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花復活以後走掉了”
接到這報告的東王決定將停柩期縮短為只有一天,次日即將棺材送入墓地。雖然笠遠以不合禮式為由表示反對,但是這時候禮式什麼的已經無所謂了。
這場葬禮本來就是異常的。
比起禮式,“銀花復活”的異聞傳說擴散開了那才是問題。這對一個商家來說可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消息。東王看穿了笠遠表示反對是因為害怕自己的報酬有所減少,
於是和他約好付給他比通常情況下更高的報酬,堵上了笠遠的嘴。
東王簡單利落的收拾好了葬禮,將棺材死死釘好封印住以後送入了墓地之中。那墓地也是符合老舖商家身份的漂亮墓地。墓室是在大宅背後那座略高的山中間發掘而成,代代死者的棺木都停放在墓室中。
中國有一門學問叫做墓相學。這門學問研究的是墓穴的好壞,這一行的研究者們被稱為望氣者。也就是現代被稱為風水師的那些人。本來風水師指的就是選擇上佳墓地的那些人。
那時中國一般實行土葬。只要不是瘟疫而死這種特殊的死法,一般都不會火葬。因為不知道死者的靈魂會不會回來。為了給靈魂歸來之時做準備,墓地與墓室比日常住居還要重要。為了在其中過上與生前一般無二的生活,墓室裡從日用品到裝飾品一應俱全。建造了比自己的住居還要華麗的墓室的人多得很。
被稱為望氣者的人們,以種種理由將“日照良好的地方”“東方與南方沒有高山”“西方與北方沒有水脈”“不在高大樹木之下”等等作為優質墓穴的條件,向人們指示優質墓穴的所在。越是身份高,家境富裕的人,越會支付高額酬金請望氣者來尋找優良墓地,並對它珍重萬分。
“找一塊好墓地,建造一所好墓穴乃是最好的對祖先的供養。而被供養的祖先會保佑後代,這也與子孫的繁榮息息相關”在望氣者的如此宣傳下,這成了一門好生意。符合如前所述條件的土地多的是。就算缺了哪一條,只要安上別的理由,裝模作樣的提出來就好了。不管怎麼說好墓地的好處乃是“子孫繁榮”,並不會立即就能看出效果。就算最後的結果不好,要被說上兩句的望氣者本身也早已去了那個世界。這樣一來就是隨便他怎麼忽悠了。
東王家的墓地就在這麼一個難能可貴之地。東王掘開平時緊閉的墓室入口,推開沉重的石門,若無其事的把空空如也的棺材放入了墓室中。
如此一來葬禮好歹算是畫上了句號,但是“銀花復活”的流言依然有些令人在意。笠遠已經收了自己的錢應該不會說出去,侍女那邊則有拿“你們做夢了吧”糊弄過去的自信。令人擔心的是希仁。希仁會不會提出去搜尋的要求呢。可是有關失踪的調查應該是在搜查請求提出之後才開始進行的。那麼只要自己這邊不提出失踪函,希仁也無法正式展開工作,如此認定的東王決定裝傻到底。因為在官方紀錄上銀花已經死了。
剩下的問題便是徐福塾了。東王認定“死者復生”乃是徐福塾搞的鬼。雖然沒法說出口,但是他有讓他如此確信的根據。但是,那邊大概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吧。
於是東王決定靜待流言自行消失。
東王家的葬禮結束了。雖然讓那些衝著豪華葬禮與酒飯而來的人略略有些失望,但是代之他們得到了畢生罕見的一個話題。這場葬禮就是如此的充滿話題性。美麗女子的怪死(死因沒有正式發表),仰慕她的年輕人自殺、太守的亂入,本來這就已經夠稀奇了,還加上了美麗女子復生,從棺木中爬出後消失於夜色之中這種事。這麼有趣的話題可不是天天都能碰上的。
東王雖然對流言相當在意,但是也不能關上人家嘴上的門。流言轉眼間傳遍了瑯琊,意外的是,首先,大家對笠遠的評價提高了。
“不愧是瑯琊第一的儒者,真的把銀花的魂喚回來了。”
“是啊。那召魂的聲音真是切切入魂啊”
“真是了不起的人。因為對自己招魂的能力有信心,所以銀花小姐復活的時候,他才能泰然自若”
“恩,這可不是一般的儒者能做得到的。”
如此這般,追捧笠遠的人非常多。同時世上任何東西有其反對者。反笠遠派的人是這麼說的
“不不,銀花小姐復活靠的可不是笠遠的力量。若是回應他的呼喚而來的,那有什麼逃走的必要呢。應該說這'我回來了'留在大宅里才對吧”
“就是就是,銀花小姐是去了呼喚她的地方了啊”
於是,笠遠派也不甘落後反駁道
“那麼,你說是誰喚回了銀花小姐?做的到這種事的,還有其他人嗎”
“當然有,若是徐福塾的老師們的話,就做得到”
“徐福塾的老師們為什麼要喚回銀花啊?”
“白痴。肯定是收了西王大人委託的啊。想讓她和王孟在一起啊。實際上啊,就有人看見那天晚上銀花小姐進了西王大宅里去了”
“那就奇怪了,銀花小姐討厭王孟,不可能去他那裡。”
“你這人不明白女人心的嗎。王孟這可是搭上整條命的愛啊,這麼一來銀花小姐也……”“不不,就算那樣也很奇怪。就是說他已經死了啊,而銀花小姐卻復活了。這不是錯開了嗎”
這樣的對話在鎮上的各個角落裡不斷重複著。
“笠遠派”的弱點是“為什麼銀花離開了”,而“徐福塾派”的弱點在於“為什麼只有一方復活”。
在那個娛樂甚少的時代裡,對人們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有趣的話題了。
而悄悄舉行的西王家的葬禮,將這個話題更加推向高潮。西王自己製作了棺材,在自
家庭院一角挖了個墓穴,以自己的手埋葬了王孟。連私兵們與用人都沒讓參加葬禮。
“這違反禮儀,請好好舉行葬禮”本應如此進言的笠遠完全沒有靠近西王大宅的意思,所以誰也沒有對此進言責備。再也沒有比私底下的葬禮更加神秘的事了。
西王大宅本就被說是有鬼徘徊其中,如今莫須有的流言更是大盛。
比如說“看見了銀花走進西王大宅”
比如說“王孟在徐福塾方士的力量下復活了,現在兩人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比如說“不,兩人一起被埋在西王的墓地裡了”
但是,當事人們從不去觸及這些流言。
東王一直在等流言自行消退,就像什麼事也沒有一樣的繼續做他的生意。
太守也什麼都不說。他已經明白了銀花的葬禮是真的。銀花已經死了。雖然在當時自己的行為有些過分,但是因為銀花復活一事,自己的行為也就被人遺忘了。就算是怎樣的美人,他也不想把死而復生的女子娶為妻子。女人多的是。此事在婚禮發生之前,銀花也不太可能跑到自己這裡來。太守打算就這麼把銀花什麼的忘個乾淨。
笠遠也對這件事保持沉默。在鎮上一部人的口中,自己的評價得以提升這很讓人高興。本來的話應該對這個大加宣傳的,但是笠遠沒有那麼做。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斤兩,故而從沒想過銀花是因為自己的招魂復活的。實際上那天夜裡,被棺中的惡魔盯上的時候,笠遠在過度的恐怖下已經失去了意識。看起來泰然自若,那隻是因為他每日修煉保持姿勢。希仁闖了進來的時候他才終於恢復了意識,知道棺中什麼都沒有的時候身體才發抖起來。自己之外的某人讓銀花復活了。笠遠只記得那個異形那雙空虛的雙眼。自己若是隨便宣傳開了話或許會遭人報復。無論對手是誰,都不是自己能戰勝的。
希仁沒有什麼大的動作。希仁並沒有直接見到那個異形。因為見到了空棺材,所以在因為某種理由死者蘇生之後離開了這是肯定的,但是秦的法律能管到這方面嗎。雖然有殺人罪,但是複活罪什麼的是沒有的。東王家也沒有提出搜索離去的銀花的搜索請求,大概以後也不會提出吧。希仁見過了東王把金花踢開的那一幕。對東王來說,重要的是家的名譽。求盜雖然可以逮捕罪人,但是價值觀不同的人是不能被稱作罪人的。只要東王那邊不提出什麼委託,希仁也就不打算做什麼。
可是,流言別說在鎮上自然消弭了,還有人把它到處傳播擴散。比如說,根。
根比以前更為頻繁的到東王家、西王家去探頭,徐福塾這邊也是一天要來幾次。根乃是“徐福塾”派的代表。
“吶,小桃。就跟我一個說說嘛。讓銀花小姐復活的,是那位老師吧?”
“哎呀,根姐,你說的是誰啊?”
“哎呀哎呀。不是有個老師在看守無主墓地嘛,就是那個留著一頭奇怪髮型的老師。”根做了一個兩手垂在面前的動作。
“幽見老師?討厭啊根姐,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因為那位老師,不是說能跟鬼說話嗎。那把魂召回來什麼的不是小事一樁?”
根煽動著桃說,但是桃是不會著了她的道的。
“幽見老師確實是有異能的。但是根姐啊,那位老師可是難得下山一趟,也從來沒有見過西王大人。你也知道吧,這裡的規矩是不通過殘虎老師是不接受委託的。”
“是嗎?但是啊,可不止我一個喲,覺得這事是哪個徐福塾的老師辦的的人。我啊,也在註意著銀花是不是在西王家裡呢,可是現在還沒發現她。吶,就把真相告訴我嘛”
從根的不依不撓就能看出這件事在鎮上造成了何等的話題。
“根姐,你覺得殘虎老師會接受那種委託嗎?”
“不啊,那倒不覺得。殘虎老師對這次的事說過什麼嗎?什麼也沒說嗎?”
“不啊,說過的。說想和銀花小姐見一次。”
“你看,果然對這還是有興趣的嘛。老師也是個男人呢。於是呢,老師跟銀花小姐見面想做什麼?”
“見了面啊”桃稍微停頓了一下回答說“想給她把把脈。說是還從沒把過死而復生的人的脈呢。”
以根為首,瑯琊中的好事之徒都強烈期待著。
期待著這事不可能就這麼什麼後續也沒有的完了。
這份期待並沒有被背叛。
就像回應人們的期待一般,鬼出現在了東王家,帶來了災難。
那是在銀花的棺材放入墓室的數日後。
東王家的一個老僕進入後山拾柴,但是到了黃昏也沒有回來。擔心的同僚們進山搜尋,結果找到了倒在地上的老僕。他們把只剩下一絲氣的老僕抬回了大宅,很快就叫來了作為巫醫的笠遠。巫醫給老僕把了脈,平然的說“若是在受傷之前,我可能還可以幫幫他。”
用人們完全無語了,其中一個沒有得到主人的許可就去跑去通知了希仁與徐福塾,但是當希仁趕到的時候老僕的脈像已經十分微弱了。
之後趕到的殘虎對他做了一些盡可能的治療。
老僕的手腳上有裂傷,但是那是從山坡上滾下來時所受的傷,並不是關係到性命的大傷。問題出在位於後腦的那個打撲傷上。後腦的骨頭橫著凹進去了一塊,看起來像是被棒子一類的東西毆打過。
“後腦部被打擊,頭骨骨折。而且老人的體力衰弱得非常厲害。老實說,希望不大了。把他的家族叫來比較好。”
殘虎帶著悲痛的表情不斷呼喚老僕,試圖喚回老僕的意識。在不知幾次的呼喚下,老僕呻吟起來。
“哦哦,醒過來了啊”
同事們靠了過來不斷呼喚著老僕的名字。
像是聽見了那呼喚聲一般,老僕的嘴唇蠕動著,似是想要說些什麼。
“你說什麼?是有什麼話想說吧。什麼?”
在殘虎的拼命呼喚下,老僕痛苦的喘息著輕聲說出了“小、小姐”,接著就嚥氣了。殘虎再次給他把脈,這時已經再做什麼都是無用功了。
“老師,他是說的'小姐'吧”希仁戰戰兢兢的向殘虎確認。
“是的。確實是這麼說的。”殘虎回答
“不會是,在墓地所在的後山里,被銀花打的吧?”
“不清楚”
只有推測殘虎是不會發表意見的。
“怎麼辦啊?他就是倒在墓地的附近。說不定銀花小姐回墓地來了啊。這要怎麼向當家的報告才好啊?”用人之一問。
“報告這種東西,只要把所見所聞之事原原本本的報告上去便好。沒有必要加入您的想法,東王大人之後自會有所判斷。”
殘虎回到了平日里那認真的表情。
在這個時代,人死並不是稀奇的事。直到數年以前這個國家還陷於戰亂之中,中國全境都曾是戰場,希仁也是看著多到不忍直視的人死去過來的。
但是如今這裡不是戰場。不是一個人會輕易死去的時期和地點了。希仁的心情很沉重。
接到報告的東王比起老僕的死,更在意的是他留下的那句“小姐”會不會又引起不好的流言傳播擴散開來。
那種流言必須抑制住。
第二天早上,東王率領私兵想要對墓地所在的後山進行搜索,但是上山以後他驚呆了。別說搜索了,墓地周邊聚集了無數看熱鬧的人。
“幹什麼呢你們,這都是從哪出來的!”
東王怒吼,但是看熱鬧的人群不為所動,擠擠攘攘的說著閒話。
“聽過銀花小姐回來了啊。又想回棺材裡了嗎”
“果然跟王孟過的不好吧。就算死了以後也是,不相配的一對呢。”
“那啥啊,我覺得啊,大家有沒有忘了個重要的事啊?”
“哎,什麼?”
“你們啊,說的都是王孟,但是銀花小姐真正想去的不是陳正那邊嗎。我不覺得她會在西王大宅和墓地晃來晃去的啊”
“哎呀,你這人,還真行,竟能注意到這個”
“不是注意到啊,我是見過的。我看見銀花小姐和陳正手牽著手在走啊。”
“啊啊,煩死了!”東王對著看熱鬧的人怒吼。
“一個一個的,真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啊!都給我快滾”
即使如此看熱鬧的人也沒有理他。於是東王的憤怒就朝向了私兵們。
“在墓地周圍圍上結實的欄杆。把這些白痴給我轟出去。說起來這些傢伙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啊,是殘虎老師吧,把這事說出去的。”
“混賬東西”他這麼一說,人堆裡就有人反駁他。
“殘虎老師怎麼可能做壞事。鬼知道昨天晚上出了什麼事啊。兩三天前這附近有女鬼出沒。我們啊,是因為一個人太害怕了,所以這樣結伴過來的看的。你太慢了。裝什麼啊”
“是誰?扯些無聊的事裝大爺的!”
一個私兵拔出劍來威嚇道。
“看啊,白痴拔出劍來了啊。又想像上次那樣拿著劍跳舞了嗎”
看熱鬧的人吵鬧著,以習慣了的樣子逃散開來。
東王和私兵們在屈辱與憤怒下臉變得通紅,但也無可奈何。
私兵們唯有立起柵欄,設置看守來防止看熱鬧的入內。雖然柵欄是立起來了,但是攔不住“成了鬼的銀花出現在東王的墓地裡,附身殺死了老僕”的流言。這流言當天就在瑯琊中擴散開來,當然也傳到了徐福塾。
但是,殘虎和桃顧不上這股流言了。因為其他的事降臨到了他們身上。
那天早上,西王親自拜訪徐福塾,一進殘虎的診療室就跪倒在地。
殘虎慌忙扶起西王。
“出什麼事了嗎”
西王身形十分憔悴。
“真是抱歉,殘虎老師。您照顧王孟的恩情還沒報答,我這一來,或許又會給貴塾帶來什麼不好的流言了,可是除了這裡,我實在無人可託了”
西王以祈願般的眼神看著殘虎
“我是一個巫醫。流言什麼的我並不在意。比起那個,到底出了什麼事?據我所見您似乎心勞很重啊,需要我為您診斷嗎?”
“不不。我的身體根本無所謂。”
“那麼,是您的哪位家人嗎?”
“是的。是我女兒。我女兒的情況很奇怪。”
西王重重點頭,像是要抱住殘虎一樣靠近上來。
“芳小姐出了什麼事嗎?”
“是的。芳本來就不是身體強健的女孩。孟死了以後更是茶飯不思。我妻子陪著她,但是,妻子現在也消耗得很厲害。孟這件事可苦了她們倆了。”
“那麼,立即出發去為她們診察吧。”
殘虎催促道,但是西王似乎還有其他想說的,並不移步。
“真是多謝了,有殘虎老師來做診斷,我也可以安心了。老師,實際上我還有其他想拜託您的。”
“您的意思是?”
“實際上我女兒她……”說著西王做出了一個腹部高高隆起的姿勢。
“噢,真是恭喜”
“倒沒那麼可喜啊。我女兒什麼也沒跟我說”
“什麼也沒說?等等,芳小姐不是未婚嗎?”
“是啊,殘虎老師。現在我就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啊”
“哎,不知道對方是誰嗎?”
這還真是個問題呢,殘虎向西王投以同情的眼神。
“不不,殘虎老師。我並無意責備女兒。我不是那種拘於形式的人。能讓我女兒傾倒的男人,就是我的女婿,我女兒生的孩子,就是我的兒孫。如今孟已經去了,我也想要一個繼承人。不如說我還想表揚女兒呢。可是,我女兒什麼也不肯跟我說。”
西王悲哀的搖搖頭。
“您有什麼可能的人選嗎?”
“沒有。我因為生意上的事經常不在家,完全不知道有什麼男性出入我家。”
“夫人對此事有什麼看法?聽說夫人和芳小姐就如真正的母女一般親密啊。”
“那個,我妻子也不給我明示”
西王垂下肩膀,又搖了搖頭。
“恩,那麼您想請我做什麼呢?”
“那個啥啊。我就想,貴塾的佳人老師的話,會不會知道什麼解決方法呢。能不能像讓孟對他敞開心扉一樣打開我女兒的心防呢。”
“啊”殘虎與桃對視一眼。忘了這事了。佳人自從那事以來,就沒有回到塾中。雖然他常常外出,但是這次時間也太長了。自從東王吼上門以來就完全不曾見過他的人影。王孟一事雖然結果悲慘但好歹也算是有了個結局,早已沒有藏身的必要。
“這個,佳人如今,並不在塾中。”
“不在?他何時能夠回來?”
“那我也不清楚。”
“唔,這可就麻煩了。”
西王對曾經給兒子治療過的佳人的手段十分信任。
“要是想要查出對方是誰的話,監視一下不好嗎?”
“話是這樣說啊,可是私兵隊長堅持說沒有男人進來過。看起來應該是趁夜偷偷潛進來的。我也沒時間等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的男人啊。”
“明白了。那麼這件事就交給我們吧。但是,我們只是查出對方是誰。之後的事請和你女兒慢慢商討。”
“明白了。我也想有個女婿來繼承家業。一切拜託了。”
西王幾次低頭道謝後回去之後,桃向殘虎請示
“老師,這次叫哪位老師去呢?有擅長監視的老師嗎?”
“擅長監視的巫醫什麼的是不存在的。因為那不是巫醫的工作。”
那您答應個什麼勁啊,桃帶著這種表情看著殘虎。
“西王大人的委託我沒法拒絕。我感覺到了責任。雖然沒有監視的經驗,但是我去做吧。”
桃搖著頭擋住了鑽牛角尖的殘虎。
“老師您這麼忙,不行不行。”
嘴上說著不行,桃臉上卻帶著嘻嘻笑容。
“那麼,你說怎麼辦?”
“我去啊。我去的話,混進侍女裡待在芳小姐身邊也不會讓人奇怪。而且我超喜歡這種工作。”
“桃姬,那很危險,會被狂生老師罵的。”
“沒問題。只是確認一下對方是誰的話沒什麼危險的。我丈夫那邊我會好好跟他說的。”
“若是狂生老師許可的話……”殘虎不情不願的同意了。
殘虎與桃一同拜訪西王大宅,對芳進行診療。正如西王所說,她比她的父親還要憔悴。
在診療之後,殘虎以“芳的狀況進一步惡化就不好了”的理由將桃自己留在了那里之後回去了。
芳的房間在大宅西側的一端。侍女們就輪流待在隔壁。桃被帶往那個房間。
桃和當天值班的侍女,一個名叫友的比她年輕幾歲、喜歡說話的女孩很快熟了起來。她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很快就向桃搭話過來。桃好奇心的旺盛程度也不輸給她。
“吶,桃姐。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啊?”
“什麼真正的目的啊?”
“哎呀,不用這麼藏著掖著的啊。你們這些徐福塾的人是能跟鬼說話的吧?找這大宅里的鬼有事嗎?”
友的雙眼因為期待而閃閃發光。
“討厭啊。殘虎老師可是正經的巫醫哦。我也是沒法跟鬼說話的啊,我只是給老師幫幫忙而已。”
“真好啊,桃姐。總可以在殘虎老師的身邊。”
“哎,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啊?我可不是老師的妻子哦。老師依然是獨身喲。”
“哎,真的?那、桃姐呢?”
“我的丈夫侍奉在徐福大人的身邊。”
“那……”
友低下頭了一會,然後猛的抬起臉來。
“殘虎老師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友,你……”
桃用手指戳了戳友的胸部
“是啊。從以前就覺得他真是個好人。又誠實又溫柔的。要是桃姐不是他的妻子的話……”
友的臉微微有些發紅。
“呵呵,是啊,殘虎老師喜歡的啊……”桃探身看向友的臉。
“老師腦子裡只有治病啊。他是個路上的狗打個噴嚏,也會上去給它把脈的人啊。”
“但是,他也是個男人啊,不可能完全對女人沒興趣吧”
桃差點說出那人可不是個普通人。以後可能還需要這個女孩的幫助。
“是啊,硬要說的話,大概是健康又能幹的女孩?”
“能幹的女孩?那,要怎麼做才好呢?”
友的雙眼閃閃發光。健康自己還是有自信的,剩下的就是做事的那方面了。但是,桃反問起了友。
“吶,友,給我說說嘛。芳小姐,是不是有喜了?”
“哎,你怎麼知道的?”
那件事是只有西王家知道的秘密。
“殘虎老師可是巫醫喲。”桃讓友安心,又一次問“吶,父親是誰啊?”
“為什麼要問那種事?”
“你看,那位不是要繼承這個家嗎?”
“雖然是這樣沒錯”友帶著沉思看向桃。
“沒問題的。殘虎老師和我嘴上都嚴實著呢。”
“不是,我不是不相信桃姐你們啊。實際上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呢。”
友輕輕搖搖頭。
“不知道嗎?”
騙人吧,桃說,友接著說
“真的啊。完全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到房間裡來了。”
“知道來做什麼的嗎?”
“討厭啊,桃姐。我也是個女人當然知道了。能聽見那時候的聲音的嘛。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消失,沒有一個人清楚的看見了他的。”
“這樣啊”桃點點頭,立即疑惑的問
“吶,不讓任何人發現得潛入進來是件很容易的事嗎?”
“誰知道呢。門口那裡有私兵,牆也很高,我覺得挺難的。”
這次友確實的搖了搖頭
“這大宅里有多少男人啊”
“大老爺、管家、和用人一共三個。剩下的就是來往的用人和私兵了。”
“不是那些人吧?”
桃一問,友噗的笑噴出來:“怎麼可能。住在大宅里的三個用人都老掉牙了,管家也有個漂亮老婆啊。桃姐不也知道的嗎,就是總跟在夫人身邊的那個漂亮女人。我覺得管家對其他女人沒興趣的。私兵不會單獨行動,而且也沒有那麼能幹的男人,能去勾引大宅里的大小姐那樣的勇者事沒有的。來勾搭我的到是有,但是盡說些傻乎乎的話,放翻了以後,立即就消失不見了。都是些那種貨色啊。”
“那果然還是從外面進來的咯。但是怎麼進來的啊?”
“吶,桃姐。我覺得還是不要和這件事扯上關係比較好哦。你也知道的吧。這間大宅里有鬼。大家都說可能大小姐的對像是鬼呢。”
“鬼啊,鬼。討厭啊”說著友把雙手護在胸前。
“恩,那個我也聽說過。友,殘虎老師想知道芳小姐的對像是誰。如果是個正經人的話就可以迎為這家的女婿了,而要是是鬼的話,為了芳小姐也必須退治掉啊。老師就是怎、怎麼幫啊?我很怕鬼的。”
友的聲音中透著害怕。
“我也怕啊。但是徐福塾裡可是有好多比鬼還要強的老師哦。我們只是確認一下對方是誰而已。”
“好的。要是幫殘虎老師的忙的話,我做。那麼,要怎麼做呢?”
“今天晚上,我們兩人一起監視。芳小姐的房間有兩個出入口吧。我去監視通往外面的出入口,你能幫我去看住靠近路的那個門嗎。只要盯住就好了。不做什麼危險的事的。”
“好的,我努力!”
當夜二人屏息凝神窺視著芳的房間。桃潛身於庭院草木之中監視著大門。
桃已經習慣了等待,打算要是男人來了就一直等到天亮,然後跟在歸去的男人後面。她對自己的靈巧有自信,也有信心能跟在別人後面不被發現。桃耐心的等了一夜,但是直到早上男人也沒有現身。桃回屋去問了問友,她也是一無所獲。
“誰也沒來啊。我認真的盯了一晚上。而且小姐的房間今晚很安靜啊。”
“恩,那今天就到這裡吧”
馬上天就要大亮了,桃和友也有工作要做。繼續監視是不可能的了。
“那,我今天就回去了,改天再來。友,多謝了,注意身體哦,再見。”
“沒問題的,桃姐,而且要是我的身體垮了,能讓殘虎老師來給我看病嗎?”
友在桃面前雙手合十,輕輕低下頭。
“好的,我代你向殘虎老師問好。”
桃回到塾中,原原本本的向殘虎報告了一番。
“這樣啊,沒出現啊”
“按友的話說,應該是每天都來的,昨天沒來的話,莫非我的事暴露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也有偶然的可能。耐心等待吧。桃姬,今天你休息吧。”
殘虎雖然這麼說,但是桃卻沒法悠閒的休息。
因為這時希仁來了。而且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來了臉色發青的東王家管家。
“怎麼了?又出現受傷的人了嗎?”殘虎問
“不,已經晚了”希仁搖頭。
“昨天晚上,負責東王家墓地警戒的私兵遭到襲擊,不過已經沒法勞動殘虎老師了。”
“你的意思是?”
“被發現的時候,一個人的頭被砸爛了,另一個人雖然還有一口氣,但是很快就也去了。”
“東王家的墓地被襲擊了嗎?到底是誰做的?”
“鬼”希仁的回答很簡短。
“鬼?不會又是銀花小姐的鬼吧?”
“不,這回好像不是那樣。從那次老僕的事發生以後,那邊就立起了柵欄,由私兵輪流警戒。昨天晚上,當班的兩個人沒有回來,他們就上去找,於是就發現已經成了悲慘的樣子。”
“和老僕那時的傷處不同嗎?”桃問
“恩。這回厲害多了。老僕那次還有事故的可能性,這次這個,肯定是蓄意殺人。而且有兩個年輕的私兵在,實在讓人不覺得是女性能幹得出來的。”
“你說過一個人還有一口氣在的吧”殘虎問
“恩,那個私兵似乎痛苦喘息著說了'那個混蛋'。所以這次至少不是銀花的鬼。”
希仁抿起嘴,不甘心的繼續說道。
“這瑯琊雖然被稱為怪異之城,但是從沒有過鬼殺人的事。洒家管它是鬼還是怪異,只要別來驚擾百姓我就沒有意見。但是現在殺了人,這我就不能不管了。”
“可是,殺了私兵的不一定是鬼吧?”
“話雖如此。可是傳聞有鬼出沒的那個墓地,正常人沒有理由的話會去嗎。好事之徒們晚上也不會靠近哪裡。普通人的話,他晚上是去做什麼的。就算對私兵有什麼私仇,會在那種地方動手殺人嗎。做下這種事的,要么就是不正常的人,要么就是鬼啊。”
“原來如此。希仁大人的想法我明白了。可是,若是如此,那不是就不在我的工作範圍裡了嗎。”
殘虎的表情有些悲傷,希仁把臉靠了過來
“不,請務必幫我們一把。這次的事件發生在深夜的墓地中,一個目擊者也沒有。也沒有留下任何可供調查的人和線索。”
希仁壓低了聲音。
“這裡,由我們來點名雖然有些失禮,但是,能請那位老師助我們一臂之力嗎?”
“那位老師?啊啊,是指幽見老師吧。明白了。他雖然是位比較乖僻的人,但是先和他說說看吧。桃姬,去請幽見老師來。”
“是的”桃姬一溜煙跑上山去,一點也看不出徹夜的疲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