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安斯沃思城殺人案·貝克街少年偵探團Ⅱ
威瑟福德伯爵夫人還活著的消息在安斯沃思城竊盜事件一周後發布,在倫敦下城也蔚為話題。 多數報紙大肆報導了伯爵夫人乖舛的命運。 十三年前被肯特開膛手殺害的是伯爵夫人的妹妹。她從愛爾蘭的某個村子前來投靠姐姐,因體型特徵等等都與伯爵夫人如出一轍,在穿著伯爵夫人的舊衣出門散步時遭到襲擊。 伯爵原本就知道夫人有位雙胞胎妹妹,卻不知道她妹妹就在附近。夫人養病時的宅邸傭人也沒發覺她的存在。這也是因為夫人害怕伯爵家親戚的批評,才將妹妹藏在廢棄的舊獵場看守人小屋,再偷偷地送些衣服或食物過去。 由於遺體死狀過於淒慘,讓伯爵誤將穿著與夫人相似的女性認作妻子,也因伯爵夫人不知去向,沒有人可以輕易發現真相。 目睹妹妹死得如此淒慘,過大的衝擊使伯爵夫人喪失了記憶,正旁徨不知所措時,受到一位旅行中的美國富孀幫助,於是以同行者的身分赴美。如今終於恢復記憶,並與威瑟福德伯爵再次相會了。甚至有某家報紙詳實刊載了他們對那位好心婦人的採訪內容。

同一時期也報導了借夏洛克,福爾摩斯之手取回被黑薔薇大盜偷走的寶石的消息。雖然讓竊賊逃脫,但據說他查出竊賊的藏匿處,並在寶石遭變賣前找了回來。 “拂曉少女”已歸還迪亞茲伍德侯爵家,藍寶石戒指亦歸還給梅多茲男爵家。 福爾摩斯謝絕了迪亞茲伍德侯爵家的賞金。據說是因為讓竊賊脫逃並非他的本意,他無法認同這令人失望的結果。侯爵發表將這筆錢捐給慈善事業的消息後,在社會上亦傳為美談。 這些報導在報紙版面上沸沸揚揚的同時,連恩正待在倫敦。 他仍無法接受麥可的死。這不只是因為打擊太大,也因為安迪他們發現屍體後,事態又有了異常的發展。 威金斯在約克車站時說:“發現屍體的是安迪和達妮埃拉。但是後來屍體好像就在安迪跑來通知我,達妮埃拉去叫警察的那段時間內消失了。”

儘管已過了十二月中旬,但從那之後就沒人見過麥可,也沒聽說關於神父的消息。 包括十三年前的案子在內,安斯沃思城內事件的結果還是有很多地方讓人想不通。連恩思索過各式各樣的可能性,因為不這麼做就會一直想起麥可,令他憂心不已。 連恩本想在白教堂的租屋處等父親回來,但威瑟福德伯爵不允許。他以麥可交給他的文件為憑,正式成為連恩的監護人,並依他的意思讓連恩搬到位於帕丁頓的公寓去。那是伯爵名下的不動產之一,與福爾摩斯在貝克街的公寓一樣是排屋樣式。安斯沃思城的女管家斯特拉頓則被找來照料連恩的生活起居。 雖然伯爵夫婦想收養連恩,但他堅定地拒絕了。要他住在宅邸裡,這種事他絕對不干。 “不管是父親或母親,早晚都打算收養你喔。”

愛德華這麼對他說。此時是連恩搬到新家的第三天下午,因為是附家具的公寓,所以他搬過來的時候幾乎沒花什麼工夫。 “告訴他們放棄吧。對了,你爸可是把我寫給夥伴的侰全都燒掉了耶,害我被依芙損了一頓。” “沒辦法,有人要取你性命,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的住處。” 他這位貴族表兄挨著一隻全身漆黑的西班牙獵犬,一起躺在暖爐旁的地毯上。他抬頭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連恩,一邊摸著愛犬,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起近況:“我並不是原諒父親與母親騙了我。只是,我知道他們以他們的方式努力過了。瓦倫泰說母親愛我,想待在我身邊,而父親愛著母親,也想待在母親身邊。即使如此他們仍選擇分開,這都是為了保護我而做的抉擇,他們兩人都很重視我。”

“我也這麼覺得。”連恩以有力的聲音表示贊同。 愛德華忽然別開臉,要他坦然面對雙親的愛意似乎有些尷尬而難為情的樣子。 “聽說黑薔薇會適度地吃掉人們的不幸。如果它現在還在我家的話,我倒希望它也能消除你的不幸。” 他不經意地說出這麼非同小可的事,讓連恩睜大了眼。 “欸,慢著。黑薔薇不見了嗎?難道被竊賊偷了?” “是父親讓出去的,為了換回母親和保護我。聽說惟有一個人可以控制那群從芬尼亞兄弟會分支出來的瘋子們所組成的秘密團體。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姑且稱他為'協調者'好了。那個人要求以'黑薔薇'當報酬,當作他解決母親牽涉其中的各種問題的代價。不僅要安撫將母親視為背叛者的愚笨組織,以及更加愚蠢吵鬧的親戚,也要應付愛看熱鬧的社會大眾。能夠做到這一切的人少之又少。”

“那麼報紙上的胡說八道也是那傢伙的傑作羅?” “對。”連恩覺得不服。 “要是委託福爾摩斯先生就好了。” “你崇拜的偵探並不是萬能的。” “才沒那回事!福爾摩斯先生他——”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愛德華不留情面地打斷他,然後接著說:“這就是所謂的以毒攻毒吧。我有點擔心父親委託的對象,他可能就是所謂現代的惡魔。約翰福音裡也提到,這世界充斥著話語,伊甸園的夏娃也是受到蛇的話語欺騙,才會向禁忌的果實伸手。如果他連用語言操縱輿論的報紙都能掌控就太了不起了。” “你怎麼稱讚起魔鬼了?” “我沒稱讚他,只是給予評價。反正事情已經開始運作。協調者要求黑薔薇,而父親答應了,就是這樣。”

連恩眉頭一皺,不高興地鼓起臉頰,一手握拳揮舞著,表達他完全不能接受。 “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不要緊,我對寶石沒什麼興趣,也沒有留戀。” “真的?那為什麼要偷紅寶石和藍寶石啊?” “因為有必要,並不是我喜愛寶石的緣故,是原本想當作與父親交涉的王牌,因為黑薔薇大盜的犯案現場有留下我偷竊的證據。” “不小心的嗎?” “不,不是。連恩,接下來的事只有瓦倫泰知道,我父母和凱蒂都不知情,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嗎?” “既然是秘密,我當然不會跟任何人說,但你為什麼跟我說?因為知道我是你表弟嗎?” “血緣關係什麼的就算了吧。除了你和薩默斯家之外的親戚,全都此無能的飯桶還不如,我向你吐露秘密是因為當你是朋友。”

愛德華的微笑依舊高傲而美麗,只是現在看來已不覺得冰冷了。被盈滿月光一般的澄澈光芒的眼神凝視,又聽到如此信任的話實在讓人討厭不起來。 “什麼秘密啊?” “是戀愛。” “戀愛?” 連恩驚呼出聲。到目前為止聽到的盡是些他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本以為不會有比這更驚人的事了。他懷疑這是不是上流階級特有的玩笑,但愛德華又淡然地接了下去:“我今年夏天住在威瑟福德的宅邸時,曾多次前往母親的墳墓——現在想想,沉眠其中的應該是第三代伯爵夫人,總之,就是前往我們一族的墓地。我便是在那裡認識她的。在你開口詢問以前,我要先聲明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用面紗遮著臉,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的長相,但她是個美麗的人。從她的行為舉止看得出來,那是習慣沐浴在讚賞之中,美麗而才華洋溢的貴婦身姿。”

接著愛德華又補充,這種事只要在宅邸內舉辦社交宴會的時候,從兒童房溜出去偷偷觀察就知道了。 “聽說她是在年輕時認識我母親,進而成為朋友的。她知道我母親的死訊之後悲傷得難以自拔。碰巧在那時候我正為奶媽的信困擾著,不知怎麼地就向她傾訴了這件事,她也願意跟我商量,於是我訂定計劃,決定用指紋設下陷阱。” “指紋?那是什麼?” “手指上有細小的皺紋形成的紋路吧?” 連恩聽他這麼一說便端詳起自己的手指,他一邊盯著至今未曾留意過的紋路,一邊聽著愛德華的解說。 “手指上的紋路從人類出生後便不會改變,而且每個人的指紋都是獨一無二的。這種身體特徵比鞋印更能確實識別個人身分。我在黑薔薇的卡片上留下指紋,並將卡片留在寶石匣中。”

“為什麼這麼做?這不就像在說自己就是犯人嗎?” “這就是我的目的。她跟我說即使用黑薔薇威脅父親、從他那裡問出真相,如果父親拿回懷錶之後反悔的話就沒意義了,所以我決定準備一個最具決定性的人質——製造伯爵家繼承人的醜聞。雖然警方還沒採用比對指紋辨識身分的技術,所以還沒有法律上的依據,不過一旦被那些報社察覺肯定會引發醜聞。大家知道我採取這種行動的動機,就會再次激起他們對十三年前事件的好奇心,說不定經過再次調查就能真相大白。這一切都是為了威脅父親所策劃的。話雖如此,父親如果是無辜的,我也不想讓他多操心,若他能提出讓我心服口服的解釋,我原本想瞞著他黑薔薇大盜的事的。” 連恩的嘴巴一張一闔,明明有很多想說的話卻說不出來,最後露出憐憫的眼神,指出真相。

“你被那女人騙了。” “沒錯,我被騙了,不過沒辦法,她看起來無欲無求,也沒開口要求偷來的寶石,所以兩個寶石都由我保管。我藏在安斯沃思城的城牆基石下的小洞裡。只不過在你們來城堡的那天晚上,就被福爾摩斯先生找到了呢。” “那天晚上的光——” “那時他已經知道我就是黑薔薇大盜了,那個人真可怕。他和你在火車上談到寶石應該藏在城堡的哪裡對吧?他就是觀察當時瓦倫泰的表情,推測出寶石的藏匿處,然後把寶石回收後交給我父親。” “福爾摩斯先生真厲害。” 雖然他讚歎著真不愧是福爾摩斯先生,然而黑薔薇大盜的真相更讓他驚訝。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覺得這傢伙很奇怪,沒想到他怪到這種程度。 “你原本打算怎麼辦?要是逮到竊賊,讓別人發現城堡內被偷的寶石是拂曉少女的話,他們可能就會調查你說的什麼指紋喔。” “瓦偷泰已有覺悟。他想一個人頂罪。製作那張卡片的就是瓦倫泰,卡片上的薔薇也是他畫的。他留下的指紋比較多,而且父親也會認同他將被犧牲的事吧。” “你也同意嗎?” “我相信你,但是萬一你失敗的話,我會採取必要的手段去救他,不管要我做什麼,因為他是我的隨從,我必須保護他。” “總覺得,你說的'不管要我做什麼'好恐怖。” “那就別問了。”愛德華微微一笑,話題回到他與神秘女子的關係上。 “她最初的目標恐怕就是黑薔薇吧,或許她是協調者的伙伴。協調者將我捲入寶石小偷的案子,並用這件事來威脅父親,同時給了他讓母親回來的希望。不管缺少哪一個條件,我父母親都不會讓出那顆寶石的。” “為什麼啊?與其拜託什麼協調者,早一點安排你母親回來不就好了。” “我是這樣想的——伯爵家的財產既是父親的,卻也不完全屬於父親。特別是傳家之寶更關係到家族名聲,亦是歷史的一部分,不僅是在過去與現在,也必須傳承到未來才行。當家者在擁有財產的同時也要負起責任。父親與母親也不可能為了自己的幸福放棄傳家之寶。” 愛德華凜然地訴說著,他的側臉看起來有些驕傲。連恩不能理解,但明白身為伯爵家長男的他,原諒了雙親做出的選擇,並給予很高的評價。 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會兒。 愛德華緩緩起身,將何瑞修抱到膝上,像是凝視著狗兒般喃喃自語。 “我很擔心你。” “擔心什麼?” 連恩這麼問道,愛德華抬起臉慢慢眨了眨眼。他的臉在瞬間與威瑟福德伯爵夫人神秘的表情重疊了。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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