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純屬杜撰·杜撰探案集

第3章 摩天輪裡的秘密

純屬杜撰·杜撰探案集 杜撰 14697 2018-03-15
市刑警隊副隊長羅培高坐在汽車的副駕駛位置上,雙眼泛著血絲,由於好幾天沒有刮鬍子,臉上橫七豎八地冒出了許多鬍子茬。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打起精神繼續監視著前面的那輛黑色本田車。 “羅隊,你說李慕夏這小子整整一個星期都窩在家裡裝孫子,今天卻一大早地開著車出來繞著市區和咱們兜圈子,他這是唱的哪齣戲啊?”坐在駕駛席上的刑警黃國勇耐不住性子,開口說道。 羅培高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瞇起眼睛說:“緊緊地盯著他,敵不動,我不動,我就不信這小子一點狐狸尾巴也不露出來。” “好咧。”黃國勇漸漸放慢了車速。這是因為此時前面的那輛黑色本田車已經繞出了市區,向郊區駛去,郊區路上車少,不能跟的太緊了。

羅培高向後望去,只見負責支援的刑警陳宗武和梁亮駕駛著一輛北京吉普正遠遠地跟在自己後面,他放心地點點頭,說:“我估計這小子恐怕是耐不住了,咱們到時候見機行事,對方身上可能有手槍。” “羅隊,這小子拐上了去遊樂園的路。”黃國勇說道。 “遊樂園人流量大,今天又是周末,莫非這小子有什麼貓膩麼?”羅培高掐滅煙頭,皺起了眉頭。 正說著,只見那輛黑色本田車已經在遊樂園門口停了下來。雖然現在還不到上午九點鐘,遊樂園還沒開門,可是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遊客了。 羅培高掏出對講機,要陳宗武和梁亮迅速跟上。這時,遊樂園開門了,李慕夏走出本田車,買了一張門票,走了進去。 “小陳、小梁,你們就盯著大門口,隨時待命。”羅培高放下對講機,拉著黃國勇下了車,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伴隨著遊樂園開門時一擁而入的人潮,羅培高他們險些跟丟了李慕夏。到處是帶著孩子的家長,眼前全是小孩手里四處飄舞的氣球。羅培高慌忙舉目四望,才發現此時李慕夏正拿著手機站在遊樂園的摩天輪前打電話。 “羅隊,怎麼辦,看樣子,他是要和什麼人見面啊。”黃國勇湊在羅培高耳邊小聲地說。 “聯繫局裡,讓他們馬上增派人手,我想他們恐怕是要有什麼動作了。” 這時,李慕夏結束了通話,收起手機,轉身在售票亭前買了一張票,接著便朝摩天輪走去。 羅培高使了個眼神,黃國勇會意地留在原地監視,羅培高自己則裝作遊客的樣子慢慢地朝李慕夏靠了過去。這時,意外發生了。 只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渾身冒著酒氣的醉漢,突然擋在了羅培高的面前。

“你撞我幹什麼?” 就在羅培高正欲避開那醉漢趕上前去的時候,那醉漢卻蠻不講理地一把抓住羅培高的衣領,高聲嚷道。 羅培高暗暗叫苦,他抬頭向前望去,可是面前被那醉漢擋住,什麼也看不見。 “你放開,我有急事!”羅培高一把抓住那醉漢的手,焦急地說。 “怎麼,撞了人還想溜?”醉漢滿嘴的酒氣噴在羅培高的臉上,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讓開,我是警察,在執行公務!”羅培高小聲地說。 “我還是解放軍呢,你小子別想跟老子玩這套。”醉漢的聲音越來越大,引起周圍的遊客紛紛回頭觀望。 羅培高又氣又急,左手抓住那醉漢的手,用力一擰,右手順勢一按,使出一招擒拿手將那醉漢摁倒在地上。 “你幹什麼,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那醉漢殺豬似的嚷道。

這時,附近的保安已經循聲趕來了。羅培高從口袋裡掏出證件,對著趕來的兩個保安小聲地說:“我是警察,目前正在執行任務,你們先把這個人給我扣起來,待會兒交給當地派出所。” 說完這話,羅培高再抬頭望去,才發現摩天輪已經啟動了,他回頭望去,只見黃國勇正穿過擁擠的人群,飛快地朝自己這邊擠過來。 “人呢?”待黃國勇走近,羅培高劈頭便問道。 黃國勇朝摩天輪努努嘴,說:“上了摩天輪了。” “他一個人?” “是的,他一個人進的一個吊艙。” 聽到這裡,羅培高方才放下些心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說:“好險,我還以為這醉漢是他們故意安排來擺脫監視的。” 黃國勇肯定地說:“放心吧,剛才我親眼看見李慕夏這小子走進摩天輪裡的,錯不了。”

二人抬頭向著眼前巨大的摩天輪望去。此時正是盛夏,上午九點鐘的太陽正躲在摩天輪後放射著刺眼的光芒,雖說是上午,但是這熱辣辣的光芒射在身上卻也微微地有些刺痛的感覺。 羅培高伸手搭個涼棚,擋住刺眼的光芒,說道:“你聯繫總部了嗎?” 黃國勇點點頭,說:“聯繫過了,總部讓當地派出所先派人就近支援我們,總部派來的人正在路上。” 羅培高深深吸了一口氣,手不禁向腰間的手槍摸去。 “羅隊,你說李慕夏這小子一個人跑上摩天輪,究竟有什麼貓膩啊?”黃國勇注意到羅培高這個動作,頓時警覺起來。 羅培高搖搖頭,說:“不管他玩什麼貓膩,反正現在咱們已經打草驚蛇了,索性將計就計,等李慕夏這小子一下來,咱們就把他抓回局裡。”

黃國勇明白了羅培高的意思,也暗暗將手放在了腰間。 此刻羅培高他們眼前的這座巨大的機器正承載著人們的歡笑聲而樂此不疲地旋轉著,巨大的投影落在地上,遠遠望去,竟好像是荷蘭海岸那迎著海風辛勤而快樂的風車一樣。可是此時羅培高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一絲從那摩天輪上傳來的快樂情緒,他焦慮地握緊了拳頭,額頭上也漸漸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終於,那巨大的投影減慢了速度,羅培高使了個眼色,便和黃國勇一起向摩天輪的出口處走了過去。 第一個下來的好像是一對學生情侶,女孩一臉幸福地拉著男孩的手,興奮地如同一隻初次學會飛行的麻雀,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男孩則在一旁傻笑著,深情地註視著身邊的女孩。 羅培高看了看摩天輪上一個接一個的吊艙,問道:“李慕夏是坐的哪個吊艙啊?”

黃國勇緊張地註視著一個個走下摩天輪的遊客,說:“我記得他是跟在一個帶著小孩的少婦後面上的摩天輪,那個少婦長頭髮,穿著粉色的連衣裙,身邊的小男孩手裡拿著米老鼠氣球,很好認的。” “你小子,看女人就看的這麼認真,別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仔細過。”羅培高調侃道。 “呵呵,”黃國勇正不好意思地傻笑著,突然他斂起笑容,指著正走下摩天輪的一對母子說,“羅隊看,剛才我說的就是那對母子,李慕夏這小子就在他們後面的那個吊艙裡。” 這時羅培高連忙分開人群,向出口處的工作人員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便向裡走去。摩天輪再一次停止轉動,將下一個吊艙停在了最下面。從吊艙外面透過玻璃窗望去,什麼也看不見,座艙裡好像沒有坐人一樣。

羅培高不禁將手伸到了槍套上,他向黃國勇略一使眼色,黃國勇會意,和他分開兩個方向,慢慢逼近了座艙。 “李慕夏,我是市刑警隊的羅培高,有些事情想請你回去和我們協助調查。” 羅培高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吊艙前。這時,黃國勇已經把頭湊近了吊艙的玻璃窗,正向裡望去。 突然,羅培高發現黃國勇瞪大了眼睛,臉幾乎全貼到了玻璃窗上,擺出一副瞠目結舌、難以置信的樣子死死地盯著吊艙裡面。 羅培高趕忙低頭向裡望去,只見此時那吊艙的座椅上根本沒有坐著什麼李慕夏,卻橫躺著一具衣衫凌亂的男屍。那男屍圓睜雙眼,表情錯愕,五官扭曲,舌頭如同吊死鬼一般伸在外面,看來他死前一定經歷過什麼可怕的事情,以至於現在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不過更為離奇的還不僅僅是原本應該出現在吊艙裡的李慕夏神秘地消失在空氣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神色猙獰的男屍,而是眼前這具男屍的臉上和衣服上都有被利爪撕扯的痕跡,不過傷口處血跡很少,吊艙裡也看不出什麼搏鬥過的跡象。 從現場上看,就好像是吊艙裡突然出現了一隻兇猛的野獸,殺了這個男人後又如李慕夏一般神秘地消失在空氣裡了。 落魄的自由撰稿人杜撰使勁撓了撓他那原本就亂如鳥窩的頭髮,兩頰漲得通紅,用亢奮的語氣結結巴巴地說:“這……這麼說來,李慕夏孤身一人進入一個摩天輪吊艙,在天上轉了幾圈,打開吊艙後卻發現李……李慕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被……被野獸咬死的男屍?” “嗯。”羅培高苦悶地點點頭,他的手上夾著一隻香煙,可是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吸了,長長的煙灰卷抖落在他的褲腿上,落成灰麻麻的一片。

“那具男屍叫什麼名字?”杜撰深吸了一口氣,興趣盎然地問道。 “叫葉維凱,呃,實際上……”羅培高心不在焉地將手中的香煙掐滅,扔進煙灰缸裡,可是好像絲毫沒有註意到自己大腿上的那一大片煙灰,“他並不是被野獸咬死的。” “哦,那是怎麼死的?” “根據屍檢報告,死者的後腦有一處鈍器致傷的痕跡,造成顱骨凹陷破損,引起腦內出血,這才是致命傷。不過在他的面部、胸部以及下腹部的確是有多處被大型貓科動物撕咬、抓傷的痕跡。後來我們拿著屍體的照片拜訪了C大野生大型貓科動物研究所的薑教授,根據姜教授的說法,屍體上撕咬、抓傷的痕跡應該是一頭成年的非洲雄獅所為。” 聽到這裡,杜撰情不自禁地吹了聲口哨。 “我完全糊塗了,這件案子簡直不像是人幹出來的,”羅培高猛然咆哮道,好像火山爆發一般,“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嗯……原本該走出吊艙的男人像空氣一樣消失不見,卻出現了一具被非洲獅子撕咬過的男屍……說實話,我乾了將近二十年的刑警,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邪門的事情!” “那麼上次那件推理作家憑空消失在門窗緊鎖的書房裡的案子呢?”杜撰高高地揚起半邊眉毛——這是他從中學起就一直練習的動作,提醒道。 “哦,對——”羅培高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說,“不過那件案子只是一個人在密室裡消失不見了,而這件案子呢,不僅人消失了,還多出一具屍體來。” “不過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杜撰站起身來,彷彿一隻高傲的母雞一般來回踱著碎步,發表演講道,“別把不可能和難以置信混為一談,二者是有顯著的區別的——當然啦,有的時候從表面上看,他們或許是有些相像的。'不可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許是一些以我們現在所掌握的知識程度而言還無法解釋的事情,比如麥田圈現象、百慕大三角洲或是UFO事件,它們有可能是某種尚不為人所知的自然現象,也有可能是掌握了大量先進科技的外星文明所致;而'難以置信'則是一些表面上看起來有如鬼怪顯靈般的神秘詭譎的事件,實際上這些事件大多都是人為的,用推理小說的語言來說,也就是所謂的'不可能犯罪'了。” “不可能犯罪換一個角度來看,也可以說是一種完全犯罪,因為這些不可能犯罪大多極難破解,我們所面臨的問題不僅僅是'誰才是犯人',我們還必須要回答'犯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有的時候甚至還要回答'犯人這麼做究竟意義何在',而在大多數時候,這些問題都是三位一體的。不過在我看來,不可能犯罪之所以難以破解,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一開始面對這些看似不可思議的現象時,大家誰都沒有想到會有人費那麼大的勁兒去愚弄別人。” “因此,我們只要牢牢地抓住問題的關鍵所在,那麼離解決問題也就為時不遠了。”杜撰停止了踱步,從桌子上端起一杯清茶,喝下一大口。 “那麼,在你看來,解決眼下這個問題的關鍵所在是什麼呢?”羅培高話中略帶譏諷,冷冷地說。 杜撰裝作沒有聽見羅培高剛才的話,繼續說道:“能策劃出這麼一起離奇事件的犯人,必定是一位精於謀劃的聰明人,而這世界上的聰明人大多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絕對不做毫無意義的事情。所以當我們能回答出'犯人為什麼要這麼做'時,我想'犯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這一點應該也不難解決了。” “說的輕巧,”羅培高嘟囔道,“我到你這裡來不是聽你關於不可能犯罪的講座,而是讓你對眼下這起該死的謀殺案提出一些建設性的意見的。” 說到這裡,羅培高躊躇了一下,接著深吸了一口氣,咬咬牙說:“既然是有求於你,那我就實話告訴你吧,從摩天輪裡消失的那個李慕夏,就是三個月前張鎮初家珠寶失竊案的重要嫌疑人之一。” 聽到這話,杜撰情不自禁地又吹了一聲口哨,說:“你是說在報上刊登廣告,懸賞五十万捉拿兇犯的那個張鎮初?” “廢話,咱們市裡能這麼財大氣粗的難道還有第二個嗎?”羅培高毫不客氣地說,“關於這件案子你了解多少?” 杜撰搖搖頭,說:“我就是零零星星地從報紙、網絡上了解了一點消息,知之不詳。” “三個月前,一夥匪徒事先切斷了張宅的自動報警系統,然後又偽裝成接到報警趕來查看的警察,騙進了戒備森嚴的張宅。匪徒將猝不及防的保安制服後,用光電切割機切開了張宅的保險箱,搶走了一顆重達12.8克拉的緬甸紅寶石'泣血玫瑰',這顆寶石是案發前不久張鎮初從香港索斯比拍賣行花費了兩百萬美金買的。” “匪徒挺識貨的嘛。”杜撰調侃道。 羅培高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案發當時張鎮初正在參加一個收藏家舉辦的酒會,得到消息後立刻報警,並許下了五十萬元的賞格捉拿兇犯。由於張鎮初的影響力巨大,失竊的珠寶又價值不菲,所以案發的第二天局裡就成立了專案組,由省公安廳直接指揮,甚至連公安部也派出專家協助我們調查。” “那麼調查有什麼成果嗎?” “從保安的證詞以及我們的現場勘察來看,匪徒大概一共有六個人,並且至少有四把五四式手槍。從作案手法上來看,匪徒計劃詳細,行動迅速,分工明確,應該是慣犯所為。經過調查,我懷疑這件事和慕夏畫廊的老闆李慕夏有關。” 羅培高點燃一支香煙,吸了一口,說:“這個李慕夏早年曾在英國留學,並且在英國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回國,在本市開了一個畫廊。從表面上看起來,李慕夏是一個風度翩翩的海歸精英,身上同時有著藝術家的瀟灑氣質和商人的精打細算,可是我一直懷疑他與香港的走私集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所謂畫廊老闆只不過是他用來掩飾身份的煙霧彈罷了。不過這個李慕夏也的確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在本市大小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和其他許多有影響力的大人物都有著不錯的私人關係。” “比如張鎮初?”杜撰插話道。 “是的,”羅培高苦惱地吐了個煙圈,說,“所以在沒有確實的證據之前,我們是不便輕易動他的,你明白吧。” 杜撰點點頭,說:“因為你才一直對他採取監視的做法?” “之前我只是懷疑他和這宗劫案有關,不過現在我肯定他和這宗劫案有關了,”羅培高咬牙切齒地說,“不然他為什麼要玩這麼一個花樣。” “那麼現在讓我們回到眼下這宗謀殺案上吧——我相信這宗謀殺案一定也和三個月前的那宗劫案有關,”杜撰搔搔頭,說,“死者生前是乾什麼的?” 羅培高從隨身的公文包裡取出一沓案卷,遞給杜撰說:“死者葉維凱,二十八歲,未婚,生前曾是西江賓館保衛科的職員,後來辭職了,至案發時一直處於無業狀態。不過這小子自從辭職後好像一下子就發達起來了,經常出入一些高消費的場所,應該有人在背後給他提供了不少資金吧。” “噢,他還曾參過軍。”杜撰看著手中的案卷,說道。 “是的,”羅培高抖抖煙灰,說道,“這小子還個是偵察兵,據說身手十分了得。” “照這樣說來,我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葉維凱就是張鎮初家珠寶失竊案的疑犯之一。” “不錯,我們已經拿了葉維凱的照片請案發當時張宅的保安辨認了,雖然那個時候他化了妝,可是保安還是一口咬定葉維凱就是當時偽裝成警察騙開張宅大門的匪徒之一。” “原來如此,死亡時間是案發當日凌晨的一點至兩點之間,那麼找到葉維凱死亡的第一現場了嗎?” 羅培高突然狡黠地一笑,從口袋裡取出一張傳單遞給杜撰:“知道離那個摩天輪最近的一隻非洲獅在哪裡嗎?” 杜撰接過傳單,一看,原來是一張馬戲團的廣告宣傳畫。 “這個馬戲團是遊樂園從沿海一帶請來演出的,而馬戲團的壓軸節目就是馴獅表演,這個馬戲團裡一共有兩頭成年的非洲雄獅以及四隻成年雌獅。目前遊樂園裡正緊鑼密鼓地搭建馬戲表演用的大型帳篷,馬戲團就在遊樂園附近臨時租了一個廢棄的倉庫用作存放動物的所在。你猜猜這個倉庫的主人是誰?” “李慕夏?” “不錯,這個倉庫原本是李慕夏買來準備修建庫房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一直廢棄不用了。我想,這里大概就是他們策劃搶劫的大本營吧,現在李慕夏這小子把它租給了馬戲團,被那些的大象、獅子、老虎之類的動物亂哄哄地一踩,我們也就別指望從那裡找到什麼犯罪的痕跡了。” 杜撰“嘿嘿”一笑,說:“這麼說,李慕夏肯定有那個倉庫的鑰匙了?” “是的,別看那里關的盡是大象、獅子、老虎之類的猛獸,可是到了晚上,只有一個眼花耳聾的老邁看門人在那裡看守。” “那麼馬戲團的人呢?” “他們住在由遊樂園提供的住所裡。” “原來如此,”杜撰想了想,說,“那麼這個葉維凱應該是和李慕夏一伙的,可是他們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鬧翻了——或許是這個葉維凱自恃身手了得,想一個人獨吞贓物也未可知。於是李慕夏讓自己的手下抓到了葉維凱,趁夜把他帶到關著馬戲團動物的倉庫裡,然後把葉維凱扔進了關著獅子的籠子裡,可能是一種懲罰,也可能是在逼問他什麼。” 說著杜撰從案卷裡拿出一張葉維凱屍體的照片,說:“你看,從他死時錯愕扭曲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死前一定受盡了折磨與驚嚇。” 羅培高點點頭,說:“獅子籠中間有一個隔板,可以把獅子和人隔開,這樣便於餵食。他們一定是把葉維凱扔進籠子裡,然後打開隔板,看著葉維凱如何在獅子的利爪之下驚恐萬分地掙扎求救。當然了,馬戲團的獅子總是餵的飽飽的,所以它並沒有興趣吃掉這個擅自闖入它領地的傢伙,只是耀武揚威地撓了他幾下。最後可能是這夥匪徒終於從葉維凱的嘴巴里撬出了什麼東西,於是他們便一不做二不休,幹乾脆脆地干掉了葉維凱。” “情況應該就是這樣了。”杜撰表示同意。 “可是有一個問題我不明白,這一個星期以來,我們一直密切地監視著李慕夏的一舉一動,他的電話包括他那裡的手機信號都被我們監聽了,他是怎麼把命令傳出去指揮他的那些手下呢?”羅培高困惑地說。 “也許是用暗語?” “不,他打電話的對像我們都調查了,沒有可疑的人物。” “那有什麼人去找他嗎?” “沒有,他整整一個星期都窩在自己家裡,哪兒也沒去,也沒有人上門拜訪。” “郵件呢?” “我們事先和郵局取得了聯繫,李慕夏的所有郵件在送達他手之前,我們都仔細地檢查過,沒有什麼可疑的玩意兒。” “那麼電子信箱呢?” “李慕夏的電子信箱和他的個人電腦終端都被網警密切注意著,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 “唔,”杜撰看著手中的案卷,好像突然注意到什麼,說,“你們檢查每天給他送牛奶的小工了嗎?” “沒有……”羅培高怔了一下,然後大聲嚷道,“等等,你怎麼知道他訂了牛奶?” 杜撰指著案卷裡李慕夏家裡的照片說:“你看這裡,他家門口釘了一個裝牛奶的小箱子。” “該死的,我們怎麼沒想到要去檢查一下那個送牛奶的小工,那個小工每天都要到李慕夏家的那個單元送牛奶,他們一定是通過那個小工聯繫的!”羅培高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語帶自責地說。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葉維凱是怎麼死的,也知道了李慕夏是怎麼聯絡他的手下的,那麼剩下的問題就是,李慕夏是如何從摩天輪裡消失以及屍體是如何如出現在摩天輪裡的,我們相信我們只要解決了這兩個問題,這件案子就可以說是真相大白了。” “繞了半天終於說到正題上了。”羅培高嘟嘟囔囔地說,神情沮喪。 “那麼案發當日那個胡攪蠻纏的醉漢是怎麼回事?”杜撰問道。 “這小子叫史韜,是遊樂園裡的雜工。”一提到那個醉漢,羅培高便咬牙切齒地說,“屬於那種認錢不認人、拳頭比腦子好使卻又只會撿軟柿子捏的跳腳蝦。後來我們把他帶到派出所,醒了酒,稍一嚇唬,就什麼都說了。” “據史韜的交待,當時有個人悄悄塞給他兩百塊錢,指著我要史韜根據他的眼色相機而動地糾纏住我,並且動靜鬧的越大越好。” “哦,那史韜看清那個塞給他錢的人的長相了嗎?” 羅培高搖搖頭,說:“史韜說那個人戴著棒球帽和墨鏡,再加上當時他喝的醉醺醺的,根本說不清楚那人的長相,就連身高和身材,也是一會兒一個樣,根本就不可靠。” “史韜這個人清白嗎?” 羅培高不屑地說:“偷雞摸狗、打架鬥毆的事倒是乾過不少,不過你要讓他持槍搶劫,恐怕借他一百個膽儿他也不敢。” “那麼也就是說這個史韜和李慕夏他們沒有關係咯?” “沒有,根據我們的調查,在案發當天之前,史韜和李慕夏就是祖上八輩子也沒有交集。再說李慕夏又怎麼會讓史韜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銀樣蠟槍頭做自己的手下,那麼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杜撰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你說案發當天,李慕夏突然大清早地駕車外出,然後就開著車在市區裡兜圈子?” “是的。” “他是幾點出門的?” “大概七點半的樣子。” “送牛奶的是七點鐘到的吧?” “嗯。” “他在市區兜了幾圈後,就掉頭朝遊樂園開去了?” “沒錯。” 這時,杜撰的右腿開始情不自禁地抖了起來,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你說你們剛進遊樂園的時候,差點跟丟李慕夏?” “嗯,當時我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和小黃一起四下尋找,後來在摩天輪前看到他了。”羅培高點點頭,說。 “李慕夏就一個人站在那裡打電話,沒有任何掩藏自己的意思嗎?” “嗯……”羅培高托腮想了一下,很肯定地說,“沒錯,他就一個人直愣愣地站在那裡打電話。” 杜撰撓著頭髮,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陣,不過羅培高並沒有聽清楚他究竟說的是什麼。 “你在和史韜糾纏的時候完全沒有看到李慕夏,是吧?後來是黃國勇告訴你李慕夏一個人進了摩天輪。” “是的,”羅培高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笑了笑,說,“你完全沒有必要懷疑小黃會撒謊,他雖然加入刑警隊才三年,可是一直在我手下乾,他的為人我最清楚,如果他說李慕夏是一個人進了摩天輪,那麼李慕夏就是一個人進了摩天輪。” 杜撰皺起了眉頭,他的腿也抖動的更加厲害了,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好像是在打鼓點一般。 “當時離那個摩天輪最近的人,是誰?” “要說離的最近的,恐怕就是摩天輪的操縱員了吧。他叫蔡波,看上去挺老實的一個人,他也作證說當時看見李慕夏一個人進了那個摩天輪的吊艙——噢,也就是第十三號吊艙。” “原來如此,那麼坐在李慕夏前面那個吊艙裡的那對母子呢,你們找到他們了嗎?” 羅培高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沒找到,後來我們又找了一些當時的遊客,不過他們當時大多都是擠在後面看熱鬧的,說了半天也沒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那麼坐在李慕夏后面吊艙的遊客呢?” “李慕夏是最後一個上摩天輪的遊客,他後面的吊艙就空著了。當時遊樂園剛剛開門,排隊的人不多。” “我想見見黃國勇,有些事情要親自問他才好。”杜撰說。 羅培高想了想,說:“我盡快安排,不過你對這宗案子有什麼頭緒了嗎?我現在可是熱鍋上的螞蟻咧,上頭的壓力大著呢。” 杜撰彷彿沒有聽到羅培高的話,突然站起身來走到書櫃邊取出一本書,說:“其實這宗案子的難點在於李慕夏是怎麼從摩天輪裡消失的,說到從密室裡消失呢,我建議你讀讀克勞頓·羅森(作者註:Clayton Rawson,1906~1971,美國不可能犯罪小說大師,曾從事過魔術師、作家、編輯等多種職業,代表作是1938年出版的《飛出禮帽之死》,Death from a Top Hat)的經典不可能犯罪小說,講一個人如何在被人監視的情況下從一個電話亭裡消失不見的——故事很短,花不了你多少時間。” “去去去,每次我和你說正經的,你就給我扯到推理小說上。”羅培高不滿地嘟囔道。 杜撰促狹地一笑,什麼也沒說,只是自顧自地翻著書。 在刑警隊附近的一家茶樓裡,杜撰見到了黃國勇。 黃國勇身材高大,虎背熊腰,面部輪廓分明,線條堅毅,彷彿雕塑一般,下巴微微上翹,顯示出主人性格中的倔強和剛正。相比之下,頂著個鳥窩頭、把玩著一柄破折扇的杜撰和三角眼、八字眉、還有點齙牙的羅培高就失之猥瑣了。 杜撰照例和黃國勇寒暄一番,由於有羅培高的引見,因此很快便熟捻起來。不過寒暄完畢之後,杜撰倒不說話了。只見他打開折扇,優哉游哉地扇了起來。在空調房裡還自顧自扇扇子的杜撰顯得有些拿腔拿調,引來周圍一些茶客好奇的目光,不過杜撰好像完全沒有註意到這一點,他扇了一會兒,突然“唰”地一聲收起折扇,終於開口問道:“現在你詳細說說那天的情景吧——就從你和羅副隊長走進遊樂園開始說起。” “好的。”黃國勇點點頭,說,“那天我和羅隊走進遊樂園,一開始差點跟丟,後來仔細一找,才在摩天輪前面找到李慕夏這小子。當時他就一個人站在那兒打電話,我就問羅隊怎麼辦,羅隊讓我馬上聯絡總部,請求支援。這個時候,李慕夏的電話打完了,他轉身走到售票亭前買了一張票,然後就朝摩天輪走過去。” 黃國勇喝了口茶,又接著說道:“這個時候羅隊沖我使了個眼色,我便留在原地監視李慕夏,羅隊則裝作遊客準備靠過去。” “你當時站的位置離摩天輪有多遠?”杜撰問道。 “唔……”黃國勇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說,“大概有個五十米左右吧。” “五十米……”杜撰用折扇頂了一下眼鏡梁,說,“隔那麼遠你看的清楚嗎?” 黃國勇“嘿嘿”一笑,語帶自豪地說:“不瞞你說,我當年是準備報考飛行員的,因為身高超過了標準落選才去投考的警校,年年體檢時我的視力都是2.0,五十米的距離對我來說絕對不是問題。” 杜撰“哦”了一聲,做了一個請繼續的手勢。 “我看見李慕夏走到排隊準備上摩天輪的遊客隊伍裡,他是排在最後的一個,排在他前面的是一對母子。由於遊樂園剛剛開門,因此遊客還不是很多,排的隊也很短,很快就輪到李慕夏前面的那隊母子了。這時,突然我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吵嚷聲,我循聲望去,只見羅隊和那個醉漢糾纏在一起。我本來準備上前支援的,但是很快我便發現那醉漢沒有同夥,好像也沒有凶器,羅隊一個人肯定能搞掂,於是我立刻將視線轉向李慕夏。那個時候我正看見李慕夏正一個人走進摩天輪的吊艙。我緊緊地盯著摩天輪,直到它開始啟動,確定李慕夏無法下來為止。這時我看見羅隊那邊已經將那個鬧事的醉漢制服了,我便一邊掏出電話請求總部支援,一邊朝羅隊的方向走了過去。” “和羅隊會合以後,我們便守在摩天輪下面,等它停下來。等了大概十分鐘的樣子,摩天輪開始停了下來,遊客們從吊艙裡走下來。我記得排在李慕夏前面的是一對母子,因此看到那隊母子走下摩天輪的時候,就告訴羅隊李慕夏就坐在後面那個吊艙裡。我們馬上向遊樂園的工作人員出示了證件,分開人群朝里面走去。這時那個吊艙正好放到地面上,從外面看去,什麼也看不到,好像裡面沒有坐人一樣。我們懷疑此刻李慕夏正躲在吊艙的門後面準備負隅頑抗,於是暗暗將手放到手槍套上,小心翼翼地逼近了吊艙。我最先走近吊艙,當我把臉靠近玻璃窗朝里一看時,赫然發現裡面竟然躺著一具衣衫凌亂的男屍,再看看四周,怎麼也找不到李慕夏的踪影了。我和羅隊草草檢查了吊艙,確認李慕夏沒有躲在座椅底下,又查看了一下男屍的情況。走下摩天輪之後我們馬上封鎖了現場,並打電話通知局裡。” 黃國勇講述當時情況的時候杜撰一言不發,只是低頭把玩著手裡的折扇,可是羅培高注意到他的腿一直不停地抖著。 “……” 沉默了一陣後,杜撰抬起頭來,他湊近黃國勇的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黃國勇聽完後,衝著杜撰搖了搖頭。 “別咬耳朵說悄悄話啊,有什麼事不能拿出來說?”羅培高不滿地嚷道。 杜撰優哉游哉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微笑著對羅培高說:“我想我已經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一個月後的一天,杜撰正在優哉游哉地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看書,耳邊突然傳來了羅培高那招牌式的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杜撰打開門之後,果然看見羅培高正滿臉微笑地站在門邊,在他的身邊,還站著一位老年紳士,此人身材修長、消瘦,輪廓分明,面容親切和藹,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全部染成了白色,因此顯得氣宇不凡,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貴族氣質。 “這位就是張鎮初先生,”羅培高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向您提起的杜撰。” “你好。”張鎮初伸手和杜撰握了握,他的手十分有力,簡直不像是—個老人所能有的氣力。 “對不起,我這裡實在是亂了一點兒。”杜撰受寵若驚地搔著鳥窩頭,手忙腳亂地將堆在沙發上的書本挪開,騰出一塊地方。 張鎮初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落座之後他開口說道:“聽羅副隊長說,這次能抓到那伙搶匪,你出了不少力哪。” “哪裡哪裡,”杜撰問羅培高道,“這麼說來,那伙匪徒全部落網了?” 羅培高點點頭,說:“是的,我帶人去了一趟深圳,抓住了李慕夏,這小子正準備往香港呢——其餘三個同夥也分別在廣西和雲南落網了。” “原來如此,那麼那顆紅寶石呢?” “已經物歸原主了。”張鎮初笑瞇瞇地說。 “那麼太好了,圓滿的結局。”杜撰高興地說。 “關於遊樂園的那起案子,我也略有耳聞,不過卻不甚詳盡,如果杜撰先生不介意的話,能不能給我詳細講講呢?”張鎮初說道。 杜撰看了羅培高一眼,後者點了點頭,杜撰笑著說:“好吧,既然張先生有興趣,那我就講講吧。 “這件案子乍一看,顯得十分荒誕離奇,一個大活人走進摩天輪,在天上轉了幾圈之後,卻變成了另一個男人的屍體。怎麼樣,很像魔術吧?其實看仔細一想,李慕夏所用的手段,也正是魔術的手法。 “從李慕夏走進摩天輪,到摩天輪停止轉動,這期間一直有人監視著,羅副隊長可以向您保證絕對沒有人離開那個摩天輪,那麼為什麼打開摩天輪的吊艙後卻發現李慕夏消失不見了呢——難道他是隱身人嗎?不,這可不是威爾斯的科幻小說。在這種情況下,打開艙門卻發現李慕夏不在裡面的話,那麼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從一開始起,李慕夏就不在那裡。 “請容我插一句,”張鎮初說,“從我掌握的情況來看,當時羅副隊長的搭檔黃國勇是親眼看見李慕夏走進摩天輪的,可是杜先生怎麼說他從—開始起就不在那裡呢?難道是我掌握的情況有誤嗎?” “不,不,您掌握的情況一點兒也沒有錯,”杜撰清了清嗓子,說,“黃國勇的確是親跟看到了李慕夏走進摩天輪的吊艙,可是問題在於,他卻沒有看清楚李慕夏當時走進的究竟是哪個吊艙。” 張鎮初揚了揚眉毛。 “羅隊,你還記得上次我和黃國勇見面時,曾小聲地問了他一句話嗎?” 羅培高點點頭。 “我當時就是問黃國勇,有沒有看清楚李慕夏走進的那個摩天輪吊艙的編號。黃國勇說投有,他只是注意到李慕夏是在那對母子後面走進的摩天輪,於是便—廂情願地認為李慕夏一定是在那對母子後面的那個摩天輪吊艙裡。 “我仔細研了那個摩天輪的照片,發現摩天輪吊艙上編號的字體十分小,而且當時黃國勇是站在五十米開外,因此沒有註意到吊艙編號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實際上,那對母子所乘坐的摩天輪吊艙是第十二號,出現屍體的那個是第十三號,而李慕夏走進的那個吊艙卻是第十四號。也就是說,屍體是—早就放進了第十三號吊艙的,而李慕夏所要做的,只是如何悄悄地從第十四號吊艙裡溜走。這樣—分析,這件事情就十分明了了。 “要做到這一切,必須要有—個共犯,那就是摩天輪的操作員,那個叫蔡波的人,他極有可能是李慕夏團伙裡的—份子。 “李慕夏被監視期間,一直通過收買送牛奶的小工而與外面的同夥不斷地取得聯繫。當他知道自己的手下葉維凱想獨吞贓物時,便指揮其他的手下找到了葉維凱,並趁夜把葉維凱帶到了遊樂園邊的舊倉庫裡——他知道這裡到了晚上是沒有人的。這夥匪徒把葉維凱扔進了獅子籠裡,藉此逼迫葉維覬說出紅寶石的下落。當葉維凱說出實話後,他們便一不做二不休地於掉了他——我相信這一定是李慕夏的安排,他需要一具屍體來當大型魔術的道具。 “李慕夏清楚自己已經被警察嚴密地監視了,如果再不想辦法逃跑,那就悔之晚矣了。於是精於計算的他靈光一閃,設計出了—套近乎魔術表演的擺脫監視的方案。我敢說,這個李慕夏一定是一個魔術愛好者。而且他也有著在眾人面前表演魔術的強烈慾望。我想約翰狄克森卡爾在他的經典之作裡借菲爾博士之口所說的:'問題是,這件事可不可能做到?如果可以,那會不會去做,就不是問題了',想表達的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首先,蔡波按照李慕夏的吩咐,將葉維凱的屍體放進了摩天輪的一個吊艙裡,然後把這個吊艙高高地升到空中——在第二天啟動摩天輪之前,有比這裡更安全的藏匿屍體的地方嗎? “第二天,李慕夏得到了蔡波一切準備就緒的消息,便行動了,他早早開著車在城裡閒逛,暗暗地確認了跟踪自己的警察人數——這一點對他的計劃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李慕夏在城裡兜了幾圈後,算準遊樂園快開門時,他便掉頭開車向遊樂園開去,因為他必須要趕上第一班登上那個摩天輪。” 說到這裡,杜撰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潤潤嗓子,又繼續說道:“當李慕夏趕到遊樂園時,剛剛好趕上游樂園開門。他走了進去,掏出手機和蔡波取得了聯繫,這個時候卻發生了一點兒小小的意外,那就是跟在他身後的警察們險些跟丟了。於是李慕夏乾脆大大咧咧地站在醒目的位置打電話,好讓警察注意到他,他需要目擊證人,或者說,出於虛榮心,魔術師需要觀眾來觀看他的魔術表演。 “果然,羅隊他們重新註意到了李慕夏,這個時候摩天輪也要開始運轉了,於是李慕夏收起電話,買了一張票,朝摩天輪走去。由於是早上第一批遊客,因此在摩天輪邊排隊的人很少,根本無法把摩天輪坐滿——注意,這—點也很重要,待會我就會說明它的重要性。李慕夏自然排在了隊伍的最後,這也是他刻意追求的結果,因為他只有保證自己後面的那個吊艙裡沒有坐人,才能使得這場魔術表演十全十美。 “當輪到李慕夏前面的那對母子走上摩天輪時,李慕夏的另一個手下便指使被他買通的史韜去纏住正在朝這邊靠攏的羅副隊長,並故意製造出很大的聲響,以吸引周圍人的注意,這在魔術上來說,就是很簡單的一項障眼法。果然,羅副隊長的視線被史韜擋住了,而負責原地監視李慕夏的黃國勇的視線也被史韜短暫地吸引了。短短的幾秒鐘,僅僅是短短的幾秒鐘,李慕夏便指揮他的手下完成了一項精彩的魔術。這個時攸負山操縱摩天輪的蔡波立刻讓摩天輪轉了起來,他升起了第十二號吊艙,當緊接著的第十三號吊艙——屍體就放在這裡面——降到地面時蔡波並沒仃停止摩天輪,而是讓第十三號吊艙也隨之升起,然後讓第十四號吊艙降到了地面。 “這個時候黃國勇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李慕夏身上,李慕夏便在黃國勇的監視下,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第十四號吊艙。由於黃國勇沒有註意到吊的編號,在他的印像中,李慕夏是在那對母子後面走進的摩天輪,於是便始終認為李慕夏一定是在那對母子後面的那個摩天輪吊艙裡——事後蔡波的偽證也更加堅定了黃國勇的這個判斷。 “這下明白李慕夏為什麼要最後一個登上摩天輪了吧?因為假如他的後面還有遊客的話,那麼不久之後警察就會根據後面那個遊客的證詞明白李慕夏所玩的這套把戲,這可是自詡聰明過人的李慕夏不願意看到的。 “這場魔術另—個重要的地方就是蔡波的配合,在啟動摩天輪之前,蔡波就暗暗根據在摩天輪前排隊的遊客數調整了摩天輪的位置——反正無論如何早上第一班的遊客是坐不滿摩天輪的,蔡波剛好能夠保證讓其他的遊客坐在第十三號吊艙之前的位置裡,而讓排在最後的李慕夏坐上第十四號吊艙。這也是為什麼這場魔術必須要選在遊樂園早上剛剛開門時完成不可,不僅因為藏在摩天輪吊艙裡的那具屍體隨時會暴露,還因為李慕夏必須要保證和他一起登上摩天輪的遊客人數少於摩天輪的吊艙數——他不能讓自己後面的吊艙裡坐著遊客。 “這樣,這個魔術的前半部便順利地完成了,接著便是收尾部分。 “當摩天輪停下時,羅副隊長和他的搭檔黃國勇自然會小心翼翼地靠近第十三號吊艙,而此時李慕夏正躲在第十四號吊艙裡,也許他呆在摩天輪裡的這段時間也沒有閒著,大概是草草地化了一番裝,使自己看上去像是另一個人。 “前面我說過,李慕夏需要一具屍體來做他魔術的道具。沒錯,當羅副隊長和黃國勇發現吊艙裡的屍體時他們乾了什麼呢?首先是草草檢查了吊艙,確認李慕夏沒有躲在座椅底下,然後又查看了一下男屍的情況,這才走出吊艙,封鎖現場。現在一切就都清楚了,這就是這具屍體所起的作用——這個魔術裡的另一項障眼法。 “當羅副隊長和黃國勇的注意力都被十三號吊艙裡的那具屍體所吸引的時候,喬裝改扮的李慕夏已經打開了十四號吊艙的門,悄悄地溜到了地面上:這需要蔡波的配合,他並沒有把第十三號吊艙降到最低點,而是略微升起,這樣十四號吊艙離地面也不會高,只要輕輕一跳就能搞掂——當然,這個時候四周圍觀遊客的目光也被十三號吊艙所吸引了,他們想知道兩個警察究竟在裡面找到了什麼,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從十四號吊艙上溜下來的李慕夏。在這之後李慕夏便裝成普通遊客,在警察大部隊到來之前,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遊樂園。 “以上,便是當日發生在遊樂園的不可能犯罪事件的全部經過了。”杜撰說完,彎腰深鞠一躬,好像是一位演說家完成了扣人心弦的演說後驕傲地謝幕—般。 張鎮初微笑著點點頭,鼓掌說:“非常精彩,你的推理真可謂是抽絲剝繭,使得—件原本上去神秘詭譎的案子條理分明、水落石出。我在想,或許你能用你的特長為我工作,在某些方面,我是很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的。” “不,我的推理也只是事後孔明而已,”杜撰撓撓頭,說,“我缺乏行動力,只適合坐在安樂椅上提供意見,如果別人要我採取什麼行動的話,那麼多半是以失敗告終的——羅副隊長會告訴你上次我在'畫鬼'一案裡的失敗經歷的。再說我這個人散漫慣了,不適合在您的公司里工作。” “不管怎麼說,能抓住兇徒,取回寶石,你的功勞是不可推脫的,”張鎮初略微有些遺憾地說,“我會按照我事前的諾言給你一筆豐厚的酬勞。” 說著,張鎮初從口袋裡掏出了支票簿。 “這個……實在是不好意思,”杜撰受寵若驚,不知該說什麼好,“其實我也只是提了幾點建議而已,真正抓住兇徒、取回寶石的是羅副隊長他們。” “可是沒有你的建議,也是不行的——你就別推辭了,這是你應得的報酬——無論如何,我欠你一個人情。” 說完,張鎮初打開金筆,迅速在支票簿上填了—個數字,遞給杜撰。 “既然您這樣說,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杜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收起支票簿,然後從眼鏡片後面射出一絲狡黠的光芒,說,“好像歇洛克.福爾摩斯說的那樣——我也是一個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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