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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哭訴實情

誘惑 亚刚 3872 2018-03-15
水玉芹又回到了長山,她由丈夫陪著來治病。 其實,胃疼的毛病已經折騰她快兩年了,可她只是經常吃點胃藥頂一頂,並未在意。她的身體過去一直不錯,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片藥,這回的毛病她還以為吃點藥就能扛過去呢。可是,病情卻不見好轉,反而越扛越重。尤其是女兒身遭不幸之後,這個打擊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毀滅性的,從長山返回到甜水井,一下子便癱倒了。可她性格固執,死拗著不願去醫院治療,直到後來病情一再加重,吃什麼藥也不管用了,才被趙貴田連勸說帶發火地帶到縣醫院做了胃鏡檢查。檢查結果出來以後,主治大夫皺起了眉頭,苦笑著對趙貴田說:“咱們縣里醫院的條件有限,根據病情來看,還是去大城市的醫院治療為好……” 聽了大夫的幾句話,趙貴田知道了妻子病情的嚴重程度,為了保持住心中僅存的一線希望,他沒有向大夫追問檢查結果,生怕聽到的是不治之症的事實。於是,決定帶妻子到長山治療。由於國家實行了市管縣的體制,此時,豐田已經成為長山市所管轄的一個縣了。

趙貴田正犯愁怎樣說通妻子呢,奇怪的是水玉芹聽說要去長山治病,沒有絲毫反對的意思,她順從地跟著丈夫來到了長山,住進了市第一醫院。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生怕聽到的內容不容置疑地成為了事實:胃癌晚期! 晴天一個霹靂險些把趙貴田打倒,他強忍住悲痛,瞞著水玉芹,讓她安心在病床上休息,藉著到外邊買食物的工夫,在一家公用電話亭裡撥通了歐陽振山的手機。 “餵,是歐陽兄弟嗎?” “哦,我是歐陽振山,您是哪一位?” “歐陽,我是趙貴田哪!” “喲,貴田大哥,你好,你在哪裡呀?” “我,我現在就在長山,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玉芹她病了,在縣里治不好,現在住在長山市第一醫院。” “啊?玉芹病啦?什麼病?”歐陽振山此時已經聽出電話中隱約透露著的悲痛的語氣,連忙大聲說,“大哥,你別著急,我馬上就到醫院去,她住的是幾樓幾號啊?”

聽完了趙貴田大哥講的樓層和病房號,歐陽振山心急如焚,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從床底下翻出藏著的一沓鈔票揣在身上,然後直奔醫院而來。 見到躺在病床上的水玉芹,歐陽振山心裡一陣絞痛,她比上次來長山時更瘦了,臉色近乎蒼白,當年的紅暈早已消失得乾乾淨淨,看不出任何血色。剛才在病房外面,貴田大哥已將她的病情如實告訴了他,儘管有了一些心理準備,可是,當他握住了她的雙手時,淚水仍然無法控制地從眼角淌了出來。面對他們的又一次重逢,他不禁回想起當年在玉米地旁的那一次痛苦的分別……兩人對望著,沉默了好一會兒,歐陽振山才在床邊坐了下來,他強迫自己換成一副笑臉,開始安慰病人,給她講了一通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隨後,又扭頭衝著趙貴田說:“大哥,有什麼困難儘管講,我會盡全力幫忙的,你千萬別跟我客氣呀。”說著,從懷中掏出五千元錢遞到了趙貴田的手上。

趙貴田有些作難:“這……” “大哥,這錢先用著,花完了我再到銀行去取。” “歐陽弟兄,我就不推辭啦,說實話,帶來的錢交完押金剩得不多啦,這錢我們先用著,以後……” “貴田大哥,”歐陽振山制止了趙貴田往下要說的話,“錢不成問題,咱就甭分什麼你的我的啦,用多少你只管跟我說。” “謝謝你。”趙貴田把錢數了數,揣了起來。 以後的一段日子裡,歐陽振山有空就往醫院跑,方紅霞還經常到病房中幫著做些洗涮、餵藥等護理工作,大李和高雲也多次來醫院看望水玉芹和趙貴田。大家的熱心相助,為水玉芹和趙貴田的內心注入了不少暖意,夫妻倆的情緒漸漸平穩下來。 水玉芹似乎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病情,她從不向別人追問自己到底得的什麼病,對治療方案和用藥情況也從不關心,只表示不願再治了,想回家去。可是,這種想法她只說過一次,以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過這個話題。每當歐陽振山來看她,她總願意他在自己的身邊多待一會兒,盡量尋找話題問這問那,即使自己的丈夫在場,她也會緊緊地抓著歐陽振山的手,旁若無人地與他交談。一天中午,她對他說:“真希望你還能帶我去海裡游泳。”他連忙答應:“行,等你病好了,我一定帶你去,讓你盡情地遊個夠,而且還要請你吃冰淇淋。”

他嘴上這麼說著,臉上似乎還掛著笑意,可心裡卻一陣陣翻湧著痛楚,他知道水玉芹恐怕再也去不了海邊了。 歐陽振山感覺到,水玉芹似乎有話要對自己說,她是在等待時機,要在恰當的時候把心裡要說的話講出來。對此,歐陽振山只能等著,卻不能主動追問。事到如今,他真希望自己被水玉芹像譴責負心郎那樣狠狠地譴責一頓。那樣,他的心裡也許會好受一些。 趙貴田和歐陽振山對水玉芹的照顧幾乎到了無微不至的程度,他們對她言聽計從,並且想著法地弄來她愛吃的東西。然而,她的病情卻在不斷地加重,後來已經發展到了無法吃東西的地步。 一天,她雖有氣無力,但又和顏悅色地對兩個男人說:“不用再為我的病操心費力啦,我知道自己是咋回事,你們能待我這麼好,我這輩子算是知足啦,真的知足啦。”

到了這個時候,兩個男子漢還能說什麼呢?其實說什麼也沒用。此時此刻,歐陽振山真恨自己從事的是警察這個職業,他多希望自己是一名高明的醫生啊,那樣,也許可以幫上水玉芹什麼忙吧。不過,他的心裡十分明白,即使自己真的是個醫生,到了這個時候,恐怕也只能是無能為力了。因為世上總會有不治之症,新的藥物和治療手段研究出來,只能治療已有的病症,而新的疾病會隨之誕生。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必將始終伴隨著人類,永遠無法擺脫。當然,也只有這樣,人世間的生命才有意義。 一天傍晚,剛剛輸完液,水玉芹由歐陽振山扶著欠起身,倚靠在床頭的被褥上,她緩慢地說:“我這輩子別看活得不容易,卻有幸遇上了兩個好人。一個是你歐陽振山,你讓我覺得活在世上有樂趣,人活得有樂趣才不算白活呀……另一個就是你呀,貴田哥。”

說到這裡,水玉芹的額頭淌出虛汗,讓人感覺到她很吃力。趙貴田扯過一條毛巾,為她擦了擦汗水。她接著說:“貴田哥,你是好人,沒有你對我這麼好,我說不定會活成什麼樣子呢……”她一邊說話,一邊大口喘著氣,趙貴田和歐陽振山則靜靜地圍坐在她的床邊,像聽話的小學生在聆聽著老師的教誨。 “歐陽,我、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這事兒,只有我和貴田哥兩個人知道,在我心裡藏了二十多年啦,今天告訴了你,你就是第三個人……” 歐陽振山將身子伏向她的臉前:“玉芹,有什麼話你儘管說,我聽你的。” “說吧。”趙貴田迎著妻子投來的目光,用鼓勵的眼神點了點頭。 “歐陽啊,我告訴你,那個死去的小靈子,她、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啊?你說什麼?!” 歐陽振山一下子驚呆了,感到整個病房旋轉起來,使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雙耳失聰雙目失明,像一具蠟像似的愣在病床前。趙貴田過去扶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來。扭頭看了看趙貴田,接著又看了看水玉芹,從兩個人的表情上,他能夠確信水玉芹的話是真的,他相信這對夫妻絕不是在騙人。此時此刻,病房裡靜極了,只有三個人的喘息之聲在迴響著。 “這是真的,以前我沒告訴你,是怕影響你的工作,耽誤了前程。如今,我、我這身體到了這個樣子……”水玉芹講出了這幾句話,好像釋放了身上所有的重物一般,感到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她瞅著歐陽振山笑了,無聲的笑意中露出滿意的神情。 “你走後不久,我就發現自己懷孕了,沒有辦法告訴父母,就嫁給了貴田哥。後來我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我和貴田哥商量了一下,留下一個,另一個送了人。公社的一位教師在廣東有個親戚,家中沒有子女,就抱養了咱們的另一個女兒。歐陽,我當時這樣做也是出於無奈,你、你能原諒嗎?”

聽著水玉芹的一番話,歐陽振山內心深處掀起了狂瀾,他那顆激蕩的心,正經受著海嘯般的衝擊與煎熬。天哪!我這是乾了什麼呀? !他突然感到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奇異的寂靜之中,靜得令人恐慌。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變成虛無縹緲的混沌狀態。接著,幻覺出現了:他彷彿看到水玉芹二十多年前的那張充滿活力的臉龐。她正含著笑低下頭來,親暱地望著抱在胸前的兩個襁褓中的娃娃。那兩個孩子模樣俊俏,和她們的母親像極了。可是,水玉芹的身旁還應該有個人啊,他應當在旁邊盡心照顧好她們母女,當好她們的保護傘和頂樑柱啊。這個人理所當然應該是我歐陽振山!可是她們的身邊卻都沒有自己,她們的周圍空空蕩盪一片虛無縹緲,像被裹挾在雲霧之中。他想叫,他想撲過去把母女三人摟在懷裡,可是,他卻喊不出聲音,手腳也麻木得毫無感覺,一動不能動,他呆愣著,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直到趙貴田的雙手抓住他的肩頭,使勁搖動了幾下,他才恢復了知覺。

他彎下腰,握住水玉芹的雙手,嘴唇不停地嚅動著卻發不出聲音,淚水像兩股衝出岩石的溫泉淌個不停,他的淚水落到了水玉芹的臉上,兩個人的淚水融匯到了一起。 “不,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呀,玉芹,你,你能原諒我嗎?”他憋了好半天,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歐陽振山的心情複雜極了,苦辣酸甜的各種滋味會聚在一起,一時還理不出個頭緒來。此時,他心底激盪著多種情緒,一種是憐憫,他知道水玉芹的內心實在是太苦了;另一種是感激,對貴田大哥的善良之舉是無法用語言來致謝的;還有一種就是悲憤,自己與親生女兒從未謀面,與小靈子的訣別竟是面對一具被殘害了的屍體!腦海中理智終於佔了上風,此時佔據他心頭最多的便是憤怒,是對犯罪集團的刻骨仇恨,滿腔的仇恨令他咬牙切齒,他下定了要報仇、要把近期一直在追踪的犯罪分子一網打盡的決心!

水玉芹終於把她心中的秘密如實地告訴了歐陽振山,釋放了壓在心頭二十多年的重負。後來的幾天裡,她渾身好像有了力量,雖然是靠藥液維持著生命,可說話時的嗓音聽起來和正常人幾乎沒什麼兩樣了。她不停地囑咐趙貴田,也囑咐著歐陽振山,話多得令人吃驚。身邊的兩個男人誰也不阻止她說話,因為他們心裡明白,眼下,說話已經成了她生命存在的形式,如果她不能再說什麼了,說不定生命便宣告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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