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女王國之城

第3章 第三章村里的事件

女王國之城 有栖川有栖 20374 2018-03-15
一踏入天之川旅館玄關,女主人便說:“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立刻回道:“馬上就來。”接著暫時返回房間放置行李與上衣。 “唉呀,忘了!”織田咋了一下舌,“石黑託我們的信件沒帶到,如果能和訊息一起全都交給江神就好了。” 不,沒交給江神才是正確的。 “還好忘了帶過去,若真的轉交給江神的話,搞不好就被由良給攔截了呢!” “她真會這麼做嗎?”望月說道,“果真如此的話,那麼信封中或許也裝有江神迫切想要的東西,像是他可以從禁閉中獲得解放的王牌妙策之類的——我們拆開來看看吧!” “不可以。” 織田堅持反對,我也不太贊同。如果內容是與我們完全無關的私人訊息,那可就羞愧得沒臉與江神見面了。

我們打算用完餐後再討論這件事,於是下樓前往餐廳。麻里亞已坐在靠內側的餐盤前,正在向女服務生要茶喝。老早就已用過晚餐的中年夫婦,讓過座位後便站了起來。另外還有兩位客人,也差不多快用完餐了。其中一位原來是在開田高原庭園咖啡見過的那位摩托車騎士,另外一位則是身材較瘦的白髮男子。或許是在用餐時認識的,只見他們談笑自若。 “這一帶大概接近海拔一千三百公尺,所以氣溫要比福岡低十度左右。夜間尤其很冷,所以要多加註意才好。” “這倒不用擔心,我這次帶了夜用夾克,已做好了萬全準備——喔,謝謝!” 兩人互相斟滿啤酒,似乎說話說得很投機。來自福岡的摩托車騎士,大概會有夜間活動吧——來一趟愉快之旅也蠻不錯的。

女主人與女服務生俐落地將餐點送過來。從她們對談的口氣推測,女服務生“晃子”應該是女主人的自家人。晚餐的棻色包括薯泥沙拉、鹽烤溪魚、炸蝦與大量的蕈菇。雖然不很清楚這樣的配菜如何,但每一樣菜都很美味!其他不說,光是蕈菇的量就多得驚人,而麻里亞更是除了毒菇之外,其他的蕈菇都是她的最愛,因為她對蕈菇料理深深著迷。 “這麼多呀!”只見她雙手握在胸前驚叫,簡直是喜不自勝。 “是不是太多了?不好意思。”女主人顯然誤會了,“幾乎全都是蕈菇,這些都是我們自己種的。” “這樣啊?真是太棒了!那麼只要住在這裡的期間,就可以吃到很多的蕈菇了!” “會供應到各位滿意為止,如果那麼喜歡的話,我一定要告訴我們家主人才行,他聽了之後,一定會笑得很開心。”

旅館主人是入贅的女婿,據說以前就是以種植蕈菇為業,即使後來當上了旅館老闆,仍然因興趣而投入心血栽種蕈菇。由於還身兼旅館廚師,因此便供應他引以自豪的蕈菇料理給房客品嚐。 那對老少房客的談話聲音,不管你喜不喜歡,都會聽得到。他們正在談論三天前——正是江神抵達神倉的那一天——大昭和製紙廠的名譽會長,以繪畫史上價格最高的一百廿五億日幣,競標搶下了梵谷《嘉舍醫師的畫像》作品那件事。其中一人說,“真是太扯了!”而另一人則說,“真是糊塗到了極點!”這位名譽會長,昨天也買下了雷諾瓦的《煎餅磨坊的舞會》作品,結果這兩幅畫作花了他一共二百五十億日幣,這還真是震驚全世界的泡沫經濟消費亂象的顛峰代表。 “對了,”望月詢問女主人,“我們先前是預定住一晚,如果再追加一晚的話方便嗎?因為很可能會再延長時間。”

因為剛才麻里亞提到:“……只要住在這裡的期間……”,所以望月想起了或許會再住上幾夜。 “是嗎?在這個鄉下地方,時間還是不夠用嗎?先前各位也提過說是要找人,該不會是進行得不順利吧?” 或許是每次一有發現就會遭到阻礙。 “我們是來找學長的沒錯,但跟預定的計劃不太一樣,而且我們也很喜歡這裡,想要多一些時間四處逛逛。最近學生的功課壓力比較大,感到很累,想在這裡緩一緩,抒解一下心情。待在這裡的時間愈長,就愈有可能遇上神倉的名勝——UFO。” “請問一下,各位是否也是來看飛碟凌空的?” 聲音來自隔壁餐桌的中老年男子。莫非他喜歡聊天?喝了一些酒,心情也跟著高昂起來,於是將望月當成說話對象。

“雖然我們不是UFO研究會成員,但若能親眼目睹那就太棒了,所以就到這裡來旅遊,只能算是湊湊熱鬧罷了!” “唔……若是這樣的話,不妨向這位先生請教,他對飛碟可是有專門的研究,這次還特地從博多趕過來呢!對吧?荒木先生?” 被喚做荒木的年輕男子兩手連忙搖了搖,表示自己並非專家。 “這麼大的稱號我可承擔不起,我也只是湊湊熱鬧而已,拜託別那麼誇張了!大家好,我叫荒木宙兒,宙是宇宙的宙,兒則是兒童的兒。所以,常有人會笑我說是沉迷UFO的瘋子!” 說話也顯得很直爽。他說他目前從事中短期的打工,過的是隨心所欲的生活,每當工作告一段落之後,便專心投入自己的興趣。 “從博多過來的啊?實在是很熱心呢!”

望月說完之後,隨即自我介紹。白髮男子則說自己叫椿準一,目前與兒子媳婦住在東京,本是上田人氏,之所以聽不出腔調來,都要拜他母親一道都在東京長大成人之賜。 “各位都來自關西?喔?連推理小說迷也跑到這兒來一探究竟,這表示神倉的UFO可是全國性的喲!這都要拜野坂這老太婆之賜。喔,老太婆這字眼真是太不敬了,畢竟這裡是聖地呀!” “不必擔心,這食堂裡已經沒有信眾了。” 女主人一邊斟著追加的啤酒,一邊笑道。那對和我們錯身而過的夫妻,好像是定期來此的協會會員。 “一開始椿先生就把協會叫做飛碟教,一個笑稱飛碟教的人竟然會說自己不敬,那也太奇怪了!儘管退休了,仍然還有警察的威嚴啊!” 這麼一說,果然在微醺的笑臉上,還能感覺到他上揚的眼角所散發出的剛毅。一開始以為是什麼行業的師傅,原來是一位警官。

“看吧!我這個前任優秀的駐村警官小辮子被你逮到了,什麼警察的威嚴啊?——對了,望月先生,你們去過資料館和寶物館了嗎?還沒去?那明天一定要去走一趟,很有趣的,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又說溜嘴了。” 特地打從博多遠道而來的UFO迷與原任當地駐警,這兩個人應該很清楚人類協會的情況,或許可以從他們身上套出一些情報,那就先問一些我們比較在意的問題吧! “寶物館是指那棟外觀很像松球的建築吧?裡面展示什麼東西?” “先讓我抽口煙!”說著,荒木點燃了一根煙,“裡面大費周章地擺置裝飾了一些殘骸,可都是傳說中的物件。即使在基督教中,不也展示了主耶穌基督遭受礫刑處罰時戴上的幾根頭冠荊棘,以及包裹聖體的布塊?”

“喔……那麼,外星人到底留下了什麼東西?” “與剛才說的不盡相同,人類協會所崇拜的寶物,是降落到地球上並且具有超越性存在價值的一些痕跡。例如黑得發亮的金屬片,在燒焦的表面上刻畫出一些波浪狀的紋路;三厘米不到的厚度竟然是中空的,而且裡面還有形狀複雜的矽質碎片。所以,應該是來自外太空的人造物品。至於是否為真品,這就不得而知了,但協會方面倒是信誓旦旦地堅稱那些都是真品。隔著玻璃櫥窗觀看,連科學家也很難鑑定其中的真偽。” 一時之間,很難令人信服。 “這些算是證明外太空還有人類以外的智慧生物存在的物證嗎?若是真有如此珍貴的東西,為了全人類,也為了人類協會,我認為有必要好好進行調查一番,雖然不是隕石之類的東西。”

織田這時也停下筷子開了口,說道: “無論鑑不鑑定,我認為這些全都是胡說八道。哪有什麼外太空墜落的人造物品啊?少騙人了!又不是隕石怪獸。” 從椿先生順口而出的幾句話開始,加上荒木宙兒的談話,讓我們更清楚他與人類協會的信仰是沒有交集的。然而,接下來他卻又提出令人意料之外的反駁。 “不、不,話也不能這麼就說死了。我們地球這顆星球從誕生到現今為止,的確很可能有大量的人造物品自外太空降落下來。至於培利帕利是否存在,那又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就算其他星球上也有與人類文明同樣發展程度的智慧生命體,那他們製造的東西又為何會千里迢迢到達地球?” “那是自然就會到達的!我們地球人往太空中發射的人造衛星或火箭碎片之類的,或許也會到達他們的星球上。各位大概認為,那是因為在地球軌道上運行時,因為引力的緣故而墜落地球表面的。錯了!原因不只是這樣。太陽光線射出的光子能量,也就是衝出太陽系之外的太陽風雖然極為微小,然而它卻以微小之軀,穿梭於星辰宇宙之間。例如,行星探測器在距離太陽遙遠的外緣區爆炸,或者是撞上了隕石或其他物體,反而可以獲得足夠的運動能量。一般說來,從太陽的重力之下逸脫的天體所需的脫離速度,必須在秒速六百公里以上。不過,這樣的意外若發生在外緣區的話,所需的條件就不一樣了。物體一旦脫離了太陽系,就可以任意到達非常遙遠的宇宙中旅行。就以一片碎片而言,即使撞上其他有智慧生命體存在的星球的機率非常低,如果這類的碎片數量非常龐大的話,那麼撞上星球的機率亦將是不容忽視的。”

“沒什麼好不容忽視的,”織田認真地繼續糾纏,“撞擊的機率應該是微乎其微吧!” “在思考宇宙的問題時,先要改變我們的常識水平。就算是微乎其微吧,但若不斷地重複無數次,總會有發生的時候。請各位想像一下,無論是太陽或地球,都同樣在銀河系中繞行運動,也就是說,它們經常在旅行。在運行的軌道上,總會有幾個人造物件,過不了多久,就一定會撞上的!” “就算撞上好了,地球已有……呃……大約四十六億年的歷史了吧!那些東西,很可能在卅億年前,就被火山岩漿給吞沒了;而且,也可能在一萬年前沉入了太平洋底。我想,要讓現代人在偶然的機會下撿到那些東西,是一點機會也沒有的。即使昨天掉落在東京,也可能被當作不可燃垃圾給處理了。” “沒錯,但織田所言亦非完全正確!聽說人類協會已經收集到了一些東西。大概是五年前,一位新加坡的華僑大人物把相關的物品讓給了協會,那件物品原來是在中國雲南省挖掘恐龍化石時,在挖掘現場發現的。發現的學者對於如何處置感到困擾,但如果事情被公開的話又會惹來一堆麻煩事,於是心想乾脆就置之不理好了,結果就把這些東西賣給了會經幫助過他,而且對此有興趣的金主。這個故事到處流傳得跟真的一樣,各位就當作是茶餘飯後的閒話好了。就連我自己,也不是很相信這樣的傳言。” “然後呢……” 吃光了部分蕈菇的麻里亞,似乎同意某些說法。在大夥兒的注視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唔……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人類協會的便箋上印有UFO的圖案,下方還有彎彎曲曲的波狀線,那應該是來自他們所謂聖殘骸或寶物上刻劃的線條吧?” “沒錯,的確有那些波狀線,我明天再看一看實物確認一下。” 椿先生又再要了一瓶啤酒,將荒木留了下來。只見這個UFO迷很高興地將酒杯伸出去,並無急著要外出觀察夜空的樣子。 “椿先生,這次前來此地是為了什麼事嗎?為了回味駐守時的回憶?” 望月才說沒幾句話,退休警官便敲敲自己的額頭。 “不,我可是回憶不到什麼東西……只是心中還有一些憾事,想回來彌補的——其實,十一年前,此地神倉會經出現過一件怪案子,到目前為止,還是懸而未決。雖然退休了,但那起事件卻讓我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幾乎已經忘了在庭園咖啡館聽到的那件事。 “陷入疑雲的案子嗎?即使不是推理小說迷,這件案子也蠻吸引我的。”荒木宙兒透露出很大的興趣,“椿先生,對我而言,前來此地只是為了要放鬆一下,怎麼感覺到一陣醺醺然的呀?神倉發生過什麼事嗎?如果在十一年前的話,人類協會的前身,也就是天命開示會,當時應該已經成立了吧?” 我們坐直了身子,準備聆聽椿準一的談話。由於氣氛隨之一變,似乎頗令這位退休警官有些困惑。 “誠如荒木所言,大概是酒精作祟,說話也變得比較輕浮了。各位都是帶著愉快的心情到此旅遊的,所以我不打算告訴各位關於'此地過去會發生過殺人事件,嫌犯迄今尚未逮捕'之類的故事。不過,各位想听嗎?看你們眼神炯炯發亮,我還真不該如何選擇呀!——怎麼辦?富惠?” 也不知什麼緣故,椿準一向正在收拾空盤子的女主人詢問。 “那件案子都會在報紙和電視上報導過了,所以……” 也就是說,即使說出來也不會有問題的意思。女主人端了空盤子走開了。 “這可說來話長了。你等一下就要出門了吧?荒木?” “天才剛暗下來,UFO不會這麼早就出現的。我在這兒洗耳恭聽呢!——來,我為你斟酒!” “喔,我自己來——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大致說個概略好了。但我先聲明,這起案子尚未結案,所以沒有類似推理小說中的結局。” 偶而,他抬起頭看看天花板,像是在思考什麼,然後開始說了。 “想忘也忘不了十一年前,一九七九年十月八日的那一天。禦嶽山的山頂初降白雪,落葉松也染上一層黃,是個寒風颼颼的季節,當時的我任職於比良野的駐在所。由於人類協會的緣故,神倉形成了一座小街村。不過,那個時候的神倉,也只是個人口只有二百四十人的偏遠地區,年輕人幾乎都外移了,顯得很荒涼,所以也未配置駐守員警。現在嗎?人口增加了,而且也愈來愈熱鬧,但駐在所仍設於比良野。一方面因為出勤不便,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形同聖地之故,治安也非常良好,幾乎不需動用到警力。相對地,協會總本部的戒備就比較森嚴了,那是因為他們的方針如此,事實上並未發生過什麼騷動。會動員到警力的場合,大概就是一年一度的希天祭那段活動時間了,期間的勤務可真的是讓人手忙腳亂。” 人類協會的前身——天命開示會在揭竿創立之初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教團,信眾人數也不過區區三百人。當時,天命開示會的活動據點,就設在教祖的自宅,也就是目前建造城堡的位置。不過是十一年的時間,竟然就發展成了一個小型宗教城市的規模,只能說協會成長得非常快速而且頗具爆炸性。 “與織田先生你們的相識,或許冥冥之中有什麼在導引。這起事件完全就像推理小說一樣,而且我還是第一個發現者,是最重要的證人。各位要聽仔細了,請推理出案件的真相。這個案子的時效仍未消失,若是能得知兇嫌是誰的話,就可以讓嫌犯繩之以法!” 都說到這個程度了,那我們非得努力不行!望月從後口袋取出記事本,準備記下筆記。 “秋日晴空,陽光煦煦,是個令人神清氣爽的日子。一大早,我就開車在附近巡邏,這是例行工作。來到神倉時,已是午後三點了。見到熟人寒暄幾句,這里當然也過來巡一巡,與天川夫妻倆大概閒聊了十五分鐘。” 原本還在想,天之川旅館這個名稱,是否與擁有美麗星空的UFO故鄉有關,當時還頗感驚訝。當然,這樣的印象的確與UFO有關,但實際上這是經營者的姓氏。也就是天川昭彥與天川富惠夫妻。 “後來,就從老闆昭彥那兒聽來了令人不得不注意的事情。有個男子叫玉塚真通的,五年前從神倉到東京去討生活,最近卻突然回來了。這個叫玉塚的男子,小時候是個非常可愛的調皮鬼,但一個人到大都市去卻學壞了,後來還加入了暴力團,涉及恐嚇、傷人事件。所以村子裡謠傳,他之所以返回老家,是因為犯了法而逃離了東京。我為了要向署里報告這件事,所以前去查訪他的行踪。結果,昭彥兄告訴我說,要不要順便去他那兒看看蕈菇;那個地方也在前去玉塚家的途中,因此就接受了昭彥兄的邀約。聽起來很悠哉吧?不過,地方上的駐守員警,就是以這種方式去了解當地的治安狀況。——喔,昭彥兄,你也來了啊?來得可正是時候。” 頂著一顆大平頭的旅館老闆,很可能是為了讚美蕈菇美昧的麻里亞而過來說些客套話的,椿先生突然叫住他,讓他嚇了一跳。 “我是說十一年前的那件事,剛剛才跟這些人提起當時發生的事。你當時也在重要的時刻出現過,可以坐下來聊聊嗎?收拾餐盤的工作就交給富惠處理吧!” 織田推出座墊,旅館老闆便順勢解下工作圍兜,屈膝跪坐在座墊上。 “是沒什麼問題,但我擔心萬一說了出來,客人們會以為這裡是個怪地方那就……嗯,這兒的確發生過那件事。” 還是一樣,他那張嘴仍然一直蠕動,說話也吞吞吐吐的。 “盤腿坐下嘛!輕鬆點,這杯子是新的,來一杯吧!” 椿先生藉著斟酒緩和一下氣氛,才遞過酒杯,老闆接過手一口氣就喝了半杯。 “謝謝。——不過,老椿,你還真固執啊!退休至今,連這一次算在內,你都來了三趟啊!縣警局那些人,這個案子是理都不理了,何況整個案子都陷入了謎團。” “在我任職期間,就只有那個案子比較像是案子了!到任之前,聽說在櫻川會經撈起過一具橫死的女屍,但因為似乎是自殺身亡,所以也成了此地唯一的一起死亡事件,而這個案子一直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關於櫻川的橫死女屍,會聽過黑石操提起。女屍死亡背後所隱藏的故事,江神也已解開了其中的疑雲——但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剛才我說到哪兒了?喔,說到去看昭彥的蕈菇。這位老闆培育的美昧蕈菇,想必各位也都親自品嚐過了。蕈菇的種植地點就在這座山里面。”他指的是東方。 “參觀過他引以自豪的塑膠棚溫室之後,我們就前往玉塚返回的那棟老家。如果只是我單獨前往的話,擔心話不投機,談不出個所以然,因此就要昭彥陪我同往。前去的目標位在蕈菇種植地北方,從一條岔路進去右轉。或許各位不很清楚這裡的方位,但那個地方目前是人煙罕至的小徑。” “若是不從岔路右轉而繼續前進的話,不就可以到達人類協會總本部的後方了?”望月打岔問道。 “你們才剛到,就這麼了解了呀!怎麼會到那種小徑上去呢?那個地方的確可以眺望精彩的景色,但也沒好看到值得特地爬上那片山坡的程度吧?” “我們是想拍攝整個街村的景象,所以才走上去的。不過,那地方可以看到美麗的黃昏!”望月隨即搪塞過去。 “大部分的小徑多半都荒蕪了,不過在很久以前,裡面可是住了一些人,所以要比現在好走許多。” 還好先前繞了一些路,比較容易了解椿先生敘述的內容。也就是說,他與天川昭彥,轉進右方的小徑。若是往左走,便是野坂禦影創立天命開示會的廟殿兼住處。 ——換句話說,以前的天命開示會與後來的人類協會有相當大的差距,當初是個擬似神道風格的宗教團體。初具雛形的社殿周圍,繞了一圈內燃蠟燭、外覆和紙的方形紙罩座燈籠,一盞一盞地排開,完全是純日式風格。 “當時,昭彥還很擔心玉塚,畢竟是從小在村子里長大的,總有一些預感。” “那個時候,並未想到會發生那種事,可是……雙親都不在了,會突然回到空無,一物的老家,很顯然是一定有原因的。因為有幾個人還親眼目睹,此地出現過凶神惡煞似的陌生人。” “凶神惡煞似的陌生人?是什麼樣的人?”望月一隻手握著筆問道,儼然像個新聞記者。 “一身筆挺的西裝,髮型也整理得很俐落,但整體散發的卻是黑道兄弟的氣息。天氣明明很涼爽,但襯衫上面兩顆釦子卻沒扣上,目光銳利,小小的鼻子上擠了一堆皺紋,而且肩膀還聳東聳西地晃著走路。和他們錯身而過的人,都會不自覺地往路邊上靠。他活著的時候,我從沒見過他。” 接下來關於事件的敘違,都在預料之中。整起案子是個殺人事件,那麼那個男子遭到殺害了嗎? “玉塚是在五天前回來的。才在想到底是什麼原因,那個可疑的男子就出現了。喔,該不會是玉塚這傢伙在東京惹了什麼麻煩,結果讓人給追了過來吧?心中這麼惦記著,因此我就邊走邊把這件事告訴了椿先生。” 之所以會逃回已經無親無故的老家,想必玉塚已是走投無路了。 “你說過,如果真通真遇上了什麼危險,你會保護他。”椿先生說道,“昭彥,你還真有心啊!聽說你們小時候還經常打成一團,如今你卻……” “可不要說別人的壞話,你這麼說,那我也成了逞兇鬥狠的人羅?我們那時候,不過是像小貓一樣拱起前肢推來推去罷了,並未把對方打傷,事後彼此也完全沒有憎恨或為此吵架。雖然真通並無值得褒獎的素行,但他本性並不壞。以前,他也是個孝順乖巧、見義勇為的小孩。要怪就怪大城市的不是,看看哪一個人不是這樣,一到了大城市就忘了老家故鄉,連自己的心也迷失了。” 麻里亞在一旁嗤嗤笑,並希望快導入正題,於是催促道:“然後呢?” “說來話長啊!就請各位耐住性子繼續聽下去——我們才一走進岔道,立刻就听到槍響。秋高氣爽的空氣中,響起了砰的一聲。昭彥先是反應'那是什麼?',但身為警官的我,整個身子卻緊張得都僵硬了。” 聽起來,槍響的位置正是玉塚老家的方向,大概是返回老家的浪子與尾隨追來的幫派份子之間起了衝突。椿先生手裡緊握特殊警棍,要身為老百姓的昭彥留在原地,自己則往前走去。不過,旅館老闆人很勇敢。 “他說,我也一起去。我告訴他很危險,他則回我說,你一個警察單身前往更危險。說完便撿起了一根掉落在地上的松樹枝。說實話,他膽子真的很大,而且很有正義感。” 警官手握警棍,繼續向前出發,朝槍聲的方向前進。 在此,我將椿準一與天川昭彥敘述的始末,以現場目睹的方式整理如下。 開槍的人很可能會出其不意地跳出來,因此兩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走了大約卅公尺之後,映入眼簾的是玉塚真通的破屋子。自從他的老母親在二年前過世後,屋子就一直荒置於此,而且破損不堪,勉強可以遮風避雨。門戶似乎也無法關好,若非位在此窮鄉僻壤之地,很可能就會被可疑人士佔用了。再往前走,雖然還有幾戶人家,但這時候大人都已外出工作,小孩也都跑別的地方去玩了,一切又恢復了寧靜。兩人就這樣站立原地觀察警戒,聽到的也只是清風搖樹的聲音。 真的是好安靜啊!以前,雖然有十幾戶人家,但每過來查訪一次,人數就減少一些。 “人數這樣繼續減少的話,未來可能會空無一人啊!”昭彥的擔憂是正確的。 “你在這裡等。” 椿先生製止了精神抖擻的昭彥,然後自顧往玉塚的老家接近。先是悄悄地推開大門,接著輕輕地步入屋內。洋灰地面上,不見鞋子的踪跡。 “玉塚先生在嗎?玉塚先生!” 無論如何大聲喊叫,都沒有人回應,而且也看不出有人穿著鞋子直接入內的樣子。因此,警官便脫下鞋子走進去。廚房、客廳、寢室,全都空空如也,完全不見人影。空無一物的電視櫃、掛在牆上日曬褪色的三角錦標旗、屋主不抽煙卻收集而來的一堆紙板火柴就放在那兒。顯得很冷清。 另外還有似乎是玉塚帶回來的波士頓包、幾件零散堆置的衣物,以及麵包袋和果汁空罐也隨意丟棄。黃色塑膠袋上,印有(神倉食品店)的字樣。在停電、停瓦斯的屋子裡,不但無法炊煮飯菜,連泡麵都不可能。由於無法開伙,所以購買的食物都以能夠立即食用的為主。榻榻米的濕氣,透過襪子傳了上來。浴室、廁所也都沒什麼異樣。莫非城市裡回來的男子,這會兒外出中? 來到大門外,依指示站在原地等待的昭彥問道:“怎麼樣?” “什麼都沒有。”警官揮揮手。 “那要不要到旁邊的小屋去看一看?” 聽了建議,警官便往後面的小屋走去,這回昭彥也跟了上去。 玉塚真通的已故父親是個木匠,主屋後方的小屋是工作間。因為比妻子早一年病逝,所以並未特別去分類整理。只見院子裡一角,堆了不少始終未曾使用過的木料。由於很久沒人打掃清理,整個地面都覆蓋了一層枯葉。 工作間的鎖頭也壞了,早已失去功能,所以門是開啟的。一進門,便是四坪左右大小的地板間。有一把永遠只完成一半的椅子,就孤伶伶地擺在那兒。一旁的桌子上,有個堆了煙蒂的煙灰缸和還沒用完的紙板火柴,是木曾福島站前食堂的火柴。剛才有人在這裡吸煙,空氣中還漂浮著一股淡淡的煙味。椅子和桌子已融入靜謐的氛圍,由於浸浴在窗戶射入的陽光亮暈下,所以看起來很像藝術作品。裡面還有兩扇門,於是往門裡喊了幾聲,但仍無人回應。 先前的槍聲,該不會是聽錯了吧?或者只是山里面有人打獵擊發獵槍吧?至少現在比較不緊張了,先檢查一下這個小屋裡的狀況吧!這裡並未鋪上洋灰地。所以沒脫鞋子就冒冒失失進來了。 首先,握住門把打開右邊的門扇,沒想到遭到一股力量抵抗。原來門內的鎖鏈掛上了,無法推開,著實嚇了一大跳。 “是不是有人在裡面?麻煩把門打開一下,我是這裡的警察。” 如果盜賊藏在裡面的話,剛才先報上自己名號說是當地警察,會不會不妥啊?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結果,什麼聲音也沒聽到。椿先生從不到五公分寬的門縫往房間裡瞧,只見原木地板上似乎有什麼東西,不,那並非什麼東西,而是有人倒在地板上,看到的應該是咖啡色夾克的背影。瞬間,腎上腺素急速分泌。 “怎麼了?” 昭彥站在門口出聲問道,因此椿先生在嘴前豎起食指,要他別說話,然後再度打探室內,腦子裡立刻算計起來。 鎖鏈這麼松,應該一腳就可以踢開了,但還是謹慎一些的好,手持手槍的嫌犯,應該還在房間裡。警官腰間雖然也配掛有新南部製式手槍,然而畢竟不是技藝高超的FBI,所以要想一人獨力製服手持手槍的歹徒,他並沒有多大信心。而且,他還得保護身後的那個老百姓。 椿先生在盡量不發出聲音的情況下後退,並將昭彥往門外推,接著在昭彥耳邊輕聲低語。 “裡面門已掛上鎖鏈的房間裡,有個人倒在那兒。因為只能看見背後,所以也不清楚是誰,或許是遭到了槍擊。” “啊?是真通嗎?” “或許是吧!” “可是,你說門已掛上了鎖鏈——” “嫌犯還在房間裡!” “可能已經從窗戶逃走了。” 經由這麼一說,也並非不可能。開槍射擊之後,的確是沒道理還繼續待在現場。 “後面有窗戶嗎?這樣好了,就繞到屋子後面看看吧!” 椿先生不知不覺中,已屈身彎腰了起來,因為他不知道周圍樹林裡,什麼時候會飛出子彈來。但此地並非戰場,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吧? 工作間後方,有一扇窗子和一扇小門,但全都緊緊閉上了。門窗附近不見落葉,只露出連續天晴日曬而乾裂的地面,並未發現任何足跡。往窗戶靠近時,椿先生髮出“咦?”的一聲。原來是窗外鑲嵌了木頭格子,所以要從窗戶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事。隨後,雙手搭在與臉同高的木格子上,兩眼往內觀察。在空無一物的房間中央,有個男子頭朝這兒倒在地板上,是個髮型全往後梳的大塊頭。右側太陽穴上有一個暗紅色的小孔,似乎還在滲出微量的血。雖然當警察已經當了卅年,但還是第一次成為疑似他殺命案屍體的首位目擊者。椿先生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 他巡視搜索房間,想要查出嫌犯到底藏身何處,結果連一隻小貓都沒瞧見。門旁的牆邊倒放了一片幾乎完成了的隔扇門,有隻椅子缺了一腳,看不出有任何可供躲藏之處。 真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時候,椿先生終於願意承認,這很有可能是一起自殺事件。對於一開始就因為村里來了黑道模樣的陌生男子,因而咬定這是殺人事件,發生這樣的疏失錯誤,他感到很羞愧。 如果是自殺的話,槍枝應該會掉落一旁才對。視線掃過地板一遞之後,卻未發現槍枝的踪影。該不會是滾落到其他死角去了吧? “他是你小時候的玩伴吧?麻煩過來看一看。” 椿先生叫來昭彥,同時在他背上輕推一把。提心吊膽往窗子裡窺探的旅館老闆,只能屏息憋氣地依言照做。 “是真通。” 昭彥說完,立刻轉頭詢問椿先生。 “椿先生,接下來該怎麼做?他或許還活著,是不是該盡快將他送到醫院去啊?” “不,關於這個……” 話說到一半就停止了。看這情況,玉塚真通應該已經一命嗚呼了;不過,最好是近身確定一下好了。 “我們進去確定一下好了,看看是否需要叫救護車。” 只見椿先生說完話,便要繞回正門去,昭彥見狀出言制止,表示另有捷徑,接著開啟了窗戶右側的小門。這裡面就像羊腸小徑一般,是個細長型的置物區,擺放了一些已佈滿塵埃的塑膠水桶和掃帚。 接著來到剛才那扇掛上鎖鏈的門扇前,試著以肩膀衝撞,只聽得嘎吱嘎吱的聲音。看來是無效的,於是這會兒,便舉起右腳朝門扇中央猛力飛踢過去。只見鎖鏈輕易地被踢散了,門也應聲開啟。 “你在外面就好,不要進來。” 彷彿是工匠付出心血時留下的不捨之情,或者只是一時的感覺,整個房間瀰漫著一股木頭香味。天花板附近還有一段被扯過的蜘蛛網,但地板卻打掃得很乾淨,是這個回鄉的男子清掃的嗎? 椿先生在倒臥的男子身旁蹲下身,抓起伸在一側的右手腕,反复把了幾次脈,結果都無法感受到脈搏的跳動。看來也沒必要掀開眼皮,檢查這個男子的瞳孔了。太陽穴周圍的傷口,皮膚有燒焦的痕跡。顯示若非近距離開槍,很可能就是自殺了。不知是否因為這棟小屋整個傾斜,只見血液都朝窗戶的方向流。仔細觀察血漬,發現面積仍在擴大。 “天川,我看還是沒救了,已經死了。幾乎是當場斃命的,他死的時候應該沒遭受到痛苦才對。” 雖然不清楚玉塚真通是如何度過他的人生,但應該是無緣過著平靜安詳的日子。彷彿很高興自己能這樣長眠下去,死時的表情顯得很平和。椿先生雙手合十,然後站了起來。 “我要向署里聯絡。” 報告中應該說,相隔五年返回神倉老家的黑道份子疑似舉槍自殺嗎?若問起槍枝的型號,是否必須回答?心中揣度著這些問題,眼睛仍在掃瞄房間四周,還是沒發現槍枝。儘管剛才還在想,難道會掉落在成為死角的窗口正下方?但還是沒看到。或者,會被壓在屍體下?然而,觸碰遺體、破壞現場的舉動,又與職務上的規定相抵觸,但他還是檢查了一下,結果是一無所獲,而且也不在死者身上。 小屋中的空氣很沉悶,所以走到屋外,做做深呼吸。昭彥縮著肩,在一旁默不作聲。 “擊中這個地方。大概是被逼到必須自己拉下人生的布幕吧!至少槍口不是對著別人,也算很幸運了。” 椿先生以為如此的感性敘述,可以讓聽者產生共鳴,但事實並非如此。在一旁不吭聲,默默聽取警官說明的旅館老闆,抑制心中的情緒,清楚表明了意見。 “椿先生,請不要這麼快就下結論。就算以手槍抵住他的頭,結果開槍擊發致死,也不表示他就是自殺身亡的,我們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呀!身為警官,不是應該要對此置疑的嗎?” “他殺?你的說法也不太正確。在這個村子裡發生殺人事件,那誰會是兇手?目的又是什麼?” 昭彥口氣急躁地回答: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今天早上,出現了外地來的陌生人在村子裡閒晃,應該就是黑道份子沒錯!雖然我不清楚真通是不是在幫派裡出了什麼差錯,但他一定是因為惹出了麻煩,所以才逃回神倉老家的。那個外地人,一定就是追殺而來的殺手!” “不會吧!又不是黑幫電影……” 如果昭彥所言不幸言中,而導致延誤偵辦讓嫌犯脫逃的話,這可就是椿先生的責任了。但是,這個案子並無他殺的可能。案子一發生,兩人就立即趕赴現場,並未發現有可疑的嫌犯,加上命案現場的門,是由房間內側掛上鎖鏈的。 “我不管是不是黑幫電影。該不會有什麼地方被忽略了吧?” 昭彥並不認同椿先生的看法。一想到未尋獲作案用的手槍,椿先生便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假設槍擊玉塚真通的殺手,仍握著槍口發燙的手槍在村子裡閒蕩的話,那極可能會危及其他的村民。 “天川,”椿先生邊觀察四周的樹林邊說,“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煩你回去一趟,幫我聯絡警方?就說你和我發現了一具意外死亡的屍體,我目前正留守在現場戒備。如果是殺人事件的話,我必須維持命案現場的完整,直到轄區其他人員趕過來為止。所以就麻煩你了。” “意外死亡的屍體?是這麼說沒錯吧?好,我知道了。” 昭彥立刻離去,只留下椿先生一人。 他就站在可以看到小屋的位置,思考著如何順利報告發現遺體的過程,以及發現遺體後的種種來龍去脈。 就這樣,椿準一遇上了他警官生涯中最重大的事件。 “經過了一個半鐘頭左右,儘管昭彥並未提及事件內容,但聽聞案發消息的村民,就已紛紛聚集而來了。當然,他們是不准接近現場的。遠遠圍在四周的人群中,傳來了一些聲音。'有個可疑的傢伙在附近晃來晃去'、'好像就是那傢伙幹的'……眾人都在一旁胡鼠猜測,其他還有'他好像身上還帶著手槍'、'可要盡快逮到那傢伙才行啊'之類的聲音。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因為害怕而返家關上門窗的。雖然有人擔心小孩的安全而外出尋找,但多半還是認為湊熱鬧聚在一起反而比較心安。當時那些警方人員,不是我說大話,他們還真細心呀!至於我,這還是頭一次經驗呢!到底有何蛛絲馬跡,我完全不清楚,結果卻是現場身系命案責任的唯一關鍵人物。不僅感到孤獨,而且還一直站在那兒討論案情,真的是累死人了。還好富惠端來了美味的茶水,到現在我還是很感謝她。” 冗長地東扯西扯之後,椿先生嘆了一口氣。昭彥則是在中途虛應幾聲,喝了一些啤酒露出微微的醉態。 “那後來手槍呢?”荒木宙兒在抽第三根煙時問道。 “最後,並未找到手槍。原來的想法是,如果在遺體下方發現的話,就以自殺案件結案;但因為沒找到,後來就朝向他殺案件的方向偵辦。” “這個案子還真離奇呀!”望月用筆尾搔頭,“雖然只不過是用鎖鏈掛在門後,但在推理小說中,這已構成了密室殺人的要件。……兇嫌像煙霧一般消失,說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嗎?” 說著說著,最後成了獨白。現在,慢慢能理解在開田庭園咖啡那兒聽到的一些說法了。忠實的本格推理迷身旁,屬冷硬派推理迷的織田正側耳傾聽。 “這樣就算是密室殺人啊?我不認為這個謎團有多了不起。這案子讓警方很頭痛啊?” “喔?才一下子就解開謎團了?真厲害!” “別這麼誇獎我——剛才是說鎖鏈掛上了,房門微啟的意思嗎?”椿先生與昭彥同時點頭,“那麼可以利用微啟的門縫吧?行凶時,被害人在房間內,兇手在房門外,雖然無法得知當時的細節,但雙方一定分別靠在鎖鏈的內外側交談。嫌犯巧妙地運用說話技巧,將被害人叫到門邊,然後一手伸進狹窄的門縫,開槍擊斃被害人。整個過程不就是如此?” 如此容易的答案,椿先生聽完之後立刻否定。 “事實並非如此!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被害人應該會直接倒在門邊,但實際上並非如此。玉塚真通死亡倒下的地方,距離房門有二公尺。而且,現場並未發現他遭槍擊之後,步行至該處的腳印。另外,經過解剖驗屍後發現,他是遭槍擊當場斃命的,因此你說的情況並非事實。將手伸進門縫,用手槍將二公尺之外的被害人擊斃,那也是不可能的事。門縫寬度不到五公分,連手腕都不容易伸進去。” 情況大致如此。但是,織田並未顯現出沮喪的神情,反而是接受這樣的說法。 “喔,說的也是。不了解到這樣的程度,應該就不會陷入殺人事件謎團之中。” 麻里亞向椿先生要求發言。 “我想確認一下,死者是遭手槍擊斃的沒錯吧?被害人倒臥在距離房門二公尺的位置,而且右側太陽穴遭到槍擊而當場死亡,遺體是朝向窗戶倒下的。” “是的,沒錯。” “也就是說,子彈朝窗戶的方向,從站立的被害人右側飛來。那麼,當時除了窗戶之外,還有其他的開口或出入口嗎?” “完全沒有。另外別忘了,被害人是遭到極近距離開槍致死的。死者倒臥的位置,距離右側的牆壁還有二公尺四十公分。” 數字記得如此正確,看得出他對該案件的執著。不久之後,整個案子便從轄區移轉到長野縣警本部搜查一課,身為第一位發現者,同時也是地方的一名警官,自此卻與該起案件無緣。 “果真如此的話,那麼嫌犯在犯案時是在房間裡了?案發之後,難道無法從房間外將鎖鏈掛上嗎?” “雖然只是一條鎖鏈,但那是不可能的。聽說那條鎖鍊是死者的父親在從事木工作業時,為了不被家人打擾好專心工作而加裝上去的。也許是長年未使用了,狀態並不是很好。我踢門而入時不很困難,但鎖鏈已經鏽蝕了,所以在扣上拖拉時並非很順暢。就算利用多重彎折的'魔手'特殊工具,我也不認為可以從門外掛上鎖鏈。” 也就是說,利用物理性的力量,加上機械式的技巧,想要掛上鎖鏈還是很困難。 “窗戶怎麼樣呢?” “窗戶是從內側以旋扭式的扭拴關上的,而且還鑲有木格子。但是,並未發現有卸下木格子然後再釘回去的痕跡。” 這應該是經過綿密的調查之後得到的結論吧!然而,以推理小說迷而言,一定會思考,其中是否還有其他心理上的盲點?於是望月問道: “椿先生,你們是否有什麼地方忽略了嫌犯可能藏匿的位置?若是能瞞住二位的眼睛,他就一定有辦法從現場逃離。” 這個問題意味著,你的觀察有遺漏之意,是個不禮貌的質疑,但椿先生似乎並未被這個質疑所影響。 “是這樣的,針對是否讓嫌犯逃走了這件事,本部的刑警也鉅細靡遺地問了我很多話,但結果還是束手無策。畢竟像這樣成為殺人現場第一位發現者,我還是第一次有此經驗,或許總讓人覺得不可靠。不過,我該看的也都看了,該保留現場完整性的也都保留了,關於這一點,我非常有信心。至於我漏失了什麼重大跡證,或者在什麼地方錯失了什麼,希望可以指出具體的可能要點。不,千萬別誤會,我並不是針對望月的質疑而不高興。剛才那句話,是我向當時第一課的刑警提出的要求。” “椿先生先前說過,從窗戶往房間裡打探時,並未發現嫌犯的身影。可是,在破壞鎖鏈進入房間之後,卻發現窗戶底下有死角……” “我的意思是說,因為沒發現手槍之類的東西,所以窗戶下方可能藏有這些小物件的死角,那個地方不足以有藏身的空間。我可以如此斷言。” “這麼說來,會不會是死者在房間外遭到槍擊,於垂死之際逃入房間內、掛上鎖鏈……?大概不會有這種情況吧!因為是當場斃命的。” “沒錯。” “這樣啊?那我了解了。也就是說,”望月像是指揮一般,揮動手中的筆。 “結論是,玉塚真通舉槍自殺。是這樣吧?” 織田噘起嘴來說道: “你在說什麼呀?若真是自殺,那手槍怎會不在現場?不是很怪嗎?聽話要好好聽嘛!” 不知何故,望月眼神一亮地看著昭彥。 “若先別管手槍是否在現場,現場狀況顯示的就是自殺。本案件之所以會陷入謎團之中,就是因為那條線索消失了,導致偵辦行動沒有切入點,對不對?” 椿先生臉上浮現一絲噯昧的微笑。 “我相信偵辦本案時,並無任何怠惰之處,而且偵察人員之中,的確有人認為是自殺案件。剛剛忘了說,玉塚真通的右手經查驗後,證實有擊發手槍的火藥反應。所以,我和昭彥都有不愉快的回憶……” 麻里亞一臉得意地朝點頭的男子問道:“望月,有什麼問題嗎?” “死者右手有火藥反應,右側太陽穴上有傷口,而且是極近距離的槍擊傷口;另外,假設現場是個密室,判斷死者為自殺不是很理所當然嗎?但重點只在於,手槍到底在哪裡。關於這一點,可以這麼說明,就是有人從微開的門縫間回收了槍枝。若以手槍掉落的位置看來,有此可能吧?” 此時,麻里亞又轉向椿先生詢問: “你覺得怎麼樣?” “我一開始觀察房間時,最先看到的就只是一個人的後背,這幅畫面的印像很深刻,因為門後掛上了鎖鏈,視野變得很狹窄,如果手槍就正好掉在牆邊,或許就會看不到。事實上,也的確有偵察人員採取這樣的假設。果真如此的話,會是誰把手槍收走的?很不好意思,唯一的嫌疑人就只有昭彥了。” 旅館老闆面無表情地在一旁聆聽。 “贊成自殺說的探員是這麼想的,當我驚訝地發現屍體時,昭彥告訴我屋後有窗戶,企圖導引我走出屋外。這時候,他就趁機從門縫利用耙子之類的工具收回手槍。當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不過,在不斷地反复詢問下,甚至還這樣說我,'該不會是為了掩飾你自己的糊塗疏忽,所以連你忘了的事情都隨便說出口了吧?'說實話,我也實在是太可憐了!” 所謂椿先生和昭彥的不愉快回憶,說的就是這件事吧、但椿先生仍堅持主張: “當昭彥告訴我說,嫌犯可能從窗戶逃走時,我立刻就繞到屋後去了。那時候,昭彥也緊緊跟在我身後走出屋外,根本就沒時間蹲在房門外收回手槍。關於這一點,我可以發誓。所以當我從窗口見到屍體時,才可以立刻要昭彥確認那是否是玉塚奐通,無奈頑固的刑警卻不採信我的說法,甚至還說:'天川昭彥以俐落的身手撿回手槍,而你完完全全上了他的當,手槍當時已在他身上,你還叫他去報警,讓他有機會離開現場,他暗地裡還大聲叫好呢!除此之外也別無真相了,你就承認你圓謊未果吧!'真不知他在說什麼!根本就像是削足適履嘛!為了符合他的猜測,就任意曲解別人的意見與觀點。別說是怠慢了身為警官的職守,整個作為根本就是蠻橫無理。” “就是當時的餘怒,促使椿先生到了退休之後還想探究其中的真相嗎?”望月說完鞠了一個躬,“剛才若是出言傷了椿先生和天川先生,在此給二位賠不是。” 昭彥笑道:“實在不必道歉,我可是完完全全不在意的,尤其是關於我的疑點已經都釐清了。” “是因為椿先生的證詞被採納了嗎?” “這也是原因之一……不過,主要是無法證明我拿了那把手槍。他們說我趁椿先生疏忽時拿走了那把槍,只不過是為自己找藉口罷了,畢竟我並沒有必要鍵而走險想要擁有那把槍的理由。我這麼一說,連極度懷疑我的刑警都閉口不說話了。而且,後來……” 昭彥的話尚未說完,望月便搶著說: “說的也沒錯,那到最後還是沒找到手槍嗎?” 椿先生回答:“的確是困擾著警方,沒錯,沒找到。案子發生後一段時間,的確有人為此擔心,但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或許那把要了玉塚真通一命的手槍,至今還留在村子裡也說不定呢!” 麻里亞對望月小聲說道: “望月,你的推理可以應用在這個案子上嗎?我想,大概是有人拿走了玉塚自殺的那把槍,但有可能是天川先生以外的人拿走的。” 椿先生似乎刻意地咳了幾聲,麻里亞聽了趕忙又說: “不對不對,最初發現死者時,椿先生是不可能在那時候偷偷撿起手槍的。他不必冒著個險,因為大可在支開天川去報警時收回手槍——我想說的是,現場是否除了已知的兩個人之外還有其他人?是什麼樣的人我不清楚,姑且稱之為X先生好了,他趁著已知的兩人走到屋外之際收回手槍,同時立刻逃離現場……,呃……我說錯了什麼?哪裡怪怪的嗎?” “沒有,”椿先生很有紳士風度地答道,“錯不在你,也許是我敘述時把順序弄錯了。事實上,還有比有馬小姐所言還要離譜的說法。從聽見槍聲到我們抵達現場,中間不過幾分鐘。在這期間,手槍會不會是附近的某個人取走了?” “嗯,不無可能。”麻里亞用手肘碰了一下望月。 “但我認為,這樣的情形絕對不可能發生。剛才昭彥好像也正要說,”但是剛才卻被望月打斷了,椿先生繼續說道,“在調查玉塚所持有的手槍時,組長讓我看了一把史密斯威森手槍,表示已確定是同型手槍。槍上有一些無謂的裝飾,可裝填十發子彈。在手槍型號確定的情況下,望月與有馬的推理就無法成立了,因為這種款式的手槍無法通過五公分寬的縫隙。由此得知,玉塚自殺後,手槍掉在地板上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彈跳,穿過門縫滾到房間外,然後再由不知名人士撿走,我認為這樣的意外是絕不可能發生的。——這樣是否聽懂了?” 只見兩人畢恭畢敬地點頭。麻里亞或許心想:這一段為何不早說? 彷彿在等說話告一段落的織田,這時插上話了。 “我有某些在意之處,但好像都不被重視。案發當天早上,不是出現過一位行踪詭異的男子嗎?為何都沒聽到有人提起過呢?” 案情說明中未提及這個人,的確讓人很納悶。 “該男子和手槍一樣,都消失無踪了。這也是令人費解之處……” “若要說'令人費解',那是說不通的,”織田嚴肅了起來,“應該會以某種形式與本案發生關連。警方沒針對後續的行踪去追查嗎?” “調查過了,但最後是不知所踪。密室之謎至今仍是一團謎,但若假設玉塚真通為他殺的話,有些人的意見就認為,那個男子該不會就是兇手吧?” “這讓人有些難理解。神倉是個深山里的狹長型村落,逃亡路線應該很有限,警方展開過搜山行動嗎?” “不,並沒這麼做,因為並無證據顯示那個男子就是殺人嫌犯。以相反的角度來說,男子沒有值得可疑的證據,為何要徒費力氣刻意往山上逃?這問題本身就值得探討。若事前做足了準備而逃往山上的話,應該也有辦法逃出神倉。但話說回來,若他真的這麼做,山下鄰近的村子應該也會有目擊者,但事實上並未有這樣的情資。這不是很奇怪嗎?” “是啊!呃……那傢伙的身分到現在還沒查出來嗎?” 織田的自言自語被椿先生否定了。 “不不,已經掌握那傢伙的來歷了。在詳細清查玉塚真通周邊相關事物時,警方已逐漸得知他大概惹了什麼麻煩。雖然關係人的證詞有一些出入,部分的細節尚待釐清,但八九不離十。玉塚加入黑道組織,活動範圍在新宿一帶,多半是向餐飲店收取保護費,他和某家店裡一位陪酒女郎交往密切,但這女子卻有個吃軟飯的小白臉,這小白臉是個大學生。玉塚知道小白臉常對女子施暴,因而心生同情,但要想逃離魔掌是不可能的事。有一次,與小白臉發生大爭執,結果把對方揍得半死不活的。或許有人會以正當防衛做為擋箭牌,但這次的情況行不適。因為這次挨揍的傢伙,是某個有權有勢、不可侵犯、有頭有臉的大富人家的寶貝兒子,禍可闖得不小,如果繼續待下去,恐怕連小命都不保了,因此只好想辦法逃走。然而,想要逃卻無藏身之處,父母也都已亡故——若逃回位處深山空無一人的老家應該就沒問題,因此他就返回了神倉。但萬萬沒想到,追兵隨即追了上來,而這個追兵便是被玉塚打得半死的小白臉的父親派出來的,這男子名叫工藤悅史。” “原來還有這段故事啊!不過,工藤悅史在神倉的突然消失,恐怕是因為其他不可告人之事吧?所以,應該和玉塚的死有關。” “這不過是推測。如果工藤犯了案,就算翻山愈嶺遠逃他方,結果卻完全沒有目擊者看到他,這也太不尋常了。是否有可能逃到海外?這也未越出推測的範圍。” 在整起案件中,工藤悅史到底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到目前為止仍不得而知。此刻,昭彥心急地喊了椿先生一聲。 “關於他如何逃出村子,倒是流傳著一種說法,警方是不是也為此苦思良久?是這樣的,那天正好……” 似乎不便親自說出來,只見椿先生歪斜著嘴。 “我當然記得。不過,這條線索的說服力似乎太薄弱——並不是有口難言。案發當天,正好是天命開示會的教主野坂禦影的誕辰,村子裡聚集了許多信眾。當時的教主慶生會,就演變為後來慶祝培利帕利降臨日的希天祭,但當時的慶生會規模可比不上後來的希天祭。那天,參加教主生日慶祝盛會的人數約為五十人,所有人分別住宿於教主家中與天之川旅館,對一個小村子而言,這可是一項大型活動,何況又加上玉塚真通的案子,熱鬧盛況更是空前;彷彿七月半再加上正月過年兩個節日同時到來一般,整個村子鬧烘烘的。” 椿先生灌了一口啤酒潤潤喉。 “昭彥剮才要說的就是這件事。或許工藤悅史混入了天命開示會那群人之中,企圖掩護他的身分,但警方並非笨蛋,對此也進行過一番調查,教團方面提供了不少協助,得到的回覆是,那男子並未混跡其中。” 既然是這樣的結果,那我也不客氣地插話追問。 “教團這樣的回答信得過嗎?難道不會因為有其他理由而藏匿嫌犯嗎?” “那些人擠在一起鬧烘烘的,警方也並非因為對方是宗教團體而給予特別禮遇,只是沒有踏入會本部進行搜索的必要,若真要藏匿的話,還搜得到嗎?不過話說回來,有棲川,天命開示會那些人應該沒理由藏匿工藤吧?他並非信徒,而且還是個黑道人物。根據私底下調查,天命開示會並沒有那樣的教義,就算藏匿了工藤,警方也沒有具體的狀況證據。” “就算工藤與教團之間沒有關係,難道連一個親人或知心好友都沒有嗎?” “這個嘛……倒是還沒調查到那麼細節的程度,不過萬一天命開示會裡正巧有與工藤比較親近的人也在這次集會中出現的話,要不露出破綻而藏匿他,我看應該是很困難。村里發生的騷動不但也傳到了信眾的耳裡,加上警方也前往會本部去打探偵訊,組織裡若有任何可疑的跡象,應該都會招來信眾的懷疑。除非每一個人都串通好了,否則工藤是無路可逃的。” 忙著寫筆記的望月,這時忽然停筆。 “教主慶生會當天,這個村子發生了一些怪事,一人死亡、一人消失;在事發後十一年間,天命開示會以驚人之勢發展成為人類協會,其中的發展與案件之間是否有關連?我總感覺有一條看不見的絲線連結在二者之間……” 椿先生不贊同這樣的說法。 “人類協會是在野坂禦影等人聚集了優秀人才之後,才得以發展至如今的規模。我個人是無法理解,但人類協會不僅財務豐沛,裡面的成員也都知廣識博,成了該組織的特色。由於有不少成功的青年企業家、文化界與藝術界的支持,因此形成了一種時尚清新的形象,會員也隨之愈來愈多,只能說是搭上了時代潮流而興起的組織。這樣的說法,是社會學者專家的分析研究結果,我想應該與當時消失的黑道份子沒什麼關係。望月,你想像中的是怎樣的一種絲線?” 對於一時想到而說出口的昆恩迷而言,事前並未備妥答案,也沒打算說不知道。 “玉塚該不會是拿了幫派裡的巨款捲款而逃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會不會是工藤奪回那筆巨款,然後向天命開示會提出懇求,表示只要將手中巨款讓給天命開示會,即可獲得天命開示會藏匿的協助?” “你的想像力還真豐富啊!但你說的並非實情。倉惶逃離東京的玉塚當時幾乎身無分文,手頭上的現金也只有二萬日幣。” 看來情況已陷入了死胡同,如果只能依照椿先生所說的情報去拼湊全貌的話,那麼警方真能解決本案嗎? 心中暗想該不該加入討論的荒木,這時終於開口了。 “基本上,這個案子掌握了其中二一,但無法判斷到底是自殺或他殺,實在很令人氣餒,再加上還是一件密室殺人案。為了了解地板、牆壁、天花板上是否有任何鑽孔,一聽說是木工的工作間,就算出現快速轉換的舞台、隱藏的門扇之類的精巧工藝品,我想也不會讓人覺得有何驚訝……但都沒發現這些裝置,若真有任何發現,在警方的搜查行動中應該都會曝光才對。” 還以為椿先生立刻會說“那是當然的”,但只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異樣,然後搔搔頭說道: “這個嘛……” “喔?不會吧?”麻里亞立刻追問,“您的意思是說很可能有密道嗎?若真是這樣的話,那日本警察還真是不可信賴呢!” 退休警官,露出優雅的微笑。 “我的反應很奇怪嗎?這一點就請放心。我國警方辦案能力堪稱世界第一,案發現場若有任何密道,不消三分鐘即刻就能被發現——現場雖然沒有密道,但發生了一件怪事。當天晚上,有人打算縱火燒掉案發現場。” “縱火?” “是的。只要灑上汽油點燃,那棟小屋就會立刻燃燒殆盡。但當時放火的人卻是將燃燒的報紙丟入小屋裡,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心想燒掉那棟工作間。按一般的判斷,大概只是玩過了頭的惡作劇,但由於發生在案發當天晚上,所以也沒辦法說與案情無關。或許真的是與玉塚真通死亡有關的人,為了消滅跡證而返回現場。雖然警方並未發現這條線索,但如果真有什麼密道或機關之類的,嫌犯可能還真會放火也說不定……這是我突然想的一些觀點。前面我也曾說過,事實上並無密道之類的設置。就算置物間設有快速轉換舞台裝置,但與案發現場之間的牆壁是不可燃物質,因此證據並未遭到焚毀。” 在此又加入了一項新要素。在拼圖遊戲中,這到底是哪一個部分的拼圖殘片?似乎還不得而知,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拼圖的一部分。 “案發當晚,現場沒有警方人員看守嗎?” “沒錯,一般在鑑定蒐證後現場就不會留人了,而且也不會派員看守。” “這樣啊?” “這是好久前的事了,當時現場監識能力也有差異……另外,還有個比較特殊的情況。” 案發前幾天,縣警本部管轄的長野市內,發生了一起身兼企業家的市議員因強盜劫財而遭殺害的重大案件,所以被分配來此辦案的員警人數就相對少了很多。 “雖然當時情況如此,但現場空蕩一片並不復雜,警方相信應該不會有何差錯。” 話雖如此,如果命案小屋被大火燒光的話,那可就不妙了。 “還好只是一場小火警。” “但被燒掉的東西並非案發現場。而是相鄰的置物間,所以並不妨礙調查的進行。萬一滅火時間稍有延誤,由於空氣乾燥,很快就會把整間小屋都燒毀了。” 之所以能儘速將火勢撲滅,椿先生也說過是因為縱火者並未灑上汽油,以及當時附近還住有鄰居。 由於小屋並未燒毀,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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