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碑文谷事件·鬼貫警部全事件I

第55章 02

隔了一天,三月五日午後。搜查課長兩手交叉,瞪著桌上並排的兩樣東西。其中之一是常見的美製布朗寧手槍,有發射槍彈的痕跡,子彈一顆也沒留下。擊發應該是最近的事,看看槍口的內側立刻可以了解。把鼻子靠近槍管前端,也可以聞到煙硝味和槍管的焦味。這就是雕刻家宇井歌子女士說的,包裹裡的東西。昨天交給自家附近的派出所。 另外一件是500cc容量的無色透明玻璃藥瓶。瓶栓同樣是玻璃做的。標籤沾染了藥品,呈淡黃色。很明顯可以看出寫的是硫酸的化學記號。把瓶子傾斜,可以看到瓶底殘留的無色稠狀液體。鑑識報告顯示,液體是濃硫酸。西洋畫畫家池田伊之助,前天三月三日中午交給了附近派出所。警視廳接到雙方轄區警察的報告,對於這種奇怪的禮物覺得很不尋常。下令全部移送本廳。而且不單單是處理擊發過的手槍或失去原來面目的化學藥品空瓶。他們似乎嗅到了,事件背後濃烈的犯罪氣息。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櫻田門往日比谷的人行步道,一位三十歲前後的男子大步的走著。一眼望去,像保險公司或縫紉機公司的業務員,只是很奇怪的兩手空空,連皮包都沒帶。頭髮沒抹油,任憑春風梳理;穿著灰色的風衣,視線下垂。 他穿過日比谷的十字路口一直走,越過數奇屋橋,到達尾張町。左轉,走了一條街左右,左邊就是芥川畫廊。入口處貼著宣傳海報,是知名畫家安琪米斯姆的個展。畫廊看畫的人相當擁擠,男子穿過人群走到盡頭的房間,開門進入,裡頭椅子上坐著正在和一位像畫家似的,頭戴貝雷帽的男子談話的芥川。只見貝雷帽好像剛好談完公事,站起身來;男子又等了一會兒,才走到芥川面前遞上名片。畫廊主人年約四十五、六,肥滿的雙層下巴,說是畫商,倒像是哪來的禪僧,頗有達摩老祖的風貌。男子被招呼,坐在貝雷帽剛剛坐下的地方。

“刑警先生,其實我真的滿腹委屈。如果說是池田,他常到店裡,性情脾氣都還了解。可是另一個宇井歌子,可以說完全不認識她。我又不是傻瓜,怎麼會送槍給不認識的人?您看我像聖誕老人嗎?如果要送這種不像話的東西,我也不會堂堂皇皇寫自己的名字,要嘛也會寫個親美政策的首相吉田茂,哈哈哈!” 畫商對於自己的無聊俏皮話覺得有趣,張口大笑。 “總之,這是非常識性的行為,不是嗎?小包裹不知從哪里或什麼時候寄出,不寫自己的名字,竟然寫我的。我真是莫名其妙的被栽贓。” 芥川生氣得用力拍桌子,茶水都溢出來了,連忙拿出手帕用力擦拭。 “總之,到郵局或哪裡問一下寄件人是誰,馬上就清楚啦!趁著郵局人員記憶猶新,最好馬上問一問。如果是我寄的,郵局人員一定不會忘記。我這種臉叫做過目不忘。哈哈哈!”

他笑得肚皮顫動,還一手沙沙的摸著鐵青色的下巴。 “朋友當中,有可能做這種事的人嗎?” “我老婆也這麼說。我也想了很多;我的身邊怪人不少,不過送槍的男人倒是沒有。” 刑警沒有收穫,悻悻然向畫商告辭。其實,打從一開始也沒期待什麼,所以即使一無所獲也沒特別失望。只是在程序上,訪問畫商是必要的一環。 走出大門,乘公共汽車到東京火車站的出口,輕推中央郵局的旋轉門。謎樣的人物寄出包裹的郵局就是這裡。由左側的電報服務台,直到右邊的航空郵件,將近十五個窗口,每一個都有旅客或上班女郎排成長龍。看到利用郵局的人那麼多,郵局人員要記住某個特定人物的打扮裝束,簡直不可能。 刑警在辦理小包裹的窗口探了探頭,問年輕的局員兩三句話,知道當天的負責人在裡面。刑警走出郵局,又從面對電車道的後門進來。將近二十分鐘,說了些什麼也問了些什麼。離開後,他到車站前,從整列的大型公交車中挑一輛往荻窪的。

刑警前往拜訪的是,位於久我山的光洋會畫家江木俊介的宅邸。製酒專家的獨生子果然不同,連畫室都相當雅緻。原以為所謂畫家,一定是一頭長發,下巴蓄著短鬍子,帶著貝雷帽,面無血色的麻煩人物。出乎意料的是,江木俊介身穿講究的天鵝絨西裝,結著淺藍到天藍漸層色的領帶。眼光柔和,表情、動作十分活潑,四十四歲的年紀,看起來好像還年輕了十歲。 “突然拜訪,實在非常冒失。” 刑警向他敘述事情的要點。鏡片後畫家的眼睛還是那麼和藹可親,半點沒受到驚嚇,依舊閃著微笑。 “……所以我就到中央郵局看看,希望查出寄件人是誰。到了郵局才知道不可能,因為這裡的客人簡直是絡繹不絕蜂擁而至。還好運氣不錯,以掛號寄出的東西都會留下單據。原以為相同寄件人的包裹有兩個,沒想到竟然還有第三個。第三個的收件人就是您。”

“是的,的確是三號午後郵遞過來。雖然和芥川先生見過兩三次面,不過並沒有好到送禮物的交情,所以也覺得奇怪。想著會是什麼東西?打開一看,哈哈,還真讓人失望!” “哦?裡面是什麼東西?”刑警感興趣的說。 “想要看看嗎?近幾天正考慮是否回他一封信,東西就放在庫房裡。” 他站起身從畫室走到庭院,不一會兒拿回一個小包裹。 “哪,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東西。” 拆開包裝紙,是個木製小箱,裡頭有一條白色塑料繩,像蛇一樣盤捲成一團。送給他的東西竟然只是一條繩子! 手槍、硫酸瓶,再來是塑料繩。像單口相聲的落語裡一連三道有關物品的話題。而且這條塑料繩似乎剛買不久,還乾乾淨淨的。拿在手中一掂,粗約六、七公厘,長約二公尺。

“您說手槍和裝過硫酸的空瓶。發射後還非常新的手槍,那表示說有誰被槍擊囉?可以這樣解釋吧?” “還有硫酸呢?” “很難想像。很可能用來毀容讓人看不出原來面目。也可用來燒毀指紋。” “這實在很殘忍……那麼這條繩子……?” “使用繩子的方法可不只一種喔!” “您越說越恐怖了。光想到把人絞死,看都不必看,血液就凍僵了。” 春天的太陽已經西沉,空蕩寬廣的畫室裡,冷空氣和黑暗悄悄的摸索進來。畫家的臉一半鑲上黑暗,留下了明亮的左頰,看起來有點毛骨悚然。 “事實上,是不是已經發生殺人事件?或者誰惡作劇?我也說不上來。您呢?你覺得有誰會做這種事嗎?” “唔,有誰呢?會是誰呢?……不,好像沒有人會做這種事吧?”

他柔和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罩上了一層陰影,害怕得像被挾持的孩子般打哆嗦。刑警說想藉走繩索,畫家像要除卻惡運似的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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