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赤髮的雷德梅茵家族

第11章 第十章在格里亞恩泰

晨曦降臨了,透過山頂的薄霧,義大利的清晨泛起金銀花般的色澤。而在一座高聳山坡下面的世界還沉睡著。而它周圍的科莫湖,像一串綠松石般閃閃發光的寶石項鍊,漂亮地把它裝飾起來。這個時辰周圍的一切還都是靜悄悄的,那些科莫湖周圍散佈著的小城鎮和村落,就像一排排依然在做著美夢的,珍珠白和玫瑰紅的小貝殼。直到從鐘樓傳來依稀鐘聲,將它們喚醒。一陣陣悠揚的鐘聲沿著湖面向遠處傳播開去,最終和鳥兒的報曉聲和諧地融為一體。 兩個女人一同爬上了格里亞泰恩的大斜坡。較年長的一位是褐色皮膚的義大利人,她身著一襲黑衣,頭上纏著一條橘紅色的頭巾——這個粗獷健碩的女人,肩上背著一個大的空柳條籃。另一位身著一襲玫瑰色的短袖真絲套衫,她的突然出現點亮了清晨的天空,為周圍美景又平添一抹別樣的色彩。

杰妮登山的身影如花蝴蝶般輕盈,在清晨的曙光中她比任何時候都顯得可愛動人。然而,某種一閃而過的疑慮和警覺的憂傷,似乎還縈繞於她眉間。她漂亮的大眼睛掃視了一下這片險峻的土地,便和那位義大利女人一起接著往上爬。她有意放慢了自己的腳步,以便那個年長的女人能跟上。不久之後,她們在山路旁的一座灰色小教堂前停了下來。 阿爾伯特·雷德梅茵在他別墅後面大通風棚裡養的蠶,現在基本都吐絲結成繭了。又到了一年的六月,每年從山下村莊里運上來的桑葉,也基本全用完了。 曾和杰妮一起度過假的阿爾伯特的女管家——阿桑達·馬塞利,跑過來對阿爾伯特說,要兩個女人一起上山為那些最後結繭的蠶寶寶找足夠的食物。 她們在天還沒亮就出發了,穿過一條乾澀的河道,經過一塊長滿成熟葡萄樹的果園,從開花的橄欖樹上掉落的花朵,在那裡散落了一地。她們看到許多一串串的小葡萄都粒粒飽滿,長得都穿過旁邊莊稼地裡的籬笆了。莊稼地裡小塊交錯地裡的穀物已經變得金黃,就快要豐收了。而正在生長的玉米也呈現出一片醉人的綠色。無花果樹,杏樹和一排紅白相間,褪去樹葉的只留枝幹的桑樹,和旁邊的莊稼地相映成趣。這裡的樹籬在一片豐收的猩紅色櫻桃的映襯下顯得生機勃勃,這裡的綿羊和山羊悠閒地細細咀嚼地上的芳草。明亮的陽光從高大的栗樹枝頭傾瀉下來,把田裡每一根麥穗都浸染得閃閃發亮,和遠處山上那些黯淡的松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往後走,在一條道路邊矗立著兩棵柏樹的地方。杰妮和阿桑達發現了那個小教堂,並在那裡歇息片刻。杰妮放下了那個備有她倆中飯的籃子,她的同伴則卸下那個要去裝桑葉的大柳條籃。 山下的科莫湖現在看起來已經渺小得如同一個夜光杯,把太陽的七色光反射到山上,連邊緣的陰影都能看見。她們看到了水面上蕩漾的船隻。 它們看上去就像兩艘一模一樣的玩具魚雷艇——兩艘船尾欄杆上插著意大利國旗的紅黑色的小艇在水面上泛起細微的波紋。可是那兩艘小艇畢竟不是玩具,阿桑達見了之後,變得怒不可赦。因為冷漠的新型戰艦被當局用來無休止地打擊此地的走私船。她那做違法生意的丈夫十年前就是這麼死的,她也由此成了寡婦。她丈夫凱撒·馬塞利屢次鋌而走險,最後在一次與海關的激烈交火中丟了性命。

充裕的陽光灑滿了整個山谷和湖面;較小山峰的山肩也被照映得閃閃發光;它們下面的湖水也顯得波光粼粼,遠處晨曦中寶石藍天空下高原的山巔,突現出最後一小塊皚皚白雪。 她們駐足的小教堂邊上,圍了一圈生鏽的鐵柵欄。教堂屋頂的舊瓦片由於長時間日曬雨淋,呈現出飽含歲月痕蹟的棕色。那是聖母瑪利亞傾其一生的地方,在裡面祭壇的下面,安放著閃閃發光的白骨。那些頭骨、股骨與肋骨屬於死於古代瘟疫的男女們。 “死於莫蒂德拉鼠疫”,杰妮對著面面祭壇上的文字念出了聲,在一旁還沉浸在往昔悲慘回憶裡的阿桑達,搖了搖頭對她的女主人說道。 “夫人,有時候我很羨慕他們。他們的苦難都結束了。那些經常因為痛苦而哭泣的人,再也不會難過流淚了。”

她是用意大利語說的,但杰妮還是聽懂了一部分。然後她和阿桑達一起跪下,為海洋之星瑪麗亞舉行了晨禱,並默念自己的心願。 不久,她們起身繼續往山上前進。阿桑達邊走邊試圖向杰妮解釋,發生在她丈夫身上讓人噁心的遭遇。她丈夫本是一個在意大利和瑞士間守法的自由貿易者,卻被那些打著政府旗號的人給擊斃了。杰妮邊點頭邊努力地聽著。雖說她義大利語水準近來精進不少,但由於阿桑達語速飛快地操著當地方言,她漸漸也變得力不從心了。不過她知道阿桑達主要是在說她那個走私販丈夫,於是就點頭表示同情。 “那些狗娘養的,”寡婦哭喊道。在接下來的一段陡峭山路中,她都沉默不語。 那天中讓杰妮又跌入到過去夢魘的事情,隨後就發生了,過了很長時間她才反應過來。兩個女人隨後爬上了一塊長滿小花的草地。那塊草地在一片桑樹叢中突兀地聳立著。那正是她們可以開展工作的地方。但她們先吃了帶來的雞蛋、小麥麵包、核桃與無花果乾,一起喝了一小瓶紅酒,還解決掉了一小袋櫻桃。隨後阿桑達開始往她的大籃子裡裝桑葉,杰妮則點了一支煙,四處轉悠了一會兒。這是結婚以後她養成的一個新習慣。

不久後她也過來幹活了,她和她的同伴一起摘了滿滿一大筐桑葉。接著杰妮又摘了一兩朵長在這座山谷裡的一兩朵金菊花。又休息了一會兒,她倆就下山了。往下走約一英里,在格里亞恩泰山間一處很舒服的蔭頭里,她倆坐著休息了一會兒。在下面往北的方向就是她們建在水邊的家。遙望下面那些梅納焦集鎮參差不齊,錯落有致的房子。杰妮說她看到了叔叔別墅的紅房頂,而在後面那個高聳的棕色大通風棚裡面,就養著她叔叔的蠶寶寶。 在它對面的海角那邊,是小小的貝拉焦小鎮。貝拉焦的後面依稀可見萊科在萬里無雲的陽光裡如同玻璃一樣閃閃發光的身影。之後,突然之間,就好像大白天活見鬼了一樣,在小路旁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他的紅發異常顯眼,臉上有一雙野性而又憔悴的眼睛。她們看見那個陌生人有著黃褐色的大鬍子,穿了一件花呢衣服披著紅馬甲,套著燈籠褲,手裡拿著他的帽子。

那是羅伯特·雷德梅茵。阿桑達看著他,並不知道那人是誰,卻突然感到身邊杰妮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杰妮發出一聲充滿恐懼的大叫,之後忽然昏倒在地。阿桑達馬上來到她身邊,說著安慰的話語,叫這位年輕的妻子別害怕。但杰妮還是過了一會兒才恢復意識,似乎是受了很大的精神刺激才導致她這樣的。 “你看見他了嗎?”她靠在阿桑達身上,喘著氣問道。眼睛還驚慌地往她叔叔出現的那個地方瞟。 “是的,是的——有一個紅頭髮的大塊頭,不過他並沒有傷害我們。當您突然大叫的時候,他比我們還害怕,就像火狐一樣跳進樹林裡不見了。他不是義大利人,德國人或著英國人。我倒覺得他像一個打算從瑞士那邊搞來茶葉、雪茄、咖啡和鹽的偷渡者。如果他身上有足夠油水可撈的話,他們就會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他兩手空空的話,他們就會請他吃槍子兒——那幫狗娘養的。”

“記住你說過的話。”杰妮邊哆嗦邊說,“記清楚他的模樣,這樣你就可以告訴阿爾伯特叔叔他長什麼樣了。阿桑達,那個人可是阿爾伯特叔叔的親弟弟——羅伯特·雷德梅茵!” 阿桑達·馬塞利對發生在英國的那樁懸案也有所耳聞,知道她主人的弟弟因為和這些案子有牽連而被通緝。 她伸手畫了個十字。 “仁慈的上帝啊!那個惡魔,還是紅頭髮的!夫人,我們快走吧。” “他是走哪條路的。” “我們下面那條筆直通向樹林的路。” “阿桑達,他認出了我沒有?他有沒有可能認出我?我可不敢再看第二眼了。” 阿桑達回答了她的問題。 “不,我們兩個他一個也沒見著。他那個時候凝視著湖面,臉上失魂落魄的。然後您突然叫了起來,他什麼也沒看到就跑了,並沒有很生氣。”

“他為什麼站在那裡?他從哪裡來,怎麼到這裡的呢?” “誰知道呢。主人或許知道吧。” “我現在很替主人擔心。阿桑達,我們必須盡快趕回去。” “他會傷害主人嗎?” “不知道。我覺得可能會那樣。” 杰妮幫阿桑達一起把大籃子跨到她的肩上,跟在她後面出發了。但她們的速度還是讓杰妮覺得太慢了。 “我有一種可怕的預感,”她說道。 “感覺我們應該走得更快些。阿桑達,如果我先走的話,你會不會害怕,走得快些呢?” 阿桑達好不容易聽懂了,發誓她不會害怕的。 “我和那個紅頭髮的男人又沒有什麼過節,”她說道,“他為什麼要傷害我呢?太太,或許那不是人類而是一個神仙。” “我也希望他是一個神仙,”杰妮說道,“但是,阿桑達,你聽到他跳進樹林裡的聲音,那不是一個幽靈。我必須盡快抄捷徑跑回去。”

她們分開了。杰妮匆匆地向前小跑著,還時不時地回頭。之後由於恐懼她盡全力地跑著。阿桑達看見她停下來過一兩次,轉身仔細聆聽周圍的動靜。之後懸崖和高山的灌木叢遮住了她的視線。 杰妮再沒有聽見或看到那個出乎意料地重新闖入她生活的人。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阿爾伯特·雷德梅茵。當她告訴阿爾伯特她看到羅伯特的時候,或許他也會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並開始考慮自己安危的。她回到家的時候,阿爾伯特正在貝拉焦。他的男僕,也就是阿桑達的哥哥——歐內斯特說雷德梅茵先生吃過午餐後,就去拜訪他最親愛的朋友——藏書家維爾吉利奧·鮑奇先生了。 “夫人,郵遞員送來一本書。主人馬上就讓我們備船,第一時間就走了。”歐內斯特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頗為此感到自豪。

杰妮等得有點不耐煩,阿爾伯特回來的時候看見她等在碼頭邊上。他一邊朝她微笑,一邊摘下那頂毛邊下垂的大帽子。 “親愛的維爾吉利奧看到我真是喜出萬外,因為我發現了一本舉世無雙的書——托馬斯·布朗爵士所寫的正宗義大利版本的'普遍的謬誤'!對我倆來說這可真是個皆大歡喜的日子!可是——可是——”他看到了杰妮充滿驚恐的目光,感到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袖子上。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你看起來嚇壞了。多里亞那邊有什麼壞消息嗎?” “快回家吧,”她回答道,“我會解釋清楚的。發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們該怎麼做。我只知道,在事情還沒結束之前絕不想離開您。” 到家以後阿爾伯特脫下了他的大帽子和外套。然後他坐到了書房裡——一間棒極了的辦公室,一排一排書都堆到了天花板上。這個書房的色調是暗的,因為裡面隨處可見捆綁起來的五千多本書。杰妮對他說自己看見羅伯特·雷德梅茵了,阿爾伯特沉默不語了五分鐘之後說他自己很困惑也有些擔心。他沒有露出膽怯。可他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從那張小而憔悴的臉龐裡直直地射出來,很快地讀出了這個非同尋常事件後面的危險訊號。 “你確定嗎?”他問道,“每件事都有因果。如果你覺得我很不幸,失踪的弟弟又出現了,還就在這附近,這件事糟透了,杰妮。你敢肯定,那個該死的身影不是你腦海裡面虛構出來的,或者某個和羅伯特長得很像的人?” “要是我有能力求上帝別那樣安排就好了,阿爾伯特叔叔,但我相信那是事實。” “那事實就是:他確實出現了,就像你最後看到他的那樣——穿著花呢衣服披著紅馬甲——我覺得挺有爭議的,很可能是你的幻覺。”她叔叔說道,“畢竟這個一貧如洗的傢伙兒,如果他確實還活著的話,有沒有可能整年都穿著這身衣服,還橫穿了大半個歐洲?” “確實很可怕。可是他就站在那裡,我看得清清楚楚,就像現在看見您這樣。之前對他確實也沒什麼印象,當時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正和阿桑達談論蠶寶寶的時候,他就突然出現了,離我不到二十碼。” “你當時是怎麼做的呢?” “我一下子呆掉了,”杰妮承認道,“阿桑達說我當時大叫一聲,然後就昏過去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連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那麼問題來了:阿桑達也看到他了嗎?” “這正是我醒過來發現的第一件事情。我希望她沒看到。那樣的話這件事情就好辦了,正如您說的那樣,這可能是我腦海裡的幻覺。但是她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了——她還確切地描述出這個紅頭髮的人不是義大利人,英國人或者德國人。她也聽見了他發出的動靜——當我大叫的時候,他跳進樹林裡逃走了。” “他看見並認出你了嗎?” “我不知道,或許有可能。” 阿爾伯特從一張小桌子的煙盒裡抽出一根雪茄,在壁爐裡點上了火。他猛吸一口後,深深吐了幾口氣。 “現在的局面看起來非常令人不安,我真希望什麼都沒發生過。”他說道,“目前為止還沒出什麼狀況。但從另外一方面來說,重新審視我弟弟本迪戈的失踪,我有理由感到害怕。換而言之,羅伯特在過去六個月中,繼續成功地擺脫了追捕,而且還小心地隱瞞了自己瘋癲的事實。那就意味著我現在面臨著極大的威脅。杰妮,這提醒我應該盡可能地謹慎行動。你也一樣。我們可能正處於危險之中。” “我會的,”她說道,“您也要更加留意了。叔叔,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必須盡快做些什麼。” “好,”他也承認,“我們都被天意玩弄於股掌之間。我的孩子,俗話說'自助者天助之'。可是我活了一輩子,也沒遇到過什麼大風大浪。現在這種感覺糟透了。我們先喝些濃茶,再討論接下來的行動。我得承認現在我很不舒服。” 他所說的話和他平靜而克制的表情,顯得不太協調。但是阿爾伯特一生從不說謊,杰妮知道這次他確實被嚇到了。 “您今晚不能呆在這裡,”她說道,“您必須到貝拉焦去,在事情有進一步進展之前,和鮑奇先生呆在一起。” “或許只能那麼辦了。你先去備茶,給我半個鐘頭考慮一下。” “可是——可是——阿爾伯特叔叔——他——他有可能在任何時間過來!” “別這麼想,他現在惶惶不可終日,只敢在夜晚出來活動。我們不用擔心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敢現身。讓我一個人靜一會,你去告訴歐內斯特,讓他留意一下還有誰和他長得像的。我再重複一遍,天黑之前我們都沒必要害怕。” 半小時之後,杰妮給他端來了茶。 “阿桑達剛回來,她一路上也沒再見到羅伯特叔叔。” 阿爾伯特有一段時間沉吟不語。他喝完了茶,還吃了很大一塊蛋白杏仁餅乾。接著對他侄女說了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我覺得,上天還是很眷顧我的。”他開口說道,“我的好朋友,原計劃九月份來拜訪我的彼得·甘斯,現在已經到英格蘭了。自從去年冬天我在他耳邊嘮叨這件事情的遺留問題開始,我就滿懷希望相信他會改變行程,前來助我一臂之力的。他是一個有獨立辦事方針的人,討厭被人左右。可是現在都火燒眉毛了!我有必要告訴你,他方便的話就會立刻趕過來的。之所以這麼說,因為我們是老交情了。” “我相信他會馬上過來的。”杰妮附和道。 “替我寫兩封信,”阿爾伯特接著說道,“一封寫給馬克·布蘭登先生。那個蘇格蘭場的青年偵探,他之前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給你丈夫寫封信。叫布蘭登去接一下彼得·甘斯。請他們辦完自己的事情之後,務必第一時間過來見我。也叫多里亞盡快回到你身邊,他堅定而無畏,可以擔負起保護我們的責任。” 可是杰妮對這個提議似乎無動於衷。 “我本來還想和您過一段好日子的呢。”她撅起嘴。 “我也想這樣,但是現在情況緊急。要是多里亞在這裡的話,可以讓我緊張的神經舒緩一些。他不但高大,樂觀,腦袋瓜子轉得快,還挺勇敢。他記得過去發生的一切,也親眼見過可憐的羅伯特。因此,如果我弟弟確實在這附近,有可能任何時候過來的話,那我就應該為有那麼多能幹的人能來幫我們解圍而感到高興。要是我弟弟不久通過你,或者其他什麼人,就像在本迪戈的案子裡那樣,表達他想在晚上單獨見我的願望時,我會毫不猶豫地拒絕這種冒險的。我們必須在有其他人保衛的情況下才能見面,否則一切免談。” 杰妮已經和多里亞分開有一段時間了,直到她在阿爾伯特叔叔家的假期結束前,都沒太想見他。 “我三天前收到了多里亞的消息,”她說道,“他離開文蒂米利亞去了都靈,他曾經在那兒工作過,也有很多朋友。他這次去那裡正好有事。” “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得和他好好談談。”阿爾伯特說道,“你知道,我非常欣賞你丈夫,他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傢伙兒。不過現在是時候考慮一下你自己和你未來繼承的兩萬英鎊財產了。杰妮,事實上所有現在我的東西以後都會是你的。那可憐的本迪戈的遺產被凍結了以後,我現在的收入也幾乎會翻倍。我現在距離法定意義的死亡,可能還有一段時間。但你遲早會得到雷德梅茵家所有的財產的。我想心平氣和地和多里亞好好談談,向他解釋他必須明白他自己身上所肩負的責任和義務。” 杰妮嘆了一口氣。 “叔叔,沒人能和他說通這些的。” “別這麼說。他是個聰明人,我確定他身上也有一種榮譽感,和某種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的深情。他可不能坐著白花你的錢,我不會他這麼做的。給在都靈的他寫信,對他說,我求他暫時放下手頭的一切事物,馬上到我們這裡來。我們不會要他呆很久,在我們能指望上甘斯和布蘭登之前,他可以過來保護我們一段時間。” 杰妮機械性地同意了,打算向她丈夫求救。 “他會嘲笑我,也可能會拒絕回來。”她說道,“既然您覺得這麼做有意義,我會求他趕緊回來,並告訴他發生了什麼。可是我們今天晚上和明天晚上怎麼辦呢?” “今晚你和我一起坐船到貝拉焦去,羅伯特不可能知道我們去了那裡。維爾吉利奧·鮑奇先生會照顧我們的,他說過如果我遇到任何麻煩的話,都可以去找他。” “我也相信他。不過您不打算把羅伯特叔叔的事情告訴員警,向他們提供一些他的線索嗎?” “我還不確定,我們明天再想這件事吧。我一點兒也不喜歡義大利警方的辦事方法。” “您也可以今晚叫些人過來,做好一旦他出現,就抓住他的準備。”杰妮建議道。 阿爾伯特最後還是決定不告訴任何人。 “現在我們應該按兵不動,根據事態進展等到明天早上再決定。這個孤魂野鬼突然出現在我們附近,真是搞得人心惶惶。明天之前我都不想再提他了。你現在就去寫信,然後簡單理一下東西,我們天黑之前就走。” “阿爾伯特叔叔,您不擔心您的書嗎?” “不,我不擔心。如果那個殺人犯來這裡,只為取我性命的話,他才不會管其他事情呢。即便是他神誌清楚的時候,可憐的羅伯特也從來不明白書籍和它們的價值。他不會去找書的——就算他找了,也找不出什麼名堂的。” “過去他來這裡看過您嗎?他了解義大利嗎?”她說道。 “據我所知,他從沒來過這裡,當然也就沒來看過我。事實上,經過這麼多年,即便我看到他,恐怕也認不得了。” 杰妮寫好信寄了出去,很快整理好了她和她叔叔的行李。警告阿桑達和歐內斯特在明天他們回來之前,別把陌生人放進來。阿爾伯特·雷德梅茵已經準備好渡河去貝拉焦了。但是,首先他先鎖好他的書房,還轉移了半打珍貴古籍,放到他臥室屋頂的一個不銹鋼保險箱裡面。 船夫很快就把他們載到了對面貝拉焦的岸邊碼頭,不久之後他們就到了阿爾伯特朋友的住處,這位老友以一種平等的驚訝和喜悅歡迎他們的到來。 個頭矮胖的鮑奇先生,腦袋上禿光的,他的前額很寬,目光炯炯有神。在和他們都握手之後,也耐心地聽他們說了為什麼這麼晚過來。他懂英語,一有機會就喜歡找人陪他練練。 “聽起來真讓人難以置信!”他說道,“一個阿爾伯特的敵人!誰會和他交惡呢,他可是我們每個人的朋友啊。這也太假了,杰妮夫人,真有人會找你親愛的叔叔麻煩?” “我那個失踪許久的兄弟這次突然出現,引發了大恐慌。”阿爾伯特解釋道,“維爾吉利奧,你也一樣,要面對羅伯特的出現和本迪戈的失踪這些糟糕的事實。現在我才一下子反應過來,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對我弟弟的死深信不疑,可是他現在以那身熟悉的打扮,翻山越嶺跑到這兒來,證明他還活著!毫無疑問他確實活著。我的朋友,他可不是鬼魂,而是一個大活人,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人。他可能發瘋似地想找到我。” “這太有趣了!”鮑奇說道,“只是有趣得有些殘酷。放心吧,你和我在一起肯定安全,我會豁出老命來保護你的。” “好的,維爾吉利奧,我知道了。”阿爾伯特說道,“我們本不該麻煩你的。我們已經寫信到英格蘭叫彼得·甘斯過來了。謝天謝地,他現在已經到英格蘭了,最近就會來看我的。我們也通知朱塞佩·多里亞馬上趕回來。要是他回來,我就願意回去住了,但是現在可不行。” 鮑奇先生吩咐趕緊給客人準備晚飯。與此同時他那對英國的紳士作風極度崇拜的妻子,也為他們準備好了房間。能有機會招待他最親密的朋友,鮑奇心裡很是高興。杰妮幫著鮑奇太太一起備好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鮑奇向他第一位真正的好友敬酒,祝他永遠幸福健康。阿爾伯特也回敬了他。他們一起享用了一頓愉快的晚宴。然後到外面坐在六月晚霞下鮑奇先生的玫瑰花園裡,聞著夜晚的微風送來的夾竹桃和桃金孃的芬芳,看著散發著微光的螢火蟲在昏暗的橄欖樹和柏樹上飛飛停停,聽著夏日隆隆的雷聲久久迴盪在坎波內和克羅切山巔。 杰妮和瑪利亞·鮑奇很早就回房間去了。而鮑奇和阿爾伯特一直聊到很晚,在睡覺之前抽了很多雪茄。 第二天早上九點,阿爾伯特和杰妮就坐船回去了。得知昨晚沒有任何入侵者打擾到別墅的平靜。這天也沒發生什麼別的事。天黑以後他們又到貝拉焦去了,就這樣過去了三天。接著他們收到一份來自都靈的電報,上面說多里亞會途經米蘭,馬上趕回科莫。有可能第二天一早能趕到。杰妮還收到了馬克·布蘭登寄來的一封簡短的信,信上提到他已經順利接到了甘斯先生,他倆擇日就會啟程前往義大利。 “我們能同時收到這兩封救命信,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阿爾伯特說道,“我們得先向維多利亞酒店的布洛先生頂幾間舒適的套房,那裡房源很緊張,可能或者幾乎已經滿了。不過他隨時會為我的朋友們空出幾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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