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妮姨媽把好吃的給喬納擺到了桌上:有一片圓圓的火腿肉,有香氣誘人的土豆沙拉,還有一瓶鮮牛奶。這些正是喬納想吃的東西。他還叫姨媽特意給他做加薑蛋糕。他真是餓了,熱乎乎的蛋糕剛剛出鍋,喬納就把它和第二杯帶泡沫的鮮牛奶一起都吞進肚裡,連一點渣都沒剩。不過,他今天不像往常那樣愛說話,沉默得出奇。除了回答阿妮姨媽的問話外,總不作聲。
阿妮姨媽見喬納出神地思考著什麼,也就沒有興趣繼續唱獨角戲了。她收拾喬納面前的空盤子,也絲毫沒有引起喬納的注意。阿妮姨媽默默地搖搖頭,似乎是在說:“唉,我拿這孩子真沒辦法。”
羌撲在大門前丁香樹下睡醒了午覺,繞到廚房門口抓門。這時喬納才一下子跳起,又振奮起精神來了。
“一分鐘一英里!”喬納自言自語地叨咕著。
“哎喲,”阿妮姨媽一驚,“你睡著了?方才說些什麼來著?”
喬納心神不安地微笑了一下:“沒,沒什麼。”他吞吞吐吐地說,“我只是想點兒事。姨媽,我到托米家去一下可以嗎?”
“要是想去,那有什麼辦法呢?”阿妮姨媽嘆了口氣,“你還是休息一下的好。”
“我一點不累呀。”喬納說,“我只是去一會兒。因為有點事想問問他。”
“那你去吧。”阿妮姨媽答應了,“不過,要是我的話,今天午後我就要睡上一覺。”
喬納和羌扑出去了,姨媽望著他們的背影,搖了搖頭,好像在說:“真叫人琢磨不透。”
喬納還是低頭沉思著一步一步走著。小黑狗也耷拉著頭邁著小步跟在後面。看著他們的樣子,阿妮姨媽小聲笑了。她自言自語地說:“不知道是什麼事?大概是有事兒想在一起商量解決吧。”
喬納來到了托米·維廉的家,裡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大聲喊了兩次,也沒人回答。沒辦法,他只好去敲門。托米的母親出來了。
“托米在家嗎?”喬納問道。
“在家。”維廉夫人回答說,“只是不能見你。我讓他睡覺呢,他覺得不舒服。”
“是嗎?”喬納吃驚地大聲問,“他到底怎麼啦?”
“我想大概不要緊吧,”維廉夫人微笑著說,“大概是早晨的那件事嚇了一下,再加上糖果吃得過多。喬納,我可嚇了一跳,多可怕,要是你們倆出了事……”托米的母親突然收住嘴不說了,她差點哭出聲來。
“實在太對不起您了,伯母。”喬納結結巴巴地說,“那也實在是沒辦法的事。我們是偶然碰上的。”
“我知道。”維廉夫人擦著眼睛說,“不過你倆都能平安無事地回來實在是幸運。我去告訴托米說你來了,好嗎?”
喬納猶豫了一下:“您聽我說,伯母,我是想藉托米的自行車用一用。”喬納試探著問了一聲,“要是托米現在不騎的話。”
“他一兩天內是騎不了的。”維廉夫人說,“他的病不好,我是不能讓他出去的。好吧,請你用吧。不過,那可是一台不怎麼著的自行車呀。”
“啊,我知道。我來修好它。”喬納在努力爭取,“請您問一下托米吧。”
維廉夫人回來轉告托米的話:“托米說,如果你能修好,可以藉給你騎。自行車放在那間柴屋裡。”維廉夫人說,“托米說閘不好使了。”
“謝謝。”喬納非常高興,“閘,我會修好的。我知道怎樣修理。”
喬納急忙到柴屋去看自行車。他驚叫了起來。不僅閘是壞的,車鍊子也掉了下來。喬納把車推回了家,看了看工具箱里工具是否齊全。
“喲,回來得可真快呀。”阿妮姨媽見了喬納說,“托米不在家嗎?”
“托米病了。”喬納說,“我現在要把托米的自行車給他修好。”
“唉,怪可憐的。”阿妮姨媽說,“他哪兒不舒服了?”
“好像只是有點肚子疼。”喬納說,“阿妮姨媽,給我點煤油好嗎?”
“你說什麼?”阿妮姨媽吃驚地問,“你要它做什麼用啊?”
“用它擦洗自行車。”喬納解釋說,“因為銹得太厲害啦。”
“是嗎,那就放到院子裡去吧。可別弄了半天,給人家修不好啊。需要破布的話,那個袋子裡有。”
喬納把煤油和破布一一都擺在灑滿陽光的草坪上,開始修車。這時羌撲來了,把裝煤油的鐵罐嗅了一陣,可能覺得那股氣味難聞,便到自己喜歡的地方去了。喬納默默地埋頭乾起來。
不一會兒,喬納覺得有人從石子路上走來。他抬頭一望,只見克拉拉貝爾·史密斯正急匆匆走來。
“喬納!”克拉拉貝爾高興地喊,“你知道出了強盜了嗎?”
“當然知道。我都親眼看見了。”喬納不停手地說。
“是真的嗎?”克拉拉貝爾睜大了眼睛,“你真的看見了?”
“都還用說。”喬納回答,“托米也看見了。我從克林頓回來不是對你說過這件事嗎,可是你不想听啊。你聽誰說的?”
“是維里斯叔叔告訴我的。不過叔叔只對我說出了強盜。你真的看見了嗎?很可怕吧?你沒害怕嗎?”
“當然害怕了。誰都會害怕的。要是你在場,非給嚇死不可。”
“當時的情況啥樣兒?”克拉拉貝爾好奇地問,“那些強盜到底乾了些什麼?”
於是,喬納開始介紹整個事件的經過。開始,克拉拉貝爾睜大了眼睛。當喬納講到那隻溫順的老狗被打死的時候,她差點兒哭出來。喬納講羌撲如何去追惡棍的汽車,險些被開槍打死,克拉拉貝爾簡直連氣都不敢喘了。
“真嚇人啊!”她喊著,“多可怕呀,那麼說你當時也很危險了,喬納!”
“嗯,大概是吧。”喬納點點頭,“不過我心裡沒想到這些。我只怕羌撲受傷,沒有工夫想那些了。”
“太了不起啦,你真是好樣的!”克拉拉貝爾十分欽佩地說,“我認為你表現得非常勇敢。”
“哪有的事。”喬納否定著,“我當時也害怕了。”
“為什麼沒有捉到強盜呢?”克拉拉貝爾很感興趣地追問,“難道沒有人去追趕他們嗎?”
喬納把自行車拆成一件一件的,擺在草坪上逐件檢查著,他沒有馬上回答克拉拉貝爾提出的問題。
“沒有跟踪追趕嗎?”等得不耐煩了,克拉拉貝爾又問了一句。
“你說什麼?”喬納抬起頭,“啊,對了,馬上就追去了。克拉克爾先生——這個人是克林頓警察局長。克拉克爾先生立即派了兩個巡警騎摩托車去追踪。然後他又給格蘭德維爾警察局打了電話。這樣,格蘭德維爾也出動了警察,埋伏起來阻截犯人。”說完,喬納繼續檢查拆開的自行車零件。
“缺一個零件呀。”他一半對自己說似地嘀咕著,“怎麼搞的,缺了個墊圈?”
“可是強盜全逃走了啊。”克拉拉貝爾喊著,“維里斯叔叔說他們全跑掉了。”
“那我知道。”喬納一邊爬在草坪上四下尋找著,一邊說,“呀,找到了。你怎麼不小心走路呀,克拉拉貝爾!這不是你給踩的嗎?”
“我才沒踩著呢。”克拉拉貝爾說,“怎麼會讓他們跑掉了呢?”她皺起眉頭刨根問底,“要是警察真的分兩路前堵後追,為什麼在半路上會捉不到呢?”
喬納把墊圈放進煤油碟裡泡上:“大概是犯人逃得很快,先到了那裡。所以誰都沒有發現。”
“你說的'那裡'是指哪兒呀?”克拉拉貝爾摸不著頭腦地急著問道。
“有岔路口啊。”喬納解釋說,“在去格蘭德維爾的半路上有個岔道兒。要是強盜搶先一步到達那裡,就可以從那條路逃到加拿大去了。那樣的話,就可以不必經過格蘭德維爾再去加拿大了。這就是那些傢伙逃走的方法。”
“哎呀,太糟糕啦。也就是說這樣一來那些人就再也捉不到了!”
“大概不至於吧。因為警察已經給通往加拿大各條路上的市鎮打了電話。所以,也許警察能搶在他們的前面。另外,還能攔住所有過往的汽車進行檢查。”
“你說所有過往的汽車都要檢查?”克拉拉貝爾睜圓了眼睛問,“為什麼?”
“那是因為強盜有可能換乘另外的汽車啊。”喬納向她解釋道,“那幫傢伙說不定會捉住一個人,威脅他,搶他的車,如果那人的車漂亮的話。即使車不漂亮,只要他們考慮到警察會追查他們在克林頓用過的車,也會換一輛的。不論怎麼樣,我認為他們肯定是想要換一輛車的。”
克拉拉貝爾哆嗦了一下:“啊,犯人沒在我們這附近可太好了喬納,這是你的自行車嗎?我不知道你還有車暱。”
“不是我的,這是托米的。我只是替他修理修理。”
克拉拉貝爾繃著臉,鼻子朝前一翹,問:“為什麼托米自己不修呢?難道他自己不會修嗎?”
“不是那麼回事。他要修的話,一定會修的。不過,因為明天我想騎這輛車,所以我才要修理它。”
“到哪兒去?”克拉拉貝爾熱情地問。
“沒什麼準地方。”喬納爽快地回答說,“只是想在這一帶騎著玩玩。”
克拉拉貝爾懷疑地盯著喬納,說:“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你準是要去尋找那幾個強盜吧。”
喬納生氣地搖搖頭說:“不對,我才不打算干那種事。我可不願意和那些壞傢伙的事攪在一起。那種事我是絕對不干的,懂嗎?”
“那你打算做什麼呢?”克拉拉貝爾追問著。
“嗯,沒啥事。”喬納回答說,“我只是想找一種東西。就這點目的。”喬納說著,繼續組裝著自行車零件,還輕輕地吹起口哨。
克拉拉貝爾大為惱火,喊道:“你想瞞著我嗎?你必須告訴我,你到底要找什麼?!”
喬納略帶一點嘲弄的神態,微笑了一下:“我不是說我想去找嗎?還沒找呢,你讓我告訴你什麼呢?連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等我知道了再告訴你。我保證,一定說話算數。”
“我覺得你太不夠意思了。”克拉拉貝爾噘起嘴來。她走近放在草坪上的自行車,信手咕嚕咕嚕地轉動著前輪。她每轉動一圈,都發出“咔吱、咔吱”刮著了什麼的聲響,“這聲音很怪,怎麼回事兒?”她好奇地問,“就是這兒有毛病吧?你修理過的就是這兒?”
喬納放下手裡的活兒,抬起頭微笑著:“不是,那兒就那樣啦。你瞧,車叉子上有個小盒,是里程表。另外,你看見車輪上有一個小小的別針似的東西吧?轉動輪子的時候,就是它咔吱咔吱作響。”
“我懂啦。”克拉拉貝爾又轉動著輪子說,“可是為什麼要裝這麼個東西呢?”
“因為有了它,就能知道跑了多少路。”喬納告訴她說,“小盒子有數碼,看那兒就可以知道跑的距離了。”
“我懂啦。”克拉拉貝爾又說了一次,“和維里斯叔叔汽車上的東西很相像。只不過,他那是速度表。維里斯叔叔開車時是看速度的。這個機器能看出速度嗎?”
“看不出來。”喬納說,“因為它不是為了測車速才裝上的。”
“可是,騎自行車也還是想知道車速有多快吧?”克拉拉貝爾有個打破沙鍋問到底兒的勁頭。
“你可真能糾纏。”喬納實在忍不住了,“你這麼沒完沒了地問我,我什麼時候才能裝好車子呀?你最好去干點什麼別的事兒。”
克拉拉貝爾哧哧地笑起來:“你生氣了?我就喜歡看你生氣。因為你生氣時那表情,和維里斯叔叔一模一樣。”
“哼,是嗎。”喬納自言自語地說。他半天沒吱聲,一個勁地干著活兒。因此克拉拉貝爾決定還是不再氣他的好。
“我說呀,明天我也和你一起去可以嗎?”她用企圖說服他的語調問著。
喬納搖頭反對:“我想一個人去。再說你也沒有自行車子呀。”
“換著騎不就行了嗎?這是可以辦到的吧?”克拉拉貝爾不肯罷休,“要是不行的話,就讓我坐在車把後邊,你帶著我,好不好?”
“你別纏人啦,克拉拉貝爾。明天還有許多許多需要思考的事兒哪。”喬納毫不讓步,“如果讓你坐在車把後邊,我怎麼會想出好主意來呢?請原諒,說什麼也不能答應你的要求。我必須一個人去!”
“那好吧,你一個人去吧。”克拉拉貝爾說,“反正我也不願意去。明天我還有一大堆事兒哪。好啦,回家嘍!”
克拉拉貝爾站起來,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了。喬納仍繼續幹活兒。克拉拉貝爾走了好一會兒之後,喬納忽然想起一件事。
“車把!”喬納喊著,“為什麼以前沒想到它呢?”
放下手裡的東西,喬納跑回屋裡,進了地下室小倉庫。他想起那兒有幾隻做引火劈柴用的舊木箱。其中有一支正好用得上的。他把它搬到院裡,然後把自行車立起來,又把那個木箱放在車把兩個把手之間試了試。果然不出所料,放在那裡恰到好處。
喬納高興得歡呼起來:“太棒啦!有了這個,帶上羌撲就沒問題了。羌撲,你就坐在這兒!”
整個午後,喬納都在忙著幹活兒。把生鏽的地方都擦亮了,鏈條也恢復了原位,又調整鏈輪,使鏈條咬合到準確的位置上。車子全部修好之後,喬納向阿妮姨媽借來一條晾衣服用的繩子,把那個箱子牢牢地固定在車把上。正在這個時候,阿妮姨媽來到廚房門口招呼他:“吃晚飯了,喬納。修好了嗎?”
“你瞧,阿妮姨媽。”喬納把那輛車推到廚房跟前說,“瞧,這是羌撲坐的專席!”
“嚯,真帶勁兒!”阿妮姨媽喊道,“你可真有辦法呀!”
“這是克拉拉貝爾的發明。”喬納回答說,“放箱子並不是克拉拉貝爾想出來的。她說她要坐在車把後邊,她的話使我想到了這個辦法。”
“你是說讓克拉拉貝爾坐在那個小窄地方嗎?”姨媽難以相信地問。
“不是的,阿妮姨媽。”喬納笑了起來,“這是給羌撲用的。本來我想把羌撲留在家裡的。因為我想羌撲走不了那麼遠的路。可是這樣一來,羌撲就一點也累不著了。”
“遠,有多遠?”阿妮姨媽不放心地問,“你到底要上哪兒去呀?”
“哦,我還沒對您說嗎?我想明天騎車出去玩玩。因為這是個唯一的好機會。要不然托米很快就該用這輛車子啦。他母親說明天他不出門。”
“是嗎?”阿妮姨媽有些擔心地問,“那能行嗎?一個人可不要走太遠哪。我以為你要到布茲先生那兒去刷羌撲的小木屋呢!還是去布茲先生那兒好。”
“嗯,要是大叔在家,就去刷油。”喬納回答說,“可是大叔今天午後去裡万頓了,說去看看營房裡有沒有活兒乾。吃完飯我去問一下。”
這時,羌撲邁著小碎步,拐過屋角,朝這邊走來。
“你真夠四平八穩的啦。”喬納喊著,“特意為你做了一件好東西哪。”
喬納把羌撲放進車把上的箱子裡,在院裡繞了幾個圈。羌撲可能認為這招儿很高明,當喬納把它抱下來放到地上時,竟高興得叫了起來。
“好啦,好啦。明天我再讓你坐。”喬納向羌撲作了保證。
“好啦,快給羌撲餵飯吧,然後洗手,坐到桌子那去。”阿妮姨媽微笑著說,“不快著點,飯菜可都涼了。”
晚飯一完,喬納就連忙到布茲老人的工作間去了。但門還是關著的。於是他緩步走回家。他感到全身無力,看了一會兒書,可是越看越困。
“睡覺嘍。”喬納自言自語地說,“阿妮姨媽,我困得睜不開眼了,請您替我把羌撲拴上好嗎?”
“當然可以。你快些去睡吧。”阿妮姨媽回答說,“我還要再看一會兒書。”
喬納懶洋洋地上樓走進自己的房間,剛一上床就睡著了。好像過了好久好久,喬納影影綽綽地聽到了羌撲的叫聲。然後好像阿妮姨媽在和誰說話。但是,沒等弄清是不是在做夢,他就又睡著了。喬納完全醒來時,已經是太陽升起老高的早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