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王者已逝

第8章 第八章

王者已逝 埃勒里·奎因 6839 2018-03-15
接下來發生的事簡直令人無法忍受。因為接下來什麼也不再發生。第二天埃布爾沒有回島。卡拉無法見他們——據說她病了,不是重病,但斯托姆博士讓她臥床。本迪戈大王本人返回本部,似乎要把失去的一天時間彌補回來,直到深夜仍滯留不歸,陪他一起工作的是皮博迪。奎因父子碰見過朱達兩次;每次他都友好地招了招手,但還是刻意與他們保持距離。其實他們早已討論過,不等埃布爾,親自動手將朱達拿下。考慮到這樣做也許不太明智,還是決定再等等看。 現在顯然無事可做。 所以他們決定在島上走走。 “也許我還可以充實一下我的草圖。”警官說。 藍、褐二襯衣沒有露面。他們要去的地方也沒人阻攔,起碼在他們目力所及的範圍內,沒有盯梢的。

在拳套事件發生的第二天,他們把島上以前沒有看到的部分踏勘一遍。這裡沒有工廠,也沒有工人的宿舍,但卻被柵欄圍著,沙丘地表上有低矮的灌木,像藍色的玻璃牆似的海浪滾滾而來,撞在峭壁上四散飛濺。這裡是全島的一個側面,像一個敞口的簸箕面向大海,大概也是全島唯一保持原有地貌的地方,可能是因為偽裝起來太費事了。 “也不盡然,”埃勒里說,“往那邊看——有茂密的灌木生長的地方——長著最多的是白樺樹林。那里肯定有16英寸口徑的大砲。” “可是,誰會進攻這麼個偏僻的地方呢?”他父親不解地問,“那是什麼?” “哪兒?” 警官趨前幾步,來到一座沙丘的側面,等埃勒里也轉過來時,不得不剎住他的大步。 剛才還能盡收眼底的懸崖峭壁突然不見了,腳下倒冒出一條可供人行走的小徑通向海灘,在海岸線與峭壁的底沿之間有一座混凝土的建築。這座建築不大,甚至可以說太小了,從裝著鐵柵的窗子看,更像是一座城堡的模型。它的周圍植有棕擱樹,所以建築物本身在綠樹掩映下,暗得好像沒有自己的顏色。這樣,從海上很難看出有它的存在。

周圍拉著帶刺的鐵絲網。 埃勒里指了指那些加了偽裝物的電線電纜:“全是電網。” 建築物頂上布有隙望哨,重機槍的槍口從狹窄的射擊孔裡探出頭來。全副武裝的穿制服的人在圈裡巡邏。 “本迪戈王國的士兵。”埃勒里的聲音是從牙縫裡出來的,“他們想必是有來無去的。也許連客氣話都不會說了。” 埃勒里拾級而下,警官跟在他的後面。腳下的岩石似乎有些發軟,不知是不是陽光太毒的緣故。 到了峭壁下面他們看到一台小型電瓶車。點火開關上的鑰匙沒有拔下來,而四周又不見人影。海灘上沒有路。 再往前是車上不去的峭壁,這裡就是路的盡頭。 “那麼這車是怎麼下來的呢”? “隧道。”埃勒里說,“看見那個偽裝起來的門沒有?想必與上面已經挖通,和島上的主要公路是連著的。這應該叫什麼?峭壁門?多像8歲的孩子玩的遊戲!聽我說,爸,這些人就會異想天開。”

“而且他們確實很能折騰。”他父親說。 “站住!” 門是鎖著的,透過柵欄可以看到兩個端著衝鋒槍的士兵,他們的槍口對準奎因父子的肚皮。兩位士兵中間隱隱約約立著一位軍官,眼睛是牡蠣殼似的暖色,臉曬得黑黑的。 站在他旁邊是叨著雪茄煙的斯普林上校。 “早上好。”埃勒里對斯普林上校說。 後者只是一個勁兒地抽煙。 “你們想要怎樣?”那位軍官板著臉粗聲問道。 “沒有什麼特別的。就是走走看看——少校,是嗎?我對你們的軍階標誌還不太明白。”也許斯普林上校對他的下級履行職責是從不加干涉的。他像沒有看到他們一樣,愛答不理地站在那裡,“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嗎,上校?” 斯普林上校還是一個勁兒地抽他的煙。

“你們的通行證!”軍官厲聲說。 “這是什麼地方?”警官問道。 好吧,上校,既然你採這一套點…… “是啊,上校,你手下的人在這裡玩什麼遊戲?” “通行證!”這是一種機器人發出的金屬聲。 奎因父子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我們什麼通行證也沒有,”埃勒里小心翼翼地說,“斯普林上校可以告訴你我們是什麼人。” “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通行證。” “我們有大王和埃布爾·本迪戈本人的准許,可以去島上任何地方。你沒有接到命令嗎?” “拿給我看!” “看什麼?”埃勒里生氣了,“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你們的大王親口說的我們可以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可這個地方你們必須出示有斯普林上校本人簽發的書面通行證。這裡是禁區。如果你們沒有這種通行證就立刻離開。你們有沒有?”

“哼,算我倒霉。”警官嘟囔道。 埃勒里盯著袖手旁觀的上校看了一會兒。這位穿著制服仍顯得中間粗上下尖的矮個男人一直像欣賞一出滑稽劇似的看著雙方你來我往地爭執不休:“好吧,上校,我們在這裡,你也在這裡。奎因警官和我要一張通行證。簽一個出來吧。” 小個子上校面露微笑:“沒問題,奎因先生。但你們還必須有本迪戈大王或埃布爾·本迪戈的會簽才行。這是規定。通常都是這麼辦的。就這樣。”他動作誇張地把雪茄舉到與自己眼眉齊平的高度,然後鬆手讓它落地,再用靴跟把它踩得粉碎。 “走吧,兒子。”奎因警官說。 四件事幾乎是同時發生的。 那座混凝土建築唯一一扇可以看到的門打開,背著藥箱的斯托姆博士短粗的身影從門洞中閃出來,身後跟著一個高大的警衛。

埃勒里從胸前口袋裡掏出一副望遠鏡,放在眼前,對準建築物的一扇帶鐵柵的窗戶。 斯普林上校身體繃直,尖聲對那位少校說了些什麼。 軍官向前一跳,高聲向隙望哨叫了一聲。可以明顯感覺到周圍的鐵絲網被通上了電。他抓住門,開鎖。 “逮捕這些!”斯普林上校說。 埃勒里手中的望遠鏡被軍官劈手奪下,與此同時,父子倆已被兩名武裝的上兵扭住。 他們被拖進柵門裡。 “你們……這是……”警官的聲音被卡在了喉嚨裡,因為其中一名士兵輕而易舉地將警官的脖子卡死。老先生的臉慢慢地漲紅了。 一個冷冷的聲音不停地對埃勒里輕聲說著:真是荒唐,這種事你只在書本上讀到過,同時,他的拳頭不停地向看到的一切捶打著,那些面孔、身體、藍天、大海、白沙、綠樹,全都在周圍旋轉起來。然後就是來自各個方向的痛擊,其中,肚子上捱的那一下最重,一個嘴啃泥,他撲倒在地,好幾個人的重量都沉沉地壓在他的背上。

痛擊終於停止了,可他仍然站不起來,剛才發生的事情也回到了記憶裡來。他父親就站在不遠處,臉色慘白,正用手梳理稀疏的頭髮。混凝土建築的門早已關上。穿著黑套裝白襯衣的斯托姆博士活像一隻大號的企鵝,他正起勁地衝斯普林上校說著什麼。 端著槍的士兵圍著他們站成一圈。 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惡意。 連一張余怒未消的面孔也找不到。 這是工作的一部分。盡職盡責而已……埃勒里發現自己是蜷著身子的,手摀著自己的腹股溝。 斯普林上校又開始抽另一支雪茄,頭微低著,緊鎖眉頭聽著斯托姆博士說話。 “我的規矩是不容破壞的,博士。” 斯托姆博士仍然興致很高地說個不停。 專門負責看住他的兩個人一點也不敢放鬆。埃勒里倒覺得安全了些。他父親仍然在那裡無謂地梳理自己的頭髮。一架本迪戈的飛機從空中掠過。

“好吧。”斯普林上校聳聳肩膀說道。 他對少校說了幾句話,然後轉身向那座建築走去。門立刻打開。他進去後,門又猛地關上。 “你們可以走了,先生們。” 埃勒里抬起頭。說話的是面帶笑容的斯托姆博士。 “我……!”他聽到的是一個奇怪的聲音,根本不是自己的。 “我知道,我知道,”本迪戈島的衛生局局長說,“你們男性的尊嚴被冒犯了……” “冒犯?!”埃勒里用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聲音說。他用拳頭抵住自己的腹股溝,“我要一個解釋。我要聽到道歉。我要這個人單獨和我在一個屋子裡。我要做點兒什麼!” “那樣的事你就別想了,”斯托姆博士說,“你該慶幸我碰巧在場。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勸告,奎因先生,後果將非常嚴重。”這位矮胖的博士揮揮手出了柵門,登上那輛空著的電瓶車,發動起來,往後倒一倒,開進峭壁上的那個洞口。

轉眼之間,洞口不見了,仍然是一面峭壁懸崖。 “出去!”少校手指門外。他那牡蠣色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埃勒里感覺到抓住他手臂的人加了幾分力。 “來吧,兒子,”他父親催促道,“你覺得還能走到車跟前嗎?” 埃勒里沒有發動車。腹股溝已經不那麼疼了,可鼻子仍火燒火燎的,準是嵌進了什麼東西,身上同時有十幾處在痛。 警官像散了架一樣坐在那裡,手放在膝蓋上,凝望著平靜的海面。 他們就這麼坐了好長時間,一句話也不說。 還是他父親先開口:“你在那屋裡看見了誰?” “阿克斯特博士。”——舌頭上有股苦味。 “阿克斯特?那個金色頭髮的年輕物理學家?” “是的。” “那裡會不會是他的秘密實驗室?他鼓搗那些原子物質的地方?所以才會有電網、警衛……”

“作為進行物理實驗的場所,那房子太小了。而且,阿克斯特的手是被銬在鐵柵上的。” “銬著!” “他是個囚犯,”埃勒里看著自己腫起來的雙手,“我還奇怪怎麼再沒有看到他。原來他是被隨時取用的角色。” “噢,這怎麼可能,”警官激動地說,“那樣的話,這鬼地方也太離譜了。畢竟……” “畢竟什麼?這塊禁地是本迪戈島的達豪集中營。有誰能對大王陛下說他能幹什麼或不能幹什麼。他在這大洋上盤踞一方,要的就是這一言九鼎君臨一切的效果。” “可是,阿克斯特——一個像阿克斯特這樣的人……” “消失了。也許歪曲事實的消息早己巧妙地散佈出去。這對他們來講再容易不過了,爸。” “可為什麼呢?” “冒犯君顏。對王權不忠。要不就是他發現自己從事的工作與他的科學家的良心是衝突的。誰知道為什麼?多半是阿克斯特的忠誠受到了懷疑。他正在接受審查或準備接受審查。要不就是他拒絕再乾下去了,現在這只是一種勸告方式。說不定他已是大王這間私設集中營裡的常客……不知道本迪戈島上有自己的法庭沒有?” 做父親的給埃勒里包紮了傷口,讓他洗了個熱水澡,催他躺下。埃勒里睡不著,也不可能睡得著。 奎因警官在屋裡不停地踱步。他們心裡都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東西,那就是兩個人要待在一起。這會兒他父親如果到另一個房間去,埃勒里也一定會跟著去的。 終於他還是從床上跳下來,穿上乾淨的衣服。 “吃午飯嗎,兒子?” “不。” “那你要去哪兒?” 埃勒里已經一腳高一腳底地躥到了走廊上。警官趕緊追上他。 到了本部大樓裡,埃勒里一臉肅殺之氣,徑直撲向警衛的工作室,給人的感覺是,誰要擋路誰倒霉。 “打開電梯門。我要見你們這位大王!” 三名警衛中居中的那一個說:“是,先生。” 半分鐘後,那位大塊頭兒接待員已經為他們扶住通向大辦公室的門。 “打擾我似乎是你的專長,奎因。”房間那一端傳來強有力的聲音,“進來吧。” 接待員輕輕地把門關上。 本迪戈大王坐在他的辦公桌後面。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坐著伊曼紐爾·皮博迪,他正專心致志地閱讀文件。還有一個他們從沒見過的人——一個又高又胖面頰鬆垂的男人——面對他們站著,他的左右,各站著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本迪戈本人看上去平靜異常,一隻手放在桌面上。在奎因父子朝他的桌旁走來時,這位美男子動了動手指尖,示意士兵往後站,兩名士兵在後退一步時不忘把他們夾擁著的胖男人向後一拽。 “本迪戈先生……”埃勒里剛開口。 “你是為這個來的吧?”本迪戈微笑著說。 他另一隻手拿出來。手上是埃勒里的那副望遠鏡。 埃勒里隔著黑木桌子凝視著他。那雙黑眼睛在閃爍。 本迪戈顯然是在等著他的到來。他要找點樂子,而讓他覺得最逗樂的,埃勒里突然明白了,那就是看一個無助的人暴怒。 喊冤叫屈,一點兒用也沒有。別的就更沒有意義了。 埃勒里不得不讓自己適應這一點。他從桌面上伸過手去,從那傲慢的手指頭上奪過望遠鏡,同樣傲慢地一轉身,作勢離去。 “等一下,奎因。” 他已經心平氣和,再也不會在這個人面前發脾氣了。 “在你們得到自由行動權時,我想你們這樣的聰明人也該明白,凡事都是相對的。這裡是一個受到嚴格控制的小島;我們也想保守我們的秘密。你們是這裡的客人。我們並不歡迎我們的客人到隱蔽處窺探。” “特別是那些家醜不可外揚的部分吧。”埃勒里說。 “隨你怎麼說吧。順便問一句,你沒帶照相機之類的拍攝設備吧?” “沒有。” “你呢,奎因警官?” “沒有。” “那好,只是以防萬一。在本迪戈島是不允許拍照的。不管何時何地被發現,這類東西一律沒收、銷毀,膠片曝光。還包括某些懲罰性的措施……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先生們。”他轉向皮博迪。 “本迪戈先生。” 本迪戈敏捷地回過頭來:“什麼事?” “既然把話說開,”埃勒里說,“那我想應該告訴你,我和我父親隨身都帶槍。這也在你們的禁止之列嗎?” 本迪戈笑了:“不,奎因。我們這裡的人都很喜歡槍砲。你們有什麼槍儘管帶。”他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兒,“就是不能帶照相機。”他說。 他們的目光再次遭遇。 這次埃勒里也笑了。 “我們懂了,陛下。”他沉著地說。 “等等!”本迪戈大王在他的寶座上坐直。他的語氣中透露出的某種東西令皮博迪也警覺起來,他的目光第一次離開那些文件,抬起頭來,“我不認為你是真懂了,奎因。”本迪戈慢慢地說,“我不相信你真懂了……坐下來旁聽一下你們打斷的是什麼。坐在那邊!”他指了指沿著有弧度的那面牆擺放的一溜儿椅子。 埃勒里心頭一驚。這種慢條斯理的長聲總給人帶來一種不祥之感。而此刻更讓他回想起上午鐵柵門裡那位少校沒有人味兒的聲音。他現在真後悔跑到這裡來。為了不讓心中的疑懼在臉上流露出來,他快步走向一把椅子。警官已經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就座,臉色有些髮灰。 坐下後,也不知到底為什麼,他覺得很緊張。 “現在你們可以接著說了。”本迪戈簡短地對伊曼紐爾·皮博迪說。 皮博迪站起身。他的主人向椅背上一靠,把眼睛閉上了。真有點兒戲劇性,但也不好說這是做戲給人看。等到本迪戈睜開眼睛時,他的目光放在了被兩名士兵夾在中間的那個胖男人身上。從那雙黑眼睛的深處射出的冷光似乎能把人凍成冰棍,奎因父子這時才有時間認真打量這個又高又胖的男人。 他的膝蓋打彎,像是支撐不住體重,隨時要跪下。鬆垂的面頰蒼白冒著汗,而室內開著空調,一點兒也不熱。他的眼睛一會兒睜一會兒閉,似乎老也找不好合適的焦距;時不時地還眨一眨眼睛。他給人的總體感覺是,由於神經長時間地高度緊張,已經疲憊不堪。在埃勒里看來,此人和他以前在刑事法庭見到的謀殺案被告沒什麼兩樣。 一個想法突然冒出來,就是上午在集中營遭遇了那一切之後他曾在車上向父親提出的問題。 是的,本迪戈島上有法庭。此處就是其中的一個,而且是最高的。 那個胖大男人的膝蓋還在勉強支撐著。 等到伊曼紐爾·皮博迪的話匣子打開,事情就明朗化了。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起訴人,話說得清楚明白,很有自信。本迪戈大王儼然一副最高法院法官的神氣。 皮博迪在羅列罪狀。說的是這個胖大男人沒有按照特定的指令行事。埃勒里無法聽得很明白,因為分散注意力的東西太多——本迪戈那張一動不動的英俊面龐,律師說話時神經質地抽動的手指,胖男人那絕望的專注表情,玻璃牆面反射的光,馬克斯一號咬碎堅果皮的聲音,後者仍然呆在老地方,不知他是不是一天24小時就以此為家呢,除了陪他的大王摔跤打拳? 皮博迪開始進入細節部分。他列舉日期、姓名、事實。 對埃勒里來說,沒有一件是有具體意義的,他越來越糊塗了。他能歸納起來的只有一點,事情出在亞洲某地,是關於一筆軍火買賣,一份很重要的秘密軍火合同沒能簽署。但埃勒里仍然不太肯定,因為這其中又牽扯到石油、原料和航運。不管是什麼,胖男人對本迪戈帝國犯下的罪名只有一個:玩忽職守。 埃勒里忍住縱聲大笑的衝動。 大王的律師終於說到了結論部分,說完後坐下,把文件歸攏到一起,弄整齊。然後,靠在椅背上,在不破壞褲線的情況下翹起二郎腿,帶著某種好奇望著胖男人。 “有什麼要說的?”此時大王的語氣已無疑是審判者特有的逼問,冷靜、莊重、超脫。 胖男人舔舔嘴唇,很快地眨著眼睛,他非常非常想說出話來。但是,他的嘴就像他挺不直的膝蓋一樣不聽使喚,整個人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垮了。 “說話,諾頓。”——語氣更尖銳,更逼人——“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胖男人再做一拼,結果也只是身子動了動,聲音還是沒有。這次失敗後,他聳動一下肩膀作為放棄的表示,那絕望的輕輕一聳微弱得難以覺察,但卻是埃勒里從未見到過的。 埃勒里感覺到他父親的手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又靠回到椅背上。 大王用他的右手輕輕打了個的手勢。 兩名警衛,每人抓住胖男人一條胳膊,架著那個膝蓋直不起來的人向門口走去,快到門口時,那兩條腿已經不再邁動了。 屋裡少了三個人。 金碧輝煌的辦公室仍然陽光明媚。所有的一切都帶上午後小睡的氣息。沒有人說一句話。 本迪戈大王攤手攤腳地坐在寶座上托腮沉思,黑眼睛如夢如幻。 大王的律師皮博迪仍然舒舒服服地蹺腿而坐,一隻手裡還拿著那裸整整齊齊的文件。不同的是,他的頭是昂著的。 馬克斯給自己餵食的手也停住了,但仍懸在嘴邊。 他們在等待。肯定是這樣。 但是等什麼呢? 笑聲會打破這個夢——把每個人從虛幻中拉回到現實中來嗎? 難道是等一聲槍響嗎? 胡說,荒唐…… 這裡牆是隔音的—— 埃勒里跳了起來。 本迪戈大王己經起身。皮博迪律師的二郎腿也不再蹺著。馬克斯一號的大嘴張開,堅果又一個接一個磕起來。 完了。過去了。 不管發生過什麼,結束了。 大王神態安詳地和他的律師說話。歐洲某個國家的高等法院正受理一件牽扯到一筆600萬美元稅款的案子。本迪戈在討論法官的收入,詢問此人個性品行方面的更多情況。 皮博迪忙不迭地回答。 在門口等他父親的時候,埃勒里又回頭望了一眼。大王和他的律師談得正歡,他們又坐下了,頭湊得很近。談話更深入了。牆面發著光,長長的辦公室裡一派祥和。馬克斯一號把堅果拋向空中,像海豚一樣用嘴接住。 埃勒里跌跌撞撞地奪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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