那個男人……?” “不就是他嗎?那傢伙。就是關室冬樹唷!雖然之前已經聽說過是叫做'前向性健忘'的名字而已,不過,你還沒有好好跟我說明那是什麼吧?你是大學畢業的,也有一些學識,就算是跟這個症狀有關的事,好像也可以把它說得非常詳細的樣子。所以就趁這個機會,我希望你能把這事情好好地告訴我。” “啊啊,是這種事情啊?嗯,倒也不是不能說明的事情……” 江藤說得很不清楚,從西裝口袋裡拿出香煙來。 雪鐵龍正沿著現在被通稱是日光街道的國道一一九號線往北邊前進著。照這個樣子一直北上的話,很快地就會進入今市市,現在道路兩旁出現了被指定為國家天然紀念物的杉並木。 但是,這裡離今市市還是有段距離。因為我們還沒有離開宇都宮市的市街地。 黃昏時分,道路非常擁擠。雖然好不容易由紅燈轉成綠燈,已經可以開始前進了,但還前進不到一百公尺,雪鐵龍立刻又陷入了下一個塞車陣裡。 “雖然如此……現在這個時候是怎麼了呢?” 在嘴裡咬了一根香煙之後,江藤這麼說了。 “既然已經跟他混得很熟了,就見面的次數來看,你不是比我還更常跟他見面嗎?為什麼不直接問他呢?” “那個,雖然有見面,但是我跟他不就是沒有聊天的時間嘛!因為他總是很快地把要做的事情做一做,接下來就說'我很忙'之類的話,就把衣服穿上了。也不適合跟他用電話聊天,再說也不能隨便打你的手機詢問你吧?” “哼。你沒想過自己調查看看嗎?比如說,看看書或什麼之類的……” “書?就算是笨蛋也會說算了吧!就算看了醫學相關的書,我還不是什麼都不清楚嘛!” “這只是藉口而已。嗯,其實我也沒有不能說明的理由……話說回來,你到現在已經習慣得差不多了吧?” “什麼……?” “因為,他就算是在眼前發生的事情,也會一件接著一件忘掉吧?這樣跟他在一起生活,你沒有什麼障礙嗎?” “雖然一開始多少是有的,但是現在就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似地沒有違和感。那個人的情況況,能夠把記憶姦好地維持住的時間,長的話是十五分鐘,短的話,大概是四、五分鐘吧!雖然看起來集中精神在某種東西時的時間比較久,但就算這樣,十五分鐘左右也就是他的極限了。之後就會全部都重置呢!” “重置……哼哼哼哼,這個,還真是奇妙的用法呢!” 維持叨著香煙的樣子,江藤用鼻子笑了起來。 “不要發出這麼下流的聲音啦!那個人呢,非常地好欺騙。這個就是我為何能在沒有違和感的情況下彼此相處的第一件事。” “欺騙……?” “對。因為我性格還滿隨便的,稍微一個不注意就會把三十分鐘還是一個小時之前所過的話題再講一次喔!雖然對方不可能會記得住,但他還是會好好地就著事情回答我。當然,也有曖昧的表現呢!他回答地很得體時,不知為何地我會認真地考慮起'這個人,說他得了健忘症之類的,是在說謊吧!'的想法呢!” “原來是這樣啊!我也針對這傢伙的症狀,稍微地調查過了,類似的病例在書上有寫喔!這個病人會從跟他詢問的對方表情跟語氣裡,很快地找出對方的意圖,然後選出適當的回答。這個人的職業是酒保,可是好像因為他在吧台的應對幾乎是完美的情況下,所以讓人完全沒辦法相信他有記憶障礙這個事實的樣子呢!” “冬樹也是這樣。他很擅長解讀周遭的氣氛。雖然同樣的事情常常被反覆地講了很多次,看起來也是從我的反應上就知道的事,但是他很快就會轉移話題。看來他的性格非常認真,為了彌補自己的障礙,也下了各種的心思,這讓人非常讚賞呢!” “心思……?噢,那可真是有趣呢!說些具體的情況讓我知道吧!” “我完全沒辦法數得清呢!嗯,比方說,廚房好了。他為了讓所有的調理用具都能一眼就看清楚好拿,就全部好好地整理過。連早中晚三餐的菜單也是,他全部都記錄貼起來。” “像這種程度的事,是理所當然的吧!他是怎麼記錄一般的生活狀況的?雖然好像有用錄音筆的樣子他是把錄下來的東西寫進手冊裡面嗎?” “不對,手冊就如表面上所看到的是備忘錄。他好像是直接輸入電腦裡的樣子。這是他每天晚上的目課。然後,最後再輸入密碼。因為小心的關係,他說過會每天更換密碼。” “啊啊,是這樣的啊!哼哼哼。”江藤又開始用鼻子笑起來了。 “每天每天地更換的,還真是辛苦他了啊!不管再怎麼絞盡腦汁,結果還是些沒用的殘渣嘛!” 雖然很想對他說,別盡扯些無關緊要的事,但我還是忍耐下來了。因為現在,我是站在學生的立場。 就在跟通過古墳時代後期,以有著群集墳這種遺跡而有名的長岡百穴這個宇都宮環狀線之間的交叉點開始,車的流量開始變得平順了起來。這個地方,最近,開始一家一家地開起郊外型的餐廳跟購物中心等等的店,雖然變成就算是在市內也算是繁華熱鬧的場所了,建築物還是新舊相間地混在一起,雜亂無章的印像也還是揮之不去。 道路兩旁是櫻花樹,這幅景像也延續了很長一段距離。在春天盛開的時候,真的是很美麗啊! “對了,要說認真的話,一定要講到的就是那個面具。” “面具……?對了,就是他在晚上,戴著睡覺的,那個橡皮做的東西嗎?” “就是那個。他在後面也用別的比較細的橡皮綁著,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拿下來的東西。但是,他就是戴著那個東西。果然是會讓人覺得很詭異的東西。” “是這樣的啊!那麼,你有看過面具的背面嗎?” “沒有。我也絕對不想去看。” “他到底是寫了什麼記錄在上面呢?” “我可以掌握某種程度的方向呢!那大概是早上起床的時候,為了不讓自己感到困擾的東西。應該是'用左手腕上的鑰匙打開床下的金庫,拿出行動電話跟錄音筆'之類的記事吧!” “原來如此,因為把該做的事情的順序,全部都寫在上面吧!” “雖然我沒有看過他這麼做的樣子,但是剛開始的時候,他好像也在醒過來的時候陷入了多次的混亂當中。他會把洗臉台的鏡子打破,看樣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那個時候的記憶消失了,雖然不知道正確的情況是如何……大概是自己映在鏡子裡面時,不只是眼神改變而已,而且連自己的臉給人的感覺也完全不一樣了吧!” “的確是如此,因為他每天早上都在完全的重置狀態下醒過來的緣故,如果不做些事情的話,他就會因為不安而沒辦法忍耐吧!” 駕駛座那側的窗子打開一半,他朝著外面吐出煙霧。明明就是個老煙槍,卻很討厭愛車裡有香煙的味道。所以,我也不會在這個車子裡拿起香煙來抽。 “也到了把那個疾病的事告訴我的時候了吧!” “啊,是啊!”汪藤把香煙押熄在中控台下的煙灰缸裡。 “雖然我想盡可能把前面該知道的東西縮短,不過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一般來說被稱之為'記憶'的東西,它的真面目實際上因為很複雜,所以有很多不能被解釋清楚的地方。但是,一般來說我們可以把它想像成是由'短期記憶'跟'長期記憶'。然後是'展望記憶'這三種所組合而成的東西。這三種個別獨立的記憶體系,也就是說,是記憶的儲藏庫。” “突然就說出很難的事情呢!總之,你就把它弄得容易了解一點吧!” “我盡力,首先是短期記憶,這個舉例來說,就是當你在電話簿裡找到電話號碼後,到實際打出去之間記住,在這樣的情況裡被使用的記憶。” “就只是稍微地把它放在腦子裡,之後就被忘掉,是這樣的感覺嗎?” “就是這樣,下一個雖然是叫'長期記憶',因為這個是把記憶下來的情報等到有再一次提取的必要之前儲存起來的記憶體系。如果再加以細分,就可以得到'延遲記憶'、'近時記憶'、'遠隔記憶'這三種記憶。” “咦?你這樣講,我的腦子根本就記不住啊!” “嗯,你先別放棄地好好聽下去吧!這個並不是那麼難的事情。延遲記憶是用來回想起幾分鐘前到大概幾個小時前到底做了些什麼事情的時候使用的。近時記憶是,幾天到幾個禮拜之前。然後等到變成了遠隔記憶,就是幾年到幾十年以前所做過的事的記憶。” “也就是說,這些全部都是記億的不同功能嗎?嘿,還真是弄得很複雜呢。” 我左右搖頭,朝著副駕駛座的椅背上靠去。 “接下來,是一開始說過那三種分類的這個展望記憶,就是從現在開始關於自己計劃要做的事情的記憶。像是誰跟朋友通過電話啦,記得要到那裡去之類的預定,就是這個東西。 “終於,從這裡接下來就是本題了呢!就關室冬樹的情況來看,他的即時記憶是完全沒有問題的。看了電話簿,把記得的電話號碼按下去等等是輕而易舉的事。遠隔記憶也是正常的,我聽說這個反而是比一般人記得還清楚。” “就是這樣噢!都已經是快十年之前的,比如說,像是到柬埔寨時發生的事之類的,他還能夠把正確的日期加進去滔滔不絕地說出來。” “所以也就是說,剩下來的才是問題啊!對於第一次見面的人物的臉跟名字,在分開之後,稍微經過一段時間再回想起來之類的。或是把見面的約定記在腦子裡直到隔天之類的事情,他完全都做不到。” “是因為,這是前向性健忘的特徵吧!” “是啊,留存新記憶的能力喪失了。雖然這是很少見的症狀,如果是一時之間發生這種情況的話,有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像是因為喝太多的酒而爛醉,結果隔天早上醒過來後,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麼回到自己家裡。這種事情不是常常聽到嗎?” “就算再怎麼暍得爛醉,出乎意料地還能跟人展開普通的對話,如果要搭計程車,也可以告訴司機自己家的住址跟指示路標。只是,因為腦被酒精給麻痺的緣故,要留存記憶就變成是不可能的事了。以前向性健忘患者的情況來看,這樣的狀態將會在未來、永遠持續下去。” “……這真是可怕的事呢!雖然有聽過冬樹頭受傷的情況,但是具體來說是腦子的哪個部分受傷了?” “因為這件事是組裡的事情,所以沒有接受專科醫生的診斷。而且跟我們組裡來往密切的醫生里,也沒有腦外科專門的醫生。只是,從他的症狀來推測,應該是他的海馬體受到傷害了。” “咦。那是什麼?” “寫成'海裡的馬',讀做海馬。就是指在海裡面生活的龍的小孩。在人類的腦子中間,有左右一對,跟龍的小孩樣子長得真的很像的器官。就海馬體的角色來看,實際上雖然還沒有被人好好理解,但一般來說,就是將五官感覺到、並傳遞進來的情報加以分類,然後擔任貼上標籤的工作這個職務的樣子。” “……那個,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眼睛看到的、耳朵所聽到的東西里面,包含著像山一樣高的垃圾情報。我們不需要將這些東西一樣一樣地當作記憶貯藏起來。就是由海馬體來判斷這一個一個的情報是不是有記憶的價值,然後再將各種情報貼上標籤,成為之後就可以回想起來的狀態後,應該就會將它們送到長期記憶的貯藏庫了吧!” “我好像多多少少懂點了。也就是說,海馬體沒辦法正常工作的人,不管是重要的情報也好,或者沒這麼重要的情報也好,都維持著混在一起的狀態。變成沒有貼上標籤就送到倉庫裡存放的情況。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不可能在之後想得起來了。” “你這不是學得很好嗎?所以前向性健忘的患者,不管聽了多少次一樣的笑話,每一次都會笑;面對同一本漫畫,不管看了幾十次都可享受到一樣的樂趣。這種情況與其要說是讓人羨慕,倒不如說是種不得不這樣的理所當然。但是,如果他們突然察覺到時……借用你剛剛的名詞。重置之後,自己到目前為止做了些什麼,從現在起應該要做些什麼,關於這些他們完全卻想不起來。這對於患者來說,是非常可怕痛苦的事呢!” “就是說啊!如果我自己變成這樣的話,我覺得一定完全沒法忍受的。” “所以,患者就會有各種巧思,然後採取各種不同的策略。就是為了讓這些成為記憶的代替品。他們無論如何都想要把時間的流動抓住不放吧!” 我的腦海裡浮現出冬樹在深夜裡對著電腦,靜靜地敲著按鍵的身影。我覺得他每天晚上一定很痛苦,因為他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就沒辦法轉移不安吧! 車子順利地沿著一一九號線北上,接近了東北自動車道的宇都宮交流道。東北道就在這裡跟本線和日光宇都宮道路分支出去。 經過了上面寫著“到交流道前,還有一公里”的綠色看板。 “接下來是……對了。就算是前向性健忘的患者也可以做的事。舉例來說,如果讓他們學習將棋跟西洋棋的話,聽說可以確實地進步喔!” “咦?這是真的嗎?” “是啊!只是因為'學習將棋'這個記憶會消失,所以在每天開始下棋之前,需要再把全都的規則再說明一次。” “嘿,這還真有趣呢!” “跟剛剛的分頭不同,這次是依照情報的種類下去做區分,可以做出'情境記憶'跟'概念記記憶',然後是'技能記憶'等等的分類。情境記憶的內容就是什麼時候,在那裡,跟誰做了些什麼事情等等跟自己相關的體驗。跟這種記憶相對的概念記憶則是像'在日本最高的山是富士山'還有'最大的湖泊是琵琶湖'等與事實有關的記憶,也就是'知識'。通常一個人就算陷入喪失記憶的情況裡,雖然理所當然還保存著技能記憶,但聽說也有大部分的概念記憶被保留下來。 “至於各種技能方面,雖然也理所當然是記憶的一部分,但不管是在腦子裡貯存的地方,還是貯存的方法,好像都跟留存下來的另外兩個記憶距離遙遠的樣子。所以,就算是前向性健忘的患者,也非常有可能會學到新技能。這個男人也一樣,他不是用新手機用得輕而易舉嗎?” “嗯。那是因為畫面上會出現指示吧?如果是指紋認證,就會出現'請輸入指紋或是認證密碼'之類的訊息。所以,只要稍微地使用過,自然而然就會習慣了呢!” “前向性健忘的患者確實也知道自己有著記憶障礙的情況。雖然猛然一看,這好像是矛盾的。但就跟我到目前為止跟你說明的一樣,就是因為記憶有著好幾種分類的緣故。所以這種情況也是非常理所當然的。” 通過交流道之後,就可以看到道路兩旁有好幾個汽車旅館的招牌。這是我跟他的約定。這些旅館果然是沿著國道而建,所以在經過一陣左轉右轉之後,幾分鐘裡就可以到了。因為從很久之前就考慮過景觀的緣故,不管那個招牌都很小。 “話說回來,你剛剛說了'第一個理由'吧?” “咦?什麼事情?” “跟關室冬樹一起相處,感覺不到違和感的理由,還有其他的理由吧?” “……啊,那個啊。沒什麼,那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啦!” 我輕輕地笑起來。 “雖然光靠感覺就是可以了解,但是經過你的解釋之後,我完全就理解那些事情了。”“到底是什麼事?” “前向性健忘患者的技能記憶是正常的,而情境記憶是異常的。也就是說,冬樹他每天都把我當作是第一次見面的人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不管經過多久的時間,他也不會感到厭煩。但是,正因為他可以學到新技能的關係,所以只有身體是以每天進步的程度變得親近。做為戀人來看,這真的是很理想呢!不管是我所喜歡的愛撫方式,還是體位等等,他都能夠好好記住。雖然這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到無法忍受的情況,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哎呀哎呀。你該不會是迷上了他這種地方才把我甩了吧?” “你在說什麼大話啊?跟你的關係,可是只有肉體而沒有感情上的關係。如果彼此都能開心的話。這樣就可以了吧!” “你說的沒錯。那麼,你被那個重要的戀人鍛鏈出來的成果,就讓我好好地品嚐看看吧!” 在前面左手的地方,已經可以看得到紅色為底,用白色的字寫著“愛莉潔”這個品味奇怪的愛情賓館招牌。 江藤一邊嘴裡不悅地抱怨著,一邊從左手邊跨出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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