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初戀品鑑師·春&夏推理事件簿2

第17章 第三節

芹澤姑姑啜飮一口茶,尋找詞語般停頓片刻,接著開始訴說:“……我呢,當時逃家一般來到東京,隨後就在深深的森林中迷路了。我在溫室中長大,除了頂撞父母外沒半點能力。穿越森林所需的陽光指示方向,還是星光指示的小徑,我都找不著。” 接二連三的比喻讓我困惑,好像快在芹澤姑姑的回憶中迷路。我偷看春太的表情,他探出身子,聽得一臉認真。我也得努力才行。 “……蹲坐在森林裡的我遇到了救星,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得到的森林夥伴。領導者拉比斯托總是在前頭高喊著開路,馴鳥人佩蘭託為了向森林外頭的人宣揚我們的存在,隨時都想著那些一呼喚就大批聚集來的鳥兒。” 不可思議的光景環繞在腦中。我看著芹澤,她跟我一樣摸不著頭緒。

“一位名叫莫特的伙伴隨身攜帶獵槍。老實講,我當時很害怕,但我還是相信只要仰望天空,閃爍的星光必會將我們導向正確的方向。” 咚——指頭輕敲桌面的聲響打斷了芹澤姑姑敘述回憶。那是春太。 “領導者拉比斯托、馴鳥人佩蘭托、獵槍手莫特……請問為了穿越森林而聚在一起的伙伴共多少人?” 我知道他是在為我跟芹澤做簡潔的整理。 “只有八個人。但當鳥兒聚集時,會暴增到數百個。不過那些都是一陣吵嚷過後,馬上就會回去的鳥。” 聚集起來的數百隻鳥在一陣吵嚷過後,馬上就會回去……聽起來好像謎語。 “我派不上用場,被任命擔任負責三餐的做飯人員,就是一個勁地捏飯糰,說起來就是捏飯糰人員。我得一口氣為森林的同伴以及聚來的鳥兒煮一大堆米,然後迅速將剛煮好的飯捏成飯糰發給大家。飯比想像中更燙,我的手紅腫得像棒球手套。雖然等米冷掉再捏就沒事了,但這樣會被領導者拉比斯托責備沒誠意。這是沒人想做的工作,因此相當缺乏人手。就算希望鳥兒幫忙,可是我們只想讓聚集的鳥兒看到我們光鮮亮麗的一面,因此沒辦法這麼做……捏滾燙的飯糰非常辛苦,但我只能選擇接下這份職責,因為我也束手無策。'你是為什麼而活?''至今一直過著安穩的生活,你不覺得羞恥嗎?'我被領導者拉比斯托、馴鳥人佩蘭托跟獵槍手莫特圍住逼問,但我在溫室里長大,什麼都答不出來,僅能含著淚水。我不斷被責備、不斷被責備,覺得自己真是個笨蛋。因為自己這麼笨,大家把捏飯糰的工作推到我頭上,我也沒任何怨言。不過,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人擔任充滿榮譽的捏飯糰人員。那位男性跟我一樣,完全派不上用場。他唯一的優點就是體型高大,但個性怯懦,他稱自己為凡真特。凡真特的故鄉產米,所以他可以從父母那邊收到大量稻米。對森林的伙伴來說,凡真特的利用價値就是米。”

芹澤姑姑啜了口茶,一臉懷念地瞇起眼睛道:“……森林夥伴的名字全是凡真特偷偷取的,他說這是獨特的名字。凡真特也為我取了名字,我的名字叫珀拉史黛羅。” 負責捏飯糰的凡真特。 而芹澤姑姑的名字——珀拉史黛羅…… “我跟凡真特整天都想著如何有效率地捏好滾燙的飯糰。凡真特個性膽小,但他是個溫柔的人。他為我準備了兩個碗,我把剛煮好的飯放進碗裡,再把另一個碗蓋上去靈巧搖晃。抓到一點訣竅,圓滾滾的飯糰就完成了。可是呢,我們的作法被獵槍手莫特發現,結果被他賞了耳光。他說,'你們本來就很沒用,就算只有數十分之一也好,你們須體會大家的辛勞。'獵槍手莫特好像沒看到我紅腫的手。” 我覺得獵槍手真粗暴。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被拉進芹澤姑姑徘徊於虛構與現實狹縫的故事。 “我哭的時候,凡真特常常安慰我。有一天,他用斧頭砍了一根粗大的木頭,在上頭挖出好幾個飯糧的形狀,把剛煮好的飯塞進去,一口氣做出好幾個給我看。我們都覺得這真是個大發現,開心得抱在一起……可是呢,當得意忘形的我們大量製作飯糰的時候,領導者拉比斯托跟馴鳥人佩蘭托發現了,結果我們又被賞耳光。他們說,'這樣毫不用心'、'給我捏出提振我們士氣的飯糰'。這實在太不講理,我很想痛哭失聲,但凡真特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才能跨越難關。” “……凡真特就是姑姑的初戀嗎?”芹澤輕聲問,芹澤姑姑露出窮於回答的表情地垂下眼。接著,她慢慢點頭。

“我至今還是不太清楚為什麼喜歡上他。凡真特是我第一個長時間相處的異性。我們一起做飯糰的時候,他教了不懂世事的我很多事。” “這麼說來,姑姑的行李中很多破破爛爛的書。”芹澤操著壓抑的聲線再度插嘴。 “我就是因為凡真特愛上宮澤賢治的書。托此之福,即便到遙遠他方生活,我依然一閉上眼就隨時回到日本。凡真特很喜歡照相,常常給我看照片,當中很多螢火蟲的照片。” “——照相?森林裡允許有相機嗎?” 春太突然問,默默佇立白板旁的朝霧學長發出小小的“嘖”一聲。這表示春太留意到什麼特別之處。但芹澤姑姑淡淡地微笑帶過。 “不允許,所以凡真特偷偷藏起來,私下告訴我一個人。我們兩人培養出深厚交情,無論是閒話、還是往事到將來的煩惱等等都能向對方坦白……我也得知了凡真特的故鄉在更北方,那裡有乾淨的水源孕育出稻米,因此螢火蟲群生。他也告訴我國外有種奇特的螢火蟲叫做藍光蟲,它是種會擬態成夜空的土螢。我自己調查後才知道這其實不是螢火蟲,而是一種蒼蠅,不過我還是非常想看看那種土螢。”

擬態成夜空……我在腦中描摹著幻想般的奇妙風景。 “凡真特告訴我好幾次,'比起森林夥伴仰望的星光,你去追逐螢火蟲的光芒比較好。星光伸手也碰觸不到,但螢火蟲的光芒觸手可及。'” 我好像可以領會這段話,因此默默聽得入神。 芹澤姑姑在桌上對我們攤開小巧的雙手。 “捏飯糰真的很辛苦。我捏出來的都會變成奇形怪狀,而且飯燙得讓我眼裡含淚,因此總是遭到森林夥伴責備。他們說,這種飯糰根本無法提振士氣。為了不讓我被罵,森林夥伴吃的飯糰都是凡真特捏的。” 我心中對凡真特的好感度上升了。他真是好人。他的長處或許僅有高大身型,但個性怯懦,不過不能因此簡單對人下判斷。 芹澤姑姑重重地深呼吸。

“……捏法不同就變成提振士氣的飯糰,可以做出來的話,我也想做。因此,我偷吃凡真特捏的飯糰,想知道哪裡不同。但被凡真特抓到了,原本溫柔的他勃然大怒,我被他甩巴掌,兩頰通紅。” 這場面太慘烈了,我心中對凡真特的好感急速下降。他終究還是領導者拉比斯托、馴鳥人佩蘭托跟獵槍手莫特的同伴。 芹澤傻眼地說,什麼嘛。 “太過份了。這樣講對姑姑很不好意思,不過凡真特真是氣量狹小的男人。” “女人不會懂的。男人有時揮出去的拳頭更是疼痛。”朝霧學長感同身受地插嘴。 “你給我滾回去!”芹澤指著他大罵。 “你對學長說這什麼話。這可是我的研究所,該滾回去的是你!” “這裡是你的研究所?別笑死人了。這什麼時候決定的?從幾點幾分地球轉了幾圈的時候開始的?請在三十秒內回答——”

這裡展開了宛如小學生吵架的慘烈場面。各位,要不要一起阻止這兩人爭吵呢?春太跟芹澤姑姑正津津有味地喝著茶,給對方看自己杯中的茶柱。最後,我介入朝霧學長跟芹澤之間,互瞪的兩人噴出急促的鼻息。 芹澤姑姑將茶杯放到桌面,準備繼續說。 “……剛剛講到哪裡了?” “講到凡真特打芹澤姑姑耳光。”春太幫忙補充。 “對哦。那時候比起疼痛,恐懼更強烈,因此我沒掉淚也沒出聲,記憶也很模糊。當意識清醒時,我看到難以置信的景象:凡真特哭著用雙手掐住我的脖子。我覺得自己會被殺死,所以從他身邊逃掉了。” 聽完事情的始末,我屛住氣息。凡真特的行為足以讓百年深情也瞬間冷卻。 “……無論開始還結束,原因都是飯糰。之後,我得知自己被凡真特放逐出同伴之列,終究還是在森林中落單了。我獨自徘徊在森林裡。星光遙不可及,但我相信若是螢火蟲的光芒應該就伸手可及,於是一直往前。”

芹澤姑姑抬起頭,視線停在朝霧學長身上。不知不覺,那群初戀品監師少女已經集合起來,站在他身邊。我明白他們準備完成了,正等待芹澤姑姑說完這個故事。 “……我忘不了最後吃到的飯糰香氣跟味道。不管是領導者拉比斯托、馴鳥人佩蘭托、獵槍手莫特還是溫柔的凡真特,大家都離我而去,消失踪跡。我離開日本,變成這個年紀的大嬸才歸來,不過我還是想知道那時的感情是不是真正的初戀。或許只有短暫片刻,但我跟凡真特確實有心意相通的瞬間……偉大的初戀品監師,透過剛才的故事,你能品監我的初戀嗎?” 辦得到嗎?我屛息抬頭凝視學長。朝霧學長兩腿併攏,端正姿勢。 那群品監師少女也抬頭挺胸,認真注視著芹澤姑姑。接著,他們一起行深深一禮。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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