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P的密室

第16章 第七章

P的密室 岛田庄司 5710 2018-03-15
正面用血或者是水彩顏料,塗成紅色的畫紙,前者一共四十八張,後者則一共八十八張。合計一共是一百三十六張。這麼多的畫紙,在不規則的十張榻榻米大小的日本式房間裡,就像瓷磚一樣,整齊地舖滿了整個地板。 兩者在擺放的時候,是井然分開的。以差不多位於房間正中央的兩具屍體為中心,四周首先是用鮮血塗紅的畫紙,然後,再在四周,圍起用顏料塗紅的畫紙。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橋本刑警一開始看到的,是入口附近用顏料塗紅的紙,因此,他沒有意識到,還有用鮮血塗紅的。 這種形式的分佈,以及四十八、八十八這個數字組合,究竟有什麼含義呢?村木和橋本兩位刑警,一下子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橋本的分析是正確的,那麼,這就不是殉情事件,而是謀殺案件了。在有大量流血的殺人案中,現場多半會留下沾有血蹟的指紋等痕跡。然而本案中,起碼就肉眼觀察,現場完全沒有帶血的指紋,也看不到使用某種東西擦拭過的血跡。還有,不單是兇手,兩名受害人的指紋也找不到。

當然,這只是肉眼觀察的現象,詳細情況,還必須得等待法醫的檢測結果。但是,如果真是這樣,就是個非常罕見的異常案例了。這也使得老練的木村刑警格外焦躁。多年的辦案經驗,全都用不上了。 現場沒有沾血的指紋,地板上卻有大量用血塗紅的畫紙。這是為什麼?兩人的腦子中,不斷地迴旋著血塗的畫紙和顏料塗的畫紙,各自的數目,他們又對日本式房間內的現場,進行了進一步的檢查。 日本式房間裡,朝南的那扇玻璃門和西側的小窗戶,是可以打開通向戶外的。這兩處全都掛著白色的窗簾,窗簾完全拉起,因此,從庭院裡看不到現場的情形。然而白色窗簾上,也完全沒有血潰之類的痕跡,讓村木他們大傷腦筋。 拉上窗簾的應該是兇手。如果這是謀殺,兇手實在是冷靜得可怕。

門窗的戶外一側,全都沒有鐵柵欄之類的設拖,但是,都裝有螺旋插栓,而且全部牢牢地鎖著。還有,門、窗櫺、牆壁以及螺旋栓的把手部位,也和窗簾一樣,完全看不到沾血的指紋痕跡,看上去都極其乾淨。 另外,讓兩位警察在意的是:門和窗戶的確都牢牢地鎖著,但是在緊鎖的狀態下,有可能將相連的左右兩扇門(窗)一起卸下。尤其是玻璃門,這種可能性就更大了。但是,經過對其底部的檢査,發現這是不可能的。門底的軌道旁邊,有寬大的防護槽,一旦門被上了鎖,這道防護槽會起到阻礙門板,被從軌道上卸下的保護作用。餐廳裡那扇通往庭院的玻璃門,也是同樣的結構。 至於窗子,防護的部位不是在底部,而是在柱子一側,因此,窗戶同樣取不下來。當然了,破壞掉防護槽,就能夠把門窗卸下來了,可是,現場並沒有跡象顯示,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餵,都這樣了,還不是殉情?”村木刑警憤怒地叫嚷道。 “不是!……”橋本刑警立刻冷靜地回答,“不過,這樣就清楚了,兇手並不是經由門窗,進入室內的。僅此而已。” “如果真有凶手,那可是個慎重得可怕的傢伙啊,現場流了這麼多的血,怎麼會一個沾血的指紋部沒有。”村木刑警離奇地說。 “大概被擦掉了吧。” “這種糊紙的隔扇,一旦沾上血跡,是無論如何都擦不掉的。這邊的土牆也是一樣。”村木刑警看著現場,指指點點地說,“可是,兩邊都沒有沾上。再有,為什麼要把那幅畫,染成這麼一片通紅的呢,是對土田他們心存怨恨嗎?” “也許吧。” “像這樣用血和顏料,把孩子們的畫塗得鮮紅,再擺在榻溻米上,就能發洩對土田的怨念了?”

“誰知道,或許有什麼隱情吧。不明白,得四處去走訪調查看看了。” “為什麼有些用顏料塗,有些又用血塗呢?” “不知道。”橋本刑警只顧搖著腦袋。 “為什麼數量分別是四十八和八十八呢,這兩個數字有什麼含義嗎?” “不知道。” “為什麼兩種畫,擺放的時候分得那麼清楚,不能打亂了混著來呢?” “不知道啊。”橋本刑警厭惡地連連搖著腦袋。 “為什麼要排得那麼整齊呢,畫紙放得亂一點,看上去也無所謂吧?” “是啊,真不明白啊。”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要把現場弄成個密室!為什麼非得從裡面鎖起來啊!” 村木刑警有一邊朝搭檔丟問題,一邊思考的習慣。 “誰知道,為什麼呢。”

“真是個亂七八糟的混賬傢伙!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村木刑警有些火胃三丈。 接著,兩名刑警便一起上了樓,檢查二樓的各個房間。 兩名刑警上到二樓,立刻發現,左邊是一扇朝里面推的西式房門。因為光線太暗,看得不是很清楚;村木伸出戴著手套的右手,按下了旁邊的開關,走廊上立刻亮起燈來。 環視四周,之前以為是走廊的地方,現在鋪著地板,其實是個呈直角三角形的、不規則圖形的房間。兩位刑警立刻檢查四周,但牆壁上,還有剛剛碰過的電燈開關上,郡沒有看到血污之類的痕跡。 村木刑警用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推開了房門,裡面看起來像是儲物間。右側則是電燈開關,村木用指尖抵著下部,謹慎地推上去,天花板上的燈泡亮了起來。

這是個長方形的房間,縱向較長。正面的盡頭,也就是南側,有一扇普通的小窗戶,鑲著兩塊推拉式的磨砂玻璃。窗戶下面有張桌子,像是工作台。桌上放有老虎鉗之類的木工工具、好多枝筆、調色盤、盛放顏料的木製容器、松節油、筆洗等,滿滿噹噹地擺了一桌子。所有東西都有些年頭了,且都沾染著顏料,看上去臟兮兮的。好像既有油畫畫具,也有水彩畫的畫具。 桌子的一頭堆著鐵皮箱、木箱和紙板箱等箱子,一直堆到接近天花板的位置。這堆東西的左前方放著畫架、帆布、白板、和大大小小的畫框之類的東西,有些靠著牆邊放著。舊衣服和鞋子之類的,都隨意地丟在地板上,落著厚厚一層灰。面對窗戶的右首邊,四扇移動拉門後面,有個嵌入式壁櫥。拉開移動門一看,裡面放著被褥、繪畫工具、油畫用藥劑的瓶瓶罐罐、背包和大型行李箱之類的旅行用品、捧球裝備、高爾夫球用品、照相器材、不用了的收音機、電視機等電器,還有書本等。

壁櫥門和房門之間的牆壁上有扇小窗戶,也鑲嵌著兩塊玻璃,是左右交叉推拉式樣。整個房間感覺佈滿了灰塵,看不出兇手來過這裡。兩位刑警粗略地看了一下四周,開關旁邊及牆壁上,都沒有發現血污。 回到鋪著木地板的三角形走廊,順著扶手,繞過被兩邊牆壁包在中間的樓梯,兩人來到了儲物間隔壁的房門前。打開房門看去,這裡也很黑暗,村木刑警用之前,在隔壁開燈時的謹慎手勢,按下了房門右側的開關。 燈光一亮,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床。看來這裡就是臥室了。床在左邊,靠牆放著。但是,床的前方靠南一側,還放著沙發和圓桌,這裡似乎還同時兼作西式客廳。或許是為接待親密友人,而設的房間吧。房間裡有最新式的電視機和立體聲音響。看起來一樓的客廳是日本式的,二樓的房間則是西式。這裡好像也是土田富太郎的起居室。

背對著房門,正面南側的牆上有兩扇窗戶,都是左右推拉式的。左邊的牆壁,也就是東側的牆面上,同樣開了兩個窗口,都是兩扇窗戶,呈左右交叉推拉式。窗戶上掛著厚厚的窗簾,從縫隙間可以看到窗門。 加上剛才儲物間裡的窗戶,一共有六扇窗戶,全都裝有螺旋栓,且都牢牢地鎖著。另外,六扇窗戶上面,都沒有向外延伸的小屋簷,只有垂直的牆壁,一直延伸至地面。 背對著房門,右邊的牆壁,被整個兒地做成了書架。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美術類和文學類的書籍,下層是大量的黑膠唱片,立體聲音響也組裝在書架上。書架以外的三面牆壁上,除了開窗戶的地方,都掛滿了畫框。大多數是油畫,也有一些水彩畫,應該都是土田富太郎的作品。土田雖然被稱為油畫家,但是,那隻是因為他的油畫賣得好。實際上,他兩種類型幾乎畫得一樣多。

畫作中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兩人的目光。那是一幅裸體肖像,模特正是死在樓下的天城恭子。油畫作品中,赤裸的她端坐在沙發上,而那條沙發,正是這間臥室裡的東西。也就是說,作畫的地點就在這裡。其他畫作基本都是風景和靜物,沒有別的裸體肖像,人物畫也只有一幅男人的肖像畫而已。 這幅畫說明土田和恭子的關係,並不是普通的工作性質。在昭和三十一年那樣一個時代,女性讓別人看和摸著自己的裸體,這種行為本身,就有著特殊的含義。更何況,她當時還是有夫之婦。這一點也成為將樓下兩人,視為殉情的重要原因。那還是一個時不時發生殉情事件、報紙上會隨之為此熱鬧一番的年代。 就目光所及的範圍來看,這是一個極其乾淨的空間。收拾得非常仔細,乾淨得異常。不管床上也好,沙發也好,地板、牆壁,乃至於窗戶,一絲血跡都沒有留下。村木刑警憮然不已,橋本刑警則是一個勁兒地唉聲嘆氣。雖然還不知道兇手是誰,但是,總感覺自己似乎被他嘲弄了。

除了臥室和儲物間,二樓還有兩個房間。兩名刑警在走動的過程中發現,這裡的構造,是三角形的三條邊,各連著一個房間。從原則上來說,這些房間的門都是朝外開著的,也就是朝著三角形走廊的這一邊開的。只有儲物間的房門,由於位於三角形最窄的角落裡,門若是朝外打開,就會碰到牆壁,所以是朝里推開的樣式。 兩人首先進入較大的房間。也就是說,是和三角形三條邊裡,長度中等的那條邊相連接的房間。從三角形走廊這邊,拉開西式房門,走進去的瞬間,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房間裡亮著柔柔的光,一個畫架孤零零地立在那裡,架子上面空空如也,裝有油畫顏料的木箱,就放在地板上,還有一個高高的裝飾台,靜靜地擺放在旁邊,台上放了一隻沒有插花的花瓶。屋裡就只有這些,沒開燈就能夠全部看清楚。 兩個人瞬間困惑了一下,但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因為這個房間的天花板上,開了用於釆光的天窗。月光和星光透過天窗,在地板上灑下了淡淡的光。明白了原委之後,村木放心地按下了牆上的開關。於是,原本彷彿空寂無物的木製地板,便驟然浮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地板非常乾淨,感覺纖塵不染,就好像剛剛才上過蠟一樣。 背對房門的正面,也就是西北側,開著兩扇窗戶,也是左右交叉推拉式的。左手,也就是西南側的牆壁上,開著同樣的兩扇窗戶。兩邊的窗戶上,都掛著花紋飾樣的暗色窗簾,窗簾拉起了一大半。仔細看看,窗簾表面,沾有各種各樣的顏料,顯得臟兮兮的。看來是為了不顯得顯眼,才特意挑選了色調灰暗的花紋吧。 從室內情況和天花板上的採光玻璃判斷,這裡應該是土田富太郎的工作室了。為了讓描繪的對象,得到充分的光照,所以在天花板上面開了採光窗。牆上也掛了許多像是土田親筆繪製的油畫,裸女很多,但是,其中沒有天城恭子。 窗子是少有的鋁製窗框,雖然也都是兩塊玻璃窗門,左右交叉推拉的樣式,但是,鎖卻是旋轉半月形窗栓。這種半月栓和螺旋栓不同,完全關緊時,窗框重合的中央部分,幾乎沒有空隙,連根絲線都很難通過。半月形窗栓有個大約十厘米的突起,將這個突起部分朝下按,就能夠鎖住門窗。四處窗戶都鎖著。 謹慎起見,橋本刑警用戴著手套的手抓住窗簾,稍微拉開一點,朝外看去。室外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但是,還能瞧見向遠處伸展的田地。窗戶下方沒有向外面伸出的小屋簷,就算想在窗戶上做什麼手腳,也沒有可以站立的地方。 接著,兩位刑警又環顧了一圈室內,但就肉眼所及的範圍之內,這間房子也跟下面的日本式房間一樣,貼著壁紙的牆面、鋁製的窗框、房門,以及電燈開關周圍,都沒有留下沾血的指紋痕跡,乾淨到堪稱奇妙的程度,就好像在對偵查員發出嗤笑。 最後,兩個刑警又去了那間較小的房間。這間房間的門,也是朝向三角形走廊拉開的。一打開房門,同樣是整間房間,都籠罩著淡淡的光,果然也有天窗。也就是說,這裡同樣是土田富太郎的工作室。 打開牆上的電燈開關,背對著房門,能看到正面東北向的牆壁、左邊西北向的牆壁、以及右邊東南向的牆壁上,都有一面窗戶。每扇窗戶上面,都掛著帶花紋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花紋同樣是暗色調,但和隔壁房間的紋樣不同。走近一看,這裡的窗簾上,也能看到一些顏料的污漬。 兩位刑警走近正面的窗子,抓住窗簾的一角拉開。能看到幾棵像是山毛櫸的樹木,離得很近,排成一橫列佇立著,在那些樹木的前方,是低矮的鐵絲網圍攔。 山毛櫸沿著河岸栽種,好像行道樹一樣,雖然看不見隱藏在枝丫後面,掩藏著的河面,但是,能從樹葉之間,望見河對岸住家的燈光。從右邊牆壁上的窗子裡,同樣能夠望見河流細長的暗影、田地平闊的暗影,以及河對岸人家的燈光。 拉開左側窗戶的窗簾時,兩位刑警略微吃了一驚。鐵塔就忤在眼前。不過,雖然看著近,窗子到鐵塔之間,還有相當的一段距離,大概有三米吧。整幢房子裡,朝著鐵塔開的窗戶,就只有這一處了,一樓沒有一扇門窗,是朝著鐵塔開的。 院子裡,鐵塔周圍,立著一圈將近三米高的鐵柵,再上面還有一層鐵絲網,所以人進不到裡面去。鐵柵欄的四面,各立著一塊寫有“危險”字樣的警示牌,包括上田富太郎在內,任何人都不得入內。而且,鐵塔所在的那塊土地,並不屬於土田家。 這個房間也和隔壁一樣,窗戶全都是時髦的鋁製窗框,兩塊玻璃是交叉推拉式。鎖自然也是一樣的半月形窗栓,三個窗戶都是鎖好的。還有,這邊的窗戶上面,貼著壁紙的四面牆上,全都沒有肉眼可見的指紋痕跡、或是染血的污潰。再看窗外,同樣沒有朝外伸出的小屋簷,只有一道筆直向下、直至地面的牆壁。因此,並沒有可以動手腳的地方。 室內的四面牆壁上面,也掛了無數畫框,鑲嵌在裡面的畫作,也都是土田大師的作品,全都是水彩畫。地板上同樣立著一個畫架,旁邊有一張窄桌子,上面放著花瓶,裡面同樣沒有插花。 房間裡面的東西就只有這麼多。地板異常乾淨,和隔壁一樣,這個房間也讓人感覺纖塵不沾。牆邊橫著一柄拖把,平時應該是用它清潔地面的。 除畫框之外,牆面上還裝了一些吊櫥。打開櫥櫃的門,裡面放著許多水彩顏料、畫筆、調色盤、繪圖紙之類的東西。兩名刑警戴著手套,抽出顏料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只有紅色的額料筒是空癟的,想來是有人用了這筒顏料,塗紅了一樓日本式房間裡的那些畫。以肉眼所見,顏料筒上看不出有黏附指紋,吊櫥拉門的把手上,也沒有血跡和帶血的指紋。進行法醫鑑定的話,或許能夠找到一些什麼。 對二樓的仔細捜查,依舊沒有能夠找到可疑的線索。窗戶全部從內側鎖緊;窗框、門把手、牆、櫃子、電燈開關周圍,都沒有血漬或者沾血的指紋。明明犯罪現場有那麼多血跡,卻被收拾得異常乾淨,就像剛剛打掃好的公園一樣整潔。 兩位刑警對視一眼。和他們此前見過的殺人現場相比,這次的情況完全不同。接下來就只能期待,法醫檢驗的結果了,可是,他們當真能夠從這裡,發現出來一些什麼有用的線索嗎? “剩下的就是天窗了吧。那很可疑呢。”村木刑警仰著頭說。 “唔,之後讓鑑證科檢查一下好了。” 村木好像把希望寄託於此了。但是,就算是他,也是絞盡了全部腦汁,才說出了這句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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