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嚇破膽聯盟

第3章 第二章

嚇破膽聯盟 雷克斯·斯托特 7693 2018-03-15
第二天是星期六,吃過早飯,我翻了翻植物記錄,就去廚房給弗里茨搗亂了。 十一點以前,沃爾夫當然不會下來。這所位於西三十五街的老房子,由褐砂岩建成,沃爾夫在這裡已住了二十年,我則陪著他住了七年。房頂的閣樓圍以玻璃,分成多個小房間,溫度、濕度各不相同,由西奧多·霍斯特曼監管,長椅和架子上,一萬株蘭花整齊排列。沃爾夫曾對我說這些蘭花是他的群妃:木訥無知、價格昂貴、好吃懶做、喜怒無常。這些蘭花初來乍到時,顏色姿態各異,沃爾夫使它們日臻完美,然後就送人,一株都沒賣過。他的耐心與才智,加上霍斯特曼的忠誠,結出了累累碩果,他的屋頂芳名遠播,當然那些僅對樓下辦公室感興趣的人是不知道的。不論陰晴雨雪,不論大事小情,沃爾夫每天都和霍斯特曼在屋頂上待足四小時,上午九點到十一點,下午四點到六點,雷打不動。

這個星期六上午,我終於不得不承認弗里茨的好脾氣實在讓我受不了。十一點,我回到辦公室,假裝只要肯找或許還有些事可做,但我不太擅長裝假。我在想:女士們、先生們,朋友們、客戶們,我不是非要什麼真正的案子,只要可為之焦慮,可為之行動,還能賺錢,什麼老掉牙的案子都行,只要開個張。我甚至可以為您跟踪合唱團女孩兒,或藏在衛生間,等那偷牙膏的傢伙,什麼行業間諜都可以,什麼都…… 沃爾夫進來問了聲“早安”。郵件沒多久就看完了,我已為他昨天看過的兩張賬單寫好支票。他籤上字,嘆口氣,問我銀行賬戶的情況,然後給了我幾封短信。我把信打好,出門投進郵筒。回來時,沃爾夫向後靠在安樂椅裡,已經在喝第二瓶啤酒了。我好像看到他半閉的眼裡有某種神情,心想,至少他沒再欣賞那些漂亮的雪花。我坐在桌邊,合上打字機。

沃爾夫說:“阿奇,只要耐心等,世上任何事都是可知的。彷彿那種被動獲取知識和智能的方式有一個缺陷,就是人生苦短。他坐在那兒聽完《序言》第一篇第一節,就去見……就算是某位化學家吧。” “沒錯,先生。你是說,我們就在這兒坐著,就能學到很多東西。” “不是很多,是更多,每個世紀都多學一點兒。” “也許你行,我不行。我要是再坐兩天,就成傻子了,什麼都不知道。” 沃爾夫的眼睛微微一亮。 “我可不想故弄玄虛,但對你來說,難道這不意味著有所提高嗎?” “當然,”我咕噥了一句,“要不是你曾教導我永遠不要再對你說見鬼去,我就要對你說見鬼去。” “好,”沃爾夫喝了一大口啤酒,擦擦嘴,“你生氣了,也許就清醒了。我的開場白是對最近某事的評論。還記得上月吧,你走了十天,乾了件極其得不償失的事,你不在時,有兩位年輕人接替了你的工作。”

我點點頭,笑了笑。一位是從大都市事務所來的,做沃爾夫的保鏢,另一位是米勒公司的速記員。 “當然了,兩個人幹得快。” “的確。一天,有個男人來這兒讓我改變他的命運。不是原話,大意如此。後來發現接受這項任務不太可行……” 我拉開抽屜,拿出一本活頁夾,翻到我想要的那一頁。 “沒錯,先生,找到了。我看過兩遍。寫得有點亂,這位米勒公司的速記員可不怎麼樣。他拼——” “他叫希巴德。” 我點點頭,掃了一眼打字稿。 “安德魯·希巴德。哥倫比亞大學心理學講師。那是十月二十日,星期六,距今正好兩週。” “讀一讀好嗎?” “Viva voce?” “阿奇,”沃爾夫看著我,“你在哪兒學的,在哪兒學會念的,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你是讓我把這些東西念出來嗎,先生?” “我不是讓你念出來,討厭,”沃爾夫一飲而盡,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在肚前,“來吧。” “好的。首先是對希巴德先生的描述。小個兒男人,五十歲左右,尖鼻子,黑眼睛——” “行了,這些我記得住。” “是,先生。希巴德先生好像是這樣開頭的:您好,先生,我的名字是——” “客套話就算了。” 我往下看。 “這段行嗎?希巴德先生說:有個朋友建議我來找您,是誰我就不提了。我到這兒來純粹因為害怕。是恐懼把我趕到了這裡。”沃爾夫點點頭。我照著打字稿念。 沃爾夫先生:好,給我講講。 希巴德先生:您看了我的名片,我就職於哥倫比亞大學心理學系。既然您是專家,您可能已從我的表情和體態上看出了害怕的烙印,幾近恐慌。

沃爾夫先生:我能看出您的憂慮,但無從得知那是慢性的,還是急性的。 希巴德先生:是慢性的。至少正發展成慢性的。這就是為什麼我來找……找您。我無法再承受這種壓力了。我的生命受到威脅,不,不是,比那還要糟——我的生命已被剝奪,我承認。 沃爾夫先生:當然,我的生命也被剝奪了!所有人都一樣。 希巴德先生:胡說八道。對不起。我不是在討論原罪。沃爾夫先生,我要死了。有人要殺我。 沃爾夫先生:真的?什麼時候?怎麼殺? 沃爾夫插道:“阿奇,你可以省掉先生。” “好的。這個米勒公司的孩子真有教養,一字不漏。肯定有人教過他,對老闆要每週四十四小時保持尊敬,差不多吧,酌情而定。好,接下去——” 希巴德:這我可沒法告訴您,因為我不知道。還有些情況我的確知道,但我不能說。我能告訴您的是……嗯……許多年前,我曾傷害過某人,永久性傷害。不是我一人幹的,還有別人,但主要責任碰巧在我。至少我這樣認為。那是男孩子們的惡作劇……結局很慘。我從未原諒自己。其它相關的人也沒原諒過他們自己,至少大部分人都沒有。我倒沒因此變得神經質,從來沒有——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我是個心理學家,太專注於別人的神經質,對自己就沒工夫了。唉,我們害了那孩子。事實上,我們毀了他。我們當然認為要為此負責,二十五年來,我們中的某些人一直想補償他。我們也的確付諸行動了——有時候。您知道為什麼,我們都很忙,大部分人都很忙。但我們從未想過扔下這包袱,總有人挑起擔子。這不容易,對包——我是說,隨著男孩兒長大成人,他變得越發與眾不同。聽說上大學前,他就已初露才華,當然大學期間也如此——這個,我是親眼所見,受傷後他更是才華橫溢。後來,或許他仍然有才,卻變得扭曲了。有一天——

沃爾夫打斷了我。 “等等。剛才那句,從'這不容易,對包——'開始,你是說'包'?” 我找到那句話。 “沒錯,包。不明白。” “速記員也不明白。接著念。” 希巴德:…… 沃爾夫:您和他一直有聯繫? 希巴德:哦,是的,我們中許多人都和他有聯繫。有些人和他經常見面,有一兩個和他還相當密切。大約在那時,他的潛能似乎浮出了水面。他……嗯……他功成名就。受人矚目。雖然我確信他心理變態!但我多年來為他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因為他似乎真的沉浸在功成名就的喜悅中,至少這種成就對他是種補償。然而幻想的破滅如晴天霹靂。我們曾有次聚會,期間有人遇害了——死了——當時我們自然而然地都以為是意外,但他——就是我們傷害的那個人——在場。幾天后我們每個人都收到了他寄來的郵件,聲稱那人是他殺的,還說我們都會步那人的後塵。他已登上復仇之艦。

沃爾夫:是這樣。心理變態簡直是委婉之詞了。 希巴德:是呀,我們一籌莫展。 沃爾夫:既然你們證據確鑿,報警應該沒危險吧。 希巴德:我們沒證據。 沃爾夫:郵件呢? 希巴德:打字稿,沒簽名,又閃爍其詞!作為證據,沒什麼實際用途。他連文風都改了,很聰明。那根本不是他的文風,但我們可是一眼就能看穿。每人一份,當時在場不在場的都有,所有會員。當然—— 沃爾夫:會員? 希巴德:說走嘴了。沒關係。很多年前,我們幾人商量這事時,有人——當然是多愁善感的一位——提議我們自稱“贖罪聯盟”。這稱呼不知怎麼就沿襲下來了。後來也就是開玩笑時說說而已。現在我想玩笑就此打住了。我想說的是,我們當然不都住在紐約,大概只有一半的人。但住在舊金山的那位也照樣收到了警告。我們住在紐約的幾個人一起討論了這事,還進行了一番調查,見了他,和他談了談。他否認寄出過警告,似乎還覺得挺有趣。在他那陰暗的靈魂深處,根本就是漠不關心。

沃爾夫:心理學家也說陰暗的靈魂? 希巴德:我在周末讀詩。 沃爾夫:原來如此。然後呢? 希巴德:有段時間平安無事。三個月。然後我們中又有人被殺了。發現時已經死了。警察說是自殺,所有跡像似乎都指向自殺。但兩天后,我們都收到了第二份警告,目的相同,顯然也出自同一人。這份警告可謂巧舌如簧,辭藻華麗。 沃爾夫:這回,你們當然報警了。 希巴德:為什麼說當然?我們還是沒證據。 沃爾夫:只是因為你們會去。你們當中總有人會去報警吧。 希巴德:他們去了。我反對,但他們還是去了—— 沃爾夫:您為什麼反對? 希巴德:我覺得沒用。而且……嗯……我不想捲入到報復行動中,或許會以命抵命,而我們曾傷害過這個人……您知道……

沃爾夫:當然。首先,警察可能什麼都發現不了;其次,他們可能會發現什麼。 希巴德:好了。我不是在論述邏輯題。胡言亂語或許不為理智所容,卻可能與衝動相契。 沃爾夫:好,說得漂亮。警察怎麼樣? 希巴德:一無所獲。他徹底把他們愚弄了一把。他跟我說了他們的問題和他的回答。 沃爾夫:您還和他見面? 希巴德:當然,我們是朋友。哦,不錯,警察調查了此事!詢問了他,也詢問了我們所有人,竭盡全力,但最後空手而歸。有人,有的會員,雇了私家偵探。兩週了,那是十二天前的事。我相信偵探和警察的結果一樣。 沃爾夫:是這樣。哪家偵探? 希巴德:這無關緊要。關鍵是出事了。我可以說是出於擔憂,或謹慎,或用其它什麼詞,這種詞我知道的多了;我甚至可以用心理學術語來描繪,但簡單說就是我怕得要命,受不了了。我想讓您救我一命。我想僱您來保護我的性命。

沃爾夫:哦,出什麼事了? 希巴德:沒什麼。只對我有些影響。他來找我,說了些話,沒別的。重複他的話沒什麼好處。說來慚愧,我承認我終於被徹底嚇住了。我怕睡覺,怕起床!怕吃飯。我想讓您用盡各種方式保證我的安全。我習慣求諸語言,與您理智談話的必要性在我大腦的某一部分形成了秩序與文雅的表像,但圍繞在秩序周圍以及為它所掩蓋的是切切實實的恐慌。妖魔困擾,卻又憧憬天堂,對於人類心理這一非凡現像我已研究多年,科學也好,偽科學也罷。最終我卻歸結於這唯一且簡單的原始憂慮:我怕死怕得要命。那位建議我來找您的朋友說,您集眾家之長於一身,還說您只有一個缺陷,她用的不是貪財這個詞,我忘了她的原話。我雖不是百萬富翁,但除了薪水,還有足夠的私產,我也不想討價還價。 沃爾夫:我總是缺錢,不過那是我的事。我會在這位先生傷害您之前,讓他走下復仇之艦。一萬美元。 希巴德:讓他走下復仇之艦?您做不到。您不了解他。 沃爾夫:他也不了解我。可以安排見一面。 希巴德:我不是說——唉,這可不是見一面就能解決的。您使出渾身解數恐怕也不夠。跑題了。我想我沒說清楚。別說一萬美元,一分錢我都不會付您,若您將他——繩之以法。哈!就說是繩之以法吧。這詞兒臭得都長蛆了。無論如何,我不會參與這種事,哪怕要面對死亡。我還沒告訴您他的名字。我是不會說的。恐怕我已經說得太多了。我想讓您保障我的安全,而不是毀滅他。 沃爾夫:如果保障一個,需要另一個為代價呢? 希巴德:希望不會如此。我要祈禱。我能祈禱嗎?不,祈禱已從我的血液中清除了。我當然不會要求您給我一個安全的承諾,但您的經驗和才華——我相信憑您的經驗和才華,要多少錢都不為過。 沃爾夫:胡說。我的才華為無價之寶,希巴德先生。我想您是要我保障您的安全,防備那人的惡意行徑,又不能採取任何暴露或束縛他的措施,對嗎? 希巴德:是的,先生,完全正確。我還聽說只要您竭盡所能去做某事,任何想要阻止您的企圖都是徒勞。 沃爾夫:我沒什麼能力,我要么是天才,要么什麼都不是。在這件事上。我什麼都不是。不,希巴德先生,雖然我的確需要錢。如果您堅持做堂·吉訶德、該怎麼做呢? 首先,如果有人靠您養活,您需要豐厚的人身保險;其次,耐心地接受現實,死亡是遲早的事。當然這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一樣。我們與您同病相憐,只不過您現在病得較重。我的建議是不要在預防上耗費時間和金錢。如果他決定殺您,如果他具備普通人的智力——就別提您對他的溢美之詞了——您就死定了。殺死同類的方法有那麼多!比如做其它日常工作,比如剪枝、打穀、鋪床、游泳等方法,太多了。我所見過的那些一般性謀殺,其輕而易舉常令我嘆為觀止。想想看:獵物伸手可及,只要下定決心,拿起武器,我估計一般性謀殺,充其量只需要十到十五秒,而殺死一隻蒼蠅通常還得八到十分鐘。至於慢性中毒,或其它類似死法,死亡所需時間當然會長些,但謀殺行為本身通常非常快。再想想:殺豬的方法不過兩三種,殺人的方法卻有幾百種。如果您的朋友有您所讚賞的一半的才華,又不像普通殺人犯那樣墨守成規,那麼你們這些會員還沒被幹掉一半,他可能已經發展出一套形式各異且趣味十足的保留劇目了。也許他還能自創幾種。還有,在我看來,您還是有希望的。畢竟,您或許不是下一個,也不是再下一個,或再下下一個;那麼或許在此期間,他會算錯,或倒霉;或者你們中的哪位會員不像您那麼“堂·吉訶德”,沒準兒願意僱我。這樣您就得救了。 我抬起頭,看著沃爾夫。 “太好了,先生,太棒了。這都沒套住他,真是怪了。他可夠難纏的。也許你說得還不夠。真的,你只提到了中毒,你該再說說被勒死、流血而死、被砸扁的頭顱和痙孿——” “繼續。” 希巴德:我每週付您五百美元。 沃爾夫:抱歉。目前為止,我的詭辯術已使我相信我在銀行里的錢都是掙來的,我挺滿意,可不敢讓它經受這案子的考驗。 希巴德:但……您不會拒絕吧?您怎能拒絕這種事?上帝啊,您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以前沒意識到,但您真的是我唯一的希望。 沃爾夫:我就是拒絕了。我可以使那人不傷害您,消除威脅—— 希巴德:不!不! 沃爾夫:好吧。給您個小小的建議:如果您申請入一大筆人身保險,當然不能違法詐騙,如有可能,您該作些安排,這樣事到臨頭也不至於看起來像您要自殺。既然您事先不肯採取防備措施,那就要聰明點兒。這只是條很實際的建議,使保險不致作廢,以免您的受益人蒙受損失。 希巴德:但……沃爾夫先生……您看……您不能這樣做。我來這兒……跟您說這不理智—— 沃爾夫打斷了我。 “好了,阿奇。” 我抬起頭。 “還有一點兒就完了。” “我知道,太令人心痛了。我曾經拒絕了五百美元,也許是幾千美元;我堅持了自己的立場,聽你念我心裡難受,難受也沒用。別念了。後面也就是希巴德先生語無倫次的抗議和我那令人欽佩的執著。” “是的,先生,我看過了,”我掃了一眼剩下的幾行,“你居然放他走了,真令人吃驚。畢竟——” 沃爾夫手放到桌上,按鈴讓弗里茨進來,他在椅子里略微一晃,又坐回去。 “說實話,阿奇,我有個念頭。” “哦,我料到了。” “但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你知道,要想讓我這匹馬跑起來,得輕輕拍它一下,這一下還沒拍著。你當時不在,回來後,我們也還沒討論這事。奇怪的是,你竟無緣無故地成了舊話重提的因由,僅僅是巧合。” “我不明白。” 弗里茨拿著啤酒走進來。沃爾夫從抽屜裡拿出起子,倒了杯酒,喝了一大口,又靠在椅背上,接著說:“拿證人席上的那人來煩我。我之所以忍受你的壞脾氣,是因為快四點了。知道嗎,那本書已經送來了。我昨晚看過了。” “為什麼要看?” “別煩了。我看是因為那是一本書。我已經看完路易斯·阿達米克的《回鄉記》,還有阿爾弗雷德·羅斯特的《人性概論》。我喜歡讀書。” “哦,然後呢?” “有意思的是,保羅·蔡平,證人席上的那位,《魔鬼料理後事》的作者,正是安德魯·希巴德講的那個壞蛋——為了多年前的悲慘遭遇而復仇的變態狂人。” “怎麼會是他!”我看了沃爾夫一眼,我知道他有時會編故事練手,“為什麼是他?” 沃爾夫略微抬了抬眼皮。 “你要讓我解釋宇宙原理嗎?” “不,先生,再說一遍,你怎麼知道是他?” “不是什麼奇思妙想,常規思維而已。你肯定也行。” “多謝誇獎。” “應該的。只需說幾個細節。希巴德先生說,'已登上復仇之艦',這種說法可不常見,但在《魔鬼料理後事》中出現了兩次。速記員聽錯了,希巴德先生沒說'這不容易,對包',這沒法解釋。他說的是,'這不容易,對保羅'。他不想把名字說出去,因此一意識到就打住了。從希巴德先生所說的話來看,那人應該是位作家,比如他提到故意改變文風寫那些警告。希巴德先生說五年前,那人開始取得了些補償性成就。早上,我打了兩三個電話。一九二九年,保羅·蔡平出版了成名作;一九三〇年,又一本。而且,蔡平是個瘸子,二十五年前,他在哈佛的一起事故中受傷,原因不明。如果想知道更多……” “不用了,非常感謝,我明白了。好吧,既然您已知道是誰,那就好辦了。為什麼會這樣?您打算讓誰付賬?” 沃爾夫的臉頰隱隱現出兩道皺紋,我知道他以為他在笑。我說:“不過,想想我們中午吃玉米片和鳀魚醬,還有十分鐘就開飯,也挺開心的。” “不,阿奇,”皺紋漸漸平了,“我說了我有個'念頭'。也許沒用,也許有用。總是你,輕輕拍這一下。幸運的是,我們不用下什麼本錢。有幾條途徑可以一試,但我想……對,給希巴德先生打電話。往哥倫比亞大學打,或打到他家裡。” “好的,先生。你來說?” “對。在你的線上聽,像以前一樣做記錄。” 我從電話簿裡查到號碼,打過去。先打到學校,沒找到希巴德。我又撥了兩三個分機,和四五個人通了話,終於發現他根本不在那兒,而且沒人知道他在哪兒。我往他家裡打電話,是校區號碼,就在學校附近。一個傻乎乎的女人接的電話,差點把我惹惱了。她非要知道我是誰,而她自己什麼都說得模棱兩可。最後,她似乎終於認定希巴德先生或許不在家。沃爾夫在他的線上聽到了最後這次通話。 我回頭對他說:“我可以再試一次,或許這回能有個正常人接電話。” 他搖了搖頭。 “先吃飯。差兩分鐘一點了。” 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心想對玉米片,我可以作一番解構主義評論,特別是配上弗里茨做的醬。正在這時,沃爾夫的“念頭”決定不等他,而是自己跑出來了。也算巧合吧,不過無所謂。我打電話時,她一定在撥我們的號碼。 電話響了。我重又坐下,拿起話筒。是個女人的聲音,她要找尼祿·沃爾夫。我問她貴姓,她說“伊芙林·希巴德”,我讓她稍等,用手摀住話筒。 我對沃爾夫一笑。 “是希巴德家的人。” 他揚了揚眉。 “一位叫伊芙林的希巴德家的女人。聲音挺年輕,或許是他女兒。接吧。” 他拿起他的話筒,我把我的話筒戴在頭上,準備好筆和本。沃爾夫問她有何貴幹,我再次認定在我認識的人中,只有他對男人說話和對女人說話的口吻完全一樣。他的語氣頗多變化,但與性別無關。我一邊聽著話筒,一邊在本上潦草地畫著基本上只有我才能看懂的符號。 “我的朋友,薩拉·巴斯托小姐向我推薦了您。您記得她吧,沃爾夫先生,您調查過她父親的死因。我能馬上見您嗎?如果可能的話。我現在比德韋爾,五十二街。十五分鐘後就能趕到您那兒。” “對不起,希巴德小姐,我正忙著。您能兩點一刻來嗎?” “哦,”一聲輕嘆,“我以為……我是十分鐘前才決定的。沃爾夫先生,這事兒很急。您能不能……” “您能說說怎麼緊急嗎?” “我不想在電話上說——但這太傻了。是關於我叔叔,安德魯·希巴德,他兩週前找過您,您或許還記得。他失踪了。” “真的,什麼時候?” “星期二晚上。四天前。” “您沒有他的消息?” “沒有,”希巴德家的女人頓了一下,“什麼都沒有。” “是這樣。”我看到沃爾夫抬眼看了看掛鐘——一點零四分——又看了看通往飯廳的門,弗里茨正站在門口,準備宣布開飯。 “既然已經過了九十個小時,再等一小時也無妨。兩點一刻?方便嗎?” “如果您不能……好吧。到時見。” 兩個話筒同時掛上,弗里茨像往常一樣說道:“午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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