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大唐懸疑錄3·長恨歌密碼

第17章 第三節

崔淼騎馬緩行於東市的十字大街上。放生池邊人山人海,鱗次櫛比的小攤販們把小小的池子圍了個水洩不通,連石拱小橋上都擺滿了攤子,簡直寸步難行。 長安城中的慣例:每到寺院開筵講經的日子,寺院周邊總會聚集許多來聽講的百姓,小販們也藉著人潮擺攤做生意。東市上有一座寶應寺,當它講筵之時,因平康坊中的娼妓們都會相約來聽,故而風光更與別處不同。這一天,來東市的人比往常要翻好幾倍。 攤販中大多是售賣釵環、義髻、脂粉、香料、綾絹這類女子所喜之物的,也有不少賣舊衣裙、假古董、粗簡的書捲和字畫,以及佛像和香藥等等貨品。崔淼在石拱橋邊的磨鏡小舖前下了馬,隨口問看舖的少年伙計:“你家掌櫃的呢?” “到寶應寺門口去磨鏡子了。今天上寶應寺聽講經的娘子們特別多,生意好做呢。”小伙計機靈地說,“客官是有鏡子要磨嗎?可以放在我這裡,也可以去寶應寺前找我家掌櫃的。”跟著他的眼風,崔淼掃視鋪子兩旁,果然有形跡可疑的人正在朝這邊張望。

崔淼笑道:“他一個人從早到晚,能磨幾塊鏡子?算了,我還是過幾日再來吧。” “也成,客官您走好。” 崔淼轉身牽馬上橋而去。來到拱橋中央,他停下來俯瞰池上幾隻悠閒環遊的野鴨,其中一隻發現了水下的食物,突然一個猛子扎入水中,須臾又浮出水面,錦緞般的羽翼滴水不沾,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熱火朝天的市集喧鬧瞬間遠去,崔淼失神了。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夜晚,整個東市裡只有他和裴玄靜兩個人,長安城的百萬之眾悉數退卻到黑暗後面,令他在那一刻產生了擁有天地,也擁有她的錯覺。而此時他站在人群的中央,感受到的唯有失落和孤獨。 難道,這就是自己窮盡心力所要追求的嗎? 哈,崔淼對著水中的倒影苦笑起來,你是誰?他喃喃自問。假如一個人連這個問題都回答不了,那他又怎麼能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呢?

你是誰?就在今天,王皇太后向崔淼提出了這個問題。 當時,鄭瓊娥來請崔淼入寢閣,他連忙起身整肅了衣袍,屏息斂容隨她走進去。 但是他立刻就發現,情形不同以往。前幾次來垂簾問診時,都要穿過一重又一重的紗帳,越往裡走,光線就越昏暗,直到自頂曳地的紫色帳帷外,才會命他行禮參拜。每次當他跪下時,眼前永遠是那尊壓覆帷帳的純銀坐象,香煙從翹起的象鼻中縷縷不絕地吐出來,以至於他總感覺自己正置身於一座佛堂,而非宮殿之中。 可是,今天他才跨入一層帷簾,就听到鄭瓊娥低聲道:“崔郎中,快拜見皇太后。” 崔淼雙膝一軟,應聲跪倒在紅氈上,深深叩首。 “皇太后在上,草民崔淼拜見太后千歲。”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直發抖,緊張而乞憐。突然之間,所有的桀驁不遜都跑到九霄雲外去了。崔淼五體投地拜倒在皇太后面前,心情從未如此忐忑,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來拜見母親,害怕著懲罰,又期盼著原諒。

一個慈和的聲音說:“沒想到,崔郎中還這樣年輕,醫術就十分高明了。” 崔淼不由自主地抬起頭。 紫色帳帷向兩側掀起,以金鉤搭住。王皇太后端坐榻上,從西側窗牖照入午後的艷陽,在她的臉上和身上塗了一層淡淡的金色,也給久病憔悴的形象增添了些許光彩。 實際上,除了滿頭銀髮之外,王皇太后的容貌並不顯得十分衰老。也許是常年避世的緣故,她面上的肌膚非常白皙,鮮有皺紋,神態更是安詳,一種視死如歸的安詳。看到崔淼不顧禮儀投來的目光,她竟然微微一笑,但那笑容中的淒涼悲意就像一把凌厲的匕首,將崔淼的心刺得狠狠一顫。他趕緊又低下頭去,只覺心跳如鼓,兩隻手掌心裡握滿冷汗。 “崔郎中多大年紀了?” “二十八歲。”

“二十八?那就是貞元六年生人?” “貞元七年。” “幾月?” 崔淼強抑住喉頭的痙攣,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 “家父從未告知。” “令堂呢,也沒有對你說過嗎?”皇太后的語氣平和溫柔,像極了一位慈祥的長輩在同崔淼聊家常。 “回皇太后,草民幼年失恃,從未見到過母親。” “是嗎?那太可惜了。” 崔淼俯首不語。 良久,又聽得皇太后道:“請崔郎中坐吧。” 鄭瓊娥在崔淼身邊鋪了一塊繡氈,崔淼眼觀鼻鼻觀心,絕不敢東張西望,卻在與鄭瓊娥的一錯身間,捕捉到了她那憂慮的眼神。 崔淼在繡氈上正襟危坐。他能清楚地感覺到皇太后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中反而平靜下來。

“崔郎中的醫術不錯,是從哪裡學來的?” “是家傳的。” “崔郎中的父親也是神醫嗎?” “神醫?”崔淼情不自禁地反問,“家父行醫為生,卻算不上神醫。也許,說他是庸醫,更合適吧?” “怎麼可能?” “絕不敢欺瞞皇太后。只是我從小到大,看見被家父醫死的人,遠比醫好的要多得多。為了躲避那些死者的親人上門尋仇,我們只能一次次搬家,四處躲避。我就是在這樣的東奔西跑中長大的。”崔淼回憶著,哂笑起來。 “可是崔郎中為我診治,明明比那些御醫都更有效。” “那是因為……”崔淼語塞了。王皇太后不慍不急的態度實在太矜貴,令所有的嘲諷挖苦失去用武之地,他只能必恭必敬地回答:“回皇太后,按本朝的規矩,但凡民間出了好醫生,都會馬上被官府或者軍隊征用,其中最優者直接送入太醫館。以草民這點微末的醫術,今天也在為皇太后診治了。可見家父真的不是一位好醫者,只不過……他的手裡有一本奇書。”

“奇書?” “對,書中記載了上百個驗方。我正是因為熟讀了這本書,才有了現在的一點點醫術。也正因此書,才敢稱有家學。” 皇太后沉默片刻,問:“難道崔郎中的父親,沒有讀過這本書嗎?” 崔淼一笑:“他讀不懂。” 皇太后並沒有追問。 沉默片刻,崔淼主動補充道:“這本集驗方書,是草民母親的家傳。”說完,他鼓足勇氣再次抬起頭,隔著香熏的裊裊煙霧望上去,朦朧之中,皇太后的端正身姿多麼像供奉的神祇。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崔淼在心中念禱,求求您保佑我這個罪人吧。 皇太后終於又開口了:“既然有這樣的好書,崔郎中可否獻出來,由太醫館登錄刻印,頒行天下,豈不是一件造福百姓蒼生的好事?”

崔淼冷冷地回答:“書已經燒了。不過,所有的驗方都在我的頭腦裡。” 皇太后沉吟道:“也對。此事應該先問過令尊。” “家父早已亡故多年了。”崔淼說,“就葬在一大片亂墳堆中。周圍都是那些被他治死的人的墳頭。”並沒人問他這些,但他卻控制不住自己了,“其實也不能都算在家父的頭上。因為到後來,只有一些久治不愈、身患絕症的人才會來找他。死馬當作活馬醫,他也就一通亂治,當然絕大多數都死了,但也有極少的時候,一兩個病人撞上大運,居然起死回生,便對家父感激涕零,甚至酬以重金。於是,我們的日子就還能過得下去。我還記得,在家父去世前那幾年裡,總有彌留的病人被扔在我家門口。也有家中貧困,無錢醫治的,親人就把他們送過來,看能不能給救活了。結果那些人,幾乎都是我推著一個破板車去埋的。我一共埋了多少死人,自己都記不清了,直到把家父也埋在裡面,我才能離開那個地方,發誓永遠不再回去。”

崔淼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已經收乾的汗又重新冒出來,濕透了全身。他沒有勇氣再去看皇太后,也不敢想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麼一席話來。他只知道,這些話憋在心中太多年,今天,終於有人可以傾訴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到皇太后用虛弱的聲音問:“是在哪裡?” “淮西,蔡州。” “令堂也葬在那裡嗎?” “我不知道。皇太后,關於我的母親,我什麼都不知道。”崔淼回答,眼前一陣模糊。 “明白了,崔郎中退下吧。” 崔淼騰雲駕霧般地退出寢閣,在側帷,鄭瓊娥好像低聲對他說了一句話,他也全然沒聽見。再由內侍陪送到興慶宮南門,上了自己的馬,信馬由韁來到東市。直到站在熙熙攘攘的放生橋上,他的神智依舊恍惚。

他只有一個念頭:去找裴玄靜。 他要把方才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她,包括自己在皇太后面前脫口而出的話,以及那些並沒有說出來的,全都告訴她。很久以來他就有這樣的衝動,但每次見到她,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了。 這時他才想起來,裴玄靜已經離開長安了,據說是去尋仙。但崔淼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尋仙之說由興慶宮起,旨意卻出自大明宮,其中的詭譎可想而知。崔淼不得不承認,裴玄靜的境界和膽識遠遠超過自己。 崔淼很希望能夠陪伴在她身邊,就像上次那樣,即使自己心懷叵測被她看穿,結果功虧一簣,但只要能時時刻刻守著她,護她平安,也就值得了。 為什麼不呢? 沒錯,長安城中有他苦心經營的目標,他已經越來越與之接近了,卻也感到越來越大的惶恐和空虛。裴玄靜曾經多次勸他放棄,甚至許諾與他一起走,是他自己執念太深,不願割捨。但是今天,他真的害怕了。

“抓住他!” 放生橋下突然一陣喧嘩,緊接著有人衝上橋來。跑在前面的是個孩子,矮小的身軀在滿橋的攤子中靈活穿梭,後頭的大人一時追趕不上。 孩子慌不擇路,一頭撞到了崔淼的腰間。 崔淼眉頭一皺,擒住孩子的細胳膊。只見他衣衫襤路,面黃肌瘦,一看家境就不怎麼樣。 “你瞎跑什麼?” 孩子不答,只管拼命掙扎。追趕者跑來,劈手打了孩子一個耳光:“叫你偷!” “他偷什麼了?” 那人指著小孩的手:“我攤子上的筆,讓他一把抓走好幾支!這小本生意的,怎麼成!” 果然,孩子臟兮兮的小手裡攥著幾支毛筆。 崔淼喝道:“怎可偷人東西,還給人家!” 那小孩受制於人,只得把筆還了過去,腮幫子卻鼓得老高,像強忍著才沒哭出來。 小販拿回筆,突然又伸手一扯孩子的前襟,從裡面掏出幾頁黃紙:“還拿了我的皇曆!這麼小就能偷,長大肯定是個賊!” 孩子沒有吭聲,眼淚卻撲簌簌地掉下來。 小販罵罵咧咧地轉身要走,突聽有人在背後道:“慢著。”他一回頭,崔淼遞上幾枚銅錢:“這幾支筆,還有這幾頁皇曆,我買了。” 小販一愣。 “不夠嗎?”崔淼又拿出幾枚銅錢。 “夠了夠了。”小販把東西往崔淼手中一塞,趕緊捧著錢走了。 “拿去吧。”崔淼示意孩子。 孩子遲疑著接過紙和筆。 “你是想學寫字吧?” “嗯。” 崔淼笑了笑:“有志氣,省著點用。” “謝謝郎君!”小臉蛋上愁雲散盡,笑成了一朵花。崔淼又從袖籠中摸出一小面銅鏡來,遞到孩子手中:“你再幫我個忙,把這面鏡子送到寶應寺前磨鏡子的攤上。” 孩子眨眨眼,響亮地應了聲:“欸!”朝崔淼鞠了一躬,便跑下橋去了。 崔淼在橋上目送著,直到那個小小身影消失在街巷中,才飛身上馬,向北而去。 暮鼓快完時,禾娘聽見藥舖後門傳來亂七八糟的敲門聲,她從門縫朝外一看,趕緊把門打開。 崔淼差點兒跌在她的身上。 “你還知道回……”半句責怪的話噎在喉嚨裡,禾娘詫異地看著崔淼酡紅的臉,這張臉上的笑容比平時更加魅惑了。 他半倚在她的肩上問:“你在等我?” “等,我每天都在等你!”她氣鼓鼓地說了一句,又心酸起來,“可你並不是每天都回來。” “是嗎?今天我不是回來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人卻左右亂晃。禾娘只得架著他往房裡走。好不容易挪進屋裡,崔淼就像根木頭似的摔在榻上。 她從旁邊拉過一隻枕頭來,抬起崔淼的腦袋墊上去,嘴裡嘟囔著:“我把採下的菊花曬乾了,填在裡面。你聞聞,有沒有一股子清香?” 崔淼閉上了眼睛。 禾娘愣愣地看著他的臉,過了一會兒才說:“怎麼喝醉了?你從來不會喝醉的。” “我是想醉,可是……”他突然又把眼睛睜開了,“不管我怎麼喝酒,只要感覺快醉的時候,我就再也喝不下去了。每一口酒灌進來,都好像是火,是刀,根本就咽不下去,就算吞下去了,也會馬上忍不住吐出來。我沒用,我根本連讓自己醉都辦不到!” 他用力捏住禾娘的胳膊:“你知道為什麼嗎,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 “因為……那個老頭子就是個醉鬼!” “老頭子?” “在我的記憶中,他沒有一天不是醉醺醺的。一個醫人,卻成天喝得酩酊大醉。你想想看,他如何能給人治病?又如何讓人相信他的醫術?”崔淼的雙目充滿血絲,連眼眶都是通紅的,“當然咯,其實他根本就沒什麼醫術。光憑著從那卷方書裡抄下來的十幾個方子,就連蒙帶騙地混了大半輩子。”他猙獰地笑起來,“你知道嗎?這個人就是我的爹爹!” “崔郎——”禾娘的聲音直發顫,她還從來沒見過崔淼現在的樣子,心慌極了。 崔淼把她拉向自己,酒氣直噴到她的臉上:“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他根本就不是我的親爹。” 禾娘嚇得一哆嗦:“不是?” “當然不是!他和我沒有半點相似之處。我的父親怎會那麼不堪!”崔淼聲色俱厲地吼起來,“但他畢竟於我有養育之恩,所以我才親手為他下葬,並且至今用著他的姓。他是小人,我卻要做磊磊君子。況且,我也不知道我真正的姓氏是什麼。除非有一天,我找回了我自己的姓,在那之前,我都要用著這個可恥的姓氏,時刻警醒自己,是不是要一直恥辱到死!” “真正的姓氏?”禾娘喃喃,“我也不知道我真正的姓氏是什麼,是賈,是郎,是王,還是聶?”她咯咯地笑起來,“崔郎,你見沒見過一個人有我這許多姓的?” 崔淼抬起手,輕撫禾娘的臉蛋:“可憐的禾娘……” “不,我不可憐。禾娘只要能和崔郎在一起,就不可憐。”禾娘順勢將臉貼到崔淼的胸前,酒讓他的身體散發出特別誘人的熱力,燒紅了她的面孔,更激燙了她的胸懷。她情難自禁,頭腦中亂哄哄的,充斥著難以形容更羞於釐清的思緒,“崔郎,我的崔郎……”她伸出雙臂,用盡全力抱緊他,再也不願鬆開了。 崔淼發出含糊的聲音,好像在說什麼。突然,他用力將禾娘推開去。他的力氣很大,禾娘差點兒從榻上摔下去。 “崔郎!”她驚叫一聲。 崔淼翻了個身,面朝內躺著,不一會兒便發出低沉的鼾聲。 禾娘愣愣地看著他,良久,巡夜的梆子聲才將她猛然喚醒。她躡手躡腳地爬下榻,往外走了兩步又返回來,從榻腳扯過單衾,蓋在崔淼的身上。 “靜娘。”他在酣睡中喚道。 禾娘的動作一滯,嘴角扯了扯,彷彿在笑,然後轉身離去。 第二天將近巳時,崔淼的房間裡才有了動靜。禾娘一聲不吭地坐在自己屋中,聽他去井台邊打水洗漱已畢,又過了一會兒,他的腳步聲來至她的門外。 “禾娘,禾娘。”他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 禾娘沒有答應。 崔淼的腳步聲終於遠去了。禾娘又等了片刻,院中再無響動,她知道他已經離開,才推起紙窗,陽光頓時灑滿了小榻,卻照不亮她的臉。打開的妝奩上豎著一面小小的鏡子,鏡中映出一張徹夜未眠的面孔,黑眼圈中的兩隻眸子倒是灼灼如電。 禾娘從妝奩中取出黛石,三下兩下就將眼圈描得更黑更深,又麻利地畫了濃眉,連嘴唇都塗成赭色。她脫下襦衫,看了看胳膊上的青色抓痕,正是昨夜他推拉她的印跡。她若有所思地停下來,發了一會兒呆,才拿起早就擱在榻邊的衣裙。先套上燈籠褲,再罩上綴滿流甦的袍子,腰間束帶,最後戴上覆有面紗的繡帽。鏡中,一個綽約又神秘的“波斯女郎”煥然而生了。 為了不被人認出來,再次回到長安後,禾娘總是換過裝才會外出。跟隨在崔郎中身邊時,她是青衣隨從,獨自一人時,她便祭出這一整套波斯裝扮。這還是崔淼從波斯人李景度那裡搞來的。當然,若非萬不得已,禾娘基本上不會獨自出門。 祆祠離得併不遠,腳步輕盈的“波斯女郎”很快就走到了,並且順利叫開了門。波斯奴子一邊領路,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她。不會說波斯語,卻指名道姓要見李景度,奴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奇怪的波斯女人呢。 在圓拱形祭堂後面的琉璃屋中,李景度翹著二郎腿斜臥於氈毯上。等到禾娘掀起面紗,他才手抹唇髭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崔淼的那個小女人,是他問我要的這身衣服。不錯,穿著還挺漂亮,又與真正的波斯女人不同,別有一段風韻——找我有事?” “波斯人在找一把匕首,對嗎?” “哦,你有?” “我知道它在哪裡。”禾娘說,“你付酬金,我便告訴你。” 李景度不禁坐直了身子,仔細端詳她的臉:“我們波斯人做生意的規矩可是一手交貨,才能一手交錢。” 禾娘緊抿雙唇,與波斯人默然對峙。從祭堂頂上傳來烏鴉的聒噪,聲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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