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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善意惡行 凯特·阿特金森 3475 2018-03-15
所謂買賣原來如此。席琳·迪翁扯著喉嚨大唱特唱的時候,塔蒂亞娜已經一個接一個地吃光了水果盤裡的水果,她把手伸到文胸裡,像變戲法似的摸出張記憶棒來,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格洛麗亞?” “記憶棒吧。”格洛麗亞說。 “誰的記憶棒呢,格洛麗亞?誰的?” “你的嗎?”格洛麗亞試探性地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某種斯拉夫人的蘇格拉底反話式提問。 “我知道這不是我的。”她又加上了這一句。 塔蒂亞娜將記憶棒遞到她手裡,說道:“不對,這是我們的,格洛麗亞。你跟我共同擁有,我們五五開。” “共同擁有什麼?” “一切。”魔法書。格雷厄姆所有的秘密賬簿都收藏在一塊小小的塑料片裡。就在格雷厄姆像離開水的魚一樣在阿佩克思旅館房間裡的床上翻騰的時候,塔蒂亞娜從他那件薄型羊毛西裝的口袋裡拿走了這塊塑料片。

“我以為你當時想把他救醒呢。”格洛麗亞若有所思地說。 塔蒂亞娜做出小丑的悲哀表情。 “別這樣。”格洛麗亞打著哆嗦說。 今早的廣播裡播了點關於馬的事。有人任憑12匹馬被鎖在馬厩裡,自己卻跑掉了,結果那些馬都餓死了。格洛麗亞想到了那些馬棕色的大眼睛,她想到了迄今為止最為催人淚下的作品,《黑美人》。如果能有一大筆錢,不知能幫到多少匹馬呢,她想到了所有那些長著憂傷的棕色眼睛、可能獲得救助的馬。還有被咬掉頭的小貓咪,被纏上透明膠帶的鸚鵡,被機器碾壞的男孩。 “唔。”她說。 格洛麗亞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張博德斯柯利牧羊犬幼崽的屏幕保護圖片看了一會,跟著敲擊了一下空格鍵,她的電腦便又回復到可使用的狀態。

她鍵入了“奧西曼提斯”這幾個字;就這樣打開了格雷厄姆的那些秘密賬簿。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密碼的?”她問塔蒂亞娜。 “我無所不知。”格洛麗亞能夠想到一大堆塔蒂亞娜很可能並不知曉的事情(烤餅的製作方法、錫利群島的位置以及老境將至所帶來的恐懼),不過她可沒有心思去質問她。格雷厄姆用雪萊的詩題做密碼,這一點讓她心裡有種異樣的感動。或許,畢竟他還是喜歡她送給他的禮物的。 又或許,他只是想找個最不容易讓人想到的詞語而已。 格雷厄姆的記憶棒裡存儲著許多單調乏味的商業數據——可行性研究、計劃數據、薄利。他的世界裡充斥著那麼多不知所云的概念,不過還是會讓人很想問一句——這些東西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甚至,這些東西真的存在嗎?)

一個人的生活難道不應該建立在簡簡單單、讓人碰得到摸得著的實物上嗎?比方說,攀在那立在花園狹長花壇的樁柱上的香豌豆,盪著鞦韆的孩子,冬日陽光那傾斜的角度。還有一籃子的小貓咪。 那裡面還有格雷厄姆保存的他與瑪吉·勞登的來往信件,這些電子情書的數量多得驚人,都是我親愛的,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是多麼美好之類的纏綿情話。塔蒂亞娜用一種吸血鬼般的拖長音節的調子朗聲將它們念出來,那些柔情蜜意因此而顯得滑稽可笑了。 “你跟格洛麗亞談過離婚的事了嗎?你答應過這個週末要跟她談的。”其中的一封郵件有個附件文件夾,裡面有好多照片,有些是格雷厄姆與瑪吉的合照,不過大多數都是瑪吉的單人照片,大概是格雷厄姆幫她拍的。格洛麗亞已經想不起格雷厄姆上一次為她拍照是在什麼時候了。

“大婊子。”格洛麗亞說。 他帶她去約克賽馬場參加過女士日的活動,格洛麗亞自己還曾經向格雷厄姆提議過在女士日那天一起去看賽馬的事,出去玩一天。瑪吉和格雷厄姆住過米德爾索普大樓(漂亮極了,親愛的,你就是神)。 他給她買過一顆粉鑽——美呆了,美呆了,美呆了。真的好大啊! (就像你!)今晚有個人將會得到盛情款待!他寫給她的郵件則要顯得枯燥乏味得多。新的艾凡赫房型是有四個臥室的排房,車庫建在房屋構架內。我們要盡可能在動工前把房子都賣出去。注意洗衣房,這是個大賣點。萬事皆商,連愛情也不例外。 格洛麗亞連個粉紅洗滌池都要不來,而他的情婦卻能有顆跟巴爾莫勒爾平頂圓帽那麼大的粉鑽。看來格雷厄姆即將不久於人世還真是種遺憾,這樣格洛麗亞就不能看到他在離婚訴訟的法庭上痛苦地坐立不安的樣子以解心頭之恨了。他半數的經商所得都得放到她口袋裡。

“你什麼也撈不到,格洛麗亞,”塔蒂亞娜對她說,“記得吧,《非法所得法案》,2002年的。”不知怎麼地,塔蒂亞娜對法制系統的最新狀況如此清楚,格洛麗亞卻並不覺得驚訝。 “都在這兒了,格洛麗亞。”塔蒂亞娜說。 她說得沒錯,確實該有的都有了——假賬、非法轉賬、皮包公司、逃稅漏稅。那些經格雷厄姆之手流過哈特之家賬上的資金,不光是他自己的,還有其他人的——他就像一個可以隨意僱傭的洗錢師,專門為人們刷洗掉錢上的髒污,簡直將此視作了自己的職業。記憶棒裡還記錄著許多銀行賬戶的密碼,這些賬戶分散在蘇格蘭、澤西島、開曼群島,以及瑞士等各處。格雷厄姆的髒錢鋪灑的廣度和深度之大,實在令人瞠目結舌。他簡直擁有整個世界。

“費我思是他開的?”格洛麗亞問道,瞇起眼睛看著屏幕,“跟默多一起?” “萬事皆商,格洛麗亞。商業和謊言。你年紀也不小了,早該知道這些了。讓開。”她用命令的口氣說。 格洛麗亞從座位上挪開,於是塔蒂亞娜在電腦前坐下,她的雙手在鍵盤上方保持著舉起的姿勢,就像一位即將開始演奏的鋼琴大師。 格洛麗亞好奇起來。 “你到底在幹什麼?你在轉賬嗎?把錢轉到家用賬戶上嗎?”她滿懷希望地加了這最後一句。 “如果我告訴你,我就得殺了你。”塔蒂亞娜說。 她就像個俄羅斯滑稽演員。格洛麗亞不知道她是否真是俄羅斯人。沒道理她說自己是誰,她就非得是誰。任何人說自己是誰,他都可以不是那個人。人們總是別人告訴他們什麼就是什麼。

他們聽說格雷厄姆在瑟索,就以為他真在瑟索。 等以後,這個不久的將來到現在的距離大概也就是那條兩邊植著金魚草和鼠尾草的小路那麼長,那時候格洛麗亞希望自己是誰,她就可以是誰了。 塔蒂亞娜突然間放聲大笑,拍著格洛麗亞的手臂(勁可真大)說:“開玩笑而已,格洛麗亞。我正在把錢弄到那幾個瑞士賬戶裡的一個去。調查商業欺詐案的那些警察要想找到它可得花大功夫,其他賬戶早就凍結了,他們還找不到這個,等他們找到的時候,我們倆已經——”她在空中打了個響指,“噗!不見了。” “可是我們怎麼才能把錢取出來呢?”格洛麗亞不解。 “格洛麗亞,你真是太蠢了!這是哈特之家的賬戶,你是公司的老闆,只要你想,拿什麼都可以。你可是重要的女生意人啊。你最好給他們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們要去拿錢了,要知道那可是一大筆錢。別擔心,格洛麗亞。記住,我在銀行工作。”門鈴響了。來的是帕姆。

“現在真的不是很方便。”格洛麗亞說。 “你們的安保門大開著,”帕姆說著,走到了門廳裡,“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我是剛從書展回來。”她自說自話地徑直來到起居室,在蜜桃色織花布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格洛麗亞跟著她走進去,心裡想著怎麼才能甩掉她。也許她只需打個響指,然後噗的一聲,她就不見了。 “我得說,你不去是對的,”帕姆說,“這次的活動很不盡如人意,沒什麼意思,還吵吵嚷嚷的。我覺得那些帶餡麵包卷壓根兒就不能讓人值回票價。杜格爾·塔維特倒是不錯,至於說亞歷克斯·布萊克嘛,簡直太讓人失望了。” “哦?” “太矮了。肯定做過什麼虧心事,那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那些調查理查德·莫特謀殺案的警察居然沒有把他關進拘留所,真是奇怪。”

“哦?” “我給你買了本書,簽過名了。” “哦?” “別再說'哦'了,格洛麗亞,你就像個會走路的零蛋。你難道不准備煮點茶嗎?我聽說可憐的老格雷厄姆給困在瑟索回不來了。”門鈴又響了。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格洛麗亞說。 “布羅迪督察。”那個人說,探身進門,握了握她的手。 “有位督察上門拜訪。”格洛麗亞說。 她覺得他肯定是調查商業欺詐案的,不過調查商業欺詐案的警官不都是成群出沒的嗎?他尾隨她進了起居室。她真希望自己能讓他留在門外,他要說什麼就在那裡把話說完,就像那些耶和華的見證人一樣。所有這些不速之客都讓格洛麗亞無法照看到正在廚房裡進行非法資金跨國轉賬的塔蒂亞娜,監督著這種欺詐活動的唯有格洛麗亞那台紅色的廚房救星食物攪拌機和迪莉婭·史密斯的那本《完全廚藝教程》。

“喝茶嗎?”格洛麗亞禮貌地問道,她想不起來他有沒有給她看過什麼證件了。他的警官證在哪裡呢?他正在說著什麼關於道路暴力事件的事情時,塔蒂亞娜悄悄地從廚房溜了進來,像滑稽鬧劇裡演技拙劣的女演員那樣說道:“大家好。” “哦。”帕姆說。 “我們不能老是這樣見面,”那個警察對塔蒂亞娜說,“人言可畏啊。”接下來大家還要說的話都沒法再繼續說下去了,因為格雷厄姆的泥人這時候舉著一根棒球球棒從法式落地窗那裡破門而入,於是帕姆開始尖叫起來,那副齜牙咧嘴的樣子就好像她打算將地獄裡的所有惡魔招來此處,直到有個陌生人出現在花園裡,並一槍命中那泥人心臟,帕姆的尖叫都沒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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