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格魯斯來找科西達安醫生,和他共用早餐。
“看來,昨夜您沒睡好。但是,無論如何得沉住氣,這件事不能急躁,今天我來是想听聽您的朋友,已故男爵遇難前後的情況。”
“很簡單,男爵有一天騎馬進了山,就再也沒有回來。他是一名出色的騎手,馬雖然是匹老馬,腿腳卻不軟。在科康湖和魯卡諾中間,隔著卡爾比卡山,山的正下方有一個叫'鷲之屋'的平台,左右兩側是懸崖峭壁,又高又陡,在平台北側懸崖下,我們發現了男爵和他的馬。看上去都是從高空墜落的。”
“作為一名出色的騎手,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故?也許是馬受驚了?”
“確實是馬受了驚,馬受驚後狂奔起來,後果就很顯然。不過,不是過失,實際情況是,我的朋友是自殺!”
林格魯斯吃驚地盯著科西達安:“這是真的?”
“請您保密,這件事只有很少幾個人知道,對警察我們都瞞著實情,我負起全部責任,妥善料理了後事。男爵弟弟巴戈因先生對我的做法很滿意。”
“您能說得詳細點嗎?”
“男爵是在'鷲之屋'的懸崖下摔死的,是我和另外兩個人發現的屍體。當時人和馬一起滑範三百米後橫臥在亂石中,山頂上沒有搏鬥的痕跡,草地上只留下了馬蹄櫻另外,樹叢裡有盛著午餐的籃子。男爵好像下過馬,抽了雪茄姻,因為地上有扔掉的雪茄煙蒂,飯籃沒有動過。”
“這麼說,現場都好好檢查過了?”
“山頂上,懸崖下都進行了徹底的檢查,只有我和另外兩個最初發現男爵屍體的人知道他是自殺。那兩個人是旅館的常客,他們幫了不少忙。”
“為什麼不讓別人知道真相?”
“是為了孩子,那姐弟倆極為敏感。兩個人又都很敬重父親。母親去世後,為了安慰消沉的父親,他們做了所能做的一切。所以,我們想不讓兩個孩子再受刺激。”
“您的意思是說,除了您和那兩個房客,再沒有人知道男爵是自殺的了?”
“只透露給了一個人,就是巴戈因先生,現在的布爾庫男爵。他認為我這樣處理非常正確,願意保守這個秘密。”
“他們兄弟感情好嗎?”
“感情很好,對於弟弟隨心所欲的性格,當哥哥的很了解。巴戈因先生象著了魔似的收集象牙雕刻,為了錢的事,經常和人吵得不可開交。每當這種時候,他就跑到哥哥家來,央求要錢,每次,他都不會空手而歸。哥哥因為愛弟弟,總是盡可能滿足他的要求,所以在哥哥去世後,巴戈因先生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您指什麼?”
“巴戈因先生作為哥哥的遺囑執行人,承擔撫養姐弟倆的義務。直到昨天晚上,在聽您講那些話以前,我始終認為像巴戈因先生那樣富於同情心的人實在難得。哥哥去世時他那悲痛欲絕的樣子令在場的人無不感動。”
“那天的悲劇發生以後,巴戈因先生是接到您的電報之後趕來的?”
“是的,還帶著一個老僕人洛克雷,孩子們也認識他。洛克雷跟來是為了給魯德比克做伴。現在上了年紀,在卡西努河畔男爵的別墅當守門人。
“還有,巴戈因先生自己的僕人皮特也來了。葬禮結束後,巴戈因先生把哥哥的遺體運回英國,埋在了先祖的墓地旁。”
“有關繼承人的問題,您能不能談一談?等您全部談完以後,我要問您幾個重要的問題。”
“繼承人自然是魯德比克。”
“當然。不過,據說那孩子不大健康?”
“只是有些神經質,容易激動而已。”
“很暴躁,是嗎?”
“不,僅僅是怯懦,缺少朗氣,這是他父親最擔心的。我對男爵說,孩子長大後會慢慢好的,可是做父親的總是想方設法要盡快改掉兒子膽小的毛病。他讓那孩子夜裡一個人住在一間黑屋子裡,我反對那樣做,因為那樣對孩子的神經會有刺激。”
“是什麼原因造成那孩子腦神經損傷?”
“哪裡的話,那不屬於病態。相反,魯德比克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只不過受他母親的遺傳,愛幻想。他母親詩人般的氣質傳給了兒子。”
“那孩子是不是夜裡怕鬼?”
“一點不錯,弗得斯先生。”
“他叔叔也知道這一點?”
“當然,我詳細地對他說過這些。”
“我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醫生。您回答完這個問題以後,我們就結束今天的談話。您為什麼一口認定男爵是自殺?”
“第一,那樣的大白天,馬是不可能從那樣的懸崖上自個兒墜落的。況且,馬是帶蒙眼的,用的是男爵的圍巾。是我親手把那條圍巾取下來的。”
“人受傷的情況怎麼樣?”
“後背和兩腿都摔斷了,身體的一部分被馬壓在下邊。”
“我很想去'鷲之屋'看看,在那里呆上一個小時。如果您能一起去的話當然再好不過,假如不方便,請您幫我找一個可靠的嚮導。”
醫生想了一下,眼下晝長夜短,如果明天三點鐘以後上路,那麼夜裡十點或十一點鐘就能返回梅那尼奧。科西達安醫生決定結束工作後和林格魯斯一同前往。
翌日,約定的時間到了,牽著兩匹騾子的一個當地人來按他們上路。一行三人出了梅那尼奧,不久,上了通往目的地的山路。穿過彎彎曲曲的碎石小路,一進入山丘,科摩湖和皮埃諾湖頓時呈現在眼前,林格魯斯不禁勒住韁繩。舉目眺望。
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他們終於到達了“鷲之屋”。這是一個嵌在半山腰上的平台,有兩條進出的路。一條從狹窄、險峻的山脊上通過,另一條是緊靠山洞的小路。
林格魯斯有意選擇了險峻難走的山路。環顧平台周圍的景物,有一小片草地,稀疏地長著幾棵樹,兩側是令人心驚肉跳的絕壁,靠南面那一例,形成多石的斜坡,頭頂上空兩隻鷹發出刺耳的鳴叫,盤旋著向遠方飛去。
科西達安醫生把男爵遇難的地方指給林格魯斯看。
“男爵肯定是從平緩的坡道上到平台的,我們剛才走的路馬是走不了的。”
林格魯斯四處查看了一遍。提議下到斷崖底下看看。科西達安醫生不知道下去的路怎麼走,幸虧有熟悉地形的嚮導引路。斷崖下,一個長滿野草的荒塚,孤零零地筋在黃昏中,裡邊埋著那匹摔死的老馬。三個人終於出了這滿目荒涼的山谷,不遠處傳來火車的鳴響。
“也許您感到奇怪,不知道我究竟要找什麼?”林格魯斯對醫生說。
“我不願意在此浪費時間了。我只想儘早見到米爾德萊丹。”
“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您必須忍耐一些時候。在我向您公開一件重要的事件之前,還有幾個關鍵的疑點必須查清,我打算去一趟佛羅倫薩,兩天后回來。在我回來之前,您什麼都不要做,明白我的意思嗎?請相信我,最終的結果會令您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