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節
“總之,那個人就是你啦。” 阿蘭的嘴角浮起一個滿是調皮意味的笑容,衝著島野擠了擠眼。 “我們當然不能對這種事坐視不理,你可是救了一位法國老太太的命呢,是英雄。這次該輪到我們拿出勇氣了。為了把你搶回來,我們衝上去推開德國兵,抓住你的手打算逃走,不過……” 他輕輕地聳了聳肩,中斷話語,隨機立刻又接了下去:“為了阻止我們的行動,有個德國兵揮起半自動步槍,然後槍托正好狠狠地砸到了你腦袋邊上……害你受傷實在是過意不去,不過呢,唔,就把這事兒當成是不幸的意外,原諒我們吧。” 也就是說,是他們三個把受到毆打而失去意識的島野搬到了這個房間,給他治了傷,進行了護理。原來如此,多虧了他們,才得以避免被德國兵帶走啊…… ——多管閒事。 腦海中瞬間湧上這麼個念頭。可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怎麼了?”約翰詢問,試圖窺探低垂著頭的島野臉上的神情,“怎麼感覺你的表情有點困擾啊。” “沒那回事。”島野聳一聳肩,“總之,多謝你們救了我。” 他抬起頭,露出一個微笑。
“嘿,我說你,真的是日本人嗎?” 瑪麗有些困惑地歪著腦袋,向島野發問。她有著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果然是位美女。那雙綠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島野。 “唔——我自己也想不起來啊,不過既然帶著這本護照,多半應該就是日本人吧。” 島野苦笑著,提出反問:“可是,為什麼你會這麼問?” “這個嘛……” “瑪麗覺得很不可思議啊,你明明是日本人,卻能熟練使用好多種歐洲語言。”阿蘭哧哧地笑著,從旁插話。 “好多種歐洲語言?” “你現在所說的法語,是巴黎口音的。和德國軍官說話的時候,用的是德語。可是,在昏迷過程中,你又用了俄羅斯族語說胡話。大概還有中亞里亞語之類。根據我們聽到的消息,德軍佔領之後,大概還有百十來個日本人留在了巴黎,可是在我們認識的日本人當中,很多根本就不會說這裡的當地話。” 意識到狀況的瞬間,島野反射性地皺了臉。雖然並不清楚原因,不過總覺得,自己好像犯下了意想不到的錯誤。 “還不止這些呢。”瑪麗嘟起唇說道,隨即從桌上拿起一副寬大的玳瑁框眼鏡,架在自己臉上,“島野,你之前戴的這副眼鏡,完全沒有度數哦。為什麼你要戴這種東西?還有,你嘴巴里之前還塞了一點點棉花。照顧你的時候,因為覺得礙事所以就把眼鏡和棉花都取掉了,結果你整張臉給人的印象立刻全變了,嚇我一大跳。說起來啊……” 望著島野,瑪麗的臉頰微微泛紅,繼續說道:“你不戴眼鏡的時候,看上去挺英俊的。嘴裡不塞棉花也是啊。” “其實,我也覺得挺不可思議。”不知怎麼,約翰有點慌張似的開口說道,“他是我架在肩膀上帶來這裡的,半路上,爬完一段台階的時候,島野嘟囔了一個數字,三十二。剛才我去外面觀察情況,順便也就數了一下,那正好是台階數來著……呵呵,昏迷的時候還數著台階,竟然有這麼奇怪的習慣啊。” 島野咕嘟吞了一口唾沫。 懷著不詳的預感,他嘶啞著嗓音問道:“我還說了其他什麼事情嗎?後來又說了什麼?” “後來?搞不清楚啊。啊,等下,九十比八比二?一直就在嘟囔這幾個數字來著。那到底是什麼數字?” 島野百思不得其解。那數字究竟意味著什麼,連他自己也完全不知其意。 “這麼說起來,”接下去開口的是阿蘭,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你在這個房間裡醒來的時候,最開始,還迷迷糊糊的樣子,念叨著'為了親愛的友人,為了祖國,我不懼怕死亡'。沒錯,你睡的這張床背後的牆壁上就刻著這句話,是賀雷修斯說的。可是,那個時候你應該是看不見的。你根本沒有回頭就讀出了背後的文字,我當時覺得好奇怪啊……現在我發現了,你那時候,是看著這邊牆上掛著的鏡子——也就是說,你讀的是鏡子裡照出來的左右顛倒的拉丁文。為什麼你能做到這種事呢?” 阿蘭打住了話頭,疑惑地歪著腦袋,直直地盯著島野的臉,發問: “你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