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安斯沃思城殺人案·貝克街少年偵探團Ⅱ
一列不在運行時刻表上的特別列車載著連恩一行人從國王十字車站出發前往約克郡。火車頭後方只連著一節單間的頭等車廂,裡面有著相對的三人座椅。 對就算有機會搭火車,也只能擠在被煤煙熏黑的三等車廂的東區少年來說,能三個人獨占一間車廂就夠奢侈了,更何況這列火車居然只為了他們而行駛! 連恩被人催著乖乖坐上了火車,但他卻靜不下來。一佔據了靠窗的位子,就向在他對面坐下來的瓦倫泰采出身子。 “這列火車居然只為了我們開,伯爵閣下一直都這麼浪費嗎?” 瓦倫泰似乎不想在車廂內和連恩交談。他原本正準備打開事先從行李架上的手提包裡拿出來的書,聽到這句話便抬起了頭,用冰冷的視線定睛瞧著連恩,回答他說:“勒內子爵閣下原本也預定要同行。由於發生了一些事,子爵閣下昨天先出發了。”

過度的禮遇讓連恩覺得很不舒服,所以聽到特別列車是為了伯爵家嫡子準備的,讓他鬆了口氣。瓦倫泰將視線放回手中的書,接下來沒有再主動說過一句話。 家庭教師韋爾內也將書本放在膝上,似乎想在車上看書打發時間。連恩過去上學的經驗讓他很討厭老師這種人,因此打從一開始就對擔任家庭教師的韋爾內抱持著敵意。雖然已經決定自己才不會跟他說話,但火車駛出車站還不到半個鐘頭,他就開始覺得無聊了。 就算貼在窗上看風景,一旦出了倫敦,接下來就只是綿延不絕的田園風景而已。看膩了的連恩將視線轉回車廂內,看到與自己同行的人都在靜靜地埋頭看書。他雖反复打了幾個大呵久但仍不覺得困,於是試著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餵。城堡是怎樣的地方?啊,聽說好像是什麼幽靈城堡喔。”

連恩回想起在倫敦宅邸內的女僕們抱怨過的話,這麼說道。 瓦倫泰抬起了頭,淡然地回答:“那是指塔上的貴婦人吧。傳說城堡的古塔里會出現中世紀的貴婦人亡靈。” “你相信嗎?” “——不。” 連恩大力點頭,他也覺得沒錯,才沒有什麼幽靈呢。接著突然感到一股視線,他看向瓦倫泰身邊,與韋爾內對上了眼。那位像是法國人的家庭教師瞇起鏡片後方溫和的眼眸,對他笑了一下。連恩瞪了回去,心中響起“敵人來襲!”的警報。他防備著對方會不會對他學習或學校的事追根究柢,最後還教訓他一頓,但這位老師沒說什麼,又把視線轉回攤開的書本上。 連恩自覺沒趣,坐沒坐樣地窩回自己的位子裡。 雖然他想听聽更多關於安斯沃思城堡的事,但瓦倫泰愛理不理地對他說:“等到了城堡,我再帶您到處參觀。”這個人明明在見伯爵之前才開口拜託自己要保密,還說會報答這份恩情。連恩恨恨地想起這件事,不禁噘起了嘴。

他一邊做著扒手時代習慣的手指屈伸運動,一邊呆呆地望著窗外流逝的田園景色,思考著遺留在逐漸遠離的倫敦的各式各樣問題。 他很在意依芙所說的奇妙預言。如果說是偶然,預言和真實事件相符合的地方也太多了。 —你不小心一點的話,很快就會失去重要的東西。要打倒惡魔,得踏上艱難的冒險旅途。你將與王子殿下與隨從,以及黑色的野獸相遇,並接受招待前往城堡。王子殿下的城堡在白薔薇花園中,城堡的塔里有位美麗的女王陛下,守護著黑薔薇的秘密。 “王子殿下、隨從,以及黑色野獸”正好與愛德華、隨從瓦倫泰,以及他養的黑色西班牙獵犬吻合。愛德華雖然是伯爵家的繼承人,他的外表看起來卻如同童話故事中的王子殿下一般。白薔薇花園代表約克郡,而城堡的塔是那個什麼塔之貴婦人嗎?惡魔指的說不定是愛德華所說的,在城堡犯下殺人案的犯人。

那麼,黑薔薇是什麼? 之前連恩和他的朋友們最先想到的,就是近來震驚倫敦社會的寶石大盜。 黑薔薇大盜—— 他偷走了倫敦梅菲爾的富裕貴族——迪亞茲伍德侯爵家中有“拂曉少女”之稱的紅寶石,以及梅多茲男爵家中的藍寶石戒指。這個稱號來自於他在寶石匣中留下了繪有黑薔薇的卡片。儘管在同一個保險箱中還有許多高價寶石,他卻只偷走其中一個,除了黑薔薇卡片之外,不留下任何證據的高明手法亦使這個紳秘怪盜大受矚目。 伯爵的城堡總不會是寶石小偷的藏身處吧?依芙大概是在哪聽說了與黑薔薇有關的某個城堡,作夢夢到了而已。他去確認這一點不是屈服於迷信,而是在做合理的調查。 “吶,等一下要去的城堡,庭園裡有沒有薔薇花壇之類的地方啊?”

瓦倫泰被連恩戳了一下,從書中抬起頭來,一臉厭煩地皺眉,不過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有座薔薇園,不過這時節很難說是盛開的時候。” “盛開的時候能看到黑薔薇嗎?” 一問出口連恩就後悔了。不管是不是薔薇,怎麼可能會有黑色的花嘛。他原本準備好接受對方輕視的眼神,但不只是子爵的隨從,就連家庭教師也再度抬起頭來,兩人都是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回望著他。 韋爾內先生微傾著頭,輕聲問道:“為什麼你覺得在安斯沃思城看得到黑薔薇?” “我是不相信啦。” 連恩先強硬地說了句開場白,然後搔著臉頰嘀咕:“我認識的人……好像說了那種預言,不,作了那樣的夢。” “真令人好奇。” “所謂夢的啟示只不過是愚蠢的東西啦。”

“可是你很在意吧。” “一點都不!” 連恩粗魯地頂了回去,別過臉去,心想著他果然不喜歡老師。 韋爾內先生維持著溫和的態度,一面打量瓦倫泰的表情,一面輕聲說道:“安斯沃思城裡有一件威瑟福德伯爵家代代相傳的秘寶。” 看到瓦倫泰露骨地皺起眉,家庭教師的嘴角閃過一絲微笑,仍用平穩的語氣接著說:“那是與希望鑽石、藍柘榴石齊名的美麗寶石,它還有段不幸的歷史,是顆漆黑的鑽石。” 連恩直眨著眼睛,以為他在捉弄人而心生戒備,瞪著家庭教師。 “——鑽石是透明的吧?這種常識連我都知道,怎麼可能會有什麼黑鑽石!” 他知道石炭因為具有能當成燃料的價值而有“黑鑽石”的稱呼,這更加深了他的懷疑,皺起了眉頭。

韋爾內先生輕輕地笑了。 “有些鑽石帶著美麗的顏色喔。希望鑽石是顆藍色的鑽石,另外還有黑色、黃色、紅色或粉紅色等等。因為那些在顏色、光輝,以及大小上足以作為珠寶的東西很稀有,就更提高了價值。比如俄羅斯的奧爾洛夫鑽石就很有名——” 連恩至今為止從沒聽過有顏色的鑽石。他對暴露了自己的無知而感到羞恥,不停賣弄知識的家庭教師也讓他不耐煩了起來,於是板起臉打斷韋爾內先生:“我說啊,我是在問有沒有黑薔薇耶。我對你不懂裝懂的事才沒興趣呢。” “是我失禮了。” 韋爾內先生沒有因為話被人打斷而表現出不快,坦率道歉後直接切入了重點。 “威瑟福德伯爵家的秘寶是一顆黑鑽石。那是古今中外的收藏家夢寐以求的目標,有黑薔薇之稱喔。”

“欸?真的嗎?” 連恩發出驚嘆聲,睜圓了眼凝視了韋爾內先生一會兒之後,轉向瓦倫泰說:“那個放在塔里嗎?” “——是的。”瓦倫泰答道。連恩猛地探出身子。 “以前曾經有像女王陛下一樣的人住那個塔里面嗎?” “沒有。” 聽到瓦倫泰冷淡的回答,韋爾內先生責備似地看著他,委婉地詢問道:“可是,剛才在話題中出現的、被稱作塔之貴婦人的幽靈,就是出沒於保管黑薔薇的塔里吧?我記得那裡叫作迷宮之塔。” 連恩的目光回到了家庭教師身上,他忘了對教師的敵意,纏著他問詳細的情況。 “和那顆叫作奧爾洛夫的黑色鑽石有一段傳承歷史一樣,據說黑薔薇原本是印度神廟中神像的眼睛。最後由十六世紀末到十七世紀的城主——第三代伯爵威廉得到了黑薔薇——”

“你是說第三代城主嗎?” “不。第三代伯爵是安斯沃思城的第六代城主。漢米爾頓家獲得威瑟福德伯爵的爵位是在十五世紀末、第四代安斯沃思男爵的時代。因為他在薔薇戰爭中立下了功勞。” 韋爾內先生瞥了瓦倫泰一眼。 “你知道黑薔薇嗎?” “我不過是個傭人。關於伯爵閣下的所有物,我無可奉告。” 他的措辭雖然沒有失禮之處,聲音裡卻隱含著冰冷的敵意。家庭教師以歐陸人常有的誇張姿勢聳了聳肩,然後突然站了起來,換到連恩旁邊的位子上去。 連恩有點不知所措,不過也開始覺得他雖然是個老師,但人還不錯,所以就不去管他了—— 家庭教師大概原本就是個話匣子,應連恩的要求繼續說道:“被稱為塔之貴婦人的女性,就是得到黑薔薇的第三代伯爵的夫人。聽說那位可憐的女士被身為她丈夫的伯爵以瘋病發作為由監禁在城堡的塔中,最後在那裡結束了她的一生,連她的墳墓都不被允許葬在家族墓園裡,還聽說至今仍不知道她屍骨葬於何處。這些傳聞或許也是造成幽靈傳說的原因吧。”

他的話題接著轉到世界各地的奇珍異石,然後又談到寶石小偷。 家庭教師講了一個住在古堡裡的怪盜故事。這故事不知道是真是假,敘違那個怪盜有個壞毛病,他會將偷來的寶石藏在參觀者絕對不會發現的地方,再邀請寶石的失主到城堡來,並暗自得意。 “連恩,要是你的話會怎麼做?” 家庭教師的臉上帶著半開玩笑的表情問他:“假如你是怪盜,還有一座城堡,你會把偷來的美麗寶石藏在哪?藏在保險箱裡就太沒創意了。你會在塔下挖一個洞,或是藏在迷宮裡面嗎?還是城牆的——” 瓦倫泰雖然沒有插嘴,不過從他手上的書一頁都沒有翻過的樣子來看,可以知道他正豎起了耳朵聽他們說話。家庭教師故事裡的城堡令人聯想到安斯沃思城,這件事似乎讓他感到很不愉快,他露出了吃了黃連一般的苦澀表情。而家庭教師不知是不是很在意他的反應,不時瞟向坐在對面的子爵隨從,但對話仍然沒有停下來。 多虧了舌聚蓮花的家庭教師,連恩在火車抵達約克郡前的這段時間都不覺得無聊,下火車時也覺得精神飽滿。 在仍保留著城牆的古老街道上,約克車站顯得嶄新且巨大。好奇心旺盛的少年佩服地環視著覆蓋了玻璃與鐵骨結構的現代化月台。 時間已經過了下午兩點,小雨下個不停。車站前有輛雙駕的四輪廂型馬車前來迎接。遠離了古色古香的街道之後,一片人煙稀少的田園景色在眼前擴展開來。馬車在綿延不絕的牧草地、麥田,以及過了盛開期的紅褐色石楠原野中,朝著西南方前進。 連恩眺望著這片與熱鬧城市大不相同的寂寥景色,心情逐漸鬱悶了起來。 自他有記憶起,他還不曾離倫敦這麼遠過。 雖然去年夏天他曾到肯特郡打工採收啤酒花,但那裡離倫敦很近,而且麥可也跟他在一起。那段愉快時光讓他從都市的污濁空氣中解放出來,身處萬里無雲的藍天與青翠草木圍繞之下。 連恩默不作聲地沉思著。 不管有什麼緊急的工作,麥可都應該親自跟他把話說清楚。只給他一封信,讓他連問問題都不行。這樣太狡猾、太證人了。 麥可自己還裝模作樣地教訓他說,撒謊對人沒什麼好處呢! 他對不想去看牙醫的連恩也曾這麼說:“牙痛能用鴉片酊來緩和,但是,緩和疼痛就等於放棄治療了。如果因為怕痛就放著不管,不久就會爛到下巴的骨頭里去。到了那個地步,就沒辦法靠著一般的正常方法來恢復健康了。” 麥可接著說,就像愛爾蘭那樣。 麥可在愛爾蘭出生長大。即使在倫敦定居,他的祖國還是愛爾蘭。據說連恩已故的母親也葬在她的故國。連恩不記得自己曾去過愛爾蘭,也沒有母親葬禮的記憶,但麥可跟他說,那是因為他那時只有四歲,年紀還太小,所以不記得了。 當麥可說大英帝國的壞話時,連恩回嘴,兩人就會吵起來。這就是麥坎家的愛爾蘭問題。 連恩是在倫敦東區長大的。雖然他們在被人揶揄為帝都垃圾場的地區搬來搬去,住的也都是些破房子,他仍以身為大英帝國的子民為傲。但是,聽到英格蘭人說愛爾蘭的壞話時,他還是無法默不吭聲。他從小就住在有很多愛爾蘭人的公寓、上天主教教會,也喜歡凱爾特音樂和舞蹈。 所以他盼望愛爾蘭能幸福和平,不過他反對獨立。很多人打著獨立的名號做出破壞行為,讓他對獨立運動本身的印像不怎麼好。 因為麥可教過他,所以他知道愛爾蘭的悲慘歷史。 英格蘭自十二世紀開始試圖政府愛爾蘭。十六世紀,英王亨利八世成為愛爾蘭國王。雖然愛爾蘭人對英格蘭的統治多次進行抗爭,但每次都遭到強力鎮壓。 英格蘭強迫愛爾蘭改信英國國教,並壓迫愛爾蘭人長年信仰的天主教。同時逼迫新的教徒們移居,將大量土地沒收後分給英格蘭的貴族和商人。另一方面,對愛爾蘭的貿易與工業上的限制更是年年變得更嚴格。 愛爾蘭被推到貧困的深淵,還被人瞧不起。許多窮人住在泥造屋子裡,吃馬鈴薯度日。 到了十九世紀,愛爾蘭被英國合併而失去了獨立議會,而且只有極少數從愛爾蘭選出的議員得以加入英國議會。天主教徒解放法是發布了,但他們的選舉權和教育機會仍然受到限制,無法消除歧視。愛爾蘭仍舊貧窮,人們依然遭受虐待,而他們追求獨立的鬥爭從來沒有停止過。 一八四五年發生了最糟糕的事態。那就是馬鈴薯大饑荒。愛爾蘭人唯一的主食遭逢嚴重歉收。 飢荒持續了四年,有數十萬人餓死。許多家族為了脫離餓死的命運,踏上前往美國的旅途追求新天地,愛爾蘭的人口因此銳減。 童年的麥可經歷了那場大饑荒。在他出生的故鄉村子裡,有八成人口因而餓死,那是真正的地獄。 麥可憤怒地說:眼看著大批人民餓死,國家卻袖手旁觀,這是國家對他們進行的大屠殺。那時歉收的只有馬鈴薯,靠其他穀物和畜產應該足以餵飽愛爾蘭國民。若是那些食物不必輸往英格蘭,而是拿來解決飢荒—— 然而,英國政府擱置飢荒問題,始終以英格蘭的利益為優先考量。 因此愛爾蘭人對英格蘭抱有根深蒂固的恨意。另一方面,英格蘭人認為愛爾蘭人都是一群懶惰的酒鬼、騙子,而且老奸巨猾,所以非常瞧不起他們。在負面情緒日漸升高的情況下,高唱愛爾蘭的土地屬於愛爾蘭人的主張與民族運動結合,使得獨立運動日趨激進。 這時傳來了麥可喜歡的倫敦德里小調,讓連恩從沉思中清醒過來,不禁下意識地吹起口哨。 大概是在馬車搖搖晃晃了一個鐘頭後左右吧。 “馬上就到城堡了喔。” 連恩聽到攤開地圖的韋爾內這麼一說,便打開了馬車的窗戶,也不管外面正下著雨,探出頭去張望。 以灰色天空為背景,平地上霍然矗立著一座古城。堅固的石牆上有著齒狀城垛,與其他好幾座塔構成整座城堡,誇耀著威風凜凜的建築之美,同時也散發出一股難以親近的陰鬱氛圍。 再更接近一些,就看到城堡被護城河所圍繞。馬車前進的道路在護城河前到了盡頭。護城河對面有座巨大的城門塔,被兩座瞭望塔夾在中間,宣示著它沉重的存在,中央有扇巨大的門。 這時傳來了一陣微弱的鐘聲,接著是金屬互相摩擦、拖動重物的聲音。他還以為那扇巨大的木製城門要從塔上剝落了,結果是一座繫著粗重鎖鏈的吊橋,伴隨著鎖鏈絞車發出的沉重聲響緩緩降了下來,連接起通往城門的道路。 門打開了。 馬車動了起來。他們一過了橋,穿越城門之後,那道門又發出沉重的聲音闔上,城門內側的鐵柵門也降了下來。 馬車沿著林蔭道路,朝著城館的方向前進。 城堡不負從外面遠眺所生的印象,既陰沉又充滿疏離感。塔和城館等建築物沿著城牆興建,中央有一片綠色的庭園。灰色塔旁的老樹枝析橫生的樣子也令人毛骨悚然,連恩的腦海中閃過麥可念給他聽的恐怖故事。四處徘徊的惡靈、被邪惡領主關在地牢里而發狂的騎士復仇劇,還有活生生被埋葬的公主—— 馬車在城館的門廊前停了下來。穿著制服的僕役迅速上前打開馬車車門。 在石階頂端的巨大門扉前,有位剛過中年的管家在那裡等候。 管家不慌不忙地將連恩等人領進館內。 玄關大廳寬敞挑高,暗色調的橡木牆壁上掛著以精緻畫框裝飾的繪畫,另外還擺著幾尊古典風格的大理石雕像。 天花板的橫樑上有面巨大的大紋章。 nec temere nec timide.(既不魯莽,亦不膽怯。) 在寫著上述拉丁文格言的台座上方有一面大盾徽,盾面兩側各有一隻持劍的獅子與展翅的天鵝守護著,上方有一頂飾有珍珠與莓葉的冠冕,冠上增添華麗的薔薇與頂飾,在其上又有三個頂飾,各自加上馬、翅膀以及獅子。 盾徽分割為四個部分。正面左上角為藍底的黃金滿月——月亮上繪有笑臉,另一邊為黑底,上面有一隻似龍又似雞的銀色巴西利斯克,滿月下方是紅底的銀色百合花。在它旁邊,也就是正面右下角為紅底的銀塔。 連恩呆呆地張著嘴,抬頭看著那面大紋章,瓦倫泰催促著他登上台階。他們經過擺著棕櫚樹盆栽的舞會廳後,來到了二樓走廊,往走廊深處走去。連恩這才發現家庭教師不見了,好像是由其他傭人領到房間去了。 走廊的整體色調較為明亮,似乎最近幾年才經過重新裝潢。等他們走過三道白色的門之後,管家停下腳步,打開了第四扇門。 一踏進油燈照亮的房間就感到一股暖意。壁爐裡的火燒得通紅。窗戶雖小,卻是間足以與倫敦的伯爵邸媲美的房間,雅緻而舒適。外觀雖然看起來如同它幽靈城堡的別名一般陰鬱,從內部裝潢卻能感受到對居住者的愛與貼心。 每件家具都又大又古老。在連恩生活的環境中,老東西盡是一些窮酸損壞的東西,但這裡的家具因古老而散發出的光潤色澤,更增添了一番風味,他在倫敦的伯爵邸時也有同樣的感受。 這時,有位穿著黑色衣服,圍著圍裙的微胖老婦人走了進來。 “這一位是女管家斯特拉頓夫人。她會照料您的日常生活。” 當瓦倫泰如此介紹的時候,門口傳來了叫喚他的聲音。 “瓦倫泰!” 嚴肅的叫喚聲傳來,嗓音聽來美妙悅耳,但也能聽出聲音中包含著強烈的不耐煩。連恩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那里站著一名美麗少年,穿著剪裁精良、乾淨俐落的成套花呢西裝。 那是勒內子爵愛德華。純金色的頭髮輕柔地搖晃,更加襯托出他讓人聯想到陶瓷娃娃般的美貌。藍色眼眸如同寶石一般冰冷,左眼下方的小痣有時會在他的臉上添上一抹不可思議的陰影。現在他正撇著形狀優美的嘴唇,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悅。他看也不看連恩一眼,犀利地抬頭瞪著年長的隨從,責備他說:“瓦倫泰,你為什麼不來我房間?” “我帶連恩·麥坎過來了。您要跟他說話嗎?” “——連恩·麥坎?” 聽到他用那種差點沒說出:“那是誰?”的語氣重複自己的名字,連恩生氣了。 愛德華突然別過臉,無視連恩的存在,只對著瓦倫泰說話。 “不要拖拖拉拉的,瓦倫泰。太陽下山前帶客人過來。” “謹遵吩咐。” 隨從話還沒說完,美貌的子爵已經轉身背對他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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