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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章自由行走的花

法醫的死亡筆記 寒山斜竹 8241 2018-03-15
第二天是星期六,太陽很早地從東方升了起來,看來今天是個好天氣。 白天的光線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於是我賴在床上,一直睡到10點鐘。起床時感覺到胃空空的,才記起昨天光顧喝酒,沒吃其他什麼東西。於是走到樓下的那家早餐店,買了一碗豆腐花,要了兩個包子,坐在店裡吃了起來。 春天的空氣濕潤了起來,讓人寂寞的心也跟著濕潤起來,發了膩,於是感覺一切顯得那樣的粘乎。 閒來無事時,我發現了一個可怕的問題:我會突然莫名其妙地失去嗅覺! 發覺這個問題是一次走到實驗室,李智林正戴著口罩做一個人的肺部矽藻實驗,來判斷是生前落水還是死後入的水。我問他肺是從哪裡來的。他說是之前從河邊無名男屍身上提取那份肺組織。 我當時覺得很奇怪:“那不是一具腐敗得很嚴重的屍體嗎?怎麼聞不到臭味!”

李智林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師父覺得不夠臭?” 我特意走近了些,聞了聞,卻仍然感覺不到臭味,於是被自己嚇了一跳!隨即從口袋掏出一支煙來,放在鼻子下面時,那股熟悉的煙草香味也消失不見了。 李智林也被嚇了一跳:“是不是患了鼻炎,要去醫院看看才行!” 後來我去了醫院,也沒檢查出什麼毛病來。我讓醫生開了一些消炎藥,回家當鼻炎治。第二天起床時,掏出一支香煙聞了聞,果然感覺似有好轉,但這種情況還是時好時壞。 近兩天,這種情況復又出現了,而且連鎖反應似的影響到了味覺,明明見到某種色味俱佳的東西,卻怎麼也感覺不出來。比如碗裡的豆腐花,本應溫滑爽口,芬香撲鼻,但此時卻淡而無味,形同嚼蠟,因此吃得索然無味!

“老闆,來碗豆腐花。”一個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隨即一陣誘人的幽香迎面撲了過來。還沒有抬頭,我就感覺出這是女人身上的味道。這是很奇怪的事,我的鼻子對女性的氣息卻有著從來沒有過的靈敏!高原之前笑過我的鼻子很流氓。 我抬頭看了一下。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走了進來,坐在了我的桌子旁邊。定眼一看,居然是張貝貝! 張貝貝本來就有著姣好的臉蛋,不知什麼時候把長發燙成了捲髮,穿著一身時髦的短皮裝,火辣的身材將衣褲撐得繃緊。此時手上換了一個時髦的高檔提包。 我看著她,咽了一下喉嚨,嘴裡的包子進了食道,發出“咕嚕”一聲響。 張貝貝看我一眼,呵呵地笑了:“怎麼?不認識了?” 我也笑了:“說實話,不敢認了!”

“上次請你吃飯,沒想到你有事!” “我們的工作是這樣的,沒辦法。” “下次什麼時候一起吃個飯吧,我請你和高原。” “要女士請客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請我啊!”張貝貝笑了。 “好呀。沒問題!”我說。 這時的張貝貝顯得韻味十足。對於這樣的女子,男人永遠滿了佔有的慾望,是最原始的那種,用高原的話來說是“男人喜好的那一口”。 “今天怎麼來這裡吃早餐?”我問她。 “找高原有事。”她回答,“走到這裡就看到你了!” “打官司的事吧!” “你怎麼知道的?” “高原說的。” “看來你們的關係真的不一般!”張貝貝笑道。 “那當然。”我說。 老闆把一碗豆腐花端上來放在桌子上。

張貝貝吃了起來。 “說實在的老鄧,你這麼帥,幹嘛留著鬍子?”她邊吃邊笑著問。 “留著留著就覺得親切了,沒捨得剪。” “不過留鬍子有留鬍子的韻味!”她看著我。 我笑了笑。 “吃完早餐去哪裡?”張貝貝問。 “曬曬太陽。”我說,“忙了幾天,難得今天空閒,還有這麼好的天氣!” “本來想讓你一起幫我拿拿主意呢!聽你這樣說倒不好意思開口了。行了,你玩你的吧!” “拿什麼主意?官司上的事?那你得問高律師,他才是內行。”我笑著說。 “高原說,有些事得請你幫幫忙。” “看看吧,先要我幫得上才行!” “忘記問你上次的事了,是怎麼一回事?看到了什麼樣的屍體?”張貝貝突然想起那天的事,於是有些好奇地問了起來。

“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我笑著對她說,“一般人吃東西時是不問這些的!” “那有什麼!又不會吃到嘴裡去!” “是具沒頭的屍體。自殺!”我一般不願意把別人的事掏根掏底地說出來,於是簡單對她說了一下。 “這些人怎麼這麼想不開!” “也許是我們理解不了他的想法吧!” “我有個朋友。我告訴她自己認識了一個法醫。她眼睛睜著大大的,好像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張貝貝捂著嘴笑。 “她的反應很正常!”我說,“像你這樣的才不正常!” 我們邊吃邊聊著。說實話,我並不擅長跟女孩子聊天,因此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 “高原說你沒有女朋友,我相信!”張貝貝笑著說,“像你這樣,女朋友非得變成啞巴不可。——想要你說一句話,必須得準備兩句話才行!”

我笑了笑:“我們所說的話,兩句中有一句是毫無意義的。” “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不就是這樣的嗎?所以才叫'聊天'呀!幾個人能像哲人一樣,句句說得像至理名言?” “有道理!”我笑著說。 “我問你一句話……”她最後有些神秘地問道,“高原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嗯……”我猜想高原一定對她施展了什麼路數,才讓她提出這樣的問題,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也許現在沒有吧!……以他說的為準!……” “'現在'沒有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時間段裡沒有。” “不用替他圓謊了!你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我真相!”張貝貝毫不在意地笑了。 吃完早餐,張貝貝去了高原那裡。我在街上走了走,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

有人將像棋擺到了人行道上,兩人對坐著廝殺正酣。我站在旁邊觀了一陣戰。對戰雙方用的都是以攻代防的戰術,出子咄咄逼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看得我心驚肉跳。於是沒有心情再看。 一個人走到江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試圖能感覺一下大自然的氣息。青草、江水、細柳……,每一種事物似乎都在呼吸,讓我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每每這樣,才能讓自己真實起來。但因為嗅覺遲鈍了許多,那種曾經讓我踏實得像石頭的清香細如游絲,似有似無,如同劉嫣的影子。正在此時,突然就听到一句天籟般的吟唱:“啦……我是自由行走的花!”我頓時濕了眼睛,內心被酸楚的味道充斥著! 不知道我心中的花兒,此時行走到了何方! 劉嫣對於緣分,可以用痴迷來形容!她喜歡用因果來分析一件事情,比如她外出時,必不會跟我說去了哪裡,她會特別在意我們重逢的時間和地點,然後度測出很隱晦的含義,稍不如意,便鬱鬱不樂!

“你看看,我們居然會在這棵樹下碰面,上面的樹葉都枯萎發黃了呢!真是個不好的兆頭!為什麼不在一棵掛滿果實的樹下見面呢?” “為什麼天氣這樣陰沉沉的呢?一點也不開心!” “如果有一天,我們不能再相遇,你也不用找我了,那說明我們的緣分只能如此!” …… 那時候,劉嫣迷上了佛教。她說正在看佛教方面的書,裡面有一個叫“還情”故事,她把那個故事講給我聽了。 傳說有一書生,與未婚妻約好某日結婚,未曾想到了那天,未婚妻卻嫁給了別人。受此打擊,書生一病不起,生命垂危。一僧人云游至此,決定點化一下他。僧人拿出一面鏡子,讓書生往鏡子裡看。書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絲不掛地躺在海灘上。路過一個,看了一眼搖搖頭走了……又路過一個,將衣服脫下,給女屍蓋上,走了……再路過一個,走過去,挖了個坑,小心翼翼地把屍體掩埋了……僧人對迷惑不解的書生說,你看到的那具海灘女屍,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而你是第二個路過的人,曾給過她一件衣服。她今生與你相戀,是為還你一個情,但是她要報答一生一世的,卻是那個掩埋她屍體的人,那人就是她現在的丈夫。給予了多大的恩惠,才有多大的收穫呀!書生大悟,從此病癒。

“你算是我的第幾個男人呢?”劉嫣問,“是蓋過衣服的人,還是掩埋我屍體的人?” 她毫不隱諱地告訴過我,她之前有過“蓋衣服”的人,她深愛過他,但後來不在一起了。她沒有說原因,我也就沒問。她說,她其實最希望第一次就碰到“掩埋她屍體”的人! “那樣對誰都不會有傷害!”她說,“這一輩子,我不會讓自己欠下這樣的情!就連死,也要找一個沒有人看得見的地方。——這樣到了下輩子,再也不用還誰的情了!” 想到這些,我的頭又痛了起來! 隨後,我去了一趟心理諮詢所。這是跟張德生約好了的。 最近我頭痛的毛病越來越嚴重,還健忘得很厲害,做什麼事總是丟三落四的,比如說從家裡出門時,常常會忘了帶公文包!更有甚者,好幾次回去取包時,又會把鑰匙忘在房間裡!於是又不得不去找高原要鑰匙。如此一來,弄得神經很緊張,每去一個地方之前,都要反複檢查是否忘了帶齊了東西,以致於感覺很累!

除此之外,還老感覺有什麼事情沒做好,心裡總掛牽著,可努力回憶時又記不起來了,於是總覺得腦海裡有個怪物在跟自己捉迷藏,弄得人心煩意亂。 去心理諮詢所的時候,張德生一個人在那裡等著。這個心理諮詢所是他開辦的,醫生不多,平常來諮詢的人更少,所以周末一般不用上班。因為那天是我同他約好的,所以他就一直在辦公室裡等我。 自從孫其的案子後,我們又打了幾次交道,才真正熟悉起來的。而打交道的過程,還是與精神病人有關。我後來跟他討論過這個問題。我說,世界似乎越來越病態了!他說,不能這樣說,你所說的病態,只不過是另一種進化,這種進化與以前的常態有些差異罷了,之所以你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我們總一廂情願地想恢復到以前的狀態! “那麼你的意思是,這種病態也是正常的?”從一個心理醫生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話,讓我有些驚奇。 “人們判斷正不正常,總喜歡用過去的標準來衡量!我們所認為的病態,是排斥過去的進化!而每個人最留戀的,永遠是過去。我們每天會不少於三次地想,過去多麼美好,現在多麼艱難,以後多麼迷茫!而很少有人會想到,現在和以後,只不過是未到的過去!”他說。 我被他說得有些迷糊,花了好一陣時間才理清他的思維。 “如果面對的是心理疾病患者,你不可能這樣說吧?”我笑著問。 “恰恰相反,我就是這樣說的!”他也笑著說,“是怎樣就是怎樣,每個人都應該放開自己。強迫自己回到所謂的正常狀態,本身就是一種心理疾病!” “按你的意思,放任自流就行了?照這樣說來,你們心理醫生可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我揶揄道。 “對於病人來說,心理醫生不過只是一劑鎮靜藥,治不了本。能夠治本的,只有他們自己!”他認真地說。 他那種“擠瘡排膿”式的對待心理病人的方法,讓我覺得很新穎,更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雖然有些另類,讓常人難以理解! 自那以後,我對他就有了一種依賴感,可能如他所說的,我缺的就是他這樣的鎮靜劑! 真正和他打上交道後,才發覺這是一個怪怪的人,多熱的天也不解開襯衣鈕扣,跟人說話時喜歡撫弄自己的後腦勺,把目光盯在別人的鼻尖上。奇怪的還有心理諮詢所的名稱:彼岸花! “餵,老張,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你的諮詢所為什麼叫彼岸花?”有一次我問他。 張德生笑了笑,說道:“西方神學認為,精神出現問題是因為人受到魔鬼的迷惑,這樣的人將成為撒旦的門徒。而彼岸花是開在地獄裡,給那些迷失方向的靈魂指明方向!” 在他的辦公室裡,我把自己近來的情況對他說了。 “你的這種情況屬於強迫症的一種表現。”在聽了我自己的敘述後,張德生對我說,“強迫症全稱為強迫性神經症,是一種神經官能症,有這種心理疾病的人往往處於無休無止的思考當中,對一件事物窮思竭慮,雖知毫無必要卻又無法自製,最後弄得自己心煩意亂,嚴重時候會產生焦慮情緒,導致精神無法集中、記憶力下降,身體其他機能降低。你剛才說自己偶爾會失去嗅覺,應該也是這種原因!” 說話時,張德生的右手在不停地抖動。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但從沒有問這件事,只是盯著他的手看。 “你是說我患了精神病?”我笑了笑問道,心裡卻很不以為然。 他笑了:“還沒達到精神病那麼嚴重,準確地講只是心理問題。” “我一直自我感覺良好的。工作或生活似乎沒有什麼能讓我焦慮的。” “強迫症不僅僅是因為工作或生活的壓力,還有很多的其他因素。”張德生看著我說,“比如說心裡放不下一件事、一個人,長此以往,都有可能讓人焦慮!” 我看著他抖動的手,沒有出聲。 關於劉嫣的事,我已經對張德生說了。 ——我認為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嚴格來說,我對張德生有著惺惺相惜的敬重,這份敬重從他利用心理學,戳穿了一個偽裝精神病的犯罪嫌疑人的鬼把戲時就產生了! 那個犯罪嫌疑人外號叫“鬼旺”,是一個故意傷害案中的兇手,一天因為吸毒產生幻覺,用刀砍了別人幾刀。 被抓後,鬼旺時而一言不發,時而做出一些讓人莫名其妙的舉動。潘雲覺得有些異常,於是把我叫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法醫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與身體或精神有關的職業,只要有什麼這方面的問題,必然會叫上我。 我們都清楚,如果鬼旺是精神病人,那麼他是不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法律責任的,如果不是,等待他的就是牢獄之災了! 潘雲說,鬼旺有時像“文癲子”,有時像“武癲子”。 ——這是我們對精神病人的稱呼。 在街道上,小巷中,我們經常可以看到一些衣衫襤褸的人,或躺,或坐,還會不時在垃圾桶裡翻找一些可以吃的東西。我們平常帶點玩笑的意味,把他們分為“文癲子”和“武癲子”,文癲子就是沒有暴力傾向,或整天神神叨叨,或沉默不語,不會向別人發動攻擊的精神病人,武癲子會無緣無故痛下殺手,讓人防不勝防!我所見過的最兇殘的武癲子,把別人砍成了十多塊,用塑料袋裝著扔到了河裡。 這二者,是截然不同的,按說絕不會發生換位,由文癲子變成武癲子,或武癲子變成文癲子!也就是說,鬼旺表現出來的精神狀況,是相互矛盾的! 我去審訊室的時候,鬼旺被戴著鐵鐐,固定在一張審訊專用的鐵椅上。董建國他們已經問得很不耐煩,聲音很大,幾乎是在責斥!鬼旺卻仍然不為所動,依然保持著沉默。偶爾被問得急了,他會喃喃低語,發出一些誰也無法聽清的聲音。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董建國被他的神態激怒了,幾近咆哮地大聲說道,“別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我每年要和成百上千個像你這樣的人打交道,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那這警察我們還用不用乾了?” 鬼旺舉起手上的銬子,抬到眼前端祥著,不知在看那上面的什麼東西。 “餵,聽到我的話了沒有!”董建國沖他喊。 鬼旺把手銬抖了抖,撥弄到手碗的最細處,這樣就不會被箍得很痛了。 “我在問你話呢!”董建國快氣炸了,“別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鬼旺把手銬放了下去,搭在了鐵椅上面,然後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 “混蛋!”董建國終於忍不住暴怒起來,將筆錄紙揉成一團,朝他扔了過去。 鬼旺似有偏頭躲閃的意思,但最後還是沒有動,微瞇著眼睛讓那團紙砸在了自己頭上。他也許料想不到,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能把靜態事物看成運動的人,不論他如何特意掩飾這些細微動作,其實早已被我看在了眼裡! 董建國見他不為所動,氣得連筆也扔了過去。 這時,鬼旺突然表現得很狂燥,試圖從審訊椅上站起來,弄得手銬與鐵椅相碰,發出“咣咣”的聲音。審訊的警察急忙上前把他按住,他又用頭去撞椅子的鐵架,還胡言亂語地說一些讓人莫名其妙的話。 審訊無法繼續進行下去,董建國祇得叫人把他關到一個監室裡,然後向潘雲匯報情況,商量對策。我們無法確定鬼旺的真實精神狀況,就把握不了他的內心世界,和這樣的人進行語言交鋒,有用牛頭去對馬嘴的感覺!這是很被動的! ——很多時候,審訊就是一場攻心和反攻心的鬥爭! “看出什麼破綻沒有?”潘雲問我:“鬼旺到底有沒有精神病?沒搞清這件事,我們的心裡就無法踏實下來!” “我覺得不像。”我回想起鬼旺的神情,心裡浮起很多疑問,“但要問哪地方不像,我說不出來!……可能是眼睛吧,他的眼睛能透出常人的靈光來,不像是精神病人!”末了我問了一句:“以前有沒有精神病史?” “他自稱是精神病人,到精神病院裡治療過。但我們沒有找到他治療的記錄。”潘雲說。 “那怎麼辦?總不能這樣耗著!”董建國有些著急。 “光這樣問著不行!沒被戳中軟肋,他就會一直這樣裝瘋賣傻!”我說。 “看那小子'熬不爛煮不熟'的樣子,我就想揍他!”董建國剛才的氣還沒有消。 潘雲朝他搖了搖手,示意沒必要那麼衝動。 董建國的脾氣我們都是知道的,一觸就響,一點就著,天不怕地不怕,道上的人送了他一個“董雷公”的綽號。他的這個綽號,是一個長著鬍子的老大叫出來的,董建國與這個老大之間有一個故事,讓公安局的同事津津樂道。 一次,董建國外出辦案時,在大街上碰到兩伙人鬥毆,雙方都亮出了傢伙對峙著。董建國站到兩伙人中間,說我是警察,如果你們準備在一個警察的面前違法犯罪,那就得踏過他的身體。 鬥毆的雙方盯著他看了一陣,終於沒敢打起來。其中一方的老大是個大鬍子,光著頭,五大三粗的,不太甘心在別人面前示弱,他用手去推董建國,說:“我們有我們的規矩,你還是別摻和的好!” “你們的規矩有我們的大嗎?”董建國拍開他伸過來的手,使得他踉蹌了一下。 大鬍子看了看自己的手下,臉紅了起來。為了挽回面子,他竟然沒把同樣五大三粗的董建國放在眼裡,伸手打了他一拳。 董建國毫不猶豫地抓起他的衣領,把那具壯軀拎得幾乎離了地。 大鬍子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脫,於是漲紅了臉,扭頭對那幾個年輕的馬仔吼道:“還在看!沒看到老大被人搞?幫忙!” 幾個手下圍了上來,其中一個長頭髮看了看董建國,一拳打了過來! 董建國閃了一下,沒有放手。 大鬍子的其他幾個手下一齊動了手,對著他拳打腳踢。董建國沒有閃開,身上挨了幾下。他反倒不躲了,只扭住那人大鬍子,朝他臉上就是幾拳。 那大鬍子摀住臉蹲在了地上。 董建國勒住他的脖子。大鬍子手下打得越兇,董建國勒得越緊,完全不顧身上所捱的拳腳。那大鬍子被勒得臉色發紫! 大鬍子的手下從來沒見過董建國這種不要命的架勢,嚇得住了手,呆呆地站在旁邊不知所措。 董建國這時才鬆開手。 那大鬍子蹲在地上不停地喘粗氣。 “告訴你們,我開始打架的時候,你們這些小子還躲在媽媽的懷裡撒嬌!”董建國對那些馬仔說道,“力氣足打不過經驗足!” “見過不要命的,沒見過你這樣不要命的!”大鬍子心有餘悸,帶著些敬畏胡亂地比喻道,“像個雷公一樣!” 從此,“董雷公”的名號就在道上傳開了,聽說過董雷公的人,沒有不對他敬而遠之的!就連我們自己的同事,都很少有人敢去招惹他。當然我是個例外,只有我敢毫不謙讓地同他爭論,甚至相互冷嘲熱諷,但董建國並沒有把這種表面上的矛盾放在心上,這讓其他的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看到董建國被鬼旺氣得冒煙的樣子,我心理忍不住暗笑了一下。也只有鬼旺這種人,才能讓他這樣地“抓狂”! “上次不是有一個心理醫生來過這裡麼?你有沒有他的聯繫方式?”潘雲思慮了一下,然後問我道,“找他來看一下!讓他對鬼旺的精神狀態做一下分析。” “我有他的名片。”我想起張德生給我的名片。 接到我的電話後,張德生很快就到了。他沒有急著去會鬼旺,而是站在實時拍攝監室內情況的監控器旁,觀察著屏幕裡鬼旺的一舉一動。 鬼旺坐在監室的地上,面對著牆一動不動。張德生似乎並不著急,一邊注意著他的動靜一邊問著案件的基本情況。我搬來椅子,讓他坐著,倆人在那裡聊了起來。 “這段時間很累嗎?”他看了看我的臉問道。 “還好。”我回答,“工作上的事並不多!” “那就是心裡累了!”他說。 “你挺神的!”我笑了。 “看得出呀,瞧你滿臉憔悴,鬍鬚不理的邋遢樣!”他笑著說。 “這個樣子是不是比較像你的病人?”我開玩笑問。 “當然不像!”他認真地說道。 …… 一個小時過後,鬼旺終於有些動作,他抬頭看了一下坐在旁邊的警察,似乎想說什麼,但沒有說。 “有些熬不住了!”張德生笑著說。 “看出什麼了?”我問。 “偽裝緘默症!”張德生指指屏幕裡的鬼旺,“但他不知道,真正的緘默症不會石化了一般,其實還會試圖用動作來與自己交流的。如果偽裝,是很難長時間保持緘默的!” 果然,監視器裡的鬼旺開始說話了:“餵,你們把我關在這里幹什麼?快出大事了,我得出去!聯合國的人叫我去開會,討論世界末日的事呢!” “精神錯亂!”張德生說了一句。 “你們聽,他們在叫我!我得馬上去了!”鬼旺對監視他的警察說。 “幻聽幻覺!”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鬼旺用頭撞著牆面,嚇得旁邊監視的警察忙上前按住。 “狂燥!” 鬼旺每做出一次動作,張德生就評價一句。 “都裝得挺像的!”張德生笑著對我說。 “那麼你也認為他是偽裝的?”我問。 “我先不下結論。等我問他幾個問題,他如果能正常回答,你們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審訊他了!” “現在問嗎?” “不,還沒到時候!”張德生說。 隨後,他沒有再理會鬼旺,只是和我談起孫其那起案子,問殺害孫其妻子的那個兇手會不會被判死刑!我說應該會。我問他後來見過孫其沒有。他說沒有見過。 聊著天的時候,鬼旺終天撐不住,在監室裡打起了盹。 “時間到了!”張德生說,“我們開始吧!” 我陪著他去了監室。 “餵,醒醒!”張德生搖搖鬼旺。 鬼旺驚醒過來,有點發懵地抬頭看著他。 “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事嗎?”張德生問。 “不記得!”鬼旺回答。 “為什麼要把你關在這裡?” “不知道!”鬼旺想了一下,“放我出去,耽誤了大事,你們誰也承擔不了責任!” “聯合國叫你什麼時候去開會?” “今天下午!” “你的精神上有沒有問題?” “神經病!”鬼旺盯著天花板,不知是說張德生還是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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