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北齋事件

第34章 第五節

北齋事件 高桥克彦 6959 2018-03-15
凍冴子坐立不安。要不了多久,去車站迎接的津田良平,就會帶著塔馬雙太郎回到公寓。凍冴子常聽良平說,塔馬很像過世的兄長,電話裡的感覺也確實如此。或許也因為兩人是同年生,就擅自把他們聯想在一起了吧。 “如果他能夠喜歡就好了。”凍冴子如此暗想著。 晚飯的菜單,是凍冴子和津津田良平一起定的。他跟塔馬雙太郎見過不少次面,似乎記下了對方的喜好。 盛岡名產豆腐花,應該會合塔馬的胃口。這道菜既香濃,又比絲綢還要順滑,酸奶般的口感在全國都很出名。在岡山長大的凍冴子,對今天的魚不太滿意,不過眼下可以加入生蠔提鮮,也不失為一道好菜,只不過良平像小孩子一樣,喜歡油炸的。 主菜是津田良平拿手的熏肉湯鍋,咕嘟咕嘟地煮好捲心菜,再加滿切成厚片的培根,最後淋少許醬油提味即可。雖然是一道簡單的枓理,培根的脂肪引出捲心菜的香甜,意外的非常好吃。學生時代的津田良平,一個人做飯時最愛這道菜,把冷飯倒進剩下的湯裡,那味道真是比雞肉燙飯還棒。

“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凍冴子剛在廚房裡準備停當,就听到公寓樓梯處,傳來津田良平熟悉的腳步聲。凍冴子正緊張地期待著。 “這等美味,你卻吃不了?”塔馬雙太郎在凍冴子的推薦下,不停地消滅著生蠔。 “吃生蠔出過蕁麻疹,而且還是在放著幻燈片講課的途中。臉腫了快一倍了,嘴唇變得跟鱈魚子一樣。等開燈之後,學生一片慘叫。從那之後,我就只敢吃油炸過的。” 塔馬雙太郎忍不住“扑哧”一聲發笑,凍冴子也記得那時候的慘狀,而且持續了半個月。 “塔馬先生都怎麼解決三餐問題的?” “我也經常下廚喲。不過,現在還是冷凍食品更方便一些,而且味道也不錯。最多就早上起來炒個雞蛋而已。” “要是我們還住在東京,就能夠經常招待您了。”津田良平笑著說道,凍冴子也同意津田良平的這句話。塔馬雙太郎就跟她設想的一樣,性格非常溫和。

津田良平也久違地快活起來,這是最讓凍冴子高興的事情。雖然他嘴裡不說,在電話裡得知出版被延期以來,調查的熱情也一落千丈。 “可是……總覺得過意不去啊。明明是來跟你道歉的,卻受了這麼熱情的款待,真是無顏以對了。” 塔馬雙太郎十分自責。要不是他和畫廊鬧情緒,津田良平的書就算被延後,但總有出版的可能。可是現在…… “請不要在意。”津田良平笑著點頭說,“突然出了這麼多事情,我反倒有些鬆口氣的感覺。我還拿不准公佈北齋的密探身份,對浮世繪是好是壞。” 塔馬雙太郎茫然地望向津田良平,問道:“這話怎麼說?” 津田良平做了說明。 “還在為這件事發愁啊。” 一旁的凍冴子不禁苦笑。津田良平是謹小慎微的性格,他那種杞人憂天的毛病,多少年也治不好。

“可是,想法卻大膽得很。”塔馬雙太郎暗暗嘆息。 浮世繪之外的津田良平興趣,是科幻和推理,既然教授歷史,應該也會看歷史小說吧。其實他是個很有趣的人。 “看來你不僅總為眼前的人著想,連古人也適用啊……” 塔馬雙太郎的表情,好像是在說“真服了你了”。 “我入這行時間也不短了,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聽到你這種擔憂。” “很奇怪嗎?”津田良平瞠目結舌。 “所謂研究者,目的不就是超越前人的成果嗎?……所以,不能被之前的形象束縛。”塔馬雙太郎笑著說。 津田良平沒有吱聲。 “研究者的使命,不只是詳細羅列事實,還要以事實為依據,讓歷史人物在現代復甦,所謂'人物形象'就是其結果。”塔馬雙太郎認真地分析著,“你拋出了新學說,人物形象自然會隨之變化。不管新的形像有多麼脫離常軌,接不接受是讀者的事情,你用不著操心。你只管給出事實,擔憂之後的事情有什麼意義?”

“或許是吧……”津田良平苦笑著點了點頭。 “假如你能獲得一萬個讀者……在浮世繪的世界,研究書能賣出五千本就算成功,照這種標準衡量,能有一万讀者,算是相當可觀了,但是,這也只是日本總人口的區區萬分之一,剩下的萬分之九千九百多,仍然會對北齋抱著迄今為止的固有印象。”塔馬雙太郎毫不留情地說道,“你也清楚吧,這話雖然殘酷,但是,僅憑萬分之一的概率,任憑你怎麼力挺北齋密探說,就連住在這間公寓隔壁的人,也不會知道。他們到死也會抱著舊有的印象,認為葛飾北齋是個一貧如洗、只知道畫彩色插畫的古怪老頭兒。大眾對浮世繪的印象,不會因為密探說而變壞,同樣也不會變好。你完全是白操心。” 凍冴子也連連點頭。如果兄長還在世,一定也會這麼說的。

“而且……比起現有的固定觀念,反倒是密探說裡的葛物北齋,看上去更加鮮活、生動,不會有問題。”塔馬雙太郎耐心地安慰著津田良平,“我說這話的措辭,可能有些誇張,實際北齋的形象相當於沒有。反正大半日本人對葛飾北齋的印象,只是來自於一、兩行簡介而已,就算再加個密探說,也沒有什麼區別。只能說是你多慮了。” 津田良平總算也想通了。即便把“北齋當過密探說”講給學生們聽,想必不會遇到多大的排斥吧?說不定孩子們反倒認為“很酷”,或許還會促使更多年輕人,對浮世繪產生興趣。是他總往壞處想了。 津田良平自嘲地笑道:“多虧塔馬先生,這下我完全想通了……可惜現在根本無處發表了。” “北齋又不會逃走,過了三年,不就能夠出了嗎?換個角度想一想,良平你有三年時間,做好萬全準備呢。”凍冴子笑著安慰津田良平說。

“原來如此!……凍冴子小姐看問題更透徹。”塔馬雙太郎爽朗地哈哈大笑,“北齋又不是新出道的歌手,就算再過三年,他的人氣也不會有所動搖。確實是這樣。” “我一直覺得奇怪,”凍冴子隨口說道,“既然北齋是密探……那麼,他也是一個武士嘍?” “為什麼這麼想?就算只是普通百姓……” 要當密探,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同心手下的目明就是普通人,當作是一回事就行。 “可是,那就跟密探的颯爽形象相差好多,感覺只是為了報酬……”凍冴子皺著眉頭說道,“就算是鳥居耀藏的委託,大富翁北齋也可以嫌危險,推掉不接。沒有使命感,是不會做這種工作的。” “所以說,他是對日本的國防抱有危機感。” “只是你的想像吧,又沒有證據證明,北齋真是這麼想的。”凍冴子隨口說道,津田良平一時語塞。

“被將了一軍啊。”塔馬雙太郎搖晃著肩頭,呵呵地笑道,“凍冴子小姐說得很對,我們只是從結果推導出,葛飾北齋做過密探的可能,關鍵的地方卻漏掉了。”塔馬雙太郎轉身望著凍冴子,“我想問凍冴子小姐一個問題。” “什麼……?”凍冴子驚異地註視著塔馬雙太郎。 “如果葛飾北齋果然是武士,你就願意相信他是密探嗎?”塔馬雙太郎笑著問,津田良平瞠目結舌地盯著他。 “假如真是武士的話……” “證據有的是。”塔馬雙太郎笑著回答。 “真的?……”凍冴子感到一陣吃驚。 津田良平險些被噎著。雖然葛飾北齋是否是平民,並不影響津田良平的假說,但是,如果能夠證明他的武士身份,無疑會讓假說更為可信。 塔馬雙太郎若無其事地說道:“武士出身的浮世繪腳本師可不少,像鳥文齋榮之、溪齋英泉、歌川廣重,還有葛飾北齋門下的蹄齋北馬,所以說並不稀奇。我很早以前就覺得,葛飾北齋可能是個武士,不過,並沒有和他做過密探的說法聯繫起來。”

“可是……很難相信啊,哪本研究書裡也沒有寫過,葛飾北齋是武士。”津田良平抱怨了一句。 “提示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你沒有往心裡去。”塔馬雙太郎微微一笑,“第一個提示,北齋為什麼能成為御用鏡師中島伊勢家的養子?” 塔馬雙太郎簡直就像在享受著猜謎遊戲。 “為什麼……”津田良平頓時一怔,“因為是親戚吧。中島伊勢是北齋的叔父。” 換句話說,中島伊勢的姐姐嫁給仏清·川村清七所生的孩子,就是葛飾北齋。 不過,這一說法本身,就存在著爭議,有研究者認為:葛飾北齋的父親並不是仏清,而是前代中島伊勢。 也有意見認為:北齋之母和中島家沒有血緣,而是伊勢的小妾。由於前代去世的時候,還沒有正式繼承人,就由親弟弟倉促接過家業。

然而弟弟也求子不得,北齋雖說是小妾所生,但好歹是兄長的孩子,無奈之下,只好將他收為養子。按照這條路線,他和北齋確實是叔侄關係,至少有濃厚血緣關係,這應該是不會錯的。 出身貧寒的葛飾北齋,如果沒有相當牢靠的關係,不可能有機會進入中島家。御用鏡師這種職業,住著幕府賞賜的豪宅,享受準武士的待遇,收入也在中級武士之上;不僅擁有稱姓、佩刀的特權,正月裡還能獲准謁見將軍,是相當高規格的門第。中島家從元祿年間,就代代為大奧服務,跟那些在鍛冶町開舖的做鏡匠人,在地位上可有著天壤之別。 “現在提問,你認為葛飾北齋的父親是誰?前代中島伊勢還是仏清?” “這很重要嗎?……”津田良平驚訝地張大了眼睛,“反正都沒有切實的證據,我對這種事情,也不太感興趣。”

雖然很多研究書裡,都對葛飾北齋的生父,進行長篇大論,可是就算弄清楚了,對北齋作品的價值,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當然,津田良平會有這種想法,也跟他的研究範疇有關,由於長年專攻寫樂,他對北齋的關注點,也有別於其他研究者。 “很重要,至少關係到葛飾北齋是不是武士的可能性。”塔馬雙太郎嚴肅地指出,“如果北齋的生父是前代中島伊勢,北齋就絕對沒有武士血統。” “那川村也一樣吧,他家代代都是商人。”津田良平說。 仏清人如其名,是個佛像工匠。不過在他下葬的誓教寺一查家譜,原來他出生在名叫井筒屋的商人之家。 塔馬雙太郎突然插話道:“你倒說一說看,他是經營什麼的店鋪?” “不清楚具體經營什麼,只知道是家挺有規模的商舖……” “那怎麼連《江戶買物獨案內》(江戶自助購物指南)也沒有登?” 津田良平恍然大悟地看著塔馬雙太郎。 確實奇怪,塔馬雙太郎所說的《江戶買物獨案內》網羅了江戶及近郊的觀光景點,和方便遊客購物的店鋪,就相當於現在按行業編排的黃頁。每家店舖的信息都按地址、經營商品、屋號、店主名的順序依次記錄,是研究風俗必備的資料之一。由於需要頻繁使用,津田良平也一直把這本書的複刻版帶在身邊。 津田良平忙不迭地跑到隔壁房間。 “我都查閱過了,完全找不到井筒屋五左衛門的店。” 塔馬雙太郎望著津田良平手裡的書,這是文政四年刊行版本的複刻。 或許只是偶然,這是一個重要的年份。北齋之女(不清楚是長女阿美與還是四女阿猶)去世,治喪時由井筒屋五左衛門,代替葛飾北齋充當家屬代表。看來北齋是離開江戶,展開了旅行,於是由仏清的兄長五左衛門代辦事務。 “也就是說,如果家譜可信,這本購物指南出版的時候,江戶確實有井筒屋五左衛門的店。可是,他的店鋪並沒有被收錄,不是很奇怪嗎?” “是不是店太小了?”凍冴子理所當然地問道。 “很遺憾,回答錯誤。”塔馬雙太郎很殘酷地說道,“順著家譜往上數就知道,井筒屋是名門世家,家庭成員個個都有法號,這是很不得了的,必須得是大施主才有可能。至少可以肯定,井筒屋絕對不是小攤販。” “那麼,是井筒屋拒絕收錄?反正就類似打廣告吧?現在也有排斥這種事情的店鋪啊……” “這本書不是打廣告的性質。”塔馬雙太郎搖頭笑著說,“當然,花錢買版面是可以的,不過,原則上是免費刊登,絕對沒可能漏掉代代相傳的老店。” 凍冴子昏了頭,井筒屋五左衛門確實存在,在江戶卻沒有他的店鋪。 “真是怪了。”津田良平也嘆了一口氣。迄今為止的北齋研究家,都沒有能夠查到井筒屋的營生,只是從家譜記載的屋號,斷定這是商家無疑,津田也從來沒有抱以疑問。 “大家都被屋號給騙了,這傢伙估計就跟水戶黃門一樣。” “跟水戶黃門一樣?什麼意思?”突兀的比喻讓津田良平頓時一呆。 “就是謊報家門。電視裡不也演過嗎?黃門大人經常自稱'越後屋老漢是也',用來隱藏身份還挺不錯。” 二人忍俊不禁,塔馬雙太郎的表演,實在讓人發笑。 “再來看一看葛飾北齋。他在浦賀隱居期間的信件,都署名三浦屋八右衛門,他總不會也在做生意吧?” 津田良平心裡登時“咯噔”一響。確實就如塔馬雙太郎所言。 “在身份制度嚴格的江戶,裝作商人恐怕最可能,安全地自由行動吧,否則真找不出《江戶買物獨案內》不登井筒屋的理由。”塔馬雙太郎笑著說,“再說了,要想擁有法名,光靠錢可不行,聽說還必須有足夠的門第才行。井筒屋這樣的一介平民,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不可能拿到法名。” “經您一說,確實是這樣呢。”津田良平認起真來。 “假如這是個足夠得到法名的門第世家,書上就不可能不登。還有一點,井簡屋傳承了很多代。如果只是個人要偽造身份,也花不了幾個錢,可是,好幾代都這樣又不一樣了。如果沒有作為收入來源的店鋪,不可能保持寺院大施主的體面身份……”塔馬雙太郎認真地分析道,“只能說他家裡有幾輩子,都花不完的大錢,或者有某種財源,只有這兩種可能。假如是前者,少年時代的北齋窮成那樣,也就太奇怪了。他親口說過,很小的時候,就在進行雕版師的修行。所以,只剩下唯一的可能,這家人是從什麼地方,得到了足以支撐井筒屋這個招牌的錢財。” “可是……這也太大膽了。要想得到法名,得花巨款吧?偽造身份也就算了,法號根本是多餘的吧,不如說反而顯得可疑。” “和錢沒有關係。”塔馬雙太郎一口否決。 “可是您剛才還說……” “那是平民的情況。換作武士,那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津田良平險些驚呼。 “廣重不也有法名嗎?……”塔馬雙太郎慨嘆一聲,“我一直覺得,江戶時期的等級制度相當神奇。武士空有其名,生活卻苦得很;商人呢,雖然生活富裕,卻處處矮人一等。武士階級的榮耀,完全是靠形式來維繫,級別再低的武士,大家也會尊稱他的老婆為'夫人',而平民是沒有權利享受這種稱呼的。” “那麼,平民都怎麼叫?”凍冴子來了興趣。 “叫做賤內,或者老闆娘。”塔馬雙太郎模仿著唱戲的口吻。 “這只是其中一例而已,法名問題也是一樣。武士是可以無條件地得到法名的,而平民必須很有錢、很有名望,才能夠有點兒盼頭。在我們看來,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對當時的人來說,卻是身份的鴻溝吧。同樣還有姓氏,沒有相當的政治獻金,或者卓越功績,普通人是不能稱姓的。” 津田良平也頓時理解了塔馬雙太郎的言下之意。井筒屋有川村這一姓氏,也擁有法名,足以證明其相當可觀的商舖規模,可是,哪兒也沒有它的鋪面,怎麼想都不自然。但如果假定,這是隱藏真實身份的武士之家,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 “這就叫做'智者千慮'吧。如果真想瞞天過海,就不應該拘泥於姓氏和法名。沒法徹底捨棄身份,正是武士的悲哀吧,倒是成了判斷北齋父親,屬於那個家系的重要依據。” “如果父親是仏清……那麼,北齋是武士的可能性就相當髙了。” 津田良平正點著頭,突然又覺不對。 葛飾北齋確實埋葬在川村家的墓地,但是,他從來沒有自稱過川村,寫信落款也是用中島的姓氏,所以才會被推測,是前代中島伊勢的偏房所生。這又是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解謎關鍵就是北齋的自白。” “怎麼會!……北齋從沒有提過,跟身世沾邊的話,所以才會眾說紛紜。”津田良平憤憤地說。 如果北齋真留有隻言片語,那不知道會少多少麻煩。蹊蹺之處在於,北齋多次表示,自己的母親是忠臣藏裡有名的吉良上野介的家臣——小林平八郎的孫女,對父親卻絕口不提。 “所以才奇怪嘛。如果中島伊勢是他的父親,為什麼葛飾北齋卻隻字不提?沒有人會以生在中島家為恥,反而會以這個姓氏為榮。假如北齋不在乎出身,又怎麼會一再強調小林平八郎的名字?……可見他有很強的門第觀念。實際上,他確實使用著中島的姓,按常識考慮,如果中島伊勢是他的生父,北齋絕對會在介紹母親之前,先報上父親的大名。既然北齋並沒有這麼做,至少可以想像,他並不是中島的嫡子。 “另一方面,川村家又怎麼樣呢?如果我的假設成立,川村的名字就確實不能隨便提,因為這是隱藏武士身份、喬裝商人的家族。到頭來北齋能放心公開的,也只有母親而已。被人問起家世,不說父親一方卻只說母親一方,這絕不普通,按常識都是先介紹父親,再來才是母親嘛。確實,在成為中島家的養子之前,葛飾北齋都很窮;說他因此避免提及仏清,似乎也有道理。可是你也知道,仏清的墓那麼氣派,姓氏法名一個不少,照當時的常識,肯定不該以他為恥。就算家裡窮,但是,門第絕對是高規格的,到處吹噓都來不及。”塔馬雙太郎如此分析著,津田良平也非常認同。 塔馬雙太郎悠然作結,說道:“正是因為沒有辦法公之於眾,反而證明了北齋的出身啊。葛飾北齋的母親是中島伊勢的姐姐,嫁給了井筒屋五左衛門的弟弟仏清,而井筒屋是代代隱瞞身份的家族。證明完畢。” 凍冴子問道:“北齋的是什麼?” “北齋的什麼?”塔馬雙太郎反問。 “法名。”凍冴子說,“難道'北齋'就是一一” “當然,正是他引以為傲的法號,就像武士一樣。凍冴子小姐似乎想通了,倒是你還不肯接受呢。那我就再加上一條。”塔馬雙太郎笑呵呵地,看著啞然的津田良平,“中島伊勢家畢竟是御用鏡師,挑選繼承人肯定要像武士家族一樣審查。如果葛飾北齋是個窮工匠的孩子,就算有中島家的血統,也不可能簡簡單單地成為養子。何況他母親根本沒有理由,跟一個佛像工匠結婚。但若是武士門第,一切就沒有問題了。如果只是北齋一個人的問題,我也沒有辦法像這樣打包票,可是事實上,葛飾北齋能夠把繼承權讓給他的長子,次子也成了武士家的養子。這麼多事實疊在一起,怎麼想也只能得出唯一的結論吧。” 津田良平啞口無言,只覺寒意陣陣。且不論長子的問題,他完全忘記了,葛飾北齋的次男崎十郎後來成了武士。 “一介市井畫師的孩子,何德何能被武士收做養子?”塔馬雙太郎嚴肅地指出,“那時候,武士門第的買賣動輒就是五百兩,這個價還只能在後繼無人的落魄武士家買個席位。崎十郎是被正式承認的養子,這種地位靠錢是買不到的。” 津田良平無法反駁。 “隨便問一句,你知道崎十郎成了武士,之後他的職務嗎?”塔馬雙太郎笑著問道。 津田良平如遭鞭笞,他當然知道。為什麼會漏掉這一點啊,他恨不得找個洞鑽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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