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赤髮的雷德梅茵家族

第13章 第十二章掌舵的彼得·甘斯

我們的偵探們步履匆匆地穿過夜色中的肯特郡,不久之後坐上了往布倫的遊輪。馬克·布蘭登把之前所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都向甘斯先生仔細陳述了一遍。在講之前,他重新翻閱了一下自己的記事本,以便能在甘斯的面前,準確地複述每一個事件的具體時間和內容。甘斯靜靜地聽著,整個過程中一次也沒有打斷他。最後在布蘭登總結陳詞的時候,他表現出讚許之意。 “總的來看,一切都很清晰,但又難以理解。”甘斯說道,又把之前說的老生常談了一遍,“事實上,我一開始就覺得,就算我們查到最後,還是會發現很多,原本在一開始就應該出現的證據。” “甘斯先生,我就是從開頭說起的。” 但甘斯搖了搖頭。 “對一個案子來說,'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在這裡我要強調的是,只有找到真正的源頭,才能確定最終的結局。你還沒有從雷德梅茵疑案的真正源頭開始調查。馬克,如果你找到那個源頭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查得八九不離十了。你說得越多,越使我相信,我們沒找到那些本該在過去大量實地走訪中找到的真相。除非天上掉餡餅,否則還會有一大堆要我們回英格蘭去幹的髒活累活。但我從來不奢望天上真的會掉餡餅。”

“我有權知道,哪些實地的工作我沒有做到位。”布蘭登說道,但甘斯並不打算馬上告訴他。 “這個倒是不急,”他說道,“先休息一會兒,談談你自己吧。” 他們聊了一整夜,直到黎明的時候輪船駛進巴黎。一兩個小時之後,他們又要啟程去義大利了。 甘斯先生本來想坐船,直接從水路去梅納焦。現在他嘴上沒說什麼,卻改變了主意。他坐著打開筆記本,上面寫下的常規文字旁邊留有空白,方便記錄他的新想法。布蘭登在一旁讀報,過了一會,他把攤開的那一頁遞到甘斯面前。 “您昨天說的離合詩,我挺感興趣的。”他開口道,“這裡就有一個,我已經嘗試了快一個小時了。它看起來很容易,但我覺得肯定不那麼簡單。您來試試?” 甘斯笑著放下他的筆記本。

“離合詩是一種思維遊戲。”他說道,“裡面有各式各樣的花樣和詭計。要是你太機械思考的話,就會墜入作者希望的那種思維定式中。你會發現那些被難住的人,都想得差不多。作者想方設法地讓你沿著同樣的思維。如果你要讓我玩這種小把戲,這可難不倒我。” 布蘭登指了指報紙上的離合詩。 “您試試,”他說道,“我實在是摸不著頭腦。我敢打賭,要是您有實力的話,一定沒什麼大問題。” 甘斯先生把目光移到那首離合詩上面。它是這樣寫的: 甘斯看著這首離合詩沉吟片刻,笑著把它還給布蘭登。 “很典型的風格,寫得簡潔明了。”他說道,“屬於很常見的英文格式。這首離合詩耍了一個小聰明,但是大方向還是沒問題的。我看,最好的離合詩作者還沒生出來呢。如果一首離合詩像一盤棋那樣,那我們就會是那些獨孤求敗的棋聖了。”

“可是這首詩——您看了嗎?” “馬克,這也太小兒科了。” 甘斯先生拿起筆記本,飛快地在上面寫著什麼。然後撕下那頁,遞給他同伴。 布蘭登讀出了聲: “GOD “Omega Alph A “DOG “如果你讀過克努特·漢姆生的作品,就會馬上反應過來。如果沒有,那就難辦了。”在他說的時候,布蘭登一直盯著那張紙看。 “做離合詩會遇到兩種情況,”甘斯非常興奮地繼續說道,“一種就是真的很難很難,就算你把腦袋想穿也想不出來的那種。第二種純粹就是想一下子難住你——也許一個問題可能會有三個正確答案。不過第二種要比第一種好一點。第三種要比前兩種都好。” “誰把離合詩搞成這樣的呢?”

“沒有人。生命很短暫,不過如果我用一年時間去寫一首完美的離合詩,那絕對需要我的同胞們花上一年以上的時間去猜。我們遇到的密碼也一樣。沒錯,我承認在工作中會遇到很多密碼,但都很容易搞定。我經常想,是不是可以搞出一個完美的密碼,讓人費費腦子?偵探小說家有時候倒是會弄出幾個很棒的來。但是接著——那些常常讓人醍醐灌頂的名偵探,馬上就能按照常理推翻那些兇手的雕蟲小技。我做事可不喜歡照本宣科。” 甘斯滔滔不絕地說著。他突然間停了下來,再一次凝視那張紙條。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 “我們眼前最棘手的事情,”他說道,“就是必須找出羅伯特·雷德梅茵,哪怕是他的鬼魂。馬克,有兩種鬼魂。一種真的是他本人的——你肯定不相信這點,一定覺得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另一種就是別人所為。不過現在別人縫製一個他模樣的人偶,可能連小孩子都騙不了。”

“您真的相信是他的鬼魂在作祟?”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不會局限我的思維。我聽說過很多人們語言無法解釋的東西。” “如果真的有鬼,那是另一回事了。但在這起案子中,您為什麼會擔心起阿爾伯特·雷德梅茵的安危呢?” “我沒有說羅伯特真的是一個鬼,我當然也不認為他是一個鬼,可是——” 他說到這裡,突然換了個話題。 “現在我做的事情,就是把你的口頭陳述和阿爾伯特先生信上所提供的資訊進行對比。”他邊說邊拍了拍自己的筆記本,“我的老朋友能提供比你更多的東西,因為他知道得比你多。瞧,都在這上面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我把它們都打出來了。你最好先讀一下,之後,你就會了解羅伯特·雷德梅茵從幼年開始的故事。還有他的侄女,那個女孩和她死去的父親的全部故事。多里亞太太的父親可是個粗俗的傢伙兒——他有些不正常——曾經用鞭子抽打過羅伯特,可是卻從未因此受到法律的製裁。你可能從來都沒考慮過羅伯特那死去的哥哥亨利,是吧?但你一定會對我們對一個家庭不同成員的研究,從他們的性格特徵入手,來解釋他們的不同而感到驚訝的!”

“我很想看看你的資料。” “因為阿爾伯特的這封信,是不帶任何偏見地寫的,所以對我們很有參考價值。馬克,那正是你的陳述中所欠缺的。在你的故事中有某種像棉花中一團絲線一樣的東西,自始至終貫穿其中,你並沒有發覺。我的孩子,這是我要逾越的障礙。在徹底偵破這個案子之前,我覺得在那團絲線中,會找到你失敗對的原因。” “甘斯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會明白的——不過不是現在。我們得換一下思路。我得說很明顯兇手給你拋了一條紅鯡魚,然後你就上鉤了。等走到了死胡同里,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要找到紅鯡魚可不容易啊。”布蘭登說道。 甘斯先生笑了。 “我覺得我已經找到了,”他回答道,“但從另一方面講,可能又沒有。二十四小時之內就會見分曉。為了你——我希望我是正確的。如果成功了,就可以彌補你犯下的一個錯誤。如果失敗了,那這個案子對你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布蘭登沒有說話,這時候他還一頭霧水的。接著,甘斯又轉向他的筆記本,指著上面的一個小事件,問布蘭登是不是有異議。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去'鴉巢'以後離開的那個晚上嗎?在你回達特茅斯的路上,突然看到站在一扇門口的羅伯特·雷德梅茵。當他通過依稀的月光看到你的時候,他就逃到樹林裡不見了。這是為什麼?” “他認出了我。” “怎麼會這樣?” “我們在普林斯敦見過面。我在福格金托採石場的水塘那邊釣魚的時候,聊過一會兒。” “沒錯,但那時候他並不知道你是誰。就算他記得六個月之前,在福格金託的夜色中見過你,那他憑什麼認為你就是那個要抓他的人呢?” 布蘭登乍一驚。 “這倒是的,”他說道,“或許那個晚上他已經像一隻驚弓之鳥,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我只是隨便問問。從一般的假設來看,這很容易解釋:羅伯特知道每個人都想抓他。他很自然地在覺得危險的時候,就跑掉了。” “可能他當時並沒有認出我來。” “可能是這樣。也有其他的可能性。或許已經有別人提前給他通風報信了。” “沒有人會給他報信。他還沒見過他侄女,也沒和她說過話。除了本迪戈·雷德梅茵外,誰還會給他通風報信?” 彼得沒有再繼續追問這個話題。他打了個哈欠,又吸了一口鼻煙。說自己已經準備吃晚飯了。漫長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當天兩個人很早就睡下了,一覺睡到天亮。 中午之前,他們坐著一艘蒸汽船離開了巴韋諾,穿過湛藍的馬焦雷湖。布蘭登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義大利的湖泊,此等美景當前,他也陷入了沉默。甘斯先生也不想說什麼。他倆坐在一起靜靜欣賞著,逐漸映入眼簾的群山和峽谷,灑在地平線和水面上的光芒。他們要去拜訪的那個人,他的小房子安在山上,他的小船停泊在湖邊。

在盧伊諾他們下了船,繼續前往特雷薩河。在這段短暫旅程的鐵路邊上,豎立在一旁,高聳柵欄外面封閉的鐵絲網上面,掛著一個個鈴鐺。甘斯在二十多年前曾經來過這裡,他向布蘭登解釋道,這些柵欄豎立起來,是為了阻斷瑞士和義大利邊境屢禁不止的走私行為。 “事實上,'只有人類本身是罪惡的'。”他這樣說,也喚醒了他同伴記憶裡一段痛苦的回憶。 “我們的生活總是與每個人的罪惡息息相關。”布蘭登順著他的話說道,“我有時會痛恨自己的工作,希望自己是一個零售商,布商,甚至一個士兵,一個水手都可以。甘斯,我的本職工作總是要求我和別人所犯下的罪惡打交道。我希望能有一天,我們的職業會像古代的弓箭那樣,被時間所淘汰。”

甘斯笑了。 “歌德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說過這麼一句話?”他問道,“如果一個人能活一百萬年,他就不會再畏懼艱難險阻。還有蒙田,你應該去讀讀蒙田——那個最聰明的傢伙兒,寫的書。那裡面會告訴你,人類的智慧永遠都不會到達盡頭。就算到了盡頭,也還會有提升的空間。總而言之,只要人性還存在一天,壞傢伙們就不會消失。只要這個世界山還有人活著,犯罪會一直以這樣那樣的形式延續下去。而如果罪犯變得更加狡猾的話,我們也必須趕快跟上。” “我還是覺得'人之初性本善的'。”布蘭登回應道,甘斯對此表示贊同。 “我的孩子,在你那個年齡。這麼想沒錯。”他說道。 他們趁著夜色穿過盧加諾,來到它北部的海岸。在那裡他們再一次搭乘火車,翻過高山,來到了科莫湖邊上的梅納焦。 “現在,”甘斯說道,“我覺得我們應該把行李卸下來,打包送到阿爾伯特的別墅去。這樣會把那個老傢伙嚇一大跳,不過也暗示他一切順利。我覺得在次之前,我們可以先在這個湖邊轉上一圈,別和我說,這個時候他會有什麼危險。” 二十分鐘以後,他們一馬車的行李,已經運到了阿爾伯特先生家裡。他們發現家裡的那正要吃晚飯的三個人,齊刷刷地出來迎接他們。他們是阿爾伯特,杰妮和多里亞。與此同時,阿爾伯特以義大利的禮節,擁抱了甘斯先生,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杰妮也歡迎布蘭登的到來,他看上去再一次地迷失在她那雙美麗的眸子裡。 杰妮身上發生了一些新的變化,這沒有逃過布蘭登銳利的眼睛。她滿臉春風地笑著,聲稱自己也沒想到布蘭登會和甘斯一起這麼快就過來。但是在她的喜悅表情之中,也有某種東西持湧動著,這讓布蘭登的心砰砰直跳,並在心裡告訴自己,或許自己的到來會對她有些幫助。可是杰妮的笑容之下,難掩一絲寂寞的淒涼。 在妻子歡迎布蘭登到來的時候,多里亞站著沒動。隨後他也往前邁了一步,宣稱再次見到布蘭登也讓他很高興,也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都會真相大白的。 阿爾伯特看到甘斯顯然也特別高興,差點都忘了為他做介紹。 “等一下我會帶著最高的榮幸和敬意,把你介紹給維爾吉利奧·鮑奇先生。親愛的彼得,這樣你,我和他三個人就可以好好地坐在一起,好好敘敘舊了。沒想到那個徘徊在附近山上的幽靈,竟然陰錯陽差地促成了這樣一件美事。” 杰妮和阿桑達匆忙地安頓了客人的行李,現在大家齊聚一堂,享用起了晚餐。布蘭登和甘斯被告知,已經在維多利亞酒店為他們備好了舒適的客房。 “有可能,”布蘭登對杰妮說道,“我覺得,你會看到,現在由甘斯先生主導這個案子,他會把這一切查個水落石出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敗,這事實在是蹊蹺得很。” 杰妮溫柔地看著他。 “我非常感謝您能來這裡。”她用一種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我也非常榮幸。”他答道。 在歡迎晚宴之後,甘斯謝絕了阿爾伯德所說的,立刻坐船去拜訪住在科莫湖對面的鮑奇先生的提議。 “阿爾伯特,等有時間我會好好遊覽一下這個湖的。”他說道,“現在我想談談正事。除了布蘭登和我先前知道的,我們還想听聽你們所了解的大致情況。多里亞太太,你寫完信之後又發生過什麼其他事情嗎?” “多里亞,你來說。”阿爾伯特在旁邊提示道。 “這是給你帶來的禮物,來一點嚐嚐看?”甘斯把他的鼻煙壺遞給阿爾伯特。但是那個老書呆子並不領情,獨自點了一根雪茄。 “親愛的彼得,我寧可抽煙也不吸煙灰。”他說道。 “從你們收到我太太的信以後,那個男人又出現過兩次。”多里亞開了口,“一次是我一個人去辦事的時候,走在山路上和他撞了個滿懷。還有一次就是前天晚上,他來到這。剛好阿爾伯特先生的房間能夠看到湖面的情況。因為花園裡的圍牆都非常高,他無法到達那裡。但是男僕歐內斯特的寢室,正好位於靠近馬路邊的位置。 “羅伯特·雷德梅茵是夜裡兩點鐘來的。他朝窗戶扔石頭,驚醒了歐內斯特,要求帶他進去見他哥哥。這個義大利僕人先前已經被交代過,該怎麼應對這種突發事件。他用流利的英語告訴那個倒霉蛋:必須早上來才能見到主人。歐內斯特之後提到了一個特殊的地方——離這邊一英里有一座與世隔絕的山谷——那裡有一座橫跨小溪的小橋。他讓羅伯特第二天中午到這個地方去等他哥哥。這些都是阿爾伯特叔叔在如果他弟弟再出現的時候,所叮囑的回答事項。” “聽了這番話之後,那個紅頭髮的羅伯特沒說一句話就走了。膽大的歐內斯特,遵守了約定,只叫上我和他一起去。我們中午之前就到那裡了,一直等到下午兩點。可是沒人過來,我們也沒看到那附近有什麼人。” “從我的角度,我想羅伯特,雷德梅茵一定就躲在這附近。只要看到他哥哥單獨一個人,就肯定會馬上竄出來。阿爾伯特叔叔當然不會一個人過來,任何情況下我們都不會允許他這麼做的。” 甘斯聚精會神地聽著。 “那還有一次你是怎麼會撞到他的呢?”他發問道。 “很明顯是羅伯特·雷德梅茵的失策。我突然走在我妻子第一次發現他的地方附近,在接下來的拐彎處,我突然看到那個人坐在路中間的一塊大石頭上。他聽到了我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很明顯認出了我。他猶豫了一下,就跳進旁邊的草叢裡跑了。我賣力地跟在後面追,可是他甩開了我。他肯定就躲在那附近,可能靠山上的燒炭爐子生火做飯。他又壯又靈活,跑得相當快。” “當時他穿什麼衣服?” “和我在'鴉巢'的時候,看到本迪戈失踪前穿得一模一樣。” “我覺得我得問問為他做衣服的裁縫,”甘斯先生說道,“那一定是個有意思的尺寸。” 接著他又問了一個和這個話題關係不大的問題。 “我猜山里面有大量走私者?” “是有很多。”多里亞回答道,“我蠻同情他們的。” “我敢說他們為了躲避海關,是不是有時候會晚上越過邊境?” “如果我在這兒多呆一陣子的話,就很容易回答這個的問題了。”多里亞爽朗地說道,“甘斯先生,我的心是和那些人站在同一條戰線的。他們一個個都是實打實的勇士和戰士,他們的生活和工作都是相當危險,富有挑戰性的,同時也很有意思。他們不僅是勇士,還是英雄。我們這邊的女同胞——阿桑達,就是一個自由貿易者的遺孀。她和他們都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彼得,現在告訴我們,你是怎麼想的吧。”阿爾伯特一邊把金黃的力嬌酒倒進五個小小的杯子裡,一邊催促他快點說下去。 “你覺得我是不是被這個不幸的傢伙兒給盯上了?” “阿爾伯特,我想是的。但在我看來,不需要採取什麼特殊的措施。你說'先逮住羅伯特·雷德梅茵,接下來再想該怎麼辦。'是的,但我會告訴你一個有趣的決定:我們不打算再浪費人力去抓他。” “先生,你們打算舉白旗投降了?”多里亞驚訝地問。 “是啊,彼得,無論你想逮住哪個混蛋,你一定抓得到。”阿爾伯特附言道。 “為什麼我不去抓他是有原因的。”甘斯邊喝著小威尼斯玻璃杯裡面酒邊說道。 “甘斯先生,您是不是覺得那是一個孤魂野鬼,不是大活人?”杰妮睜大眼睛問道。 “多里亞太太,他是一個孤魂野鬼,”布蘭登說道,“但又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那種。我也見過,是那種有血有肉的鬼。” “如果他是一個鬼的話,就是那種有實體形態的鬼。”多里亞聲稱。 “是的,”甘斯也承認,“到目現為止,我腦海裡還依然有一個鬼影。現在,讓我們總結一下。並不是說,非要找到那個會因犯罪而獲益的人不可。因為通常情況下,當一個人被謀殺了,他遺產的實際受益人可能和他的死沒有直接關係。阿爾伯特,我給你舉個例子。當法律上真正認定本迪戈·雷德梅茵死亡之後,他的遺產才會被認定生效。多里亞太太要繼承她前夫的遺產也得走這個程式。但是多里亞先生,這並不是說,你太太殺了她前夫,或者我的老朋友殺了他弟弟。” “我現在依然認為,去問問一個犯罪嫌疑人會從他所犯的案子中獲得什麼利益,是一個挺不錯的問題。如果我們仔細想想的話,會發現羅伯特·雷德梅茵殺了邁克爾·彭迪恩,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甚至一點兒好處都沒有。但事實上,他突然獸性大發地這麼做了。殺了彭迪恩這件事情所帶來的後果是:他自己成了一個流浪漢,被剝奪了收入和任何其他經濟來源,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還有遲早會被送上絞刑架。還有,他逃避法律追捕的行為本身,也是匪夷所思:他竟然一點兒也沒有試圖為自己辯護。相反,他還想方設法地把各種罪名往自己身上攬:騎了一部摩托車把被害人帶到貝恩角,還做了一連串唯恐天下不亂的瘋子行徑——除了一個壓倒性的事實,一個真的瘋子一定會被抓到的,但他沒有。” “他從佩恩頓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踪,又重新在'鴉巢'出現,奪去了另一條生命。他顯然又犯下一次毫無意義的謀殺——殺了自己的親哥哥——之後又一溜煙地消失了。現在,基於以上荒唐的行為,我們必須去除其他不相干的資訊,然後問自己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多里亞先生,你知道是什麼嗎?” “這個問題我確實也問過自己,”多里亞答道,“這個問題我也問過我妻子。不過這個問題我實在答不出,因為我也不知道。除了羅伯特·雷德梅茵本人,恐怕這個世界上沒人講得明白!” 甘斯一邊頷首,一邊吸了一口鼻煙。 “很好。”他說道。 “可是,到底是什麼問題呢?”阿爾伯特·雷德梅茵問道。 “彼得,多里亞問了自己什麼問題,你剛才說的是什麼問題呢?我不太明白。” “我的好朋友,這個問題就是:是不是羅伯特·雷德梅茵殺了邁克爾·彭迪恩和本迪戈·雷德梅茵呢?然後你可以再問自己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這兩個人是不是真的都死了?” 杰妮在一旁哆嗦得很厲害。她本能地往旁邊伸了一下手,正好一下子抓住坐在她旁邊布蘭登的手臂。他看了她一眼,發現當多里亞對甘斯的結論大為驚訝的時候,她眼中滿是疑惑和恐懼。 “老天爺啊,然後呢——”他問道。 “接下來我們可能要擴大調查範圍了,”甘斯委婉地說道,然後轉向杰妮。 “現在輪到我問你了,年輕的太太,你對你的第二段婚姻怎麼看?”他說道,“我不是要給什麼東西定性,我只是想和你友好地聊一聊。我們只想知道真相。如果事實上羅伯特·雷德梅茵沒有殺邁克爾·彭迪恩,那也並不意味著彭迪恩先生沒死。如果你過去沒有這樣想的話,現在也不必害怕。” “我覺得應該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加確保我那不幸弟弟的安全。”阿爾伯特聲明道,“你們應該還記得,”他繼續說道,“可憐的本迪戈在收到了他弟弟到來的消息之後,第一反應就是要去見一個孤魂野鬼。他和很多水手一樣,都非常迷信。在杰妮沒有親眼見到,並和她羅伯特叔叔說上話之前,本迪戈不會相信那是一個想見他的大活人。” “甘斯先生,事實是那確實是真的羅伯特·雷德梅茵,並沒有什麼鬼魂。”馬克·布蘭登又說道,“那個回到'鴉巢'的男人的確是羅伯特·雷德梅茵。這一點我們有杰妮確切的證詞。她很清楚他叔叔長什麼樣。現在同樣只需要去證明,這次來的流浪漢是羅伯特,沒有人覺得不是他。他能逃脫追捕和搜查,這件事本身聽起來是聽不可思議的,但並非不可能。怪事已經發生了。誰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你倒是提醒我了,”甘斯說道,“本迪戈先生可能還知道一些事情,據說他還留下一本詳細的日記。我應該找來看看。阿爾伯特,你信上說這本日記現在由你保管?” “是的,它在這裡。”阿爾伯特回答道,“我帶回來一本'本迪戈的聖經'——我這麼叫它,還有一本。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翻過那本日記——它太令我熟悉和傷心了。雖然我很想這麼做。” “裝這些東西的包裹,在書房的一個抽屜裡。我這就去拿。”杰妮說道。她離開眾人所坐的能俯瞰整個科莫湖的房間,很快拿回來一個用棕色紙頭包的包裹。 “彼得,你為什麼要找這個?”阿爾伯特問道。他對之後甘斯的回答挺滿意,布蘭登則不然。 “從各個角度去了解一件事情是非常有趣的,”甘斯先生回答道。 “你的弟弟可能有話要對我們說。” 不過是否本迪戈的日記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現在還不好說。因為當杰妮打開這個包裹的時候,並沒有找到它。那個包裹裡只有一本黑封皮的空本子和那本著名的小說。 “我是放進去了啊,”阿爾伯特說道,“那本日記就像這本黑本子一樣,被綁得結結實實的,我在包裝的時候肯定沒有弄錯,因為在打包之前,我翻開弟弟的日記,讀過一兩頁。” “他最後還在達特茅斯的時候,就已經買了一本新的日記。”多里亞說道,“我還記得那件事。我問他還打算往那本日記本里記些什麼東西的時候,他說他的日記本已經寫滿了,打算換一本新的。” “阿爾伯特,你能肯定你帶回來的是那本已經寫滿的舊日記,而不是一本新的空日記?”甘斯問道。 “當然,我不能百分百地確定。但是我覺得我記憶的好像沒問題。” “如果你記得沒錯的話,那本舊的日記已經被什麼人給替換掉了。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不可能,”杰妮聲稱,“甘斯先生,沒有人會這麼做。除了我們自己人以外,誰會對可憐的本迪戈叔叔的日記感興趣呢?” 甘斯先生沉吟不語。 “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給我們帶來一連串的麻煩。”他說道,“也可能沒有答案。有可能是你叔叔搞錯了。可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講,這麼多年來,我不記得他在任何事情,包括在一本書上的問題上出過岔子。” 他拿起那本空本子隨便翻了翻。布蘭登嚷著要盡快回去休息。 “甘斯先生,我覺得我們得讓阿爾伯特先生上床休息了。”他暗示道,“我們的行李已經送到酒店了。我們還得走上一英里。我們最好現在就走,您從來不困嗎?” 他又轉向杰妮。 “多里亞太太,從我們離開英格蘭起,我都不記得他有合過眼。” 但是甘斯並沒有笑。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突然間他開了口,把大家逗樂了。 “恐怕你們大家會發現,我和老阿爾伯特的關係,就像從小穿一條開襠褲長大的親兄弟。總之,阿爾伯特,你現在必須派一個人去酒店拿回我的隨身行李,在一切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視線一步的。” 阿爾伯特先生顯然很高興。 “彼得,你瞧你——這是什麼態度!好朋友,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你可以睡在我隔壁的房間——那間屋子裡有很多書。不過得先從我房間里花半小時搬一張長沙發椅過去。放心,它就像一張大床那麼舒服。” 他轉向他的侄女。 “杰妮,去讓阿桑達和歐內斯特替甘斯先生準備一下房間。多里亞,你先把布蘭登先生送到維多利亞酒店,再把甘斯的行李提回來。” 杰妮趕緊去辦她叔叔交給她的事情,杰妮向她道別,保證第二天一早會盡快過來。 “我明天的工作計劃——”甘斯說道,“已經徵得布蘭登的同意了。我會讓多里亞先生,帶布蘭登到那些羅伯特·雷德梅茵出現過的地方去看看。他走了以後,我會在這里和杰妮夫人談談,我打算聽她說說過去的事情。她是一個很堅強的人,一定會如實訴說的。” 甘斯的耳朵朝湖面方向豎了起來。 “那是什麼聲音?”他問道,“聽起來像遠方的砲聲。” 多里亞笑了。 “先生,那不過是夏天山上的雷鳴罷了。”他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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