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純屬杜撰·杜撰探案集

第7章 從天而降的屍體

純屬杜撰·杜撰探案集 杜撰 17181 2018-03-15
男人透過車裡氤氳的煙霧冷冷地註視著街對面的庭院。他將手裡的煙頭掐滅,把車窗打開一些,窗戶凜冽的寒風立刻霸道的從縫隙裡擠了進來,男人猛地打了個冷顫,慌忙又關上車窗。他嘆了口氣,從駕駛台上的煙盒裡又抽出一根香煙,順便看了看表,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零五分了,男人覺得自己隱隱泛起了一絲睡意。 這時對面庭院的建築裡突然走出了一個人,男人瞇起眼睛,看著那個裹在紅色大衣裡的身影快速的鑽進了一輛紅色QQ車裡。 QQ車調轉車頭,從庭院裡開了出來,然後駛上馬路,迅速消失在男人的視野裡。 男人又看了看表,然後取出一個筆記本,打開燈,在筆記本上當天的日期下仔細的記下了“凌晨零點十五分,一位穿著紅色大衣、開紅色奇瑞QQ車的年輕女子來訪,該女子於凌晨一點零六分離開,車牌號碼是xx84265”。

寫完後,男人放下筆記本,再次向庭院裡望去,這時對面窗戶裡的燈已經完全熄滅了。街邊路燈發出的幽光孤寂的照在這輛停在路邊的黑色桑塔納上,四周萬籟俱寂,男人從腰間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這把匕首的刀刃上有一個V型倒刺,好像鯊魚的利牙一般鋒芒畢露,這是一把國產的65式傘兵刀。 男人若有所思的看著對面漆黑一片的建築,他能感到手中利刃傳來的陣陣寒意,彷彿只有溫熱的鮮血才能澆滅這股徹骨的寒意。
劇場裡的燈幾乎全部都熄滅了,只有舞台上方兩盞射燈發出幽幽的光芒,形成一個顏色曖昧的光圈。劇場裡的觀眾耳邊傳來一陣飄渺的印度音樂,有的觀眾甚至能隱約聞到一股淡淡的印度香味。 這時,一個穿著黑色袍子的人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孩走上了舞台,站在光圈的中心。二人朝台下的觀眾緩緩地鞠了一個躬,換來一陣熱烈的鼓掌聲。這是臨近春節在市大劇院上演的魔術專場賀歲表演的首場演出,再加上本次表演的壓軸節目是著名的古典魔術“印度神仙索”,這更是勾起了廣大觀眾的好奇心,劇場裡座無虛席,大家都想看看這個在清人蒲松齡的筆下(參見蒲松齡中的《偷桃》一篇)被寫的神乎其神的大型魔術表演。

只見魔術師的胳膊處纏著一段有拇指粗細的長繩子,然後口中念念有詞,好像在施展什麼法術。一番煞有介事的表演之後,魔術師突然將繩子的一端拋向空中,拿繩子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拽住一樣,就這樣直直的停在了半空之中。魔術師張開雙臂,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這是一直站在魔術師身邊的小孩走到繩子邊,一個魚躍便順著繩子攀爬起來。 小孩一身短打扮,身手靈巧,好像一隻猴子一般,三下兩下便爬到了繩子的頂端,小孩轉過臉來對著觀眾頑皮的笑了起來,他臉上天真的表情引起台下觀眾一陣會心的笑聲。魔術師好像有些不高興,他表情誇張的對著小孩說著什麼,小孩頑皮的吐了吐舌頭,好像做錯了什麼事似的地下了腦袋。魔術師猛地揮了揮衣袖,突然“砰”地一聲——就好像是玻璃瓶炸裂的聲音,從舞台上升起一陣白煙。台下的觀眾被這突然冒出的白煙嚇了一跳,有的人情不自禁地往後一閃,好像台上真的發生了爆炸一般。

隨著裊裊升起的白煙在觀眾眼前漸漸散盡,台下觀眾驚奇的發現那條懸在半空中的繩子頂端竟然變得空蕩蕩的——幾秒鐘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小孩就這樣在轉瞬之間像空氣一樣從觀眾的眼前消失不見了。繩子依舊直直的懸在半空,一動也不動,完全不理會台下觀眾驚奇的竊竊私語,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這時站在一邊的魔術師忽然從寬大的衣袖裡抽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刃,他上前一步,來到繩子邊,凶神惡煞的朝空中揮舞著,好像在和虛空中的敵人做著殊死搏鬥。 按照“印度神仙索”這個魔術的表演模式,這時應該從空中掉下小孩的頭、四肢以及軀乾等部分,更有甚者還會在舞台上流出一大灘血,就好像那小孩已經真的被殘忍的肢解了一般。然後魔術師會把掉落在地上的殘肢一一收集起來,放進一個箱子裡,再將它們拼成一個人形,關上箱子念一番咒語,然後那小孩就會突然活蹦亂跳的從箱子裡爬出來,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和魔術師一起接受台下觀眾的熱烈掌聲。

了解這一表演流程的觀眾正伸長了脖子,好奇的等著看那驚險刺激的一幕,可意外就是在這時發生的。就在魔術師一本正經的揮舞著手中的短劍時,從舞台上方突然傳來一陣驚恐萬分的慘叫聲,緊接著,“啪”地一聲,一隻被截斷的手臂從天上落了下來。 可是台下得到觀眾立刻發現這並不是小孩的手臂,那隻截斷的手臂皮膚白皙、手指纖細,分明是一個女人的手,坐在前排的觀眾甚至能清楚的看到手臂斷裂處森森的白骨和附在其上的支離破碎的肌肉。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魔術表演出了什麼岔子? 魔術師的臉上也同樣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收起短劍,走到斷臂前,彎腰拾起了那截手臂,仔細端詳起來。很快,魔術師臉上困惑的表情就被極度的驚恐和慌亂所取代,因為他發現此時拿在自己手裡的,竟是一條真正的女人手臂。


作為一個水平極其業餘的魔術愛好者,杜撰原本是想去觀看這場魔術表演的,可是因為臨時捲進了一樁發生在賓館裡的關係微妙的謀殺案,使得他的心情很長一段時間內處於抑鬱狀態,整天足不出戶,連幾位關係不錯的雜誌編輯的約稿也都婉言拒絕了,觀看魔術表演的事自然也就擱淺了。 這幾天杜撰正有氣無力的翻著手邊的一本《曾文正公十八家詩抄》,耳邊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杜撰打開門來,卻見市刑警隊副隊長羅培高正一臉陰沉的站在門口。 “換上衣服,跟我去大劇院。”羅培高揮揮手,說。 “怎麼回事?”杜撰沒精打采的問道。 “大劇院在表演魔術的過程中發現了一些人體殘肢,這應該是一起分屍案,”羅培高的眉毛緊絞在一起,說,“臨近春節,這種惡性刑事案件就多了起來。餵,你還愣著幹什麼?趕快換衣服啊。”

“……” 聽到有案子發生,杜撰好像來了些許精神,他脫下睡袍,快速換上外套,隨羅培高下了樓。 “你還在想那件賓館裡的案子?”在樓梯上,羅培高突然轉頭小聲的對杜撰說。 “嚇?……”被羅培高猛的這麼一問,杜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為心事被看破而產生的心虛之感使他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 “呵呵,我說的沒錯吧?” “這個……也不完全是這樣……嗯……”杜撰慌亂的抓著頭髮,表情顯得很狼狽。 “古人說得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羅培高拍拍杜撰的肩膀,說,“小老弟啊,畢竟我虛長你十多歲,這方面的經驗比你豐富,聽我的沒有錯,不要去想了,這種事越想越亂。”

杜撰狼狽的點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惡作劇的笑容,說:“聽起來你這方面的經驗挺豐富的嘛,可是你不是跟我吹噓說你和嫂夫人從小學就開始青梅竹馬、只有你參軍的時候才勉強分開了三年的嗎——由此看來你當兵的時候很不老實嘛。” “哈哈,被你識破了,”羅培高笑了起來,然後又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鄭重其事地說,“這可是最高機密,一般人我不告訴他,你可不能拿出去到處亂亂說啊,尤其不能讓你嫂子知道。” “呵呵,知道了。”杜撰會心一笑,發現此時自己心中的鬱悶早已消去一大半了。
當抵達大劇院時,杜撰發現門口已經停滿了各式警車,附近派出所的民警正在設立警戒線,疏散劇場門口周圍圍觀的群眾。在路上羅培高已經把目前掌握的一些情況向杜撰做了介紹,因此對於文章開頭髮生在劇場里德那一幕杜撰也有了一些大略的了解。

“這次的案子好像比上次那件還棘手呢。”杜撰撓著頭,感嘆道。 “是啊,”羅培高點點頭,說,“兩次都是在魔術表演的過程當中出現意外,這可真是耐人尋味。” “不過幸好這次我沒有去看比賽,不然你又要說我是喪門星了。”杜撰苦笑道。 羅培高“嘿嘿”一笑。 二人一邊說一邊走進了大劇院,只見劇場裡的觀眾在派出所民警的指揮下整排成幾列長隊,依次留下自己的姓名、住址和聯繫方式後嘈雜而有序的從兩旁的側門離開。鑑識人員好像也是剛剛抵達現場,正忙不迭的在舞台上走來走去,檢查現場遺留的各種證據。 這時劇場裡的燈已經全部打開了,杜撰驚訝的發現在舞台上竟然呈45度角擺放了一塊體積極為龐大的鏡子。杜撰猛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三步並作兩步跑上舞台,果然在舞台邊發現了整個魔術的秘密。

“這是怎麼一會事,為什麼要在舞台上擺這麼大一塊鏡子?”羅培高驚詫地說。 “為了表演印度神仙索,”杜撰依然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他喃喃地自言自語道,“想不到他們想出的印度神仙索的機關原來在這裡。” “印度神仙索?”羅培高想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腦袋,做恍然大悟狀,說,“哦,對了,這個魔術的確是叫這麼個名字來著。” “是的,”杜撰侃侃而談道,“印度神仙索是一個相當古老的魔術,也曾由印度傳入中國——要知道早在漢朝的時候,就有天竺的藝人來中國表演各種戲法了——因此我們能在蒲松齡的中看到關於這個魔術的記載。這個魔術有好幾個不同的版本,其中最難表演、也是最刺激的表演就是剛才你所描述的那樣——小孩爬上繩子後消失不見,然後從天上掉下小孩的殘肢,魔術師把殘肢重新拼接起來後小孩又起死回生。當初很多學者和魔術師都想解開這個魔術的秘密,甚至不惜重金懸賞能當眾在露天場地表演此項魔術的人。嗯,一九三四年的時候,有個叫卡拉奇的印度魔術師曾在英國表演這個魔術,可是在他的表演中小孩並沒有消失,也沒有被肢解,難度就大大降低了,因此他也就沒有得到那筆懸賞。”

“那麼印度神仙索的秘密就在這面鏡子上?”羅培高好奇地打量起周圍的一切。 “是的,看來這是室內表演所採取的手段,可是如何在露天場所表演還依然是個謎啊——你不可能在外面也豎起同樣的一面鏡子吧?” 羅培高站在舞台的正中央,他向右手邊看去,只見舞台的右邊竟然一直延伸了很長的一段距離,也就是說,實際上這個舞台是呈“一”字長條形的,而台下的觀眾卻只能看到左邊的一部分舞台。在隱藏起來的舞台部分,從天花板上吊下一塊踏板,踏板的大小正好可以容下兩個人。距離踏板下方約摸一米處,橫掛著一條看起來很結實的透明繩索,那條繩索距離地面大約有有三米多高。 “你看,”杜撰指了指隱藏起來的那部分舞台,說,“實際上表演時,魔術師和小孩是站在幕後的舞台部分,而光線被舞台上的鏡子折射後,在台下的觀眾看來,魔術師就好像是站在他們面前表演一樣。魔術師事先在頭頂上橫向系上一根透明的繩索,而他表演時所用的繩子一端裝有一個透明的鉤子——表演前由於繩子是纏在魔術師手臂上的,鉤子卷在繩子裡,台下的觀眾根本發現不了。在表演時魔術師向天上拋出繩子,鉤住頭上的那根透明繩索,由於現場的光線十分暗淡,在台下的觀眾看來,那繩子就好像是被什麼神秘的力量拽在半空中似的。然後小孩迅速爬上那根繩子,當突然迸出的煙霧吸引觀眾注意力時,那塊踏板上的助手就會迅速把小孩從繩索拉上踏板。由於正面舞台上的的鏡子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因此鏡子剛好能夠照出繩索,卻照不到僅在繩索之上一米的踏板。這一系列的變化僅僅需要一兩秒鐘就能完成,在台下的觀眾看來,那小孩轉瞬之間就如裊裊白眼一般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當中了。” “啊,我知道了”,羅培高大叫起來道,“那個躲在踏板上的助手也帶著道具殘肢,當小孩爬上踏板從觀眾的視線中消失之後,他就會配合魔術師的表演從踏板上扔下道具殘肢。在觀眾看來,這些道具殘肢就像是從天而降一般。” “對了,”杜撰讚許的點點頭,說,“只是在表演中,道具殘肢卻被換成了真正的人體殘肢。” “聽上去可真夠玄的,”羅培高咂咂嘴,說,“咱們先看看祈法醫他們有什麼線索沒有。” 此刻祈法醫正蹲在地上,全神貫注的端詳著手裡的這截手臂,在他身邊放著一個黑色的大旅行提包,提包的拉鍊打開著,可以看見提包裡面放著的也是人體殘肢。杜撰湊過去仔細一看,只見提包裡裝著一隻手臂和兩條完整的腿,看起來都像是從同一位女性受害者身上截取下來的。 “老祈,怎麼樣,看出什麼來沒有?我看你一雙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羅培高調侃道。 “嘿,當然看出點內容來了,”祈法醫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那植被貧瘠的腦門,一臉坏笑的說,“咱們這位受害人應該是位嬌滴滴的小姐,你看這手保養得多好,細皮嫩肉的,手臂和大腿上的皮膚也是膚若凝脂、吹彈可破,再看看這大腿的線條,嘖嘖,我想這位小姐生前大概是很多男性目光的焦點吧。” “去去去,你怎麼也老不正經起來了!”羅培高笑罵道,“到底有正經的線索沒有?” “當然有啦,”祈法醫戀戀不捨的放下那截手臂,說,“從殘肢的狀況看,受害人應該是死後才被人肢解的,這就基本上排出了醫院外科手術截下殘肢的可能性。在殘肢截面可以發現明顯的切鋸痕跡,看來兇手對受害人的屍體是很費了一番功夫的。從殘肢的腐爛情況上看,受害人的死亡時間應該不超過兩天。” “當然啦,初步的檢驗所了解的情況也只能達到這樣的程度而已,詳細的情況得等我回去後再作進一步的檢查,”祈法醫拍拍褲子,故作神秘的說,“不過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什麼?”羅培高情不自禁地湊了過來。 “兇手肯定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唄。”祈法醫撇撇嘴,說。 “……” 羅培高哭笑不得的看著這位油腔滑調的法醫哼著走調的小曲,優哉游哉的走出了劇院大門。
譙啟發是市魔術協會的理事,也是本次魔術專場表演的組織者之一。他大約四十歲上下,穿著一身筆挺的英式三件套西服,頭髮整齊的向後梳著,鼻樑高挺,雙眼清澈,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此時他眉頭緊蹙,細長的手指情不自禁的快速敲擊著大腿側邊,顯得十分焦慮不安。 羅培高和譙啟發握了握手,簡單的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又把身邊的杜撰介紹了一下。一番寒暄之後,進入正題,羅培高問道:“你是這次魔術表演的負責人吧?” 譙啟發點點頭,說:“是的,其實我本人也是本次表演的投資人之一。” “是嗎?”羅培高略顯驚訝的說,“發生這樣的事情,很影響票房吧?這樣一來你的投資不就沒有保證了嗎?” 譙啟發苦惱的嘆了口氣,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這還不是最慘重的損失。” “哦,那是什麼?”羅培高好奇地問道。 “由於表演半途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們好不容易排演出的印度神仙索的秘密也被台下的觀眾知曉了吧?這可是魔術師最忌諱的事情啊,”說到這裡,譙啟發顯得有些激動,他揮著雙手,語調也漸漸提高了起來,“你知道保守魔術的秘密對於魔術師來說是一件多麼是重要的事情嗎?觀眾不知道你魔術的秘密之前,你是具有無窮魔力的神人,一旦觀眾知道了你魔術的秘密之後,再好的魔術師在一般人看來也只不過是個耍把戲的小丑而已。魔術的秘密是魔術師力量的源泉,尤其是自己獨創的魔術。” “那這個表演印度神仙索的方法是誰想出來的呢?”杜撰問道。 “是穆沛霖,就是在台上表演的那位魔術師。”譙啟發瞥了杜撰一眼,說。 “表演時所用的道具是誰負責的?”羅培高問。 “是道具師小方,哦,他大名叫方墨儒。” “表演的時候你的位置是在台下的貴賓席吧?” “是的,由於我是本次表演的主要組織者,又是投資人之一,因此在台下陪同受邀前來的貴賓一起觀看表演。” 方墨儒個子不高,儘管很仔細的刮過鬍子,可是下頜還是能看到青色的底須,並且在他的蒼白的臉色的映襯下,愈發明顯了。 “你是道具師吧?”羅培高一邊和他握手一邊問。 “是的,表演時所用的道具都是由我負責。”方墨儒點點頭,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你一個人?” “不,道具師一共有三個,另外兩個算是我的助手吧,我是負責人。”方墨儒把手伸進褲兜,費力的摸索著什麼。 羅培高會意的掏出香煙來遞給方墨儒說:“那麼原先準備在魔術表演時使用的道具人體殘肢也是你做的?” “是的,”方墨儒點燃香煙,急不可耐的吸了一口,他搖搖頭,用有些顫抖的語氣說,“對不起,剛才發生的事情可把我嚇壞了,你知道,我想都沒想過,那袋子裡裝的竟然會是真正的屍體,這實在是太可怕了,我想今天晚上我會做噩夢的。” “你的心情我們理解,我第一次看見碎屍的時候也嚇得夠嗆,”羅培高自己也點燃一根香煙,說,“不過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快查明這件事的。” 方墨儒點點頭,此時他臉上的緊張神色稍微有些緩解了。 “這麼說,當時在踏板上的人就是你嘍?”杜撰問。 “是的。”方墨儒掃了杜撰一眼。 “你把預先做好的道具殘肢放進了那個旅行提包裡,是吧?”羅培高問。 “是的。”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嗯……”方墨儒皺起眉頭想了想,說,“大概是表演開始前一個小時的事情吧,那個時候開始檢查道具,我就把道具殘肢放進了提包裡,然後就放在後台。” “我們能進去看看嗎?”羅培高說。 “好的,這邊走。”方墨儒帶著羅培高和杜撰來到後台。後台很大,不過到處都堆滿了讓人眼花繚亂的舞台道具,顯得既擁擠又雜亂。 杜撰好奇的注視著周圍的道具。他的注意力漸漸被身邊桌上的一個道具箱子所吸引,正當他準備打開那個箱子時,方墨儒立刻出聲制止了他。 “請不要隨便動那些道具好嗎?這裡面有很多都是魔術道具,如果讓你們隨便亂動的話,我們會很困擾的。” “對不起。”杜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對了,當時那個提包就放在那兒。”方墨儒指了指前面的大桌子,上面雜亂無序的擺放著一些塑料花、長絲巾、麻繩之類的東西,一個金魚缸也擺在上面,缸裡有兩隻紅色的胖頭金魚正優哉游哉地吐著泡泡。 羅培高走了過去,指著桌子的一角,說:“就是放在這兒的?” “是的。” “然後直到表演前,你都沒有動過那個提包?” “當然,”方墨儒表情誇張的鬆了聳肩,說,“當時我忙死了,要負責檢查各種道具,哪裡有時間顧得上這個提包?我們本來人手就不夠。” “也就是說,在此期間,有人悄悄地把放在這裡的提包調換了。”羅培高點點頭,說,“那麼那個人是怎麼混進來的?” “我不知道,”方墨儒搖搖頭,說,“當時後台那麼亂……等等,仔細想想的話,陌生人的確是不容易混進來的,在後台的人大家都彼此認識,如果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人的話一定會有人察覺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羅培高撇撇嘴,說。 “警官,你得意思是說,這件事是我們內部的人幹的了?”方墨儒驚詫地說。 “我可沒這麼說,不過,”羅培高看了杜撰一眼,說,“我並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說說當時的情景吧。從表演開始你拿著提包爬上踏板開始,”杜撰撓撓頭,說,“你當時就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嗎?” “要說異樣的話,是有,我覺得那個提包便沉了,可是當時時間緊迫,我也來不及多想,就爬上踏板了。”方墨儒晃晃腦袋,說。 “血腥味呢?你就沒聞見什麼味道嗎?”羅培高說。 “你聞聞吧,這後台滿是脂粉味,而且在表演的時候為了製造氣氛,我們還特意在劇場裡弄出了印度香的味道,我又不是狗鼻子,怎麼能聞出什麼味道?”方墨儒不滿的說。 “那個踏板是自動升降的吧?”杜撰問。 “是的,不然那麼高,我一個人怎麼能帶著提包爬上去呢?”方墨儒摸摸自己的下頜,說,“當時舞台前的幕布拉上了,大夥正忙著在舞台上搭起那面鏡子。我拿起提包,走到踏板上,然後晃晃悠悠的被吊了上去。我就一直待在踏板上,看著下面的表演。後來我把小猴子拉上來,就按照事先排練的內容,打開提包,這是我發現提包裡裝的不是我做的道具,我從提包裡拿出一截手臂,雖然憑舞台上那幽暗的燈光我看不清楚,可我手中冷冰冰的觸覺卻告訴我,那是一隻真人的手臂。我頓時覺得一陣噁心,我大叫了一聲,失手把那截手臂掉了下去。等我回過身來,才大聲嚷著讓他們把我放下來,我可不想和那個裝著提包的屍體待在一起。再後來警察就來了。” “你說的小猴子是誰?”羅培高問。 “哦,就是表演魔術的那個小孩,他叫侯永仁,今年才十一歲,是我們這裡最小的演員,我們都管他叫小猴子。” 這時一個刑警急匆匆地走過來,湊在羅培高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走,”羅培高對杜撰說,“他們發現那個裝道具的提包了。”
提包是在地下室的一間廁所裡發現的。當時一個刑警到這裡來上廁所,發現廁所最後一個隔間打不開,裡面又沒有人,就好奇的踩著抽水馬桶向裡面看了看,發現那個提包正放在隔間裡的抽水馬桶上,而隔間的門是被人用拖把從裡面給抵住了。 這是一個黑色的旅行提包,樣式普通,屬於那種很便宜的地攤貨,到處都能買到,看上去和那個裝著碎屍的提包根本沒有什麼區別。 羅培高打開提包,從裡面拿起一隻樹脂材料製成的小孩手臂,提包裡還放著頭、手、腳和軀幹。 “做的還挺逼真的。”羅培高捏了捏手臂,說,“看來兇手把提包調換之後,就把裝著道具的提包放到了地下室的廁所隔間裡,然後又從裡面用拖把將隔間的門抵住,自己再踩著抽水馬桶從隔壁翻出去。” “是的,派人仔細查查那個隔間,說不定能發現腳印什麼的。”杜撰說。 “還有指紋。”羅培高聳聳肩,說,“不過我有個預感,咱們什麼也發現不了。” “烏鴉嘴。” “烏鴉嘴也是跟你學的。” “……”
穆沛霖身材高大,看起來不像是一個魔術師,倒像是健美運動員,他有著一身令人羨慕的古銅色皮膚,以及一雙富有光彩的茶色眼睛。 “事情實在是太糟糕了,是吧?”在一番寒暄之後,羅培高這樣說道。 “是的,太糟了,”穆沛霖滿臉鬱悶,“你們完全不知道為了能表演這個魔術,從構思電子到舞台道具的設置,我前後花費了多大的精力,本來想憑藉這個節目一炮打響,誰想到首場表演就遇到了這樣的事,魔術的秘密被曝光了,我的心血也全都白費了。” “抽煙嗎?”羅培高從口袋裡掏出煙盒。 “不……唔……好吧。”穆沛霖擺擺手,可是想了想,還是伸手接過了香煙。 “你知道嗎,剛剛我們找到那個原本裝著道具殘肢的提包了,被人藏在地下室的廁所裡,”羅培高自己也點上一支煙,說,“也就是說,有人在表演前後在後台用裝著碎屍的相同樣式的提包調換了原本的那個提包。” “……” “表演前,演員們都在後台緊張的準備著,那個時候一般人是進不了後台的,否則立刻就會招來別人的懷疑,你說是吧?” 穆沛霖瞪大眼睛看著羅培高,驚訝的說:“你是說,這是我們內部的人幹的?” “嗯……”羅培高擺擺手,說,“目前看來,很有這個可能,我的手下已經分別詢問過其他的演員了,沒有人注意到在表演前曾有陌生人走入過後台。” “……” “你覺得兇手這麼做,會不會是專門針對你,呃,或者針對這場表演的投資人來的呢?這樣可以使你們陷入窘境,嗯,或者我們換一種更簡單明了的說法,”羅培高字斟句酌的說,“你覺得你有沒有得罪什麼人呢?” 穆沛霖絞纏著雙眉,他一言不發的抽著悶煙,想了很久。 “不,”穆沛霖斷然掐滅煙頭,說,“我實在想不出得罪了什麼人,我們魔術師的圈子很小,嗯,或許我和一些人存在著競爭關係,但那都是表演技藝上的良性競爭,我實在無法想像會有人出於整治我的目的而喪心病狂的做出那樣的事。” “是嗎?”羅培高遺憾的搖搖頭,說,“那麼好吧,有什麼情況的話我們會再通知你的,屆時還請你繼續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
“這件案子你怎麼看?”走出後台,羅培高迫不及待的問杜撰道。 杜撰搖搖頭,說:“目前還沒有是嗎看法,不過這個案子的確是有點意思。” “哦,此話怎講?” 杜撰正要開口,只見刑警黃國勇帶著一個長相猥瑣的小個子男人走了過來。 “羅隊,這是助理道具師張柄績。”黃國勇指了指身邊的男人,然後衝杜撰點了點頭。 杜撰也點點頭,說:“把他交給我們,你忙你的去吧。” 羅培高一頭霧水的看著杜撰,把他拉到一邊,小聲說:“你又使什麼迷魂陣了?” 杜撰笑了笑,說:“我讓黃國勇調查一下後台的工作人員,看有沒有人注意到當時方墨儒是否真的把那些道具殘肢放進提包裡了。” “你懷疑方墨儒撒謊?” “每種可能性都要考慮到嘛。”杜撰轉身上前對那位此時正疑神疑鬼的看著他們的助理道具師張柄績說,“你好,這麼說你當時親眼看見方墨儒把那些道具殘肢都放進提包裡了?” 張柄績點點頭,他疑惑的看了看杜撰,又看了看羅培高,一時拿不准究竟該先向誰打招呼才好。 “這位是負責調查本案的羅警官,”杜撰介紹道,“你只要直接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就完了。” 張柄績吞了口唾沫,慢吞吞的說:“好的。” “你是在什麼時候看到方墨儒把那些道具殘肢放進提包裡的?”羅培高問。 張柄績想了想,說:“反正是在表演開始前的一段時間,具體什麼時間記不清了,當時我也很忙,沒顧得上看時間。” “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當時我在一旁準備道具,看見方墨儒檢查完那些道具殘肢後就把它們放進事先準備好的提包裡,然後順手把提包放在桌子上了。” “提包是事先準備好的?”杜撰好像想到了什麼,說,“也就是說在排演的時候,你們也是用的那個提包,是吧?” “是的。”張柄績點點頭,說。 “你確定你看到的都是道具殘肢?嗯,我是說那些東西都做得很逼真,”羅培高想了想,說,“有沒有可能是你看錯了呢?” “你們這是在懷疑方墨儒嘍?”張柄績表情誇張的說,“不可能,當時我看得很清楚,方墨儒放進那個提包裡的的確是道具,我的視力很好,不會看錯的。” “好吧,我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有什麼情況的話我們會再叫你的。”羅培高揮了揮手,說。 張柄績悻悻的離開了。 羅培高攤開雙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對杜撰說:“你剛才想說什麼?” “我覺得這個案子裡有個矛盾的地方。”杜撰喃喃地說。 “矛盾?什麼矛盾?”羅培高好奇地問。 “你說在一般的案件裡,兇手碎屍都是為了什麼?”杜撰反問道。 “一般來說嘛,要么是為了搬運屍體,要么是為了方便藏匿屍體。”羅培高想了想,說。 “是啊,碎屍是一件很浪費時間也很費力氣的活兒,”杜撰抓抓頭髮,說,“一般兇手分屍,必然是有目的的。可是就這件案子來說,我目前還看不出兇手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此話怎講呢?” “你剛才也說了,兇手分屍,大多是為了方便搬運屍體,而搬運屍體的目的,就是為了藏匿屍體,盡量不被別人發現,對吧?” “是的。” “可是在本案裡,兇手大費周章分屍後,卻故意讓屍體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絲毫也沒有藏匿屍體的打算。” “……” “如果兇手想讓屍體被人發現,那麼直接把屍體拋棄在某個地方等別人發現就可以了,或者兇手不方便搬運整具屍體,那麼兇手分屍之後再把碎屍分別拋棄就可以了。我不明白的是,兇手為什麼大費周章的要讓屍體暴露在這場魔術表演中。”說到這裡,杜撰頓了頓,對羅培高說,“嗯,對此你有什麼看法嗎?” 羅培高緊皺雙眉,說:“這的確很奇怪,我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合理的解釋。” “或者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隱情吧。”杜撰搖了搖頭,說,“算了,這些畢竟都只是我的一些猜測罷了。我看當務之急還是先盡快確定碎屍的身份吧,我們目前只發現了四肢,還有軀乾和頭部得盡快找到啊。” 羅培高點點頭,說:“我會去調查最近一段時間的失踪記錄的,看看有沒有吻合的線索。”
由於魔術表演是從晚上七點才開始的,所以警察的現場調查工作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的凌晨,當杜撰回到自己的住處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平時杜撰就習慣在夜裡撰稿,再加上剛剛從現場返回,精神正處於亢奮狀態,因此他並沒有絲毫的睡意。 換上那身深藍色的棉睡袍,杜撰坐到電腦前,開始登錄QQ和電子郵箱看看有沒有留言之類的。剛登上QQ,就有一個青蛙頭像跳動著發出“滴滴滴”的聲音。杜撰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個網名叫“胡說”的網友的留言。 這個叫“胡說”的傢伙是杜撰在一個推理小說論壇上認識的,目前正在美國留學,經常找杜撰聊天。反正這兩個人一個叫胡說,一個叫杜撰,大家從他們的名字上大致就能了解兩人經常聊些什麼內容了。 “在不在?無聊啊。”胡說留言道。 杜撰打下一行字:“來了來了,剛剛出去了,才回來。” 不到五秒鐘,那青蛙頭像就閃了起來:“出去這麼久,還這麼晚才回來,莫非你小子有什麼艷遇?” “艷遇?嗯,還真是有艷遇,玉體橫陳啊。”杜撰苦笑著打下這行字。 “哦?快向組織上坦白交代!”青蛙頭像幾乎是立刻就閃出了這麼一行字。 “……你以為是好事啊?遇見碎屍案了。” “碎屍案這麼驚險刺激的事,我喜歡啊。快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 杜撰呷了一口熱茶,開始慢慢向大洋彼岸的胡說敘述之前在大劇院發生的種種故事。 “聽你這麼一說,這案子的確是很古怪啊。”大致了解杜撰講述的案情后,胡說冒出了一句。 “哪里古怪了,你覺得?” “兇手為什麼要把屍體故意暴露在魔術表演當中呢?” 杜撰想了想,打字道:“我也被這個問題困擾著,因為只有劇場裡的演員和工作人員才能在後台悄悄地調換提包,兇手這麼做,毫無疑問會讓警方的偵查範圍大大縮小,對自己而言是很不安全的行為。” “如果兇手是為了故意破壞表演呢?” “如果兇手想破壞表演,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啊,為什麼非要做碎屍這麼大風險的事?” “嗯,有道理。要不把問題反過來想一想?” “怎麼反過來想?” “兇手是在碎屍之後才想到把屍體暴露在舞台上的。” “此話怎講?” “你剛才說了,一般兇手碎屍是為了方便搬運、藏匿屍體,而這點恰恰是與案情相矛盾的。” “是啊。” “可是如果兇手碎屍是為了掩蓋屍體的某種特徵呢?” “你是說,屍體上有某種特徵,兇手不願意被被人發現?如果藏匿整具屍體的話,可能很有可能由於找不到屍體而受害人僅被確認為失踪,而兇手又希望能夠儘早確認受害人已經死亡,於是才把屍體肢解,並把其中一部分屍體公之於眾?” “對啊,兇手可能是受害人的財產繼承人甚麼的,如果受害人僅是被確認為失踪的話,兇手就無法立刻繼承受害人的財產,所以凶手必須要讓受害人的屍體被人發現,以便明明白白的告訴大家受害人已經死亡了。” “可是這樣還是解釋不了兇手為什麼要冒那麼大的風險特意讓碎屍在這場魔術表演時被人發現啊。” “……” 青蛙頭像沉寂了一會,顯然是在思考問題。過了一會兒,又冒出了一行字:“兇手這麼做,是不是為了讓台下的某個人看到屍體呢?” “此話又怎麼講?” “推理小說裡經常有的情節啊,交換殺人嘛。” “交換殺人?” “對啊,假設兇手有兩個人,而受害人也是兩個人。因為財產繼承之類的利益關係,兇手一定要確定先殺其中的一個才能殺第二個。於是第一個兇手得手後,故意讓肢解的屍體在魔術表演當中暴露出來,以便讓坐在觀眾席上的另一個兇手再殺掉剩下的受害人。當然,前提是暴露出的碎屍上得有某種能讓人認出的特徵什麼的。” “……” “哈哈哈,怎麼樣,被名偵探的推理震撼了吧?” “你就得意吧,你這理論依然解釋不了兇手為什麼要採用這麼冒險的手法。兇手完全可以採用另外一種安全的手法嘛。” “你笨啊你,要是兩個兇手彼此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呢?兇手B讓兇手A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屍體,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嘛,這叫藏葉於林。” “……” “哈哈哈,名偵探果然你是不同凡響的啊。” “可是這樣對於兇手A來說,豈不是很冒險嘛?” “富貴險中求嘛。” “……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你這是對我縝密推理的嫉妒。” “……你可以去死了。” 杜撰端起茶杯,卻發現茶已經涼了,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杜撰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哈欠,然後在電腦上敲下一行字:“算了,現在也沒掌握太多的線索,一切都是猜想而已,我困了,先睡了。” “嗯,拜拜。對了,有什麼情況記得隨時通知我啊,我對這案子興趣很大呢。” “知道了,再見。” 關掉電腦,杜撰伸伸懶腰,玩著窗外濃濃的月色,他的腦中突然閃過一絲奇怪的想法……
案件在事發後的第三天,取得了重大的進展。執勤巡邏的交警在郊區一處僻靜的公路上發現了一輛被人遺棄的紅色QQ車,車牌號是XX84265。經過交警部門的調查車主是一位叫慕淑儀的女性,家住在柳樹橋小區。交警部門根據車主在登記時所留下的電話打了過去,可總是無人接聽。於是兩位交警奉命來到柳樹橋小區,準備通知車主立刻到交警隊去取車。誰知小區保安卻告訴交警,那位慕淑儀自從四天前開車出去後,就再也沒回來過。於是交警部門便將這件事報告給了當地的派出所。派出所將慕淑儀失踪案上報之後,又引起了市刑警隊的注意。 羅培高讓當地派出所陪同鑑識人員到慕淑儀的住處蒐集指紋以便和碎屍進行比較。很快對比的結果就出來了,碎屍的指紋和慕淑儀的住處所留下的指紋完全相符,這樣一來,死者的身份便被確定下來了。 “果然是個美女啊。”杜撰看著慕淑儀臥室裡擺放著的照片說。照片上的女子有一雙好看的大眼睛,燙著捲髮,臉圓圓的,顯得很可愛。 “嗯,據小區的保安和她的鄰居們說,慕淑儀平時很少有訪客,也沒有見什麼男子來找過她。慕淑儀平時就待在屋子裡,偶爾開車出去逛逛,也沒有什麼職業。”羅培高看了看臥室,幾個鑑識人員正在緊張的忙著手頭的工作。 “慕淑儀是T省P市翠竹縣人,今年二十三歲,是個孤兒,從小便和奶奶相依為命,現在她的奶奶已經八十多歲了,一個人住在翠竹縣的鄉下,靠著慕淑儀每個月給她寄去的八百塊錢生活,”當地派出所的民警小鄭在一旁介紹道,“慕淑儀高中畢業後便來到本市,先後乾過賓館服務員、髮廊洗頭妹、酒吧女招待等職業,一年前在柳樹橋小區買下這處三室一廳的住宅,由於她平時很少和周圍的人接觸,因此目前我們就只掌握了這麼點情況。” “她的通訊錄上只有幾個電話號碼,大多都是她原先在賓館、髮廊、酒吧里工作時認識的朋友。據他們說,慕淑儀早在一年前就辭職不干了,突然買下了房子和車子,過上了舒適的生活。慕淑儀曾對她的一個朋友說,這些錢都是一個男人給她的,可是關於那個男人的情況她卻一點也沒有透露。” “嗯,看來她可能是被某個有錢的男人包養了吧。”杜撰放下手中的照片,說。 “很有可能,”羅培高點點頭,“可是目前我們在慕淑儀的家裡找不到任何有男人存在的痕跡,如果她真的是被某個有錢的男人包養了的話,那麼那個男人可真算得上是小心翼翼了。” 杜撰走到慕淑儀臥室裡的電腦前,打開電腦,說:“這台電腦你們檢查了嗎?” “還沒有,待會兒把硬盤拆下來,帶回局裡檢查。”羅培高說。 杜撰在電腦前坐下來,擺弄了一會兒,突然他轉頭對民警小鄭說:“你說慕淑儀是什麼時候失踪的?” “五天前,確切的說是二月八號下午六點過後。”小鄭說。 “二月八號她出去後,小區的保安就再也沒見她回來過,是吧?”杜撰問。 “是的。” “我們是九號晚上七點半左右發現碎屍的,也就是說慕淑儀大致是在二月八號下午六點到九號下午六點之間的二十四小時之內被殺害的,”杜撰指了指電腦屏幕說,“可是在二月十號那天,有人來過慕淑儀的家裡,還打開了她的電腦。” “哦?何以見得?”羅培高好奇的湊了過來。 “這台電腦的事件查看器裡的統計信息顯示,大約在二月十號下午三點到三點半之間,有人使用過這台電腦。” “這麼說有人在慕淑儀死後進入了她的家裡,還打開了這台電腦?”羅培高驚訝地說。 “是的,我想這個人一定有這裡的鑰匙,並且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包養慕淑儀的人。”杜撰抓抓頭髮,說。 “怪不得我們在這裡沒有發現任何有男人存在的痕跡,原來已經被人搶先處理過了,”羅培高咬牙切齒的說,“看來這小子挺狡猾的。” “嗯,我們目前還不能說這個男人就是殺害慕淑儀的兇手,不過盡快找到這個男人,對於本案的偵破可是至關重要的。”杜撰說。 “我這就著手開始調查。”羅培高說。
幾天后,杜撰被羅培高叫道了市刑警隊。 “什麼事啊,下雨天把我叫來?”杜撰一邊拿紙巾擦著外套上的雨水,一邊問。 “案子有進展了。”羅培高興奮地說。 “什麼進展?” “我們把慕淑儀的情況告訴了媒體,請他們刊登一個啟事,向市民徵求線索。今天一個叫程法祖的人來到隊裡,自稱有關於慕淑儀的線索。”羅培高說。 “那個程法祖是什麼人?” “我們調查過了,他是一家商務諮詢公司的職員,實際上就是私人偵探。”羅培高點燃一支煙,說。 “他人在哪裡?” “就在那邊的訊問室裡。”羅培高帶著杜撰朝後面走去。 程法祖身材不高,可是肌肉結實,看起來像是在軍隊裡待過很久,此時他正端坐在桌邊,喝著熱茶。 杜撰和程法祖握了握手,一番寒暄之後進入正題,說:“你能不能把你了解的情況向我再說一遍?” “好的。”程法祖平靜的說,臉上絲毫沒有不耐煩的神情。 “我們公司雖然是商務諮詢公司,可實際上也就是一個私人偵探事務所,平時接手最多的委託就是婚外戀調查了。二月二號的時候,公司接到了一宗委託,一個叫赫靜嫻的夫人委託公司監視她的丈夫。赫夫人說她的丈夫以前曾有過外遇,這次她要出國旅遊幾天,丈夫一個人在家她很不放心,便委託我們全天候監視她的丈夫,並在她回國後向她提供她丈夫每天的行程報告。” “那個赫夫人的丈夫叫什麼名字?”杜撰問。 “叫譙啟發。”程法祖說。 “譙啟發?他不就是那場魔術表演的投資人之一嗎?”杜撰驚訝地說。 “是的,譙啟發的夫人赫靜嫻是一位大企業家的獨生女,譙啟發和他結婚後立刻從一個一文不名的小魔術師成為各種魔術表演的投資人,並順利成為市魔術協會的理事。”羅培高說,並做了個手勢示意程法祖繼續。 “監視是從五號開始的,一直持續到十一號,我們公司四個人輪流負責監視,其中八號晚上是我負責監視的,”程法祖接過羅培高遞過來的香煙,說,“我從八號晚上十點開始,一直監視到早上六點。這期間譙啟發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家裡,我的任務就是守候在門口監視。在九號凌晨零點十五分,一位穿著紅色大衣、開紅色奇瑞QQ車的年輕女子來到了譙啟發的家,嗯,該女子離開的時間是凌晨一點零六分,她的車牌號碼是XX84265。” “我們已經把慕淑儀的照片給他看了,”羅培高補充道,“他說那天晚上來找譙啟發的那個紅衣女子正是慕淑儀。” “你確定嗎?”杜撰問道。 程法祖點點頭,說:“那天晚上雖然光線很暗,可是她下車的時候曾朝我這邊看了一眼,我藉著門口的燈光看清了她的臉。” “那麼後來呢?” “後來我們繼續輪流監視譙啟發,直到九號晚上大劇院裡出了事,我們馬上聯繫了還在國外的赫夫人,向她報告了這件事,他讓我們不必繼續監視了,她會提前一天回國,”程法祖說,“本來這件事涉及客戶的隱私,我們是不打算報告的,可是我從昨天的新聞裡發現那天晚上見到的那個紅衣女子就是被害人,便決定把這件事報告警方,以配合你們的調查工作。” “等等,你見過這個東西嗎?”杜撰掏出一張照片,對程法祖說。 “見過,譙啟發在九號上午到超市裡買了一個這樣的東西。”程法祖有些驚訝的說。 “你的線索很有價值。”杜撰興奮地拍了拍程法祖的肩膀。 “你又想到了什麼?”羅培高問? “這件案子已經完全清楚了。”杜撰兩眼放光地說。 “哦?你是說你知道兇手是誰了?”羅培高挑高了眉毛。 “事到如今,兇手是誰已經很明顯了,更重要的是,我明白了兇手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讓屍體暴露在那場魔術表演中——在這件案子裡,這是唯一讓我感興趣的東西。”杜撰指了指手中的照片,滿臉笑容的說。 照片上的,是那個黑色的大旅行提包。
“你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從訊問室裡出來,羅培高急不可耐的問道。 杜撰突然停了下來,他摘掉眼鏡,用衣角慢慢擦著剛才匆匆進來時還沒來得及擦掉的雨滴,笑瞇瞇地說:“不可能犯罪小說大師約翰·狄克森·卡爾筆下的名偵探菲爾博士有一句話我很欣賞——Certainthings do emerge because they can't help emerging。” “希望你說我能聽得懂的語言,例如中文。”羅培高無可奈何的說。 “某些事物的出現,是因為它們不得不出現。”杜撰重新戴上眼鏡,說,“在本案中也是如此。兇手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讓屍體暴露在那場魔術表演中呢——那是因為凶手不得不這麼做。” 羅培高愣了一會兒,之後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地說:“你是說兇手是譙啟發?” “沒錯,顯而易見的。”杜撰點點頭,說。 “可是、可是剛才程法祖不是也說了嗎,慕容依九號凌晨在譙啟發的家裡只待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離開了,那以後一直到案發,譙啟發都處於監視之下,他是最沒有可能行凶的啊。” “注意他之前的證詞,程法祖只是看到了慕淑儀進入譙啟發的家裡,然後看到一個穿著紅色大衣的人影鑽進車子裡離開了。他並沒有親眼看到慕淑儀離開譙啟發的家。”杜撰晃晃手,說。 “你是說那個離開譙啟發家的人影是別人假扮的慕淑儀?” “是的,這是最合理的解釋,”杜撰笑了笑,說,“現在讓我把這件案子從頭到尾向你講述一遍吧。” “首先,譙啟發就是那個包養慕淑儀的人,對於這一點,對於這一點,他的夫人赫靜嫻也隱隱有所察覺,所以才會在自己出國旅遊之際委託私人偵探監視譙啟發。對此譙啟發一定感到很無奈,原本想趁夫人外出之際和慕淑儀好好溫存一番,可是卻發現自己時刻處在別人的監視之下。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慕淑儀在九號凌晨突然來到譙啟發家裡,我想大概是因為慕淑儀再也無法忍受和譙啟發繼續維持這種見不得光的關係了吧,她可能威脅譙啟發,要他和妻子離婚,然後再娶自己為妻。” “可是譙啟發貪戀赫靜嫻的財產,並不願意和妻子離婚,他和慕淑儀吵了起來,然後譙啟發一怒之下失手殺死了慕淑儀。當譙啟發冷靜下來之後,立刻發現自己已經處於一個十分糟糕的境地之中了。慕淑儀的屍體就躺在家中,而家門外又有私人偵探在監視,只要自己一出門肯定會有人跟著,那麼要怎麼趕在妻子回來之前處理掉慕淑儀的屍體呢?” “譙啟發不愧是個魔術師,他馬上想出了一個大膽的方案——整具屍體不好處理,那麼就化整為零,把屍體分成幾塊來處理。譙啟發動手剝下了慕淑儀的衣服,又找來假髮,把自己化妝成女人的樣子——對於魔術師來說,這種程度的化妝術應該是小兒科了。他藉著夜色的掩護,迅速鑽進慕淑儀的車子裡,然後消失在程法祖的視野裡。程法祖的任務是監視譙啟發,因此對於那個濃濃夜色中匆匆離開的身影,他並沒有太過注意,也根本沒有發現那個人其實已經不是慕淑儀了。” “譙啟發開車駛離程法祖的視野後,把車子停在附近一個僻靜的角落裡,然後自己再走路返回,從後牆翻進家裡,這樣他便輕鬆地製造出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當天晚上,譙啟發可沒有閒著,他肢解了慕淑儀的屍體。第二天,譙啟發買來了一個和裝著道具殘肢的那個一模一樣的旅行提包,他把慕淑儀的四肢放了進去。當天下午,他帶著這個提包來到了大劇院,程法祖當然不會想到譙啟發手裡的那個黑色旅行提包裡裝著一個人的四肢。” 杜撰停了下來,他從飲水機的櫃子裡找出了一個一次性紙杯,倒上熱水,喝了幾口,才繼續說道:“正如我們想的那樣,譙啟發在魔術表演前,悄悄用裝著碎屍的提包更換了那個裝著道具的提包,然後又把裝道具的提包藏在地下室的廁所裡。於是在魔術表演中,觀眾們驚訝的看到了血淋淋的一幕——從天上掉下了真正的屍體,而這也正是譙啟發想要達到的效果。” “發生了這樣的事,負責監視他的私人偵探自然會向他的夫人報告,而他夫人的反應正如他自己預料的那樣,讓私人偵探停止了對自己的監視,並準備提前一天回國,也就是說,譙啟發此舉為自己贏得了一天的寶貴時間。” “在這天裡,譙啟發可干了很多事情,他處理掉了慕淑儀屍體的剩餘部分,然後又悄悄來到慕淑儀的住處,仔細的處理掉了一切和自己有關的東西,最後還把慕淑儀的那輛車開到偏僻的郊區遺棄掉。” “譙啟發故意讓屍體在魔術表演當中暴露,一來是因為這是他僅有的幾個處理掉屍體的機會之一,二來是因為這樣做還可以暫時引開私人偵探對自己的監視。儘管這樣做會讓自己落入警方的偵查視線,可是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他就只有等著被警察抓的份兒,兩害相權取其輕,這麼一分析的話,這件事情就很清楚了。”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破綻多多的犯罪,可畢竟譙啟發是臨時起意殺的人,自身又處於被人監視的情況之下,他能想出這麼個辦法扭轉局面,已經是很了不起了,也算是一出精彩的魔術表演了呢,哈哈哈。”杜撰笑道。 “什麼扭轉局面?純粹是歪理邪說。”羅培高氣鼓鼓地說。 “你還愣在這里幹什麼?趕快去搜查譙啟發的家啊。那裡是案發現場,我想我們應該還能找到一些證據的,分屍可是要留不少血的啊。” “對對對,我這就叫叫人去申請搜查證。”話沒說完,羅培高便轉身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杜撰端起紙杯,自言自語的說:“真想親眼看一看那個印度神仙索的魔術表演啊,只是最好不要再有從天而降的屍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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