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我殺了那個少女

第15章 第十四章

我殺了那個少女 原尞 5133 2018-03-15
我乘坐地鐵直接返回新宿。因為不想和目白署的刑警們打照面,所以沒在事務所停留就直接前往停車場。如果警察在“惠壽苑”養老院的搜查如同我所預料的進行,他們應該會想和我會面,但我可是敬謝不敏。我一邊注意刑警們可能待命的地方,一邊快速地從停車場開著青鳥自青梅大道往西走。 星期六晚上的交通有點亂,我在午夜十二點抵達荻窪,彎進岔路改變行車的方向。朝天沼陸橋方嚮往回開了一小段路,把車子停在商店街上違規停車的車輛之間。我從青鳥下來,馬上朝名叫“壽大道”的露天商店街前進。這時大部分店鋪都已拉下鐵捲門了。 名為“麻將KEN”的麻將館位於這條路的正中央,招牌還亮著,上面寫著“本大樓3F”。新舊建築密密麻麻連成一排,所以不太清楚到底是哪一棟,也許是一棟相當老舊的三層樓建築。在一樓拉下鐵捲門的食材店和營業中的小料理屋之間,有道微暗的樓梯通往二樓。

這時正好有四個結伴同行的男子從樓梯上走下來,我在樓梯下面等著。最前面的高個子男子抱著像是貝斯的大型物件;一個蓄著莫希乾髮型,兩側頭髮都刺掉的男子緊接在後。雖然才五月末,他卻只穿著一件無袖背心,感覺像是在健身房鍛煉過、肌肉結實的手臂上提著“小號”的盒子;其中提著人造皮革的銅鈸盒,穿著毛衣、牛仔褲的男子說道:“聽說吉爾·艾文斯死了。”第四個穿著黑色西裝外套、空著雙手的男子則回道:“最近真是無聊極了。” 我和他們擦身而過爬上樓梯。到達二樓樓梯平台時,從看起來像是酒吧的黑色人造皮革門對面,傳出像公牛被勒死般的薩克斯風爵士樂。對面門上有吟詩教室的招牌,在那下面貼著潦草寫著“讀賣新聞,請勿隨意進入”的貼紙。我爬上通往三樓的樓梯,在抵達三樓前就可以看見“麻將KEN”入口處的燈光,並可以聽見微弱的搓牌聲響。我走下樓梯再次回到一樓,拿起出入口旁稍微髒污的紅色公用電話的聽筒。最近紅色公用電話像是被棄而不用般幾乎漸漸消失了,它也曾有過象徵日本經濟尖兵般,在街角蔓延出去的時代呀!

我從上衣口袋取出在“惠壽苑”養老院前庭撿來的紙火柴。它正面印刷著“麻將KEN”的名字,以及“今晚也和你在麻將KEN,碰!”的廣告詞,背面則印著住址和電話號碼。打開上蓋後,發現機車服男子點火時不甚損壞火柴軸及其周圍,因此全都燒得焦黑了。不過蓋子背面用原子筆潦草寫著好像是電話號碼的七個數字依然看的見。短橫線前面的三位數區域號碼和“麻將KEN”的電話同樣是“三九八”,我撥了那個號碼,對方在第七次的鈴響之後接起了電話。 “你好,我是伊丹……餵?”對方是聽起來很想睡的男子的聲音。 我故意拖延時間沒有回答,也許對方會說出除了名字以外的其他事情。 “誰……餵!我是伊丹……是小村嗎……不是嗎?”聲音開始焦躁的懷疑起來。 “到底是誰啊……我要掛斷電話了哦!”

我用曖昧的低沉聲音說道:“我在'麻將KEN',你過來一下吧!” “咦?你是誰啊?吉川先生——聲音不對啊!而且我一直呆在那裡,剛剛才回來而已……到底是誰啦?惡作劇嗎?” “出來啦!有難得來的人過來哦!”我掛回聽筒取出香煙點了火,然後再次拿起聽筒,假裝在講電話等候著。 已經等了十分鐘。又過了兩、三分鐘,有一個扛著一套釣魚用具的陽光型男子從樓梯走上來——假如是那位叫作伊丹的男子也未免太早了點。接著有一對正在討論法國香頌歌手伊夫·蒙當已經四十六歲了,還和比他年幼的女性結了第八次婚的中年男女也走上樓梯。這次我很小聲地對另一頭沒有人的話筒解釋著今晚會晚一點回去的藉口。 叫作伊丹的那名男子說不定會回撥電話到“麻將KEN”去,然後把我打的電話當成是某人的惡作劇;還是他會在掛斷電話之後就直接跑去睡覺呢?我掛回聽筒、捻熄香煙後再次上了三樓。

“麻將KEN”是一間約十坪大小,感覺像是哪裡都可以看見的普通麻將館。儘管一打開入口處的門就有空調襲來,但仍有股令人覺得悶的人們呼吸氣息和香煙煙霧撲鼻而來。裡面只有十張麻將桌,有半數以上是空置的,如果客滿的時候空氣一定更是悶得不得了吧!雖然現在時間稍微有點晚,不過畢竟也是星期六的晚上,這家店居然只有這些客人來光顧,我之前所擔心的那種事應該派不上用場了吧!而麻將似乎持續成為平民娛樂的冠軍寶座。 “老爹,有客人來了!”有人大喊一聲。因為沒人從麻將桌抬起頭,也沒人看向我的方向,所以不知是哪一個客人發出的聲音。總之肯定是某個無法集中在遊戲上快要輸掉的客人,或是打得十分順手、游刃有餘的客人。 從結帳櫃檯背面敞開一半的玻璃門裡,迅速走出一個帶著愛困表情、看起來像剛步入老年期的纖瘦男子,他在這個季節卻戴著像是發網的毛線帽,穿著淺駝色的羽絨背心。他把雙手靠在櫃檯上,鼻子發出“蹭”的一聲後說了句“歡迎光臨”。

我原本打算假裝成尋找“失踪人口”的樣子,以爭取時間把手伸到上衣口袋裡——為了這種場合而準備的照片就夾在平時用的筆記本中。但我忽然改變了主意。 “我想請問一下,因為覺得貴店是最適合給我們公司當作內部舉辦麻將大會的地點,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將場地租給我們?” “這樣啊!請問你是哪一位?”老爹的瞌睡蟲馬上被想做生意的念頭趕跑了。 “嗯,是新搬到早稻田大道的公司。雖然有點遠,不過玩樂這種事如果太靠近公司不是也很難進行下去嗎?” “原來如此!但我們店裡還沒出租過場地。”他腦中的算盤迅速地盤算著要怎麼做才能獲取利益。 我趕緊說道:“本公司的重要人物也會從總公司一起過來,這裡的空間大小剛剛好。而且公司打算固定一年舉辦兩次麻將比賽的慣例,如果每年都要改變地點也很麻煩。”

老爹從鼻子不停發出聲音,儘管如此,他還是相當有效率地談到費用、時間和外送食物服務等事情。他說如果利用店裡每個月第一、第三個星期四的固定休息日來舉辦,就不會對常客們造成困擾,價格上多少也會給點折扣。我回答目前除了舉辦時間訂為下個月中旬外,其他都還沒確定,之後我會再找時間和他商談。 “我會注意不要打擾到客人的。可以先讓我稍微參觀一下嗎?” 戴著毛線帽的老爹爽快地說道:“請!”我離開櫃檯,沿著店裡的牆慢慢繞了一圈,一邊假裝查看店裡的設備,一邊檢視著大約二十人左右的客人的臉。這時一個年約三十幾歲的男子進來店裡了。 “咦?怎麼了?不是說因為明天要早起,今天必須早點回去睡覺嗎?”老爹用一種嘲弄的語調問道。

男子用懷疑的眼神注視著老爹的臉,片刻之後說道:“果然不是老爹啊……” 坐在附近麻將桌上,看起來像是商店老闆的胖男人馬上打了聲招呼。 “這不是伊丹先生嗎?怎麼又想回來當冤大頭啊?” “我是接到一通奇怪的電話才來的。”伊丹對著老爹他們開始述說我所打的那通電話的始末。話裡多少有點加油添醋——聲音很陰沉、鄉音很重、講話方式像是心理變態之類的。伊丹說不定認為打惡作劇電話的人,就是在這家麻將館裡的某個人沒錯!所以故意把對方講得很差勁,打算把他引誘出來。 我確認了那個穿著機車服的男子沒有混在剩下的客人裡,於是靠近櫃檯,趁著伊丹說話的空檔,向老爹打了聲招呼說道:“我會在下禮拜盡快決定好日期,到時候再來麻煩您。”

老爹回應了“請多多關照”之類的寒暄後,我離開了“麻將KEN”。一回到青梅大道,我馬上找了一個可以看見剛才走下來的樓梯出入口的位置,再次等待那名叫作伊丹的男子。 在我開始猜想他是不是在麻將桌上坐下而摸索著口袋裡的香煙時,伊丹終於出現了。他快步往我的方向走近。我稍微向荻窪車站方向移動,進入設置在青鳥停靠的路邊的電話亭,拿起聽筒轉頭看向“壽大道”的入口。伊丹拉起運動夾克的拉練,像是正被風吹著一樣地走過來了。他拐彎轉向和我方向相反的左邊,往阿佐谷走去。我從電話亭出來跟在他後面。 對我而言,無論在情緒或是體力上,都很想追上在我前方十公尺、走在天沼高架橋的男子,然後馬上進入正題。但是他現在正把我帶回自己的巢穴,如果在此時倉促行事絕非上策。對於自己的住所被人知道的人而言,他會處於較為弱勢的立場——那種貼出“房子、土地,緊急求售”告示的人除外。

伊丹沿著青梅大道走了五、六百公尺總算轉進左邊的住宅街。經過培育出歷史上唯一一個大學出身的橫綱,但現在已完全變成泡影的“花籠部屋”的舊址旁,走過兩、三個安靜的街區後,轉進一條通往一棟不太新的三層樓公寓建築的小路。一路上,伊丹曾經像是起了疑似的,多次回頭看向我的方向,好像不認為我是偶然和他同路的人。他在進入公寓時一度想停下腳步,而在接近公寓的一道台階時終於停下來轉過身面向我。 “有什麼事找我嗎?”他用看起來稍微陰森的表情看著我。 “嗯!有些事想請問你。” 我靠近他,把“麻將KEN”的火柴盒遞給他。他以照著公寓台階的燈光看一眼火柴盒後,馬上把視線轉回我身上。 “你就是剛才在'麻將KEN'的人吧!這個火柴盒要做什麼?”

“請你打開火柴盒蓋,看一下火柴盒內側好嗎?” 他照我所說的做了。在看見排列在那裡的七個數字時,他左眼下的肌肉突然抽動了一下,看得出來他好像意識到那是自己的電話號碼了。 “我想請你告訴我有關擁有這個火柴盒男子的事。” 他瞇起眼睛,用好像解開疑惑的表情說道:“剛才的電話是你打的?” 我點點頭,並做出表達歉意的姿勢。 “你很過份……”他像是要生氣的樣子,不過語調卻明顯地表現出好奇心。 “你這麼做只是白費心機。你不是刑警吧?” 我無視於他最後的問題。 “如果你能告訴我有關那名男子的事,你今天晚上在麻將館輸的錢就能夠補回來了。” “我今天才沒輸錢。”但他的表情看起來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即使不是今天輸的,昨天輸的或是去年輸的也無所謂。即使你從來沒在麻將上輸過錢,那就當成是剛剛那通電話的賠罪吧,讓我請你到這條路上的居酒屋去喝一杯睡前酒也好。” “這麼做好嗎——”和所說的話相反,他的喉結正不停地上下移動著。 “但這樣做不會給那個人添什麼麻煩吧?” 我搖了搖頭。 “我想或許正好相反。如果那名男子不在今天晚上和我碰面的話,恐怕會被捲進相當嚴重的糾紛裡。” “如果是這樣的話,告訴你也沒關係……不過那個傢伙的事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因為只見過一次面。” “是一個高個子,看起來超過二十歲,騎著摩托車的男人吧?” “對!大概……” “他叫作什麼名字?” “應該是叫阿久津。” “你說只見過一次面,到底是在哪裡見面的?” “在高圓寺車站北口一家叫作'四槍手'的麻將館。那是大學時的朋友約我去的店,因為牌桌上的一個人臨時有急事離開,三缺一,所以才透過麻將館的人介紹他加入一起打牌。” “你的朋友不認識那名男子嗎?” “不。據說在那家麻將館偶而會看見,但卻是第一次在一起打牌。只是……” “只是?”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他好像是那家麻將館女兒的男朋友。” “咦……可以告訴我那家麻將館的地點嗎?” “就在高圓寺車站北口一出來的左邊,有一條沿著阿佐谷方向斜斜延伸的狹窄商店街,在那盡頭有一棟淺灰色叫作'大槻大樓'的三層樓建築,從車站用走的大概不到十分鐘的距離。一樓是'台耐特房地產'和一家體育用品店,但名字我忘記了。這棟大樓的三樓是一位叫作大槻——已經退休的前國營鐵路局官員——經營的圍棋俱樂部,二樓就是這家叫作'四槍手'的麻將館,是大槻的太太負責經營。在一樓體育用品店隔壁是大槻的大女兒夫婦所經營的咖啡屋,小女兒則是看圍棋俱樂部、麻將館、咖啡屋哪裡比較忙就過去幫忙。那個小女兒當天也在麻將館幫忙,她好像和阿久津很熟似地開著玩笑——我朋友說他好幾次看見她坐在阿久津的摩托車後座,所以至少可以確定他們是朋友的關係。” “那位小姐大概是多大年紀的人?叫作什麼名字?” “名字我不知道,不過年紀大約是二十歲左右吧!留著像男孩子般的短頭髮,但和她不太相稱。她自己好像也知道,很介意那頭失敗的髮型。” “火柴——”我伸出手。 “這個電話號碼是誰寫下的?” 伊丹把火柴還給我說道:“這是我寫好拿給他的。結果當天只有阿久津一個人輸了,好像被我當成冤大頭耍似的。他就像是輸不怕一樣,還想敗部復活,一直說什麼時候再到哪家麻將館、要怎麼取得聯絡之類的。因為他很麻煩,所以我才在身上帶的'麻將KEN'的火柴上寫了電話號碼交給他。唉!和像他那種程度的人一起打牌,我想自己應該可以算是高手吧!其實也沒什麼損失……如果那時有問他的聯絡電話就好了。” 我點了點頭,看一下手錶,時間是十二點四十五分。我問伊丹是否知道“四槍手”的營業時間。 “今天是星期六。星期五、六和例假日的前一天都會營業到凌晨一、兩點左右。我還聽麻將館的女兒發牢騷說,因為麻將館的顧客,所以她父親的圍棋俱樂部和樓下的咖啡屋都會營業到很晚。” 我交給伊丹一筆自認為是恰當的酬勞,為他的合作向他道謝。從他的表情看來,酬勞的份量絕對不少。像他這種半專業的賭徒,卻令人意外地擁有節省的金錢觀念,說不定他還抱持著零錢積少成多會變成巨款的那種幻想。也或許他只是因為最近運氣很背,被勝利之神拋棄了!伊丹心情很好地走上公寓的台階。我走出青梅大道後叫了一台計程車朝高圓寺前進,沒有時間回去取青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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