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枕邊人

第2章 第二章被人跟踪

枕邊人 青谷彦 5810 2018-03-15
“今天晚上我們去哪裡?我的意思是,去哪裡吃晚飯?” 本來想好了很多浪漫的計劃,例如燭光晚餐,海邊漫步啦!要不然,去戲院裡看電影,在黑暗的電影院裡他會更自然,與心上人在一起,甜蜜又溫馨。 現在,種種計劃都飛跑了,見到了她,他只能期期艾艾、笨拙地說。 嘿,真沒水準!阿生心裡暗罵自己。 可是沒辦法,一見了她,所有的自信和勇氣都跑光了。 原因很明顯,站在他身邊的女伴太漂亮了,是他不敢妄想可以得到的那種類型。衣飾趨時的少女,清秀的臉龐上一雙精靈的眼睛,黑白分明,隨時都有狡黠的主意出現,長腿,身材苗條,還有一頭光鑑照人的長發。 他們是在一間日資百貨商店工作時認識的,她在那里工作兩個月便消聲匿跡,沒有人知道她的住址,也沒有人了解她的過去,她驚鴻一現就倏地消失。

也許,世上這樣的女子很多,灑脫地不帶走一片雲,沒留下下次相見的諾言,連應有的普通交情也沒有。 阿生將電話號碼寫在一個客人的卡片後,她不經意地放進她的小手袋裡。當然,像阿生那樣毛愣愣的小青年,皮具部的售貨員,連自己的卡片也沒有,在她看來是十分不夠資格。阿生想,作為她的男友,心須有錢、瀟灑、樣貌英俊和高貴。 她不把他的“卡片”當面扔掉,阿生已覺得很幸運了。 很多次,在人跡稠密的尖沙咀、銅鑼灣區看見背影酷肖她的時髦少女,追上前去才發覺是相貌相差極遠的年輕女孩,令他更懷念她那靈秀飄逸的神采,來去自若、神秘不羈的獨立灑脫。 不過他懷疑,假若追上去看到的真是她,他有沒有勇氣上前打招呼。 怎麼也想不到,那個寫在別人卡片上的電話號碼居然沒給她扔掉。昨晚收到她打來的電話,聽到她嬌憨可愛的聲音,他手足無措,差點兒連話筒也從手裡摔掉!

現在見到她,只能問一句“到哪裡去吃晚飯”! 她嫣然一笑,表現得胸有成竹。 她這樣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中。 “吃飯的事,在哪裡都一樣。有一件事要你幫忙!” 他怎麼會想不到她是有事要他幫忙才找上來的?奇怪的是他一點也沒有因此而不高興。 美麗的少女就彷似有這個特權,她們隨時隨地電召一個男孩,說“幫幫我啦”,很少遭到拒絕,現在的情況一樣,只要不叫他作姦犯科、持械行劫,做什麼他也願意,“有什麼事?做得到的我一定幫你!” 阿生拍胸口應允,絕對真心。谁愿意讓這樣青春少艾的美麗女孩為一件解決不了的事蹙眉煩惱、寢食不安,“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我再告訴你怎樣做。” 事情就這樣決定,阿生只好暫時把好奇心抑壓住,先享受一頓愉快的晚餐。

現在他總算對這個女孩有一點了解。她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不像時下那些嬌寵依附的女孩。 從相約見面到去那間餐廳,她看來都按照著原定的路線進行。 她似乎很熟悉去的那個地區,從電車路轉右,沿著傾斜向上的路再過兩個路口,他們在一間門口暗沉的馬來餐館前停下來。 一間佈置雅緻的餐廳,適合情侶相會的地方。 阿生髮現他的女伴吃得極少,流露出有心事的神態。吃晚飯時,女伴絕口不提這晚要他做的事。 直到飯後甜品用光,阿生知道,她要說她的事了。 “我突然打電話叫你出來,有沒有覺得奇怪?” “說不感到突然你也不會信。起碼你沒有扔掉我的電話號碼,證明你心中也把我當作朋友了。”阿生回答得很有技巧。 對阿生的回答,她只淡淡一笑。

“我叫你出來,是因為這件事我很難獨立辦到。你是最適合的人選,我需要你的幫助。” “說吧,只要做得到的,我一定不會拒絕。” 義助美人,阿生心裡充滿英雄感,聲音也高昂起來。 “噓——”她把食指放在嘟圓的小嘴上,神態萬分可愛,“想全世界的人都望著我們嗎?我要你做的事很重要。” 全世界都望著,那敢情好!誰不希望讓人看見自己與一個漂亮女孩在一起?但她接下來的話,卻叫他笑不出了。 “我要你,”她可愛的小嘴吐出這話來,一點也不令人覺得罪過、可怕,“我要你打劫我。” “嚇,打劫——”阿生手上的咖啡杯差點跌下來,他那目瞪口呆的樣子,與聽到核彈在香港上空爆炸不逞多讓。 “噓——你想每個人都望著我們嗎?”這一次的語氣不像剛才那麼溫柔友善,卻帶著冷峻懾人的意味。

“呢,不叫就不叫,可是我不明白,為何你要我做這樣的事?” “你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因為你沒聽清楚我的話,若你知道了就會覺得這其實是微不足道、很小兒科。” 她說話時的樣子,真的使人覺得這件事簡單得不值一曬。 她這樣說對阿生起了連鎖作用,既然對方都不當一回事,他表現得大驚小怪,簡直有失風度。 他決定閉嘴,話是由她說,做不做由他自己。 “你看過電影公司拍戲嗎?”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女伴解釋說,“好緊張呵!其實銀幕上一切都是假的,別當一回事。” “我們也一樣,劫人的賊、被劫的受害人都不當真的,我們只是做一個劫與被劫的遊戲。” “賊”這個名詞刺了阿生心裡一下,他雖然一事無成,可不打算作賊,即使明知道是假,聽著也不是味道。

“是不當真,我們只是串通起來騙人而已。”阿生模仿她的語句,憨愣愣地回上一句。 不吐不快。 她不以為忤,清秀的眸子靜靜地望過來,阿生髮現她眼內隱藏著一些他不了解的東西。 還是不要多講,聽她說下去吧! “我需要接近一個人,卻沒有方法接觸他,我再三考慮過,只有這個辦法行得通。”她的眼神柔和下來,又恢復了可愛甜蜜的神態,“只有你可以幫我忙,你願意嗎?” 現在的她,已變成一個柔弱、需要人幫助的女孩,看她那懇求的神態,這件事對她一定很重要,否則她不會如此要求仍然是很陌生的他吧? “你拿得准你說的那個人一定會來嗎?”阿生只好用拖延的語氣答她。假若她計算錯誤,那個人沒來,那就不存在幫不幫的問題。

阿生的期望落了空。 對自己的計劃,她很有把握可以實行。 “我已註意他很久,他經常來這附近的酒吧的。”因為阿生肯主動談這問題,她的語氣也變得很柔和輕鬆了。 “他一定會來,尤其是今天晚上。”很肯定的語氣,表示無論如何也不改變決心。 “他是什麼人?為什麼你要想盡辦法接近他?”阿生強烈的好奇心又升起,禁不住問道。 他想知道為什麼策劃這個計劃的女孩對他的疑問三緘其口。 “你不需要知道我為何要這樣做,只需告訴我你幫不幫。” 也許她已經知道,無論幫或不幫,眼前這年輕的愣小子,都已落在她的掌握中,走不脫了。 她伸手召來侍者結賬,把他帶到餐廳門外。 “這是一條向街的小路,再過三個舖位就是那人常去的酒吧。你看到吧,這條小路很少行人。我慢慢地在高牆這邊向前走,你從後面搶我的手袋,我高叫'打劫!'——你不要快跑,要慢跑,看那人的反應而定,反正我一定會讓他捉不到你。”

“這……好危險,假如遇到警察怎麼辦?”阿生聽著自己的聲音也覺得軟弱,因為此時她已握著他的手,溫軟柔滑的小手,傳遞了叫人心軟的信息。 無論內心怎樣掙扎,他知道,眼前的女孩他是幫定了。 這時候他們已走到餐廳外面,藏身於陰暗的門牆下。少女的身體貼得他很近,別人會以為他們是情侶。只有他知道,少女全神貫注地註意酒吧門外一段路面,那裡被酒吧的霓虹燈灑下一片迷濛的紅光。 路上果然沒有行人。這時他發現少女的身體沒來由地收緊,臉上露出光輝。 酒吧門前出現一個年輕男人,他知道少女的目的物到了。 他想轉身,卻不成功,少女拉著他的手增加了力度,鉗得他緊緊的。 “跟我來!”少女嚴厲的聲音,與剛才判若兩人。

他知道,現在只能依照少女的命令去做了。 馬漢明坐在酒吧內,暗紅色的燈光照在酒杯裡的冰塊上,半浮半沉的晶亮,成了他眼中的焦點。 他默默地坐著,暫時什麼都不去想。 鄰桌傳來聲音。 “沒想到女人難纏起來是這樣難搞的。她愛你的時候像水蜜桃般甜,說可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快樂,我做什麼都可以!'現在我只是提一下離婚,錢又不是不給她,她卻要生要死,摔瓶子抹脖子,真給她煩透!” “既是這樣,你安撫她一下吧!”另一個聲音說。 “誰不曉得這樣做,問題是另一邊不肯!”第一把聲音苦惱地說。 “另一邊”當然是指情婦那一邊。 妻子與情婦都不肯妥協,難怪夾在中間的男人愁眉苦臉了。

其實愛情既沒有了,強留在身邊是沒有用的。偏偏女人都表示今生今世都不會離婚,休想離開她另娶。 “順自己的心意去做,你會選哪一個?”與那“夾心人”說話的是個聲音陰沉的人。 “還用問嗎?當然是姬莉啦!”那男人提起情婦的名字,聲音甜蜜蜜,像換了個人似的,“姬莉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是最了解我的心意,認識她後,我才發覺以前過的日子真沒意思。” 男人陷於極大的苦惱中。 “我以為與妻子說清楚後會獲得她諒解,反正她年紀也大了,有沒有那個都沒問題。想不到事與願違,她抱著死不放手的心態!最近的日子,我簡直給她煩死。” “完全沒轉彎的餘地嗎?” “就是沒有才慘。我了解她的性格,她說得出做得到。” “你心中怎麼想——我是說,萬一她真的死抱著你不放,你怎麼辦?” 那個聲音壓得很低,馬漢明側起雙耳才聽到微末的尾音。 “我不能想像那樣的日子,現在已經到了極端惡劣的地步。” “假若,有人可以幫你擺平這件事呢?” “真的?那我多少錢都願意付出,只要讓她答應離開我,錢不是問題。” “不是讓她答應離開你,”那個聲音一字一頓地強調“離開”兩個字,“是讓她消失,不要擋道。” “你意思是,呢,你意思是——” 驚慌的聲音,顯然他明白了—— 跟著的交談轉為以極低沉的聲音進行。 那男人妻子結局如何,馬漢明沒有興趣知道。擺脫相纏至死的妻子,投向年輕豔女的懷抱,對一個年過半百、急於享受人生的男人來說,是太大的誘惑。 誘惑,可以使人做出很多事。 結婚是戀愛的墳墓,不結婚是否會有相反的效果? 他把酒一口乾盡,體味酒在口腔裡的辛辣,直流入胸臆間。 酒吧里有很多人,也許因為寂寞,到酒吧找個可以傾訴心事的人說上兩句,苦悶自然消散。 很多人都這樣做,但馬漢明不是這樣。 他天生是沉鬱的,濃密黑髮下,一雙眼睛只觀察旁人。 有一次穎怡說:“你的眼睛好奇怪,在你笑時竟然不笑。” 那時他們在巴黎,新婚甜蜜的旅途上,穎怡冷不防說出這句話來,他毫無防備地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 直到現在,他仍然沒有忘懷那種震驚的感覺。 那番話使他對看似胸無城府的妻子有另一個評估,他不覺多留意了她。 穎怡,隨時隨地都表現出她那細緻入微的敏銳,就像她彎彎的眉眼,笑起來滿含笑意,忽然之間眼睛會流過一道陰影,笑意轉變為詢問的訊號。 在穎怡身邊,他總有膽戰心驚的感覺,彷彿與火山共眠,隨時會被捲入滾熱的熔岩底。 現在火山變為睡火山,卻仍然使他寢立不安。 她卻深深迷戀他,不顧一切。 “小時候,父親給我出了一個試題,我前面有一條三岔路,走左邊會有健康和平凡的生活;走右邊會有平安和平庸的一生;走中間會有轟轟烈烈但危險的愛情。你猜我要那個?我選中間那條路。父親當時臉色也變了,這個遊戲也不玩了。”說起兒時往事,她的眼睛出奇地美麗,又深又亮。 平庸的男人她不屑要之。二人相遇時,馬漢明從她望過來的眼光,就知道她找到她需要的了。 那時馬漢明不主動也不殷勤,只是個一文不名的年輕人。 “我就是要你。”艷麗的笑,富有而年輕,她把她的唇送上““””“” 也許,這就是有些人認定他意圖奪取穎怡財產的原因。接受如此龐大的一筆遺產,難免會使人注目。 來參加穎怡葬禮的人,並不認為他是穎怡的丈夫,只認定他是殺妻奪產的元兇! 所有望過來的眼光,還不如穎怡的眼光,臨終的眼光—— “還要一杯嗎?”他頭頂突然傳來聲音,使他嚇了一跳。 ——是殷勤的酒保。 低頭一望,他手中的酒杯幹底了,不知不覺已坐了很久。 他像有點醉意,不能再飲了。 豎起手指,作個不再需要的手勢。 在任何時間都保持清醒。 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刻…… 他還要開車回家。 召來服務生,把鈔票塞給他,走到酒吧外面。 酒吧外清靜無人,一個天氣和暖的清靜夜。 長街傾斜,頗有蕭蕭夜語無人聽的味道。他沿著街道往下走,晚風吹來,酒意醒了一半,突然有奔跑的腳步聲傳來。 他驚覺地閃身一旁。 “打劫呀,他槍我手袋——”失聲的女音高叫。 “遇上劫案而已。”他鬆了一口氣。緊張的心情鬆弛下來。 剛才,他真的以為—— 一陣急速的腳步聲,一個男子跑過,慌張怯弱,年紀不大,一步一喘氣,一眼看得出是新手。 奔跑的腳步聲過去,他被人從後面一把拉住,那是一個年輕的長發女子,她氣呼呼地瞪著他。 “他搶我的東西呀,為什麼你不去追?”少女氣憤地說。 “我不習慣管別人閒事。”他冷然地說,摔開少女勾搭著他的手。 他揚長而去,留下那個意外地、驚愕地瞪大眼睛的女子,和那個停下了腳步,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的賊人。 他彷彿看見那個女子臉上失望的神色,但那時他無暇去想…… 他駕著車回家,那時候夜已深了,路上的車子很少,馬漢明卻感受不到交通暢通無阻的駕駛樂趣。 那是因為穎怡。 穎怡的身體已經被埋葬,為什麼他仍有著不安的感覺? 丁正浩剛才說話時的嚴厲眼光還留在他腦中,在他眼前浮動,那眼光流露出來的敵意,使他心裡極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追隨著他,緊壓在他心裡,帶來強烈的不安。 任由車子順著路上的方向前行,他要在回去之前把這件事好好想一想。 他跟隨前面那輛銀灰色的房車,不知不覺地,離剛才那間酒吧很遠了。銀灰色車子轉入半山較幽靜的路上,馬路兩旁燈柱上的光暈照著濃密的樹影,風吹過,樹影綽綽,像碎金搖曳。 馬路上車輛稀少,路上沒有行人。 他內心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路口的紅綠燈打出紅色,馬漢明前面那輛車子駛了過去。 他在紅燈前停車,就在那一剎那,他臉色驟變,知道心緒不寧的原因了。 他被別人跟踪! 他剛才耽於思考目前的處境,因而放鬆了警覺性。當他把車子停在紅燈前,車門旁的倒後鏡內有個藍色影子一閃。 藍色影子在離他很遠的地方停下。 以他對汽車的認識,那是一輛性能極佳的日本房車。 為了證實是否被跟踪,他開動車子,沿著山路駛去,那輛藍色房車始終與他保持一定距離,不快不慢地跟在後面。 這個發現使他的心情更加不安。 丁正浩剛才說:“警方對尊夫人的死因有懷疑。” 這句話此刻在他心中凜厲鏗然地鳴響,他的冷汗涔涔而下。恬靜晴朗的夜色突然變得陰森冰冷,他像跌落陷阱的困獸,心內一片混亂。 當他駕車回到那座幽靜的海濱別墅時已是半夜,他已恢復了平靜。 看守別墅的護衛升起閘門,讓他的車子駛進去。 他從車裡走出來,以自信瀟灑的急步走上前廊梯級,回到他與穎怡那間向海的寢室。他突然警覺地站定—— 這個房間有人來過! 丁正浩在停車場與馬漢明的一席話,使他的情緒下降到零點,一向以來的沉著鎮定受到衝擊。 跟著又發現被人跟踪。 這些事都在穎怡葬禮後不到二十四小時內發生,就像兩支冷嗖嗖的利箭從暗處向他直射而來,令他完全沒法防備。 他在駕車時考慮著自己目前的處境,他回到別墅時已恢復了平靜——至少表面上看來如此。 帶著一貫灑脫傲氣的神態回到樓上,他推開臥室的門,神情立即大變。 有人來過他和穎怡的房間!穎怡的衣櫃全都被打開,各種名貴新穎的服裝雜亂地散落地上,亂作一團地映入馬漢明眼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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