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恣虐的樂園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恣虐的樂園 驰星周 4520 2018-03-15
希爾頓飯店裡沒有類似大原妙子的房客。友定強忍住咋舌的衝動離開櫃檯,突然,谷村的手機振動了。和接到來信時不同的振動,振動斷斷續續的——有人打電話來。屏幕上顯示出似曾相識的數字,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大原妙子,終於來電話確認谷村是否真的一個人。 “她打來的電話。你接!不要說廢話,問出她在哪家飯店。” “我可沒有這種自信。” 谷村縮著身體,搖搖頭,宛如要避開手機一樣。 “什麼自信不自信的,你給我好好接電話!這通電話事關你往後的人生。” 擦身而過的飯店工作人員,帶著訝異的眼神看著他們。手機持續振動著,如果沒人接聽,大原妙子一定會掛斷電話,眼看著即將接上的線,可能又要因此斷絕…… “快接!”友定把手機遞了過去,谷村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手機,友定帶著銳利的眼神瞪著他。

“好啦……怎麼了,妙子?” 谷村按下接聽鍵,將手機抵在耳邊。友定費了好大的勁,才壓抑住想把臉湊近手機的衝動。這裡是飯店的大廳,人太多了。 “妙子,別哭。這樣我聽不清楚你在說什麼呀!” 谷村以求救似的眼神看著友定,友定輕輕點頭,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怎麼了?小鬼的狀況有那麼糟嗎?” 友定一把抓住谷村的手肘,把他帶到大廳的角落。他想把耳朵湊上去聽大原妙子說些什麼,但是首先得避開旁人的視線才行。 “吃過藥睡了?熱度呢?”谷村一邊凝視著友定,一邊問大原妙子:“沒量?那就現在量啊!你不是有體溫計嗎?怕吵醒小鬼?吵醒也沒關係啦。總不會量個體溫就死人吧?就算醒了也很快就會睡著的。嗯,我知道了。我會等你,你立刻去量。”

谷村說完話時兩人也幾乎同時走到大廳的一角。 谷村用手摀住通話口,深深地嘆了口氣。 “問她在哪家飯店。”友定壓低了聲音說。 “我知道啦!問題是妙子一直在哭,如果突然問她這個問題,她一定會起疑的。” 谷村說的也沒錯。大原妙子生性多疑,現在更是神經質,只要出一個差錯,她很可能就會產生敏感的反應吧? “怎麼做就看你了。總之,一定要問出飯店的名稱,不准失敗!” 谷村伸出一隻手打斷友定說道: “怎麼樣?三十八度二?還是挺熱的……又燒起來了?” 友定把耳朵靠近谷村的臉,他聽到大原妙子帶著哭意的聲音。 “跟剛剛量時沒有差多少。如果藥有效的話,也許會好一點……秀,如果沒有健保,到醫院看病大概要花多少錢?”

“我不知道。我也很少到醫院去啊……有沒有冰枕什麼的?” “我跟飯店要了退燒用的貼佈貼在他額頭上。秀,你可以陪我一起去醫院嗎?” 谷村又看著友定,友定點點頭,催促谷村繼續往下說。 “嗯,我陪你去。對了,妙子,你在哪家飯店?”大原妙子沒有回應。 “妙子,怎麼了?” “秀,你真的是一個人嗎?” 大原妙子的聲音依然顯得很陰鬱,但或許是因為和谷村通上話,恢復了些許平靜吧?語氣中已經沒有歇斯底里的色彩。友定咬住嘴唇,他必須趁大原妙子的情緒扭曲之際,問出飯店的名稱。 “嗯,我是一個人啊!那還用說嗎?” “但是,紫音的父親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讓秀逃走的人吧?” “他是很固執,但是那傢伙畢竟是個人啊,妙子。他一直追著你跟小鬼,根本都沒睡覺。都累到那種地步了,精神當然會比較渙散囉。”

友定不禁想摸摸谷村的頭讚許他。只要他理出個頭緒來,說起謊話來倒也挺順暢的——演起戲來就像一個老謀深算的搜查官。 “我可以相信秀嗎?” 大原妙子的聲音又開始失去理性了。儘管她再怎麼努力振作,一知道有可以依賴的對像後,心情自然而然就鬆懈下來,顯然她的思緒已經開始崩解。 “不是叫你要相信我嗎?是誰幫你照顧素未謀面的小鬼啊?雖然當時要你幫我吸了一下,但是我也沒有更多的要求,不是嗎?妙子,我可是你的伙伴呢!” 谷村一再對友定大放厥詞,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惡徒。他因為太愛護自己,連把大原妙子當犧牲品都覺得理所當然。 “謝謝你,秀。我一個人沒辦法抱起發燒的紫音,而且我能信任的人也只有秀了……”

“妙子,別哭了,要哭以後再哭。現在把孩子送醫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對不對?你在哪家飯店?我去接你。” “你能不能在三十分鐘之後到阿爾塔來?” “你說哪裡?” “對不起。在我不能確定秀真的是一個人之前,我不能告訴你我在哪家飯店。我很怕紫音的父親,我不會把紫音交給任何人的。所以求求你,請你稍微配合一下我任性的作法。” 大原妙子這些話著實出乎谷村意料之外,一時之間他顯得很狼狽。友定將手擱在谷村的左肩上用力地捉住。鎮定下來,聽她的話行事——無聲的言語從友定的手掌,流進谷村的身體。 “我知道了,三十分鐘後阿爾塔見?” “嗯,我等你。” “等一下,妙子。”感覺到大原妙子就要掛斷電話了,谷村哀求地說:“小鬼怎麼辦?”

“我讓他睡在飯店。等我確定秀真的是一個人後,我們再一起回來接他。可以嗎?” 谷村把視線望向友定,似乎在等他的指示,友定明確地點了一下頭。 “嗯,就這麼辦吧!三十分鐘後的話……” 友定讓谷村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上午十一點二十二分。 “就剛好十二點可以嗎?在阿爾塔前面等。” “嗯,那就十二點整見。啊,對了,秀!在碰面之前,你能不能幫我想想怎麼從紫音父親那邊拿到錢?” “啊,哦,好啊!” “那就十二點見。” 來不及說什麼,妙子就掛斷電話了。 “這樣總可以了吧?話又說回來,妙子還真是聰明,真讓我驚訝。” 谷村將手機交給友定,揉搓著兩手。也許是流了不少汗吧?友定也一樣。

三十分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是一段很微妙的時間。只要是在新宿附近的旅館,任何一家都可以在十二點左右到達阿爾塔。連人是在東口還是西口都沒辦法確定。 “現在怎麼做?去阿爾塔嗎?” “那還用說!” 谷村作勢要前往停車場,友定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轉身走向飯店門口。 “車子呢?” “走路比較快。” 其實就算開車前往東口,光是要找停車場也不容易。就算等大原妙子現身之後跟踪上去,在車站周邊開著車子跟踪,一點都不方便。 “快走吧!” 友定一邊催著步調緩慢的谷村,一邊宛如刻意要壓抑住自己焦躁的心情似的踩著穩健的步伐走著。離開飯店之後走沒幾步路,友定的手機就斷斷續續地振動了。是本田打來的電話。友定不予理會,手機便停止振動了。應該是轉到語音信箱了吧?過了一會兒,友定打開語音留言信箱,發現本田留了訊息。

阿伸,沒事吧?孩子生病固然辛苦,但是明天好歹得來上個班,課長有點生氣了。他說管理好身體狀況也是刑警的工作。只會對上頭的人拍馬屁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先別開玩笑了,如果你還想繼續請假,就自己打電話給課長吧!再這樣下去,你可會被調到比這裡更糟的地方哦…… 本田的聲音突然中斷,友定一邊刪除語音留言,一邊歪起嘴角罵了聲“混蛋東西!” 從雲層間探出頭來的太陽,宛如忘了時序已經進入秋天似的,毫不留情地照射著新都心的柏油路。就好像整個人活生生地被放在鐵板上燒烤一樣——友定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將手機放進上衣的口袋裡。 吃中飯的時間,阿爾塔前面人潮洶湧。友定在前來這裡的途中,到便利商店買了一份運動報,他攤開報紙,視線卻投向在馬路對面的人群當中。谷村站在車道和人行步道的交界處,無所事事地凝視著腳底下。他們的計劃是:大原妙子現身後,谷村不用取得友定的確認就跟著前往飯店。友定只要小心翼翼地不被妙子發現,跟在他們後頭就可以了,他雖然鮮少做跟監的工作,不過對方是個外行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手機振動了,奈緒子傳來的信件。 對不起,傳了愚蠢的信給你。在阿伸先生結束工作前,我會乖乖等著。真的很抱歉。 在友定看著信件的內容時,一個濃妝豔抹的年輕女人瞄了友定一眼,就從他眼前走過去。她圍著圍巾,將頭髮整個罩住,臉上戴著深色的太陽眼鏡,鮮豔的唇彩令人目眩神迷。女人穿過亮著綠燈的人行步道,消失於歌舞伎町的方向。 友定闔上手機,安裝在阿爾塔外牆上的液晶時鐘,指著十一點五十九分。四周的人群都抬起頭來,巨大的電視屏幕上浮出“笑一個”的影像。 友定用對折成兩半的報紙巧妙地遮住臉,豎起每一根神經。液晶時鐘的顯示屏幕切換成十二點,同時一個熟悉的旋律響起。友定將視線固定在谷村身上,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採取任何會觸動別人神經的動作。大原妙子一定已經躲在某個地方監看著谷村吧?但是,對一個外行人來說,屏息以待就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到時候她總會現身吧?

液晶時鐘指著十二點五分,大原妙子沒有現身。谷村沉不住氣了,視線在四周游移著。十二點十分,大原妙子還是沒有出現。谷村窺探著手機,大原妙子打電話來了,友定擺出備戰態勢。可是,谷村好像只是在確認時間而已。他的視線立刻就從手機上移開,不知所措地仰望著天空;谷村的不安也開始傳染給友定了。 太奇怪了。妙子發現他的存在了嗎?或者是雄介發生了什麼事,使大原妙子不能前來?可是,如果是後者的話,她應該會打電話來吧? 當不安轉成焦躁,焦躁又即將變成憤怒的那一瞬間,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定出於反射地回頭,瞪著對方。一個穿著乍看之下就知道是廉價西裝的中年男人,被友定的氣勢驚嚇住,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請、請問是雄介的父親嗎?”男人瞪著眼睛開口問道。 “沒錯,你是?” “有人要我把這個交給你……” 男人的右手上拿著一個小信封。友定搶著拿過信封,拆開封口,裡面沒有任何東西。是一個空信封,到底是什麼意思…… 中計了!友定這麼想時,猛一回頭,谷村不見了。只有短短的幾十秒時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經歷過驚濤駭浪的刑警竟然被一個女高中生給耍了。友定知道自己的臉頰發熱了,血液直往腦門衝,他再度轉過頭看著男人質問道: “是誰託你拿來的?” “那、那個,我只是……” “我在問你,是誰拜託你的?” “一個戴著太陽眼鏡的年輕女性。她只是要求我問站在那邊,確認看運動報的人是不是雄介的父親,然後把信封交出去而已。這、這有什麼不對嗎?” 男人求助地看著四周,但是沒有人願意承接他的視線。大部分的人都頂著茫然的表情,看著大電視屏幕的畫面。 “那個女人用圍巾包著頭嗎?” “嗯,是啊。為什麼這樣問?” 友定咬住嘴唇。是那個女人,那是大原妙子。剛才雖然微微注意到她了,但是他作夢也沒想到,她竟然會以那麼顯目的樣子出現在自己面前。不,一切都只是藉口。主要原因是自己被奈緒子的信件給迷惑了。 當信件進來時,他的腦海被奈緒子佔滿了,他沒有想到雄介,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未來。他不想承認,但是他騙不了自己。 “那個女人在什麼地方?” “在、在那邊。” 男人指著阿爾塔右邊,位於兩間銀行之間的一條小巷子。大原妙子當然已經不見人影。 “大約多久之前?” “我、我想大概是五分鐘之前吧?” “可惡!” 友定往腳邊吐了口口水,轉身不再理會男人。反正這個男人一定是收了大原妙子一點好處,就接下這個工作了吧?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名堂。友定踩著宛如刻意威嚇四周人的粗暴步伐,打開手機打到谷村的手機上。連響了幾聲,谷村都沒有接電話。 “混賬東西!”友定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 人牆倏地在他面前一分為二,眼前出現了一條路。友定再也受不了行人畏縮的目光,閉上了眼睛。他感到一陣暈眩,一切都徒勞了。 不!友定睜開眼睛,搖搖頭。短短的三十分鐘之內,大原妙子就做到了所有的事情。如果她在西口的旅館,應該花不了那麼多時間。要說在東口的話,飯店的數量是數得出來的。只要一家一家找,一定可以找到雄介,也可以找到大原妙子。 友定不再理會行人,開始往前走。憤怒幾乎要燒毀他的身體,不是對大原妙子的憤怒,而是對他自己。應該不要去理會奈緒子捎來的信才對——他心裡這樣想著,為自己對雄介遭綁架一事,抱持的僥倖心態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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