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迪斯科偵探星期三

第62章 第十二章

福井這邊天氣晴朗,地平線上還掛著幾縷晚霞,但那片有如錦鯉背部一樣纖細而美麗的天空已經被漸漸變暗的山的輪廓遮住了。我落在鳳梨居的正門前面,這裡有著各種鳥蟲的叫聲。我向四面張望,這裡的氣氛跟得知三田村三郎的事件後,我跟水星C一同趕來時感受到的已經完全不同了,不光是因為周圍沒有了那群新聞工作人員,也因為我面前的這座建築物、還有附屬的圍牆和庭院都已經完全看不出人手打理的痕跡,院子里長滿了雜草,建築物整體都被爬山虎覆蓋,圍牆則更是早已被周圍的樹林吞噬進去,大概再過不久,連鳳梨居本身也要被吞到樹林中了吧。從山腳下連接到這裡的道路已經處處開裂,長滿了雜草,因為高溫和年久失修,坑坑洼窪的,大概已經不能在上面行車了吧,況且這裡也已經沒有人會來了。至於建築物……雖然到處都臟兮兮的,看起來跟廢墟沒什麼兩樣,不過窗玻璃卻一點沒有損壞,玄關的大門也依舊十分穩固,外牆上也看不到任何塗鴉。

這種狀態對於一座修建在山野中,發生過殺人事件,並因此成為熱門話題,其後又被棄之不顧的建築物來說,是非常罕見的。一般情況下,這樣的地方必定會被本地年輕的白痴們全憑趣味強行闖入,將其變為自己的秘密基地,再被翻得一團糟,最後漸漸朽敗才對。 可是我眼前的這座鳳梨居雖然被生長在樹林中的植物漸漸吞噬著,卻完全看不到有任何人糟蹋過的樣子。 這樣看上去,不就像是建築物本身為了避免被陌生人靠近,急急忙忙地讓樹林來吞噬自己一樣嗎? 無論是院門和建築物大門之間生長的長長雜草,還是從地面一直覆蓋到屋頂的爬山虎薄膜,簡直就像是對樹林的擬態不是嗎?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前,死死盯住鳳梨居,它看上去好像對我的視線感到十分緊張,卻故意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面孔。

鳳梨居至今仍舊是閉合捲曲的,這大概是因為沒有人將它看做奈津川山莊了吧。而且我的意識還保留在二〇〇六年將其再次閉合的狀態,所以也沒有打算莽撞地將其開啟。我知道人的意識是非常容易被欺騙的。也知道人們的誤解、臆斷和自說自話都是非常難以克服的惡習。現在不應該在自己心中製造多餘的想像。 C→O→C→O→C所暗示的鳳梨居的兩度閉合和兩度開啟必定不是單純地“啪嗒啪嗒”一開一合這麼簡單。第二次的開啟一定會帶來新的東西……為了讓我知道鳳梨居中隱藏的秘密。 我越過鳳梨居周圍瘋長的野草,既沒開門也沒開窗,直接跳轉到了建築物內部。 樹林裡的蟲鳴一下模糊起來。 雖然屋裡比外面還要暗,但頭頂上的天窗此時還是明亮的。那扇天窗也依舊被鋼架和分割成比薩狀的玻璃覆蓋著,沒有一塊玻璃被破壞,甚至看不出一點刮痕。天窗的一角堆滿了濡濕的落葉,不過落葉堆的厚度卻跟建築物被棄置的時間不太相符。

更奇怪的是,這裡的空氣一點都不污濁,也幾乎看不到任何灰塵飄浮在空中。雖然這裡的門和窗戶一直都緊閉著,很長時間都沒有人來照料,但建築物中的空氣卻出人意料地好。 雖說如此,中央大廳的大理石地板卻非常正常地堆滿了灰塵,我彎下腰仔細查看,並未發現任何人行走過的痕跡。也沒有任何類似小孩子的足跡。 將中央大廳包圍在其中的一樓和二樓,合計共二十四個房間的門也全都緊閉著。 我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鳳梨妹妹”會不會還在這裡呢? 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這裡卻並非沒有任何可疑的氣息,這一點我可以確信。 我現在並不是一個人待在這裡。這座建築物中還有一些別的東西,是活物,並且刻意屏住了呼吸。 好了,現在我回到了鳳梨居中,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我知道就算打開這裡的所有房門也不會發現任何東西。雖然可以試著把八號房和九號房之間的牆壁割開,查看奈津川山莊的停車場,但我想盡量先不那麼做。在此之前,還是先多做思考吧。

我要把孩子們隱藏起來。 在此之前,我先要選定一個藏匿孩子的地方。 而且還不能花太多時間。 畢竟我時間很緊,因為我的壽命是有限的。與此相反,我想要拯救,我必須拯救的孩子卻遍布在全世界,只拯救其中三億人是遠遠不夠的。 因此我必須依靠現在擁有的全部條件來馬上決定那個藏匿孩子的隱秘場所才行。我必須要用現在能想到的辦法來創造那個場所。 反過來說,我也一定能找到這麼一個JJ和黑天鵝公司花了十三年都找不到任何踪蹟的徹底隱秘的地方。所以我要有自信。既然是我已經做到過的事情,那我一定能做到的。 我現在在鳳梨居里。想在這裡隱藏什麼東西的話,我會怎麼做呢?我可以自由改變空間。可是黑天鵝公司的人也同樣能做到這一點,並且,那些人能夠做到的肯定還不止這個。 “黑鳥男人”,他大概就是黑天鵝公司的人吧。從時代上講,應該算是接近於創始者的人物。就是那傢伙佈置了梢的虐待房間,並當著我的面兩次欺凌了梢。我也經歷了兩次的無能為力……而且,我至今還不能肯定自己有沒有能力跟那個四眼渾蛋較量一番。不過我已經跟類似的人保持了十三年的對立,並且還能打個平手。

所以我一定能找到。 要思考。 一切答案都沉睡在我腦中。 連風梨居事件也是如此。其實在我到達鳳梨居的那一瞬,就已經有能力解開一切謎題了。就在我跟梢說完話的那一刻,我已經得到了最終的答案。三田村三郎殺死了三田村三郎。 SS-Nail Peeler的存在。就連奈津川山莊也不是刻意被隱藏起來的。只不過我沒看到而已。正因為我遲遲未能發現奈津川山莊,才害得這麼多名偵探丟掉了性命…… 而現在整個房子裡只有我一個人,身邊不再有時時給出提示的名偵探了。 即便如此,歷史還是決定了我最終能夠找到自己尋找的東西,這就說明我腦中已經有了充足的線索和門路。只不過我還看不到而已。 我腦中到底有什麼呢? 是經驗。

在經驗中,有沒有被我漏掉的地方暱? 被我漏掉的地方。漏洞。 一切事物皆有意義。站在深夜森林頂端的“通往天堂的階梯”上,說出這句話的正是我自己。 我是否真的已經汲取了其中的全部意義呢? 就算是,我也不能將那許多要素和意義全部抽取出來進行精密的檢查。因為鳳梨居中充滿了龐大繁雜的各種意義,而且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排列在山中的十二個單詞——“淋濕後剝掉”“淋濕後剝掉”“星期三”“先驅者”“卵巢”“六十”“重複”“十月”“何時”“管弦樂”“現在”“二十六日”。到最後,雖然“通往天堂的階梯”架在了“星期三”這個單詞的方向,對於那剩下的十一個單詞,我卻採用了名偵探們的推理,認為其中大概沒什麼意義,況且我也沒有時間去進行一一確認。接下來轉述給我的就是“鳳梨居星盤”和“西洋占星術”,其後馬上又出現了“喀巴拉”“聖經”和“黑魔法”,最後甚至連“北歐神話”“希臘神話”和“羅馬神話”也跑出來湊熱鬧了。要對這些要素進行非常詳細的確認,恐怕時間再多也是做不到的吧。況且,我根本不可能有那個時間。

那應該是一種更加類似直覺的想法。反正意義什麼的到最後總是會明白的。對啊,其實就是這麼一回事,最後將會產生“這一切似乎一開始就是被注定好的”這種切實感覺,那才是正確答案。 那麼,我對風梨居心懷疑問的地方究竟在哪兒?或者說,甚至沒有察覺到其中的疑點,只覺得不太明了的因素在哪?不過要輕易想到自己沒有察覺到其中疑點的地方也是不太可能的…… 就在我進行思考的時候,太陽愈發傾斜下去,天窗對著的天空已經從紫色漸漸變得更加昏暗了。 不知道這裡還有沒有通電呢? 可是如果打開照明,這裡的居民可能就會發現山頂有人。不過只點亮大廳照明的話,光線應該就不會漏出去了吧?雖然天窗可能會被照亮,不過這裡畢竟是山頂上,住在山腳下的人們應該看不到的。而且如果這裡真的藏著另外的人,我覺得還是有點亮光比較安全。想到這裡,我走到牆邊的電燈開關旁,伸出手……又想起來了,鳳梨居中央大廳有兩種照明,分別是天花板的吊燈和迴廊的壁燈。

好像只要熄滅天花板的吊燈,只點亮迴廊壁燈的話,描繪在地板上的魔法陣就會倒映在天窗上吧? 為了讓倒映在天窗上的魔法陣展現正確的形態,刻印在地板上的魔法陣是用的鏡面文字。同樣,裝飾在二樓各個房間裡的隱藏文字的繪畫也都是倒著掛的…… 逆轉。 鏡子。 我並沒有收回伸向開關的手,而是抬頭看向了天窗。大廳雖然已經變暗,但天空還保持著一定的亮度,所以玻璃上並沒有映出任何圖案。 一旦打開照明……如果開的是吊燈,肯定難以看到天窗上反射的情景吧。可是,如果我打開的是迴廊的壁燈,中央大廳的樣子一定會清楚地倒映在天窗上。那上面應該會映出一個人,就是站在牆壁的我……可是,如果天窗倒映出來的並不只是我一個人,而是一群孩子的屍體怎麼辦?

我的身體變得僵硬,遲遲無法伸手按下牆上的開關,這是因為我回憶起了鳳梨之家發生的那場慘劇。鞭子男爵。弱惡強罰。劈啪啪!慘叫不已的孩子們。全身的血肉都被撕裂,死在血泊中的孩子們。 如果那個情景又被倒映出來,我該怎麼辦? 我就是你啊,如果鞭子男爵又對我說這句話,我該如何否定他呢? 我搖搖頭。這裡不是那個架空的鳳梨之家。雖然經過了很長時間,但鳳梨居還是鳳梨居。 可是,這裡不就是一個架空的未來嗎。 又有誰能保證什麼事情一定不會發生呢? 我很害怕,但目光卻無法離開天窗。 我漸漸發現了。 讓我身體僵硬的並不只有恐懼而已。 其中還混有靈感這一要素。 逆轉。鏡子。 我已經不止一次見到過上下顛倒的光景了。

在聖地亞哥洛馬角上的鳳梨居大劇院不也見到過一次嗎。 咚咚咣咣咚咚咣咣咚咚! 黑暗的舞台中央,一身黑衣的SS-Nail Peeler沐浴在聚光燈的光線中,我抬起頭,發現天窗已經變成了鏡子,那上面倒映著圍繞圓形舞台的二樓觀眾席,還有一整圈血跡,以及死去的三田村三郎…… 鳳梨居、鳳梨居大劇院、鳳梨之家。 逆轉。鏡子。 我想起了心中對逆轉這一要素的疑問。 就在剛才,我還向JJ詢問過這一點。 發生在JJ部下之間的“倒吊男子”事件。 “倒吊男子”=“奧丁”。 “奧丁”=我。 這是否意味著我自己也該倒吊過來呢? 我跳轉到上空,將自己的雙腿倒掛在吊燈的中央,“世界的中心”的位置。在整個人倒過來之後,我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鳳梨居依舊被黑暗和寂靜包圍著,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唯一的改變就是我的血液沖向了頭頂。 咦,不對嗎?我一邊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臉紅,一邊準備回到地面上,但還是作罷了。因為在我大腦的某個角落,確信了自己是正確的。只是還存在著些許偏差。 想法是正確的,但可能做法有點不對頭。 而且也有可能想法本身也是錯誤的,只是思考的方向沒有錯而已。 我像蝙蝠一樣倒掛在“世界的中心”上,繼續思考著,“倒吊男子”的正確姿勢好像是這樣的吧,想到這裡,我放開掛在吊燈燈臂上的右腿,彎曲到左膝後面,擺出了一個逆轉的數字4。 但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莫非是這樣嗎,我又想。在北歐神話中,奧丁為了解讀盧恩文字,並非倒吊在世界樹尤克特拉希爾之上,而是用繩索穿過脖子將自己吊起來的,所以我應該模仿他才對嗎? “世界的中心”正下方的旅人蕉中插著一根雙蛇環繞的手杖,將其拆開重組後便能得到“尤克特拉希爾”……難道我要把自己吊在那上面嗎? 可是,這麼做的話就不是倒吊了,我肯定會在解開疑惑之前就把自己給吊死的。 所以肯定不是單純的模仿這麼簡單。 “奧丁”並不是為了得到“單眼”才刺穿了自己一隻眼睛的,那樣的行為也不會讓他看到什麼新的東西,這是一樣的道理。我真正應該做的應該是對這種行為進行思考。 我回到地面,聚集在頭頂的血液一下回到身體中。呼,我踩踩腳下的地面,長出一口氣,心裡想著:塔羅牌上的“倒吊男子”之所以被賦予了一臉輕鬆的表情,大概是因為他雖然具有正位和逆位,卻不存在一個所謂正確的位置吧。也就是說,那張牌中的男子在身為“倒吊男子”的同時,也擁有“腳纏繩索浮在半空的男子”這一側面吧。 與此相比,剛才的我除了是“倒吊在天花板下滿臉通紅的男子”之外,再沒有別的解釋了。在重力的作用下,我甚至連輕輕微笑都幾乎無法做到。 既是上下顛倒又不是上下顛倒的狀態真的可能存在嗎? 既走在地面上同時又行走於天花板上,這真的有可能做到嗎? 莫非必須要在一個像塔羅牌的圖案一樣能夠忽視重力存在的現實世界中? 要將自己一心以為無法忽視的重力給忽視掉,應該怎麼做呢?絕對可以無視,只要一心相信這一點就能有辦法嗎?換句話說,只要將意識加以改變,時間或空間也會配合意識的改變而改變事物的存在方式嗎?難道人的誤解在重力這方面也會被優先嗎……想著想著,我突然記起來了。 就在我親眼目睹鳳梨居變回奈津川山莊時,我被自己的錯覺慣性甩到一邊,狠狠地磕到了頭。那不正是我的誤解優先於重力的真實證據嗎? 沒錯,我已經有過類似的體驗了。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堅信,只要好好發揮自己的誤解,就一定能忽視重力的作用。 可是,我該怎麼樣欺騙自己呢?當時是因為自己沒有預料到這一點,才會滾倒在走廊上撞到頭。我真的會被自己設下的圈套給騙倒嗎?那種類似絞盡腦汁讓自己雙手互搏的行為,真的能夠成立嗎? 我不知道。 雖然我不知道,但還是開始構思欺騙自己的圈套。 我要怎樣才能說服自己現在正站在天花板上呢……就算緊閉雙眼拼了老命想像,恐怕也不會起作用的吧。我現在正站在地上,用雙腿穩穩地支撐著自己的體重。腳下傳來的那種真實感必定會輕易就將我的謊言戳穿吧。要是我是浮在半空中的,那我的謊言恐怕還有點作用……想到這裡,我試著用空間移動將自己的身體轉移到半空中,但馬上就掉下來了。我強忍著因為落地後的衝擊而發麻的雙腿,打算再次跳到半空,但馬上又阻止了自己。不管我跳多少次,一旦開始向地面墜落,我就根本無法想像自己上下顛倒地站在屋頂的情形了,而且就在我緊閉雙眼集中精神使勁想像的時候,還會狠狠地摔在地上,那我就玩完了。 必須想辦法讓自己站在地面的同時升上半空,想到這裡,我將腳下的地板切出了半徑大約三十厘米的圓形,並站在那個圓盤上像個直立的人偶一樣進行空間移動,然後狠下心來將自己和腳下的地板上下顛倒地貼到天花板上。天地逆轉了。我現在已經不是倒吊在天花板上,而是站立著。哦哦哦,我內心發出了歡呼,但那也僅僅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我抬頭看著自己上空的地板,發現剛才的地面已經變成了玻璃的天窗,於是我又看看自己站立著的這個天窗,發現了腳下那片昏暗的天空,我的天地開始動搖……天空異常廣闊,天花板和地板也異常廣闊,我卻是如此渺小。 原本在我腳下將我拉住的重力漸漸從我體內抽離。我眼中暫時上下顛倒的天地漸漸得到修正。看上去像天花板的東西應該在上面,看上去像地板的東西應該在下面,我漸漸被這樣的光景所勸服。 我趕緊進行空間移動,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出現,然後“吧唧”一聲,雙手支撐身體跪倒在大理石地面上。 周圍的光景果然很重要,我保持著跪拜的姿勢思考著。就連這個鳳梨居也是一樣,如果沒有這座建築物的話,即便空間被捲曲了,應該也不可能會變成像現在這樣的圓圈才對。想欺騙自己的腦袋,必須先欺騙自己的眼睛。這才是最基本的。 而且中央大廳沒有點燈也是一個問題。因為我在自己腳下看到了天窗外面的天空,使得我的大腦瞬間修正了自己對上和下的誤解。 我按下剛才因為害怕鞭子男爵出現而沒敢去碰的電燈開關。一樓和二樓的壁燈被點亮了。那些微弱的光線圍成一個圓圈照亮了中央大廳,我抬起頭,天窗裡果然出現了櫻月淡雪所說的那個地上魔法陣的正確倒映。 魔鏡的對鏡。 跟魔法陣一起映照在天窗上的還有我的身影。但是那個“我”就是現在這個我,並不是鞭子男爵。 被魔法陣覆蓋了的天窗已經看不到外面的天空,因此,如果此時地板和天窗交換過來,我就真的分不清上下了吧。我想了想,然後開始嘗試。我把圓形天窗連同吊燈一塊切取下來,與自己腳下的大廳地板交換。 於是我再次大頭朝下,也再次發現了被自己遺漏的要素。鳳梨居並非是一座凝聚了複雜趣味的建築,除了地板和天花板以外,這裡的牆壁幾乎沒有任何裝飾,但也並非單純得可以在將換了地板和天花板之後依舊照常使用。而且不用仔細尋找,我也已經知道了其中的不自然之處……那就是連接迴廊和天花板的階梯以及扶手,還有排列在迴廊上的“十二星座”裝飾物。 我這次倒吊在天花板上的時間比剛才長了一些,但我的意識被頭腦修正也只花了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就在我的腳離開顛倒的地板那一瞬,我又把剛才交換過來的天花板和地板恢復到原來的位置,再次用空間移動“吧唧”一聲跳轉到地上。但因為這次多少有些慌亂,因此我不小心把膝蓋磕到了大理石地板上,痛得好久都沒能站起來。 “哦嗚……”我忍不住發出痛叫聲,抱著膝蓋滾倒在地上,但同時也在思考。只交換平面的話,我是無法欺騙我自己的。鳳梨居雖然是一對巨大的對鏡,但卻不是以絕對的上下對稱模式修建的。這是當然。因為人類不得不生活在重力的作用中,所以對天和地的創意也不盡相同。可是,這又是為什麼呢?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那裡不是一樓的走廊頂部嗎?他究竟是為什麼要在二樓迴廊的背面也鋪上地毯呢? 我抱著膝蓋仰面朝天,屏住了呼吸。 屋頂上的地毯。 那跟二樓迴廊上舖的地毯是一樣的。整個迴廊被兩層地毯像三明治一樣夾在了中間所謂地毯,當然是鋪在地上供人行走的。 鋪地毯的動機只能是這個。 在鳳梨居里面,確實能像走在地面上一樣沿著屋頂行走。 在我發現迴廊底部貼著的地毯之前,我曾經一邊因為膝蓋的劇痛滿地打滾,一邊考慮接下來要不要把鳳梨居整個都翻轉過來。還一度認為這樣一來我應該能夠被完全騙倒了。可是那當然又是一個錯誤的想法,我實在太過執著於顛倒著站立這一狀態了。就算把鳳梨居整個翻轉過來,使得自己能夠站在朝向天空的地板上,也並不代表鳳梨居的上下和天地就這樣消失了。我只是在上下和天地並沒有出現異常的情況下強行製造了自己的顛倒而已。 可是,如今我卻發現了真正能夠讓上下和天地這一概念消失的方法。 不是翻轉,而是扭曲(見圖14)。 我回想起自己還是孩子時曾經嘗試製作過的莫比烏斯之環。 取一條細長的紙帶,如果單純地將頭尾相接,就能做成一個普通的紙環,可是,如果將紙帶扭一下再連接,就能做成莫比烏斯之環了。用手指沿著紙環外部滑動,就會發現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時已經跑到紙環內側,如果再繼續滑動,手指又會回到外側…… 我要怎樣才能走在迴廊底端的地毯上呢。 把迴廊當成一個完整的圓圈,把它沿著八號房和九號房的連接處,也就是奈津川山莊走廊兩端這條線切開,將八號房一側的走廊扭一下,然後再接到九號房一側的走廊上嗎? 不過就算走在這樣一個走廊上,我也無法走到通道的另一側吧。 就像剛才嘗試過的一樣。只扭曲平面是無法欺騙我的大腦的,而且迴廊兩端本來就安裝了一圈牆壁、扶手和房門。所以只扭曲走廊是沒用的。 我必須靈活運用一下剛才那個將風梨居整個翻轉的設想。要把這個空間整體扭曲(見圖15)。 我集中精神,一口氣完成作業。那些細節問題可以等會兒再來考慮。我把夾著迴廊地板的二樓通道和一樓的空間以牆壁到扶手、天窗到地板為界整個切割出來,在八號房和九號房的連接處做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迴旋,又再次連接。 鳳梨居被壓扃,形成了這之前的空間中不可能出現的形狀,我則看到了連自己都無法計算和預料的效果。 天窗和大理石地板曖昧地連接在一起,掛著“十大行星”的吊燈在表裡一體的地板和天花板的中央伸展著燈臂。而不小心摔倒在大廳地面上的我則處在一個非常不確切的位置……如果我認為自己現在待在地板上,就可以一直保持現在的姿勢不動。但看到伸展到自己面前的吊燈燈臂,我又懷疑自己其實被倒吊在了天花板上,隨時都會頭朝下掉下去。 如果我想直直地站起來,在這裡是做不到的。於是我慌忙跳轉空間,落到二樓的迴廊上。似乎只有這裡的地毯之上才是最安定的環境。 我從二樓三號房門前開始走動,移動的同時,我感覺整個鳳梨居也在起伏波動著,但我知道這個建築物本身並沒有在蠕動。是因為隨著位置的移動,我的上下和天地的概念也隨之在移動著……是我的世界構造在扭曲蠢動著。我走到四號房,又走到五號房,整個通道本該是歪斜的,但我卻完全沒有那種感覺。現在我認為自己腳下的就是地,頭上的就是天。我為了讓自己大吃一驚,而回頭沿著眼前這個扭曲的走廊向相反方向跑了一段,但我腳下卻始終保持著水平,絲毫沒有重心的動搖,我毫無障礙地跑過了三號房前面,又經過了二號房、一號房、十二號房……身體沒有半點搖晃。被壓扁的天窗擋住了我的視線,使我無法看到迴廊對面的情形,但現在我所在的十二號房應該跟剛才站著的六號房完全顛倒,地面呈九十度彎曲,我也無法站立才對,但我還是穩穩地站在這裡。我的主觀意識決定了這個鳳梨居的形狀。那麼只要我不斷前進,就會一邊直直地走著,一邊翻轉過來,沿著八號房和九號房的分界線走到天花板上吧,而且是用一種非常自然的方式……想到這裡,我又想起了自己在普林斯頓酒店發現的那個真理。 人類可以適應具有連續性的變化,卻無法適應不連續的變化。 沒錯。只要擁有平滑的銜接,人類照樣可以走在天花板上。 很好,我要進行實際驗證了,於是我快步走過十一號房、十號房……但就在我行進的過程中,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東西,因此停下了腳步。 連接著九號房另一頭的根本不是一樓的屋頂。 那裡只有一面白色的牆壁。牆壁阻擋了迴廊的道路,將天窗和地板曖昧地連接在了一起,似乎還一直連接到了現在名副其實地變成“世界的中心”的那個吊燈的中央和地板上的“生命之樹”相交的地方。 因為看起來非常眼熟,所以我馬上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了。 那個明亮卻不炫目,深沉而濃厚的白色牆壁,是世界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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