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人偶為何被殺

第11章 第十場砍頭或被砍頭

人偶為何被殺 高木彬光 3888 2018-03-15
第一個事件發生三週後,搜查本部的活動完全觸礁的時候,松下研三收到一張來自恭介的明信片。 “我想去精神病院參觀。說不定能找到什麼材料,你不一起去嗎?” 恭介的信總是這樣簡單明了的寫法。僅僅是這樣一張明信片,無法清楚地了解恭介的想法。為什麼事到如今要再去看精神病患者,不用去別的醫院參觀,東大醫院的精神科那種典型患者也該有不少。拿不定主意,他接通了恭介的電話。 “松下?看了那個明信片了?”恭介的聲音沒有一點停頓。 “是的,看過了。但是,你為什麼又對參觀精神病院產生興趣了?那個砍頭的演員變成精神障礙者住進哪家精神病院了嗎?” “真不湊巧,我只是知道了一些奇妙的事情……兩、三天前的周刊雜誌上有人揭露,名門望族中也有相當多的精神病患者,其中包括綾小路原子爵的千金,當然肯定沒寫出名字。作者有些什麼樣的想法呢,如果詢問報社就該了解了。應該是百合子的異母姊妹。因此,我申請到那個醫院參觀,你覺得徒勞無功不打算一起去嗎?”

“我去、我去……” “那麼,明天一點在新宿站附近見。地點在京王線沿線的鳥山。” “我在玻璃之塔等你。” “玻璃之塔?你好像相當中意那裡的中世紀趣味?”恭介帶著輕微地嘲弄似的味道,也沒有提出異議。 恭介正好在約定的時間來到這個店裡。先到的研三預先說過這事,中谷讓次一邊浮起微笑,一邊寒暄著來到座位旁。 “歡迎神津老師。我對您仰慕已久……” “我也久仰你的大名。彼此在不相識的時候都在想著同樣的事,實在是不可思議的緣分吶。” 恭介露出了平易近人的微笑,這時恭介的臉總是浮現起淺淺的酒窩。男人的酒窩因人而異,讓人感到無法形容的厭惡。恭介臉上的棱角變得柔和,發出阿波羅神像般的魅力。

“還不知道斷頭台事件的犯人是誰嗎?搜查本部似乎也感到相當棘手。我這裡幾個刑警都成門童了,老聽到他們說這些。” “他們說了什麼?” “怎樣才能從那個箱子中偷走人偶頭、用什麼方法從後台拿走人偶頭什麼的,我總是聽到這些。” “什麼,你是有心留意這個了?” “不……如果我是偷走人偶頭的人,不管怎樣……一點也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另外也沒有逐一注意接近箱子的人的理由。” “中谷先生,當時杉浦先生唱的'晴天娃娃'原譜換詞的歌,是他創作的嗎?” 恭介話題急轉,乘其不備。 “那首歌嗎?不是他創作的吧。據他的話說,是去哪家精神病院的時候,那裡的患者唱的歌。” “精神病院?”好像什麼東西刺激了恭介的神經。

“很奇怪。我們今天也要去精神病院參觀。據說綾小路子爵女兒由於精神病住院……那個被殺的京野百合子,不也有一種被害妄想症或者被虐症那樣的精神病傾向嗎。要被砍頭,被砍頭——她經常說這些,好像在害怕什麼。” “那個我也知道。因此,當時杉浦先生唱那種歌,不是讓人討厭嗎?那要是好事的話我就不明白了——杉浦先生說服了百合子。” “是嗎?我想我能理解百合子的心情。那種男人喜歡什麼——誰都說不上來。” “百合子並非不知道不會被砍頭。為什麼事到如今還拿出那種發霉的古老怪談……其中意義,不正說明百合子也有神經衰弱傾向嗎?” “怪談,是怎樣的怪談?” “明治維新時,綾小路家的祖先帶領一隊官軍從關東向奧州征討的舊事。當時,是在上州還是在哪裡,弄錯了幕府方面的間諜,把一個青年逮捕。不管怎樣,在內亂中誰都焦躁著呢。沒有詳細地調查,就將他斬首處死。然而,青年被拉去刑場,到最後也高呼冤枉。他知道無論如何自己的命運也不能改變的時候,對檢驗屍體的綾小路子爵怒目而視,

“——我早晚會報仇雪恨。我的子孫會替我對你的家族作祟。我的子孫會砍掉你們一家的頭…… “他一邊叫,一邊刷地一刀被砍頭了。那時真沒想到,子爵過了一會還重新考慮那個青年說不定是冤枉的。於是在自己的屋子裡立起塚,祭拜不怠。” “確實發霉了。明治初年到現在近一百年,那個平靜的冤魂這時候出來作祟也是可笑的。首先從綾小路家的血緣來說,不算正統的百合子被砍頭,本家反而不被砍頭,有這樣的敵人嗎?”神津恭介輕笑。 “老師說的好。我雖然是外行,也作過奇怪的解釋。據說人的記憶是從五歲時候開始。那以前接收的印象,即使再怎麼強烈也不能留存在記憶中,只是沉澱在意識底部,成為所謂的潛在意識。長大之後,意想不到的異常性格呈現出來——有醫學者這樣說。百合子在孩提時代聽了祖先的這個過失,進入了潛在意識,意想不到地成為什麼弱點吧。不過,誰都有這樣的弱點,只是一個人而已。惡魔一點一點地在心理上給她嚴重打擊,把她作為被迫害妄想症的俘虜。”

恭介專心聽著對方的話,連眼都不眨一下。 “是值得傾聽的意見。關於這點,我也要再研究研究。”恭介看了看表,“那麼中谷先生,我們就告辭了。”恭介用眼光催促研三離開座位。 “今天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在那裡等就行了,中谷讓次實在是個有意思的人物。” 恭介似乎嘟噥了什麼。 “怎麼了?” “他打算給我們什麼暗示吧。魔術高手打算給我們植入一種先入之見吧。我想,他拿出那種古老的怪談,也是一個詭計。” 恭介閉口不言,直到到達京王線的鳥山站,也沒有說話。二人要訪問的澤村精神醫院,在離車站步行十分鐘左右的地方。沿著松林中的紅粘土道前進,恭介像想起了什麼開了口。 “今天的這個訪問,當成平時的偵探和助手直接的搜查活動會比較難辦。我只是想知道綾小路家的人們精神根底流動著的一個暗流。這個副院長比我們稍稍年長,是熱衷於精神病理學的專業學者,直接詢問沒有用,現在,如果先從小問題著手,再逐步深入,說不定能得到有用的知識。”

不太有底氣的態度。恭介是這樣的態度,研三也不敢有郊外散步般的輕鬆心情。 馬上就知道了澤村醫院的情況,病房只有十間左右,是個小型私營醫院。 在接待處遞上名片,二人被引導到似乎是研究室的西式房間,像醫學者一般站在裝飾著人的顱骨、大腦、眼球、胎兒等的酒精處理過的標本前的恭介凝視其中標本的時候,副院長澤村乾一博士身著白衣,邁著小碎步進來。他是個大概四十一、二歲,有著學者般尖銳眼神的紳士。 “神津先生、松下先生。招待不周不好意思。請坐。” 二人熱情地寒暄,在椅子上坐下。 “我看了周刊東洋關於綾小路先生的女兒的報導,往報社打過電話,說她在貴府……” “是嗎?沒辦法了。詩人杉浦雅男先生從她父親那裡聽到這事,悄悄來過這醫院,對報社說了那些話。她父親七十多了,身體很好,跟以前沒什麼不同。住在精神病院的患者的身份,道義上不能公開……”

杉浦雅男這個名字出現了,二人對視了一眼。 “是那樣啊。雖然沒有清楚地寫出本名,看的人看了也會明白。我也有不情之請,報導中的綾小路是……?” “是長女滋子小姐,年齡二十七歲——精神分裂症。” 恭介和澤村博士開始了關於滋子的病情夾雜了德語的漫長對話。對話確實是有學術興趣的話題。博士支持目前在美國流行的Schlick Sampler博士的學說,這個難治之症也可能治療,恭介從其它立場反對這個學說。 (筆者註——我後來從神津恭介處重新聽到了這個爭論的要點。老實說,連對在大學專攻的冶金學知識也覺得可疑的我,對專業外的醫學方面最尖端的問題的爭論,完全不能理解。如果混雜著德語抄錄神津恭介的說明,作為醫學者們的對話很有道理,向不是專家的普通讀者介紹那些對話,是件無聊的事情。作為筆者,不能擺弄自己也無法理解的醫學知識,故弄玄虛,因此下決心把對話內容全部割愛,請諸君見諒。總之,滋子的病情最初發作是在大東亞戰爭爆發當時,其後十數年之間一直住院。澤村博士根據最新的療法,認為滋子的病有治癒的可能性,恭介對此存疑——在這裡介紹這樣一個事實。)

持續了一個小時的爭論,恭介總算在適當的時候打住了。 “老師,我現在對這個學說不一定贊成,可是,作為實際問題,那個療法的正確性得到了證明,很多病人因此得救,實在是了不起的事情。科學家,特別是醫學家,不需要為了學說而作學說,為了議論而議論。譬如,Paul Ehrlich博士研究梅毒的化學療法的時候,給人使用化學藥品——都是不一定正當的合成劑——而備受指責。可是他最大的論敵最後卻讚歎了博士的業績……以公平競賽的精神,我祈禱老師的研究成功。” “謝謝。神津先生,我感到自己找到了知己。如果對方是像你那樣的天才,那麼可以說,我也像得到了百萬支持一樣的感覺。”澤村博士以顫抖的聲音回答。 “綾小路家有誰偶爾來探望嗎?”

“妹妹佳子小姐本月馬上要來第二次。真是姐妹情深。” “我可以見見滋子小姐嗎?” “很遺憾,今天……” “哦,好吧。聽你的,按照那種療法治療,途中打擾不是好事。”恭介不再深究,向博士告辭從門口出來。 聽到那個令人不快的童謠——晴天娃娃原譜換詞的歌正是這個時候。 “……但願你趕快善待妻子要是始亂終棄讓她哭泣……” 是女人的聲音。美妙而尖銳,舌頭不好使似地狂亂叫喚著的女人的聲音。 “是這裡。那個詩人就是從這個醫院得到信息的。” 恭介沿著周圍病房走去。通過小型汽車車庫旁邊,在正房建築物的角上拐彎的時候,蒼白的女人臉從一個房間窗戶的鐵格之間瞬間閃現。女人露出奇怪的笑容,轉瞬間從窗戶消失身影。不見身影只有笑聲殘留,像“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笑臉貓一樣,笑容不可思議地熔化在研三的視網膜上。女人的臉是怎樣的,眼鼻是怎樣的,記憶中一點印像也沒有……。

“就把你的頭切下……” 恭介低聲嘟噥著。他彎下身體從病房的窗下,拿出幾個小紙條一樣的東西。 “松下,你認為這是什麼?” “啊……” “用垃圾紙做的偶人。比如在鉛筆的前端纏上垃圾紙,稍微加加工,就做成了日本髮型的偶人……撕下來、砍頭,這個也是,這個也是。” 恭介以充滿了恐怖的目光凝視女人消失後空間中暗淡的窗戶,發出微弱的聲音。 “剛才的女人,說不定是綾小路。也許綾小路家的人們無一例外,心裡都有砍頭或被砍頭的妄想……那個可怕的犯人來過醫院,童謠原譜換詞的歌,也許是這次事件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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