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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屬杜撰·杜撰探案集

純屬杜撰·杜撰探案集

杜撰

  • 偵探推理

    類別
  • 1970-01-01發表
  • 123388

    完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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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畫鬼

純屬杜撰·杜撰探案集 杜撰 12733 2018-03-15
徐景麟坐在寬敞的辦公室裡,在轉椅上大伸懶腰,這時他的眼睛落在了辦公桌上擺著的一尊小型自由女神像上——其實那是一個打火機,是公司下屬共同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雖然幾年前徐景麟因為心髒病的緣故已經遵醫囑戒菸了,可為了照顧下屬的一番心意,還是一直把這個打火機放在辦公桌上。近來徐景麟老是覺得自己腰酸背痛、手腳無力,他百無聊賴地擺弄著那個打火機,不知怎麼的,久違的煙癮突然又上來了。 徐景麟這樣不是沒有原因的,他今年已經快六十歲了,卻娶了一個三十不到的嬌妻,大家都在背後笑話他老牛啃嫩草。對於這些話徐景麟不是不知道,不過他一向懶得理會,作為一家資產雄厚的建築公司老闆,生意場上得罪的人也不少了,身後必然會有一幫嫉妒的傢伙嚼舌頭根子,對此徐景麟早就習慣了。

今天徐景麟的精神不是很好,他吩咐自己的秘書一些業務上的事後就徑直離開公司,回家去了。徐景麟的家在郊外別墅區,是一處中國古典庭院式的大宅子。 徐景麟的妻子叫張佩芸,結婚前是徐景麟的秘書,她有著成熟高挑的身材和清純可人的外表,不時還會像小女生那樣噘起嘴唇做出一副可愛的模樣,正是徐景麟喜歡的類型。 見到自己的老公皺著眉頭走進屋來,張佩芸擔憂地說:“怎麼了,看上去愁眉苦臉的,是不是生意上有什麼難事?” 徐景麟搖搖頭,說:“沒什麼,只是這幾天精神不太好,可能是休息的不夠吧。” 張佩芸如一隻溫順的小貓一般靠在徐景麟身上,說:“我表姐的兒子最近到咱們市來了,現在什麼都沒著落,我想先讓他在我們這裡暫時住幾天,好吧?”

徐景麟愣了一下,說:“表姐?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你有表姐?” 張佩芸撒嬌地說:“很久沒來往了,所以從來沒和你提過,不過我表姐小時候很照顧我,現在她的兒子來這裡,我們總不能不照顧一下吧。” “好吧。”徐景麟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你表姐的兒子多大了,要是工作沒著落,可以讓他到我的公司裡來。” 張佩芸嗤嗤地笑著說:“我這個外甥啊,可是美院的高材生呢,未來的大畫家,才不會去你的公司打工呢。” 徐景麟刮了一下張佩芸的鼻子,佯裝生氣地說:“我可是看你的面子上才這樣說的,我的公司一般人想進還進不來呢。” 張佩芸露出了酒窩,噘著嘴說:“這我知道。” 徐景麟順勢摟住張佩芸,嬌妻在懷,可是他卻怎麼也提不起興致,徐景麟暗暗嘆了口氣,難道自己真的老了嗎?

和一般人印像中長髮披肩、穿著破爛牛仔褲的藝術青年不同,蕭慎吾身高大約有一米八十左右,四方臉,劍眉直鼻,一絲不苟地穿著西裝、繫著領帶,皮鞋擦得鋥亮、一塵不染,屬於那種相貌堂堂、看上去很穩重的青年。 徐景麟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讚賞地點了點頭。 “怎麼樣,我這個外甥帥吧?”張佩芸洋洋得意地說。 徐景麟拍拍蕭慎吾的肩膀,說:“別客氣,就跟在自己家一樣,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蕭慎吾有些靦腆地點點頭。 “對了,佩芸啊,你領慎吾到處看看吧,順便叫張媽清一間空房出來讓慎吾住。” 張媽是徐景麟請的保姆,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五十歲左右的婦女,在徐景麟家呆的時間比他的妻子張佩芸還長。 看著自己年輕的妻子陪著英俊的外甥走了出去,徐景麟突然覺得心裡咯噔一下,他覺得有些不放心。那叫蕭慎吾的青年管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佩芸叫小姨,這讓徐景麟聽著挺彆扭的。

看來自己最近一定是太累了,所以對自己沒有信心,也因此才會這樣胡思亂想。想到這裡,徐景麟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咦,慎吾呢?”徐景麟一臉疲憊地走進屋來,看見張佩芸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他在你書房裡畫畫呢。”張佩芸見丈夫回來了,忙站起身來,接過徐景麟手中的公文包。 “唔。”徐景麟點點頭,解開領帶,朝書房走去。只見蕭慎吾將畫架擺在書房正中,正專心致志地畫著什麼。徐景麟在蕭慎吾的身後站了很久,蕭慎吾才注意到有人走進屋子裡來了。 “啊,姨父回來了啊。”看到徐景麟站在自己的身後,蕭慎吾急忙放下畫筆,有些誠惶誠恐地說道。 “沒關係,你繼續畫,我就是看看。”徐景麟拍著蕭慎吾的肩膀說。 聞言,蕭慎吾靦腆地笑了笑,轉身拿起畫筆繼續畫了起來。畫布上,蕭慎吾所畫的,乃是徐景麟書房窗外看去的靜物風景。書房的窗外是中庭,種著許多植物,綠蔭森森,庭院正中還有一口古香古色的水井。

“畫的不錯。”徐景麟並不懂畫,不過還是看得出蕭慎吾的素描功力不淺,由衷讚道。 蕭慎吾笑著說:“那等我畫完了,就把這幅畫送給姨父吧。” “那好啊,到時候我就把這幅畫掛在書房裡,唔……”徐景麟看了四周,說,“就掛在壁爐上面吧,以後來了客人,我也可以向大家炫耀一下我有個畫家外甥,哈哈哈。” 正笑著,徐景麟突然心裡一緊,他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用手摀住了心臟。自從上次心髒病發後已經快五年了,手術後一直覺得挺好,為什麼這幾天心裡突然總是一緊一緊的,好像針扎一樣,不會是有什麼問題了吧。畢竟自己歲數大了,不注意是不行了,看來明天得去請醫生來好好檢查一番,徐景麟鬱悶地想。 第二天徐景麟請來了醫生,在照例的一番繁瑣檢查之後,那個戴著啤酒瓶底一般厚眼鏡的醫生表示徐景麟的心臟沒有什麼問題。聽了醫生的話,徐景麟的稍微放下些心來。也許是心理作用,來到公司後,徐景麟覺得自己感覺好了許多,一下子埋頭工作了好幾個小時,直到秘書進來提醒他,徐景麟這才發現已經是吃飯時間了。

接連幾天,徐景麟都感到自己精力充沛,他覺得自己前些天一定是沒休息好,再加上疑神疑鬼所致。幾天后,徐景麟接待了一位香港大客戶,會談進行得十分融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徐景麟的公司馬上就能接手一筆大生意。徐景麟很高興,甚至在招待客戶的酒席上破例喝醉了。為了聯繫業務,徐景麟決定親自去一趟香港,這些天他感覺良好,好像又回到了精力充沛的青年時代。交待了給妻子一些事後,徐景麟便帶著一臉微笑去了香港。 當徐景麟回到家裡時,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出去了這麼久,累死我了。”徐景麟重重地坐在沙發上,一邊解領帶,一邊說。 “知道了。”張佩芸一邊竊笑,一邊站起身來,“我去給你放洗澡水。” “別急嘛。”徐景麟突然心裡一熱,伸手將妻子攬過來,抱在懷裡。

張佩芸急忙掙脫了徐景麟,假嗔道:“你這個老不正經的……慎吾在家裡呢。” 徐景麟這才想起來妻子的外甥還住在自己家裡,他大為敗興地揮了揮手。看著妻子走出客廳後,徐景麟站起身來,百無聊賴地在客廳裡兜著圈子。突然,他想起來上次看到蕭慎吾畫的那幅畫,於是便慢慢踱進了書房裡。 書房的壁爐上方果然端端正正地掛著一幅油畫,看來蕭慎吾已經畫完了他的作品。畫中所繪的,正是從書房窗外看去的庭院景物,栩栩如生,乍看上去好像那裡也開了一扇窗戶似的。 徐景麟滿意地點點頭,他湊近了那幅畫。近看上去,畫面倒顯得很灰暗了,彷彿所描繪的是黃昏時分、天色微暗時的景色。那口水井在畫面的正中,好像是一隻閃著幽光攝人魂魄的妖魅之眼,又好像是一張黑魆魆泛著腥味的噬人巨口,看得徐景麟脊背發冷。

徐景麟揉了揉眼睛,那畫好像透著一股邪氣,讓人不寒而栗。突然,徐景麟心裡一緊,好像被針猛扎了一樣。 “唔……”徐景麟用手摀著心臟,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這時,他聽到了妻子在衛生間裡叫他的聲音。 那天之後,徐景麟心裡一直覺得怪怪的,他的妻子好像也瞧出一些端倪來,關切地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徐景麟搖搖頭表示自己只是沒休息好而已,他不想讓佩芸覺得自己是一個疑神疑鬼的糟老頭子,他不服老。現在徐景麟每次走進書房,視線都會情不自禁地被那幅畫所吸引。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那幅畫看上去如此詭異妖邪呢? 徐景麟想試探著問問蕭慎吾,但是他白天一般一大早就出去了,直到半夜才回來,連續好幾天都碰不上他。 曾經有一次,徐景麟裝作不經意地問張佩芸:“你覺得書房裡那幅畫怎麼樣?”

“你說的是慎吾畫的那幅嗎?” 徐景麟點點頭。 “畫得很好啊。”張佩芸笑著說,“看上去跟真的一樣,慎吾真是厲害,以後一定能當個大畫家呢。” 聽到妻子的回答,徐景麟感到有些失望,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你不覺得那幅畫有些特別嗎?” “特別?”張佩芸瞪大了眼睛,天真無邪地看著徐景麟,一臉茫然地反問道。 “唔……沒什麼,我是說那畫特別有靈氣。”徐景麟含糊其辭地搪塞道。 “哦,那是當然咯。”張佩芸高興地說,好像徐景麟是在誇她本人一般。 不幸的是,徐景麟前面所遭遇的種種,只不過是事前的鋪墊而已,真正恐怖的事情則發生在他回家後的第一個月圓之夜。 那天徐景麟在外面有個應酬,他陪客商在飯店裡吃飯,雙方就一個協議上的細節問題討論了很久,當秘書開車送他回到家裡時,已經臨近凌晨了。走下車來,徐景麟遠遠看見門口的燈還亮著,一定是佩芸怕自己晚上回來看不清路才一直開著的,想到這裡,一股溫馨的感覺湧上徐景麟的心頭,他快走兩步,打開門,走進家去。

屋裡沒開燈,很黑,不過徐景麟對家裡的格局佈置非常熟悉,因此在黑暗中脫下外套,換上了拖鞋。看來佩芸已經先睡了,不知道慎吾回來沒有,徐景麟一邊想,一邊走進了廚房。在飯局上喝了些酒,現在一身的酒味,徐景麟覺得頭有些暈。這時他看見餐桌上放著一杯牛奶,一定是佩芸留給他喝的。此刻醉意朦朧的徐景麟正想喝點牛奶之類的東西解酒,於是端起杯子來一飲而盡。喝完牛奶,感覺果然好了很多,他三下五除二地脫了衣服,進衛生間洗了個澡。 洗完澡後徐景麟覺得頭還是有點兒暈乎乎的,看來今晚是喝太多酒了。他看了看客廳裡的大座鐘,已經是凌晨一點過了。徐景麟知道妻子的睡眠很淺,一點兒很輕的響動都能吵醒她,而一被吵醒就很難再睡著,曾經有一段時間按照醫囑服用安眠藥來治療。現在雖然她已經好了很多,但是徐景麟養成了習慣,一旦回來晚了,就到書房裡去睡,免得吵醒妻子。今天也不例外,徐景麟躡手躡腳地朝書房走去。 書房里黑魆魆的,不過外面的月亮很圓、很亮,皎潔的月光如牛奶一般從窗外瀉進來,溫柔地灑在地上,徐景麟沒有開燈,徑直走到壁櫥前,打開櫥門,裡面是一張可以豎起收在壁櫥裡的折疊床。 鋪好床,徐景麟舒了口氣,他在床邊坐下,摘下眼鏡,這時一陣涼風從窗外吹來,雖然時間是夏天,可是半夜吹來的冷風還是讓徐景麟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處在黑暗中的人總是特別敏感,徐景麟也不例外,他只覺得脊背發涼,慌忙緊張兮兮地左顧右盼,警惕著黑暗中的未知。 這時,徐景麟的視線停留在壁爐上的那幅畫上…… (唔……那幅畫……那幅畫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樣。) 徐景麟努力瞇起眼睛,雖然屋裡沒有開燈,但是憑著月光,還是能勉強看清,那畫的正中,黑魆魆的井口處,好像有一點白色的東西。 (白色的東西……以前好像是沒有的……那到底是什麼……是沾上去的污漬嗎?) 徐景麟從床邊摸出眼鏡戴上,想看個仔細。這一看不打緊,卻幾乎嚇去徐景麟的三魂七魄。 “啊!”徐景麟慘叫一聲,臉色蒼白地跌倒在地上,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一部加速到極限的馬達一般瘋狂運轉著,可是無論何如,血液好像還是凝結在他的身體各處般無法流通,只見徐景麟雙手不住顫抖著,全身好像一灘軟泥一般,那錯愕的表情彷彿永遠凝結在了他的臉上。 (這……這……究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讓徐景麟如此驚惶恐懼的,正是那幅畫,仔細看去,只見畫中那黑魆魆、透著瘆人寒氣的水井裡,伸出了一隻蒼白的手,正無力地抓著水井的邊緣。若是再大膽湊上前去仔細看,便會發現那隻蒼白的手臂上還長著一些暗紫色的屍斑,若遠遠看上去,卻只是一些紫色的小點而已。 徐景麟猛然回頭看院中的水井,只見皎潔的月光毫不吝嗇地灑在水井四周,砌成水井的石塊生著一塊塊塊的苔蘚,好像老人斑一樣斑斑駁駁——不……或許……可以說成是……屍斑。可是無論怎麼細看,那水井都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靜靜地立在那裡,水井裡能有什麼東西呢? 可以徐景麟已經沒有辦法再細想了,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脫韁的野馬一般無法控制,他的頭越來越沉,手腳無力,漸漸的,他暈了過去…… 當徐景麟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妻子則一臉焦急地坐在自己旁邊。 “景麟,你終於醒了!”見到自己的丈夫甦醒過來,張佩芸竟然喜極而泣,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唔……”徐景麟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他只覺得現在自己頭痛欲裂,渾身上下酸軟無力,腦子裡一片空白,“我怎麼會在醫院裡?” “昨天晚上我突然被你的慘叫聲驚醒,起來後看見慎吾和張媽也和我一樣被你吵醒了,後來我們發現你一個人暈倒在書房裡,我嚇壞了,還是慎吾冷靜,讓張媽馬上打了急救電話……幸好搶救及時,這才沒什麼大礙,可把我嚇壞了。” 這時徐景麟才想起昨晚的遭遇,但是他的腦子亂極了,好像有一堆小蟲子在裡面鑽來鑽去,根本無法集中精力思考。 “唔……我的頭疼死了。”徐景麟痛苦地呻吟道。 “醫生說這是副作用,你先休息吧,我給你削個水果。”張佩芸說著拿起了床頭櫃上的水果刀。 徐景麟緩緩閉上眼睛,他的腦子還無法把昨晚的種種遭遇理成一件邏輯通順的事件,他只覺得自己恍恍惚惚之間經歷了一場非常可怕而詭異的事,但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徐景麟卻無法思考出個所以然來。 頭實在是太痛了…… 徐景麟在醫院裡觀察了三天之後才回家。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當妻子問他為什麼暈倒的時候,徐景麟並沒有告訴她那晚的真實遭遇,只是含含糊糊地說自己那時突然覺得心口疼,然後就人事不省了。 “我住院的這些天,家裡沒出什麼事吧?”徐景麟試探著問張佩芸。 “沒啥事,我雖然天天在醫院裡照顧你,但是還有慎吾和張媽看家呢。”張佩芸似乎沒有領會到徐景麟話中所指的意思,一邊削蘋果,一邊心不在焉地說。 徐景麟不再說話,其實他的心裡早已七上八下、亂作一團了。 徐景麟回到家後第一件事,便是走到書房裡去看那幅畫。書房裡的佈置依舊,那幅畫好端端地掛在那裡。徐景麟像一個膽怯的小孩一樣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幅畫,他仔細地打量著畫,那畫依舊散發著一股妖邪鬼魅之氣,只是畫面中水井里黑魆魆的,沒有一隻蒼白的長著暗紫色屍斑的手臂伸出,什麼都沒有。 徐景麟籲了口氣,他再次湊過去看了看,的確是什麼也沒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難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嗎?) 徐景麟覺得腦子裡一片茫然,他知道,自己幾年前已經立下遺囑,死後所有的財產都由妻子張佩芸繼承,而妻子到底是什麼時候突然多了這麼一個年輕英俊的外甥……蕭慎吾真的是張佩芸的外甥嗎? 徐景麟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他的頭越來越痛了…… 第二天下班後徐景麟回到家時,妻子和張媽正在廚房裡做飯,蕭慎吾照例出去了。 “今天回來得還挺早的。”看到丈夫回來,張佩芸顯得很高興。 “我今天不太舒服,就提前回來了。”徐景麟搪塞道。他放下公文包,便徑直走進書房。徐景麟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書房,和幾天前沒有任何區別。每當走進這間書房,徐景麟總是有些心悸,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退了出來,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鑰匙,插進鎖眼裡,然後用力狠狠地一擰,只聽啪的一聲,鑰匙斷了。 “啊,不好了!”徐景麟故作驚訝地大聲嚷道。 “怎麼了?”從廚房里傳來了妻子的聲音。 “我把書房的鑰匙給弄斷了,插了鎖眼裡拔不出來了,”徐景麟說,“看來得請個鎖匠才行呢。” 廚房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徐景麟其實很想看一看妻子此時的表情,可是他又害怕去面對妻子,害怕萬一到時候從妻子的眼睛裡捕捉到一絲慌亂的神色,那他到底該怎麼辦? 徐景麟想不到答案,他嘆了氣,孤獨地向空蕩蕩的客廳走去。 請來鎖匠把書房的鎖換了,徐景麟把書房牢牢地鎖上,然後把惟一的鑰匙放進貼身的口袋。 “你怎麼把書房的門鎖上了?” 飯桌上,妻子一邊給他夾菜,一邊問道。 “唔,我最近要研究一份協議,協議的內容很重要,涉及商業機密,還是小心點好,對了,最近你也多加留意,尤其是徘徊在咱家附近的陌生人。”徐景麟說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 “是嗎?”張佩芸怯生生地說,“那可真危險,你怎麼把這樣重要的東西帶到家裡來了?你應該放在公司裡呀。” “公司里人雜,還是家里安全一些,”徐景麟含糊地說道。 “你也要多注意身體才好呀,你才出院沒多久呢。”妻子關切地說。 “唔,我知道了。” 這天晚上,徐景麟讓妻子先睡了,他想徹底弄明白這件事。徐景麟走到雜物間,找到了一根順手的鋼管,他慢慢走到書房的門邊,深吸了一口氣,掏出鑰匙來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扇厚實的房門。 和那天一樣,屋子里黑魆魆的一片,打開門的一瞬間,如潮水般湧出來的黑暗包圍著徐景麟。屋子裡一片死靜,眼睛還無法適應黑暗,什麼也看不見,這時身後的房門突然咣地一聲關上了,徐景麟完全被黑暗吞噬掉了。徐景麟覺得自己全身冰涼、手腳發麻,條件反射般在虛空中徒勞地揮舞著鋼管,為自己增添幾分勇氣。 徐景麟摸著黑,小心翼翼地朝窗戶挪過去。片刻之後,黑暗終於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皎潔的月光從窗子外瀉了進來——徐景麟拉開了窗簾。 他朝那幅畫的方向看去,畫中,從那黑魆魆、透著瘆人寒氣的水井裡,正伸出一隻蒼白的長著暗紫色屍斑的手臂,無力地抓著水井的邊緣。 “啊……”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徐景麟還是被驚嚇得幾乎慘叫出聲,他忙伸手摀住了自己的嘴。 窗外,那口水井靜靜地立在那裡,看上去像是一塊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墓碑,又像是一隻在叢林中蹲伏的野獸,隨時準備撲上來取人性命。可是不管怎麼樣,此時那水井邊上,卻是什麼也沒有。 徐景麟再也不能忍受了,如果再在這詭異的房間裡多呆一秒鐘都會崩潰掉,他轉身逃也似的跑出了書房,掏出鑰匙鎖上了書房的門。 不管怎麼樣,先把它鎖起來,徐景麟膽戰心驚地看了看手中的鑰匙,希望這能管用。 五月黃金周的一天下午,太陽肆虐地放射著火辣辣的光芒,街上來去匆匆的人們一個個曬得好像蔫茄子一般,熱得臉發紫,恨不得馬上鑽進開了空調的店裡。落魄的自由撰稿人杜撰煩躁地拉上窗簾,擋住刺眼的陽光,把電風扇開到最大檔,可是腳底還是感覺到電腦散發出的陣陣熱氣,再加上耳邊不斷傳來他那台破電腦“嗡嗡嗡”的風扇噪音,使得原本就很煩躁的“大作家”更加無法平靜下來。杜撰好像失了魂似的盯著顯示器,整整半個小時也憋不出一個字來,心裡就像澆了油一般,隨時都能點著。 雖然杜撰平時是不抽煙的,但是在這個炎熱而焦躁的下午,他突然有了一種想靠煙草麻醉自己的慾望。杜撰站起身來,走到廚房,擰開水龍頭狠狠地衝了下腦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坐回電腦前繼續碼字。 就在杜撰坐回電腦前不到一分鐘,耳邊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剛剛平靜了一點的“大作家”頓時無名火起,只見他騰地站起身來,一邊大罵“三字經”,一邊不情不願地挪向門邊,心裡琢磨著是究竟是哪個遭雷劈的大白天跑來打擾自己寫作。 打開門看見來人後杜撰頓時一愣,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來人大約有六十歲左右,看上去很富態,像是一位成功人士。今天氣溫足有三十多度,可那男人還一絲不苟地穿著西裝、繫著領帶,皮鞋擦得鋥亮、一塵不染,只是他的臉色蒼白、面無血色,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似的。來人正是徐景麟。 徐景麟見到眼前這位頭髮亂糟糟如同鳥窩一般、滿不在乎地穿著一件皺巴巴的掉色T卹、看上去好像是路邊落魄流浪漢一般的傢伙,很是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道:“請問你是杜撰先生嗎?” 杜撰彷彿絲毫沒有註意到這些,他點點頭,大大咧咧地說:“我就是,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好,我叫做徐景麟,有些事情想請教杜先生……”說著徐景麟急忙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取出一張名片,遞給杜撰,馬上又補充道,“是刑警隊的羅隊長讓我來找你的。” 杜撰將信將疑地接過名片,只見上面寫著“XX建築公司董事長徐景麟”的字樣,名片的背後是杜撰的一位朋友、市刑警副隊長羅培高那龍飛鳳舞的簽名。見此杜撰便讓開門來,請徐景麟進屋來。 “對不起,這幾天都熱昏頭了,忙著碼字也沒有收拾,屋裡實在是亂了一點,”杜撰一邊道歉,一邊手忙腳亂地將椅子上堆成小山一般的書本挪開,招呼道,“請坐請坐。” 不過徐景麟並沒有時間在意這些,他無力地揮揮手,說:“不用客氣了。” 杜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端上一杯涼水。 徐景麟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額頭沁出的汗珠,然後一口將杯中的涼水喝完,說:“你這裡可夠熱的啊。” 杜撰移了移風扇,說:“像我這樣朝慮夕食的窮酸寫手實在是沒錢裝空調啊,如果你覺得熱的話咱們出去談吧。” “算了,不必了。”徐景麟脫下外套,說:“你平時總是寫一些怪力亂神之類的小說吧?” 杜撰點點頭,他平時是經常給雜誌寫一些怪談小說之類的。 “那麼你認為這世界上真的會發生像小說裡那般的神秘事件嗎?”徐景麟緊緊地盯著杜撰,問。 杜撰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我認為這個世界所發生的大多數事情都是可以用現有知識解決的,即便有一些事情我們暫時無法解釋,那也是因為我們現在所掌握的知識不夠罷了——就如你不能期望兩千年前篤信天圓地方的古人能科學地解釋日全食現像一樣。” “在推理小說裡,有一種不可能犯罪的體裁。這類小說的謎面通常都是一些恐怖、詭譎的神秘事件。不過稍加調查,你就會發現其實這些都是為人的,那些華麗、詭譎、看上去近乎魔法的犯罪手法說到底也只是犯罪的脫罪手段而已。不過我認為這種犯罪手法只會在小說裡出現,在現實中是無論如何不會出現的。” 說完這一大通話,杜撰端起水杯來一飲而盡。 聽到杜撰的這番話,徐景麟像是稍微放寬些心似的,他深深地吐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那好,我正有一件神秘的事件要請教你。我本來是想拜託刑警隊的羅隊長的,可是他告訴我目前這件事他們無法插手,建議我先來求得他的一位朋友——也就是你的幫助,於是我就按照羅隊長的指點到你的府上拜訪來了。” 杜撰笑著說:“既然是羅隊長的朋友,那麼也是我的朋友,你有什麼事就請說吧,我一定會盡力幫助你的。” 徐景麟點點頭,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源源本本地講述那樁困擾自己很久的詭異事件…… “唔……”聽完了徐景麟的講述,杜撰沉默了很久,徐景麟注意到他的腿一直不停地抖著。徐景麟不知道眼前這個腳趿一雙鞋底被磨得很薄的舊拖鞋、看上去吊兒郎當的年輕人是否可靠,不過現在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你心臟不好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嗎?”杜撰終於開口了,他皺著眉,腿的抖動也更厲害了。 “是的,上次我在公司裡心髒病發作,引起了不小的騷亂,很多人都知道我患有心髒病。”徐景麟點點頭,說。 “你妻子知道你遺囑的內容嗎?”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被問到這個問題時,徐景麟還是禁不住猶豫了一下,說:“我是當著她的面立下這份遺囑的。我和前妻結婚多年,也沒有生育。前妻去世後,我雖然續弦,可是以我現在的年紀,已經不太可能生下子嗣了,所以索性就把財產都留給了我的妻子。” “那麼你還有什麼仇人嗎?” 徐景麟思考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我做了那麼多年生意,要說沒有得罪人,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大多都是在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而已,我自忖也沒有把誰逼到非殺死我不可的地步。” 杜撰的腿突然停止了抖動,他的視線停留在徐景麟腳邊的地板上,用絲毫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調說:“最好能徹底調查清楚蕭慎吾的底細,這點可以交給調查公司解決,這件事和他有著莫大的關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徐景麟不安地問。 “可能是一種夜光顏料。”杜撰突然拋出一句。 “夜光顏料?”徐景麟不解地問。 “有種顏料在白天或者開著燈的情況下是絕對看不見的,只要在黑暗中,就會自然顯現。如果預先在畫上用夜光顏料畫上一隻手,你兩次到書房的時候都沒有開燈,所以在黑暗中就清楚地看到了那幅畫的變化。”杜撰慢慢解釋道,“再加上你暈倒的那晚喝了酒——不過我覺得這還不是關鍵,玄機在於你回家後喝的那杯牛奶上。” “你是說……”徐景麟驚訝地說。 杜撰神情嚴肅地盯著徐景麟,說:“我想那牛奶裡可能放了什麼迷幻類的藥物,使你能產生更加恐怖的幻想。很顯然,第一次的陰謀沒有成功,我所擔心的是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總之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才好,我始終覺得這只是一個開端而已。” 徐景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順利地挺過這件事,現在的徐景麟已經沒有了曾經叱吒生意場的那份自信和勇氣,坐在杜撰面前的,只不過是一個終日疑神疑鬼、擔驚受怕的老人而已。 這天晚上,徐景麟決定一探究竟。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依舊藉口自己有工作要做,讓妻子先睡了。 徐景麟走到了書房門前,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了書房的門。這間書房雖然非常大,但是除了門外,只有一處窗戶,窗戶早已經被徐景麟從裡面鎖死了,門的鎖也換了新的,鑰匙只有徐景麟才有。 (這間屋子除了我,誰也進不來,他們沒有辦法做手腳。) 徐景麟這樣想到,突然,他想起來這間屋子其實還有一個“出口”。在窗戶上方貼近屋頂的地方,有一個直徑大約五厘米見方的小洞,那是原本是裝修房子的時候鑿開留作光纜進出通道用的,但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沒有使用,只是用一塊磚堵住了洞口而已。 (但是那隻是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口而已,如果對方是老鼠的話,倒是可以鑽進來。) 徐景麟不無惡意地想。他走到窗前,拉開窗前,檢查了一下窗戶,沒有闖入的痕跡。月光溫柔地傾瀉進屋子裡來,徐景麟轉向壁爐的方向。 這時,徐景麟的面部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的眼睛緊緊地瞪著前方,好像就要掉出來一樣,嘴大大地張開,喉嚨裡發出悲哀的低吼聲,整張臉因為極度的驚恐而扭曲變形,脹滿了血紅色,看上去好像是一隻又老又醜的猴子皺巴巴的臉。 從徐景麟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畫上,黑魆魆的水井裡伸出的已不止是一隻蒼白的長著暗紫色屍斑的手臂,而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只見那女鬼雙手攀著水井邊緣,半個身子伸出了水井。那女鬼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白色長袍,頭髮很長,披散著,讓人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不過在袍子的破損處,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暗紫色的屍斑。 (這……這是怎麼回事……沒……沒人可以進入這間屋子啊……) 徐景麟驚恐地想到,可是恐怖的事還不止這些。這時,他轉身向窗外看去,在皎潔的月光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雙蒼白的長著暗紫色屍斑的手臂,正攀在水井的邊緣。 “嗚……”徐景麟想呼叫,可是此時他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只能發出如野獸般的嗚嗚低鳴。 慢慢的,慢慢的,一個如畫中那般披頭散發、濕漉漉的女鬼從那水井裡探出身子來,她的那長著暗紫色屍斑的手攀著水井邊緣,正緩緩地爬出水井,向窗戶爬過來,她那耷拉著的、猶如毒蛇信子一般長長的血紅色舌頭左右搖擺著,還不時滴下一些看上去黏乎乎的白色液體。 “啊……”徐景麟終於發出了一聲慘叫,淒厲的聲音劃過夜空,彷彿被野獸捕捉的獵物臨死前的哀鳴,緊接著,他的眼耳口鼻都流出了鮮紅色的血液。 徐景麟睜著錯愕的雙眼,倒在了地上,他被活活地嚇死了。 杜撰沮喪地坐在電腦前,他對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四十上下,長著三角眼、八字眉,還有點齙牙的其貌不揚的男人,此人卻是全市有名的破案能手、刑警隊副隊長羅培高。 此時羅培高正一言不發地抽著煙。電風扇在兩人之間拼命地轉著,可是卻絲毫不能減緩這屋子裡的熱度,今年夏天真是太熱了。不過杜撰和羅培高彷彿誰也沒有在意這些,二人都是死一般的沉默,只有那破舊的電風扇不停地發出“吱吱吱”聲音,越聽越讓人感到煩躁不安。 終於,杜撰開口了:“是我太大意了,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如此精明,提前就預料到了這一切。” 羅培高依舊一言不發地吸著煙,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一絲表情。 杜撰繼續懊惱地說,好像祥林嫂一般:“其實蕭慎吾和張佩芸一早在計劃這件事的時候就把徐景麟給算計得牢牢的了,張佩芸十分了解徐景麟,清楚地知道在這種狀況下徐景麟會有怎樣的行為,並且據此安排他們的計劃,我卻絲毫沒有註意到這點,要不是這樣,徐景麟也不會死。” 羅培高惡狠狠地把煙掐滅,點了點頭,小聲地說:“是啊,我也沒有料到他們的計劃是如此的周密。” 杜撰苦惱地搔搔頭,說:“張佩芸和蕭慎吾一開始就做了周密的安排,以應對後面的各種變化。首先是那幅靜物畫,同樣的靜物畫蕭慎吾肯定畫了不止一幅,然後用夜光顏料在上面繪上不同的畫面。頭一幅是從水井裡伸出一隻鬼手,第二幅的畫面嘛,應該是第一幅畫面的延伸,比如那個鬼從水井裡爬出來之類的,總之應該是十分恐怖駭人的畫面。” 說到這裡,杜撰瞥了一眼羅培高,後者正若有所思地緊盯著地板,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杜撰只得繼續他的獨白:“他們的計劃是先讓徐景麟看到第一幅駭人的畫面,企圖引發徐景麟的心髒病。計劃果然成功了,徐景麟被嚇得心髒病發,可是他們沒料到徐景麟的慘叫聲驚醒了張媽。在此情此景下,為了不引起張媽的懷疑,只能馬上打急救電話,徐景麟才因此僥倖地揀了一條命。” “他們見一計不成,便準備繼續實施他們下一步的計劃,即用第二幅畫恐嚇徐景麟。可是徐景麟畢竟是在生意場上打拼多年的人物,雖然他不願相信自己的妻子就是企圖謀害自己的人,可是還是小心翼翼地把書房的門鎖了起來。” “徐景麟找到我的時候,我覺得這樣的確能挫敗他們的陰謀,書房的門被緊緊地鎖住,鑰匙只有徐景麟一個人才有,窗戶又是從裡面反鎖的——事發後仔細檢查也沒有發現闖入的痕跡。雖然窗戶上面的牆上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最多只能鑽進一隻老鼠而已。” 杜撰沮喪地說道:“可是我沒有想到其實張佩芸和蕭慎吾在事前連這點也算計到了,即在書房被鎖的前提下,怎麼更換壁爐上的那幅畫。” 羅培高點點頭,說:“這是一起事前策劃周密的陰謀,誰又能想到張佩芸和蕭慎吾竟是如此狡猾的兇手呢?” 杜撰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羅培高,不過他還是無法原諒自己的大意,他垂頭喪氣地繼續說道:“實際上蕭慎吾還繪製了一幅特殊的靜物畫,說它特殊,是因為在這幅畫裡,把整個畫框也畫進去了,也就是說,若不仔細看,你會以為這是一幅裝上了畫框的靜物畫,而實際上包含整個畫框在內,都是一幅靜物畫。” “蕭慎吾預先把這幅特殊的靜物畫貼在第一幅畫背後的牆面上,以備萬一。果然事後徐景麟出自他那謹慎多疑的本性,把書房牢牢地鎖了起來。這個時候,蕭慎吾預先安排的那幅特殊的靜物畫便可以派上用場了。” “首先蕭慎吾趁徐景麟不在家的時候找個藉口支開張媽,然後搬來梯子,爬上去,把堵住那個小洞的磚頭移開。那個洞口在窗子的上方,也就是說是正對著壁爐的方向。蕭慎吾用一根長長的竿子伸進了洞裡,小心翼翼地挑下掛在壁爐上的油畫,然後將畫挑進壁爐裡藏起來,在黑夜裡,徐景麟是不會注意到黑魆魆的壁爐裡其實已經藏了一幅油畫的。同樣的,徐景麟也不會注意到那牆上的油畫是沒有畫框的,所謂的'畫框',其實是預先畫在油畫上的而已。” “不過這還只是計劃的一部分而已,真正的高潮還在後面。不知道你注意看現場的照片沒有?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徐景麟死時神情驚恐、七竅流血,可是他倒下時所面對的方向卻不是那幅油畫的方向,而是窗外。” 羅培高不動聲色地說:“你是說蕭慎吾讓張佩芸裝鬼,從水井裡探出來嚇徐景麟?” 杜撰點了點頭,說:“極有可能是這樣的,光憑一幅畫是嚇不死徐景麟的,他們從上次的失敗中吸取了這個教訓,這次讓現實和畫境結合,終於把心有餘悸的徐景麟活活的給嚇死了。” “目前看來,很有可能是這樣的。”羅培高想了想,說。 “事後他們只要迅速把牆上的那幅畫撕下來藏在身上,再把藏在壁爐裡的那幅畫掛回去就好了,做完這一切還要不了一分鐘。”杜撰嘆了口氣,說,“一場精心策劃,堪稱完美的謀殺就這樣完成了。” 羅培高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點燃,又繼續抽了起來,邊抽邊說:“是啊,而且我們還根本無法起訴他們。告他們什麼呢?徐景麟是被活活嚇死的,即使我們把牆上的那幅畫帶回去,檢測出了上面用夜光顏料畫出的恐怖畫面,也不能說明什麼。蕭慎吾只會聳聳肩,說那其實只是他開的一個玩笑而已,卻沒想到把徐景麟活活嚇死了。即使蕭慎吾承認了這些,他也是不負任何刑事責任的。” “是啊,調查的結果說明張佩芸和蕭慎吾根本不是他們所說的親戚關係,可是現在徐景麟已經死了,就是張佩芸和蕭慎吾第二天就去辦理結婚手續,我們也拿他們絲毫沒有辦法。” 說到這裡,杜撰的腦子一片空白,他悵然若失地望著窗外,喃喃地說道:“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寄望那句老話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不過你真的相信這句話嗎?反正我是不信的,說不定張佩芸和蕭慎吾在這世界上,活得比我們兩個人都還要長咧。” 羅培高沒有說話,他默默地抽著煙,那佈滿魚尾紋的眼角好像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誰也不知道此時他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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