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第二死罪

第20章 第十九章

第二死罪 劳伦斯·山德斯 13358 2018-03-15
他已擬妥一份“待辦事項”列表,甚至還列出一張行程表。不過到了星期一上午,他精心設計的計劃全都事與願違。 他打第一通電話就找到了伯納·伍爾夫,不過隊長無法幫他的忙。 “我要在一個小時內趕去開庭,組長,”他解釋。 “為一件偽造夏格爾畫作的案件做證。我的一個部屬生病了,另一個在布魯克林的圖書館過期雜誌中翻閱《哈潑周刊》,尋找溫斯洛·荷馬的蝕刻版畫。贗品案越來越多了,” “聽著,隊長,”狄雷尼無奈的說:“我需要的只是打聽看看如果沒有麥蘭的作品,傑特曼的畫廊收入損失會有多大。傑特曼能否靠他代理的其他畫家繼續撐下去,或者他會關門大吉?我想最好的答案應該是去找他在麥迪遜大道的競爭對手打聽。” “或是五十七街,”伯納·伍爾夫補充。

“沒錯。這樣好不好:如果我派布恩小隊長和另一位警察到法院跟你碰頭,你能否給他們十來個藝術品業者的名字,讓他們今天可以去查訪,了解一下傑特曼的財務問題?” “當然,”伍爾夫向他保證。 “那簡單。” “好。我就叫布恩打電話給你,安排碰面的細節。” “對了,組長。我曾四處打聽過,沒找到什麼重大線索,不過有傳言說可以不用透過傑特曼畫廊購得麥蘭的畫作。” “喔,”狄雷尼說。 “那可有意思了。多謝了,小隊長。我會叫布恩跟你聯絡。還有,你若能和我們一道吃個便飯時別忘了來通電話。” 隨後他就等小隊長每個小時打電話回報。 “我們仍然盯著裴媽媽,”布恩開心的說。 “她發現我們的跟監人員了,也大發雷霆。不過其中一個接班人員會說西班牙文,我們讓她冷靜下來了。我們告訴她,這麼做是想要保護她,以及桃樂絲。”

“好,”狄雷尼迅速接口。 “那反倒更好。傑森表現如何?” “很好,”布恩說。 “很積極進取。組長,他的動作比他自己說的還要快。他和我在吃過早餐後正要走回他的車子時,有一個小混混正將一個鐵絲衣架弄彎想要撬開前車窗。他看到我們之後拔腿就跑,傑森二號立刻追了上去。至少追了那小子兩個街區,不過還是逮到他了。那個傑森還真能跑。” “他怎麼處理那個小混混?” “搜身,然後踹了他一腳,放他一馬。” “處置得宜,”狄雷尼說。 “今天有人手去監視裴媽媽嗎?” “噢,當然。一些老鳥。動作不快,不過他們知道該怎麼做。” “我有事要你和傑森去做……” 他指示布恩打電話給伯納·伍爾夫隊長,敲定時間與他在法院會面。向他索取藝術品業者的名單,然後找這些人查詢傑特曼畫廊的財務狀況。

“競爭對手通常都很樂於聊些他們死對頭的蜚短流長,”他告訴布恩。 “帶傑森和你同行,你們兩人將名單分成兩份,分頭進行。設法多找幾個業者聊聊。讓傑森了解目前狀況。我今天大都在外頭,不過你可以在下午打過來找我。我如果不在家,蒙妮卡或許會在,那麼你和傑森可以先過來等我。” “是,長官,”小隊長說。 “你想我們能逮到他嗎,組長?” “當然能,”狄雷尼說,口氣比他自己預期的更有自信。 然後,他依照自己的待辦事項表,打電話到朱立安·賽門的辦公室。蘇珊·韓莉接的,他勉為其難與她天南地北胡扯了幾分鐘。最後…… “我今天能和那個大人物見個面嗎,蘇珊?”他問。 “噢,不行,組長,”她說。 “他不在辦公室。他今天上午要出庭。”

“天啊,”他唉聲嘆氣。 “怎麼今天上午'每個人'都要出庭?” “什麼?” “沒事,沒事。聽著,你想他今天會到辦公室嗎?” 她說賽門最晚下午三點或四點左右應該會回去。狄雷尼說他會碰碰運氣,到時候過去看看律師能否撥幾分鐘時間見他。他說得必恭必敬。 然後他迫於現況,只好修改行程表,無預警的去造訪貝拉·莎拉珍。不過他得先做一些特殊的準備。 他到廚房內擺各類雜物的櫥櫃內翻找老半天,終於找出他要的東西:一個小型的透明紙袋,裡面裝了些水龍頭的墊圈。那是半透明薄紙製成的紙袋,不是很牢靠,不過他認為應該可以派上用場。他把墊圈塞入抽屜內,然後在那個紙袋內裝入一湯匙的精製細糖粉。他將封口翻折兩次;然後用膠帶貼住。

他將袋子放入亞麻外套側邊口袋裡;思忖著是否應該帶槍,不過決定不帶。他將他的水手帽端正的戴上,然後出發,走到第一大道搭出租車,也設法壓抑住想抽雪茄的念頭。 或許是他幾次來訪,管理員已認得他了,不然就是狄雷尼的神情讓管理員認為,想要攔下這個面露凶相的大塊頭是不智之舉。無論如何,狄雷尼直接就上電梯,沒有受到任何盤問。和往常一樣,菲律賓籍的管家拉蒙前來應門。 “什麼事!” “莎拉珍小姐在嗎?” “她在等您嗎!” “你何不自己去問問她?”狄雷尼說。 拉蒙遲疑了一下,然後終於同意讓狄雷尼進門。 “請稍候,”他說著,轉身離去。 不過狄雷尼沒有待在走道。他立刻進入那間只有一種色彩的客廳,就是以一種他無法辨識的藍灰色與紫羅蘭色調裝潢的那個房間。他匆匆四下張望,由口袋中取出那一小袋的糖,塞入一張扶手椅的椅墊底下。然後他自己站在與那張扶手椅正對面的藤椅前面。他靜靜站著,帽子拿在手中,等候著。

她儀態萬千的走進來,打著赤腳,白色長袍的下襬在她身後搖曳著。那件長袍以寬大的拉鍊拉至頸部褶邊處,長袍的垂飾上是英國警察使用的哨子。 她顳然剛剛在泡澡或淋浴。銀色秀發濕而滑順的平貼在頭上,臉部肌膚容光煥發,身體散發出一股濃郁的沐浴乳香。不過他沒有時間欣賞;她不願接見他,她立刻展開攻勢。 “聽著,”她劈頭就怒氣沖衝的說。 “我受夠了這種狗屁事。我要——” “什麼狗屁事?”他問。 “這樣子找碴,”她憤怒的說。 “我要——” “什麼找碴?”他說。 “我不是來找碴啊。” “那你來這里幹什麼?” “聽著,莎拉珍小姐,”他說,口氣盡可能冷靜:“我只是有一兩個問題要請教你。那是找碴嗎?”

“我找幾個高明的律師朋友談過了,”她告訴他。 “很重要的人士。他們告訴我,我不必再回答任何問題了。如果你想逮捕我,就動手吧,我會維護我的權利。不過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了。” “你當然會,”他溫和的說。 “你真的會,莎拉珍小姐。因為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也知道怎麼做對你最有利。我們不能坐下來嗎——一下子就行了?不會太久的,我向你保證。” 她瞪著他。他看出她猶豫不決,也知道她仍搖擺不定,是與否全在一念之間。 “你幫我忙,”他說:“我也幫你忙。” “你能幫我什麼忙?”她不屑的說。 “坐下,”他催促她。 “我會告訴你。” 她鄙夷的悶哼了一聲,不過還是坐在他期待她入座的那張扶手椅上。她將一隻膝蓋翹到扶手上;腳丫子不耐煩的上下抖動著。

他坐在那張藤椅的前緣,身體前傾,草帽夾在兩膝之間。他的神情嚴肅,專注——有如律師向委託人提出忠告,她的愚行將會導致何種嚴重後果。 “你那些高明的朋友……”他說。 “我想他們都是重要人士。有企業界、有政治界、有社交界。不過他們告訴你不要與警方合作時,他們是提供你不當的建議,貝拉。你不介意我稱呼你貝拉吧?” 她揮揮手比了個不耐煩的手勢。 “你知道,貝拉,他們是懂法律沒錯。他們也假設警察必須守法。那是事實——到某種程度為止。大部分警察的確會遵守法律及警察的規則。你的高明朋友知道這一點,也充份利用這一點。” “那當然,”她點點頭。 “所以我才會聽他們的。” 他往後靠坐,姿態放鬆,翹起腳。他將帽子擺在腿上,手再擺在帽子上。

“是這樣的,貝拉,”他說,聲音幾乎像在夢囈。 “法律條文多如牛毛,警察的規則也多如牛毛,相關的書籍如汗牛充棟。不過我要向你透露一個秘密。大部分的警察——已經入行好一陣子的老鳥——是依照另一本書來辦案。雖然不能真的稱之為一本書,因為那不曾白紙黑字寫下來。那是許多技巧、竅門、絕招等等的總和,是警察之間口耳相傳的。聽著,我們都在前線作戰,唯一的存活之道就是彼此交換情報、交換秘密、互相切磋琢磨。有些技巧還是用鮮血換來的。不見得要違法,而是如何鑽法律漏洞。你了解吧!” 她沒有回答,不過他認為她已聽出興趣了;他打動她了。 “有些警察口耳相傳的技巧只是芝麻小事,”他繼續說。 “例如毒販如何將毒品裝入金屬制的膠囊中再塞入肛門,或是搜身時如何檢查長靴的內側,有些人會在裡面暗藏一把利刃。或者如何破壞你正在跟監的那部車子的尾燈,讓尾燈一邊是紅光,另一邊是白光,比較容易辨識;或是臥底的警察要如何戴上加裝鏡子的墨鏡,如此可以在停下來擦拭墨鏡,將墨鏡當成後視鏡,藉此確保沒有人跟踪。這類的小技巧。警員口耳相傳的秘笈。那沒有違法吧?”

她不自覺聽得入神,聽得饒有興味。腳丫子不再上下抖動了。她在椅子內坐正,舒服的靠躺著,不過仍看著他,也繼續傾聽。 “當然,我們也會彼此討論案件,”他繼續說下去。 “尚未偵破的案子、已經偵破的案子,以及如何破案的方法。行話。就是如此,貝拉:行話。無論警察何時見面,在酒吧內、餐廳內、在法學院、在家裡,談的都是警察的行話。而警界的年會呢?你不會相信的!例如,我記得我曾到亞特蘭大城參加一場警界的年會。在白天的正式活動結束後,我們晚上全聚在一起交換辦案心得,如何打擊歹徒。有一個來自德州某個鄉鎮的警察,不是小鎮,我猜,不過也不大。這一位——我們姑且稱他為麥克——告訴我們他在當地辦過的一件有趣案子。他們的鎮上有個毒蟲,是個經常向學童兜售毒品的人渣。有些學童染上毒癃了,麥克知道毒品的來源是那個歹徒。知道,但無法證明。所以他決定設局逮他。他弄來了一個透明紙袋裝著海洛因。你知道警方通常能夠弄到一些海洛因,臨檢時沒收的,沒有呈報上去。” “我猜他準備栽,並以持有毒品的罪名逮捕那個毒販,”她說,這時真的是聽得入神了。 “不,”狄雷尼說。 “那個警察,這位麥克,有更高明的做法。他等那個毒販回家,然後他取出左輪槍裡面的子彈,再鬆鬆的放入槍套內,扣套也沒扣上。他另外安排了兩個警察在暗中支持。他們在大廳內的樓梯間,在門外。然後麥克就闖入那個毒販的住處。'你的搜索票呢?'那個毒販大叫。'在這裡,'麥克說著,拿出一張折迭著的紙張朝他晃了晃。你會很訝異那些所謂很高明的人有多麼容易受騙。於是麥克就把他推開,然後搜查那個地方,他當然找到那個裝著毒品的透明紙袋了。這期間麥克不斷的在那個歹徒面前走來走去,那把沒裝子彈的槍幾乎就要從槍套內掉出來了。你應噹噹場聽他說這個故事,真是妙不可言。他說他不斷把屁股對著那個毒販,可是那個傢伙沒有上鉤。然後,當麥克找到那包海洛因,並笑著告訴那個毒販他要逮捕他,並說那個毒販至少要坐二十年牢,'那時'他才衝上前去搶麥克的槍,從槍套中把槍奪走,說麥克休想帶走他,然後衝出門。當然在外頭支持的警察看到他揮舞著一把槍衝出來,立刻就將他制伏。他們先將麥克的槍重新裝填子彈,然後才將他移送法辦。所以一切圓滿落幕。” 她好奇的看著他。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她問。 “唔,”狄雷尼若有所思的說:“我是想要說服你,你那些高明,重要的朋友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你知道,貝拉,如果你惹上麻煩了,重大的麻煩,你那些友人會立刻離你而去,就如十月的落葉。他們大都是已婚人士——對吧?有高尚的職業,也有良好的聲望。你不會真的認為要是你捅出了大婁子,他們還會出面挺你吧?你會打電話,而他們都在開會或出城去了,或到墨西哥度假。相信我,貝拉,如果你惹出了大紕漏,別想指望他們。” “大紕漏,”她複述著。 “你一直說'大紕漏'。我到底惹出了什麼大紕漏?” “噢……”他說,若無其事的隨手比了比:“比方說要是我向你告辭,走出這裡,再打電話給緝毒小組人員,告訴他們有網民告訴我,你這裡私藏了海洛因。緝毒小組的人員會火速前來,將這個地方拆得片瓦不存。”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她笑道。 “我又不碰海洛因。他們什麼也找不到。” “他們當然會找到,”他輕聲說道。 “就在你坐的那張椅墊下面。” 她瞪著他,一開始還沒會意過去,然後臉色發白,頓時蒼老許多。她猛然起身掀開椅墊,抓起那個小袋子。她望著手中那個袋子,抬起頭望向他。 “你這混賬,”她喘著氣。 “你這混賬!” “貝拉,”他笑著說。 “噢,貝拉!” 他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將帽子擺在椅子上。他走向她,由她顏抖的手中取過那個小袋子。他將袋口撕開,將白色粉末倒入他的另一隻手掌中,一口氣舔光。 “糖粉,”他告訴她。 “只是做個示範。告訴你和你那些重要友人,你們並不知道有什麼把戲可以玩,貝拉。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警察也有他們的小把戲。” “糖粉?”她愣愣的說。 “沒錯,”他笑著。 “不過你當然不知道我是否塞了真正放著毒品的袋子在其他地方,對吧?” 他緊盯著她的眼睛,她的眼光也無法移開。 “你想知道什麼?”她啞著聲音問。 “這還差不多,”他說。 “坐下來輕鬆一下,我們就別再提你那些高明的律師朋友這種狗屁話了。”他將她的坐墊再擺回原位,攙扶著她的手肘讓她就座。然後他走回自己的藤椅。 “感覺還好吧?”他關心問道。 她硬梆梆的點點頭。 “好,”他意氣風發的說。 “這不會花太多時間。你和麥蘭之間有什麼樣的生意往來?” 她一開始還有點遲疑,不過在他尖銳的問題一再追問下,她不久就全盤托出了。在麥蘭遇害前六個月左右,他來找她,問她能否替他的畫作在美國及外國找買主。她說當然可以,而且她要求百分之三十五的佣金。他說那還談個屁,他付傑特曼的佣金就是這個價碼,如果她也是開這個價碼,他來找她幹嘛?於是他們最後敲定若售價在十萬以下的就抽百分之二十,十萬以上的抽百分之十五。 “麥蘭在畫賣出前要先確認售價嗎?”狄雷尼問。 “當然,”貝拉·莎拉珍說。 “所以你們就只將傑特曼一個人蒙在鼓裡?” “維多說他和他沒有合約,”她為自己辯解。 “顯然沒有,”狄雷尼點點頭。 “繼續說……” 於是她就向她在美國及歐洲的重要友人放出風聲,也將麥蘭交給她的畫作銷售一空。 “別擔心,”她告訴狄雷尼。 “我會報所得稅的。” “我相信你會,”他神情凝重的說。 “你賣出多少幅?” “他遇害前約有十幅,”她說。 “我們全賣光了。” “麥蘭不擔心傑特曼會發現?” “擔心?”她大笑。 “雒多?不可能的,親愛的。那傢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錢不夠他揮霍。他確實曾提起,買家必須同意不可張揚,而且五年內不能將作品出借展覽。” “他們都同意了?” “當然。聽著,維多是以低價脫手,比由索爾·傑特曼經手的作品要便宜許多。” “哦,”狄雷尼說。 “我開始明白為什麼你們的生意興隆了。你是他的折扣價代理人。” “沒錯,”她同意。 “你說麥蘭就怕錢不夠他花。貝拉,他如何花掉那些錢?錢都哪裡去了?” “繳稅就去掉一半了。” “我知道,不過仍然……” “酒,”她說。 “派對。” 他看著她,不予相信。 “你能買多少酒?”他說。 “辦多少派對?你說你賣了十幅畫。就算平均一幅五萬元好了,那也有五十萬美金。就算你抽百分之二十佣金,那他還剩四十萬,然後他再依法繳稅——我懷疑——而且就算稅金高達百分之五十,那他仍然還有二十萬美金,光是由你經手,由傑特曼畫廊售出的收入還沒算在內。你想要告訴我他花了二十萬美金買酒及辦派對?” 她沉吟了半晌。然後腳丫子再度緊張的抖動個不停。她以手掌撫壓著濕髮。 “你不會相信的,”她說。 “都到這個地步了,”他說。 “我什麼都可以相信。” “他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說。 “我是說,關於那些錢。他大都送人了。” “送人?送誰?” “年輕的畫家。格林威治村、蘇活區、市中心、布魯克林區。四處當散財童子。他逛遍全紐約各地的小畫廊、藝術家的儲藏室、畫室。只要發現他認為有天分的人,就資助他們,付他們薪水。他的錢就是這麼花掉的。” “天啊,”狄雷尼說。 “我不相信。” “你最好相信,”她點點頭。 “是真的。我認識一些他資助過的藝術家。你想見見他們?” “不了,”他緩緩的說。 “我相信你的話。傑特曼知道這件事嗎?” “我不知道。我懷疑。” “他老婆呢?” “不可能。他'什麼話'也沒向她透露。” “我們再回頭談你替他兜售的那些畫作。傑特曼發現了嗎?” “噢,當然,”她說。 “遲早會發現的。藝術界這個圈子很小,大家都彼此認識。話一下子就會傳開來,沒有什麼秘密能維持太久的。” 她說索爾·傑特曼曾到倫敦參加蘇仕比的藝術品拍賣會。他在一場派對中聽到有一個人吹噓他以特惠價買到一幅麥蘭的作品。傑特曼設法登門拜訪,一探究竟。他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不是他的畫廊經手的。他回到紐約,和麥蘭狠狠吵了一架。傑特曼說麥蘭不但剝奪了他合法的佣金,也破壞了全世界麥蘭畫作的行情。麥蘭將他與傑特曼大吵一架的經過告訴貝拉·莎拉珍。 “'操他的',”她引述麥蘭的話說。 “'我已經很照顧傑特曼了,夠他這輩子受用不盡了。我賣自己的作品他憑什麼抱怨?我不需要他。我不需要任何人!'” “所以你繼續兜售麥蘭的作品?”狄雷尼問她。 “當然,”她說。 “那沒有犯法吧!” “沒有,”他說。 “沒有違法。告訴我這一點,貝拉——你是否曾注意過麥蘭交給你轉售的那些畫作的落款日期?那是何時完成的?” “都是早期作品,”她說。 “二十年前畫的。一九五七年及五八年,大概是這些年份。不過和他的新作一樣精彩。你看不出任何差別的。” “根本沒有差別,”他說。 她困惑的望著他。 “我就是這麼說的。” 他點點頭,緩緩起身,準備離去。他不想再聽下去了。他聽得夠多了。不過他在門口時轉過身來。 “貝拉,”他說:“你以前怎麼不告訴我們這件事?我們初次造訪時?” 她翹高下巴。 “我不想被牽連進去,”她說。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再度轉身打算離開。這次是她叫住他。 “艾德華·X·狄雷尼,”她說:“你沒有在這裡偷塞其他的袋子吧?裡面放真的毒品?” “唉,貝拉,”他說著,僵硬的笑了笑:“你不會真的認為我會從事任何'非法'的勾當吧?” 他永遠無法看清別人的真面目——永遠不會。他穿越中央公園,由貝拉·莎拉珍的住處緩緩走向東區,沿路沉思時,體悟到這令人心情沉重的道理。他心思重重的踽踽前行,身體略往前傾,草帽壓低以遮住六月的炎陽。 讓艾德華·X·狄雷尼訝異的,讓他心情難以平復,是發現了已經來日無多的維多·麥蘭如何處置他的心血錢。狄雷尼悶悶不樂的想著,突然聽到這個粗野下流、經常惹事生非、頑劣鄙卑的人竟能為善不欲人知,這有如聽到古匈奴的暴君阿提拉竟然捐了一座收容所給未婚媽媽一樣讓人震驚。 他在中央公園附設的動物園露天看台上吃午餐,一份熱狗及一罐啤酒,然後再回去買了另一份夾法蘭克福香腸的熱狗及啤酒。他細嚼慢嚥,聽著欄裡的各種動物鳴叫、吱吱叫、長嗥。這裡似乎是將整個事情理出個頭緒的好場所,為此事提供了形式及因果關係——汲汲營營的人類故事。 狄雷尼認為維多·麥蘭之所以遇害,是因為他活太久了。那是事實。如果他就像艾倫·赫羅茲醫師所推斷的,只活了三到四年,整個逃漏稅計謀就天衣無縫,索爾·傑特曼可以由存放在穀倉內的那些畫作獲取大筆利潤,埃瑪與泰德由遺作展的銷售所得也可以獲得優渥的遺產,多拉及埃米莉則可重整家園,每個人從此都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如果維多·麥蘭死了的話…… 不過那個王八蛋竟然沒死,不肯死。不是照醫師預言的那種死法。他活著,一直活蹦亂跳。而南亞克穀倉內則有那些正待風乾的傑作。管他的,不妨先將其中幾幅換成現金,趁著還沒嚥氣前及時行樂。狄雷尼猜,麥蘭或許是這麼想的。他完成的畫作有那麼多,賣掉十幅或二十幅甚至更多,也沒有什麼差別。 只不過對索爾·傑特曼則不然。那對傑特曼的差別可就有如天壤之別。他正費盡心機想要讓麥蘭的畫作價格居高不下。因此他出手非常謹慎,只推出少量作品上市。而穀倉內那些畫作除了是多拉及埃米莉的遺產,他也同樣可以分到一杯羹。他可以靠這些畫作的佣金再快活個二十年。麥蘭是怎麼告訴貝拉·莎拉珍的? “操他的。我已經很照顧傑特曼了,夠他這輩子受用不盡了。” 然後傑特曼發現私下低價兜售的事,這個計劃也就破局了。那些暗中兜售的畫他不能抽取佣金。更糟的是,那會壓低了行情。如果大家都能夠找貝拉·莎拉珍以折扣價買到麥蘭的作品,他怎麼能期待物以稀為貴?而且麥蘭還'活著'!那個混賬還'活著'!而且仍不斷畫出更多的作品來。將水龍頭關掉的時候到了。是的,狄雷尼推測,傑特曼想必是這麼想的:將水龍頭關掉的時候到了。維多·麥蘭一死,一切問題都可迎刃而解。 狄雷尼走入賽門與布魯斯特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室內,笑容可掬。不過喜歡賣弄風騷的蘇珊·韓莉不在座位上,坐在她位子上的是一個繃著臉,戴眼鏡的年輕人,臉色灰白。辦公桌上空蕩蕩的,那個年輕人好像被釘在椅子上般坐著,雙手擺在桌面的記事簿上,手指頭緊緊扣著,連指關節都泛白了。 “什麼事?”他冷漠的問。 “我能效勞嗎?” “蘇珊·韓莉小姐在嗎?” “不在。” “賽門先生呢?我曾打過電話來與他約時間碰面。我是艾德華·X·狄雷尼組長。” “組長?” “紐約市警察局。” “噢,請稍候。” 他匆匆起身,到賽門的門口粗魯敲著門。他敲完沒待響應就立刻進門,進門後還大力將門帶上。過了片刻他又出來了,緊蹙著眉頭。 “賽門先生等一下就可以見你。坐。” 他們默默坐著,設法迴避彼此的目光。 “你也是律師嗎?”狄雷尼最後開口問。 “不是,”那個年輕人沒好氣的說。 “我是律師助理。” 顯然他認為擔任律師助理不包括當個接待員。狄雷尼覺得如果他現在向這個年輕人表示同情,這個年輕人如果不是開始高聲大叫,就是放聲痛哭。因此狄雷尼不發一語的坐著,草帽擺在膝上,忍受著那靜默的漫漫等候,也暗忖著這想必是朱立安·賽門擺架子的小把戲。 最後,二十分鐘後,賽門自己從內室走出來了,手往外伸,完美無瑕的牙齒閃閃發亮。 “抱歉讓你久候,”他面帶微笑,毫無歉意。 “我不急,”狄雷尼心平氣和的說。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諸如此類的。” 賽門的外表一如往昔,像是全身抹了油,從頭到腳亮晶晶。在法院耗了一天並沒有使他油亮的外表失色,弄亂他精心打理過的頭髮,或使他修剪的服服貼貼的鬍髭纏結成一團。今天他穿著有淺藍色圓點的白襯衫,打上栗色的絲質領帶,西裝是亮麗的深藍色亞麻質,有白色鈕扣,還有像是垂直平衡片的大翻領。 他引領狄雷尼進入他的私人辦公室,請他落座,殷勤寒暄,問候他的健康,還體貼的調整窗簾來遮住午後的陽光,然後建議是否要來一杯?當狄雷尼婉拒小酌時,他自己到那座豪華的吧台調製了一杯羅伯羅伊酒,調酒時全神貫注的模樣,有如一個瘋狂科學家在提煉長生不老藥。狄雷尼判斷,那應當不是賽門當天的第一杯羅伯羅伊酒。 “在法庭內耗了五個小時,”賽門聲如洪鐘。 “沒完沒了的延誤。乏味,乏味,乏味。不過這你很清楚吧,我相信。” “警察知道枯等是什麼滋味,”狄雷尼同意。 “那是工作之一。不過最後,我注意到,事情還是可以完成。只要你有耐心。” “當然,當然,”賽門說著,啜了口酒,說了聲:“哇!”然後悠哉的坐入他那張皮革椅套的旋轉椅內。 “這是正式的拜會嗎,組長?” “不盡然,”狄雷尼說。 “不妨稱之為禮貌性的拜訪。” “噢?”賽門困惑的說。 “律師,你身為法界的一員,你是法庭上的重要成員,對吧?” “對的,當然。” “而我則是扮演執法者的角色,所以你可以說我們是站在同一邊的。你同意嗎?” 賽門點點頭,這時也提高警覺注視著狄雷尼。 “所以我覺得,”狄雷尼繼續說:“我應該先直接來找你並讓你知道真相,然後再採取正式行動。”賽門將那杯羅伯羅伊酒一口氣灌下肚。他站起來,走到吧台再埋首調製另一杯。他背向著狄雷尼,他再度開口時,口氣已不再殷勤客套了。 “這是怎麼回事,狄雷尼?”他質問。 “你是索爾·傑特曼的朋友?” 賽門將酒端回他的辦公桌,重重的坐在他的旋轉椅上。他舉起杯子但沒有喝,隔著杯緣盯著狄雷尼。 “你知道我是,”他說。 “你'要'當他的朋友嗎?”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知道,你會挺他到何種程度。誰吃了三明治!” “什麼?”賽門一頭霧水的說。 “你在說些什麼?” “你買來當午餐的三明治,”狄雷尼耐著性子解釋。 “為你和傑特曼買的。就是那個星期五。是誰吃的?他沒有在這裡吃午餐。你一個人吃光了?丟進垃圾桶?或是他稍後趕回來了?” “我一再告訴你——” “你告訴我個屁,”狄雷尼粗聲厲氣的說。 “那是什麼三明治,律師?” “狄雷尼,那些三明治是怎麼了?” “是哪一種三明治?鮪魚?蛋色拉?肉片?哪一種?” “好吧,如果你非知道不可,是全麥麵包夾烤牛肉,外加無糖蘇打水。” “你上星期二午餐吃什麼,律師?” “上星期二?”賽門說。 “誰能記——” 他急忙噤聲不語,但為時已晚。狄雷尼朝他露齒而笑。 “沒錯,”狄雷尼點點頭。 “記不得上星期二午餐吃了什麼。誰能記得?我就記不得。不過,你卻清楚的記得兩個月前你吃了全麥麵包夾烤牛肉以及無糖蘇打水。傑特曼也主動提供同樣的信息,不問自答。業餘的就會有這種麻煩:言多必失。現在,律師,你身為交叉詢問的專家,難道你不認為你和傑特曼都清楚的記得你們在兩個月前的午餐吃了什麼,顯然是經過套招,甚至是串供的?” 賽門站起來,有點搖搖晃晃的。 “這段談話到此為止,”他的聲音濁重。 “請便吧。” 狄雷尼也起身。他解開外套鈕扣,將衣襬掀高。他緩緩轉個身,讓賽門可以看到他穿著襯衫的身體。 “你看,”他說:“我沒有裝竊聽器,你想搜身也無妨。沒有竊聽器,沒有發報器,沒有錄音機。這次談話只有你知我知,律師。” “沒有什麼好說的,”賽門說。 “為你自己好,”狄雷尼說,將鈕扣再度扣上,也再度坐了下來。 “為你自己的利益。難道你不想听聽我查出了什麼?” 賽門忽然臉色慘白。花了無數時間做臉及照太陽燈保養出來的紅潤肌膚,轉眼間像拽了氣的皮球般癱軟皺縮。他跌坐在他的椅子上。 “你當然想听,”狄雷尼繃著臉說。 “那麼你就會知道如果你還是決定當傑特曼的朋友,面對的會是什麼局面。他在那個星期五上午十點鐘左右過來,你將通往外面那間辦公室的門鎖起。你看,假設我是索爾·傑特曼……” 狄雷尼起身,快步走到通往走道的那扇毛玻璃門。他將鎖上的按鈕按下,將門推開,跨出半步,然後轉身朝賽門揮揮手。 “拜拜,”他開心的說。 然後他再回來,將門再度上鎖,坐回原位。 “傑特曼十點進來這間辦公室後,沒有人看到他在這裡,”他繼續說道。 “蘇珊·韓莉沒看到,連送午餐過來的那個熟食店外送人員也沒看到。沒有人,我們說過了。” “我看到了,”賽門啞著聲音說。 “他一直都在這裡。” “是嗎?你再繼續這麼一口咬定,你就要等著去蹲苦牢了。你會收到傳票,在大陪審團前做證,接受詢問。問起你的業務、稅務、你的前科。人盡皆知。你的照片會出現在電視台的晚間新聞,你還會拿一份《華爾街日報》遮臉。那是你要的嗎,律師?你願意為了你和傑特曼的友誼,而落得如此下場嗎?” “那個人是我的委託人。你無權——” “無權?”狄雷尼咆哮。 “無權?少來這一套,你這齷齪的訟棍。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的前科?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差點就被吊銷律師執照?少來這一套律師與委託人關係有免責權的狗屁了。我現在談的不是你的委託人,我談的是你,談的是妨礙司法,做偽證以及命案的共犯。用這個當開場白你看如何?” “臆測之詞,”賽門吼道。 “臆測!你無憑無據。你就這麼走進來——” “我有目擊證人,”狄雷尼組長得意洋洋的說道。 “一個在麥蘭遇害那天上午在他的畫室附近看到索爾·傑特曼的目擊證人。就是你說他正在這里和你共享全麥麵包夾烤牛肉及喝無糖蘇打水的那個時間。一個目擊證人,律師!想想吧!一個奉公守法的市民,社會的棟樑,由數十幀照片中挑出傑特曼的照片,而且發誓他當時就在現場。再加上有物證來左證。你的友誼值得嗎?'想一想',老兄!動動你的頭腦吧!是時候了。你可以談條件,這你很清楚。山崩時趕緊避開,賽門先生,就要山崩了。你無力回天了。如果你在發誓後再重複你那套愚蠢的證詞,你就玩完了。你和你的橡木書櫃跟這一切精美的設備——全都泡湯了。你將一無所有。” 狄雷尼猛然起身。 “一個目擊證人,”他輕聲重複了一次。 “一個看到他的人。想想吧!好了,你就好好想想這個問題,律師,仔細考慮考慮。如果你決定要翻供,改口說你記錯了,或許賽門曾經離開你的辦公室一或兩小時,不妨就打個電話給我。電話簿裡可以查到我的電話。慢慢來。仔細考慮考慮。我不急,我是個有耐性的人。我是在律師的辦公室內枯等磨練出這種耐性的。保重了,律師。後會有期。” 他留下一個目瞪口呆的朱立安·賽門癱坐在那張鋪著皮革桌面的書桌後,顫抖的手指頭握著雞尾酒杯。狄雷尼快步離開那棟辦公大樓,穿越馬路前往東六十八街的北側。他再往西走了半個街區,朝第五大道前進,然後在有樹木及路旁車子遮擋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從此處可以看到他剛走出來那棟大樓的入口。 他推算賽門至少要花十分鐘才能再喝一杯羅伯羅伊酒,回過神來,然後打電話到麥迪遜大道的傑特曼畫廊找索爾·傑特曼,並向他宣布天快要塌下來的這個消息,叫他快點過來。不過在將近二十分鐘之後,那個五短身材的藝術品業者才繞過街角,匆匆忙忙小跑步趕過來。他衝入那棟大樓,狄雷尼面帶微笑,悠哉的踏上回家的路,還點起一根雪茄。他承認,他也不確定自己是在做什麼,他沒有明確的計劃。還沒有。不過他想將傑特曼嚇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那有利無弊。 他回到家中時,發現蒙妮卡,布恩及傑森圍坐在餐桌旁,笑著共享一盤洋芋片。蒙妮卡在喝馬丁尼,布恩喝的是蘇打水,傑森二號則是喝一罐啤酒。他踏著沉重的步伐進門時,他們全都抬頭看他。 “哈囉,親愛的,”蒙妮卡說。 “你一整天都在忙些什麼?” “威脅人,”他開心的說。 “令人口乾舌燥的工作。我沒有獎賞嗎!” “冰桶內那一壺,”她說。 “檸檬皮己經剝掉了。” “太完美了,”他點點頭,替自己倒了一杯馬丁尼加冰塊。然後他拉了張椅子加入他們,望向布恩。 “情況如何。小隊長?” “夠好了,長官,我想。我們兩人共拜訪了十一位業者。其中有四位就是不願鬆口。不知道,或是不肯說。其他七人則說傑特曼若沒有麥蘭,就會關門大吉了。” “我拜訪的業者中有兩人說傑特曼沒有夠份量的藝術家,連支付在麥迪遜大道的租金都不夠,組長,”傑森打岔。 “那地段租金很貴。他們說他或許還可以在市中心繼續經營,不過無法在麥迪遜大道立足。除非他能再遇上另一個麥蘭。” “組長,”布恩說:“你可記得我們有一次去找他時,也曾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他說麥蘭的死是會對他造成傷害,不過不會那麼嚴重,他說他可以撐得下去。” “他當然可以,”狄雷尼說。 “有價值兩千萬美元的麥蘭作品在南亞克的穀倉內。我的情況如下……” 他向他們簡要說明他和貝拉·莎拉珍及朱利安·賽門晤談的經過。他們聚精會神默默聽著,聽得津津有味。他說完後,蒙妮卡起身替自己再斟一杯酒,也替她先生再斟滿,然後再端一罐啤酒到傑森二號面前。 “那麼說他有罪了,艾德華?”她問。 “無庸置疑了?” “無庸置疑,”他說。 “證明他有罪則是另一回事。” “呃,組長,”傑森說。 “依我聽起來,我們好像已經找到動機以及下手的機會,如果那個律師翻供,不再替他做不在場證明。沒有凶器,這我承認。不過足以起訴他了,不是嗎?” 狄雷尼組長望著布恩。 “你看呢,小隊長?” 布恩憤怒的搖著頭。 “不成,”他說。 “我不認為,或許可以移送,有可能。不過我敢打賭檢察官不會起訴。證據太薄弱。” “薄弱!”傑森大叫。 “天啊,依我看那傢伙根本就是死路一條了。” “不,傑森,”狄雷尼說。 “布恩小隊長說得對。依我們目前所能掌握的證據,休想將他判刑定案。聽著,每個人都以為'無罪'的判決意指沒有犯罪。其實不然。有時候那隻是代表檢察官未能證明他的案子可以排除合理的懷疑。通常碰上這樣的案件,檢察官甚至不會送審。他想要維持良好的起訴成功率。將一個顯然證據薄弱的案件起訴,對他、對納稅人、對每一個人而言,都是浪費時間。” “聽著,傑森,”布恩告訴滿臉失望表情的傑森:“我們目前所能掌握到的都是間接證據。你能找到兇殺案目擊證人的機會有多少?我們毫無任何足以在法庭上站得住腳的證據。” “沒錯,”狄雷尼點點頭。 “貝拉·莎拉珍提及麥蘭與索爾·傑特曼大吵一架這件事純屬傳聞,不足採納。如果朱立安·賽門決定在宣誓後仍然要撒謊,你認為陪審團會相信誰——麥迪遜大道一位伶牙利齒的律師,或是快要可以領老人年金的流鶯?” “你是說索爾·傑特曼可以逍遙法外?”蒙妮卡憤憤不平的說。 “噢,”狄雷尼說。 “那就要走著瞧了。傑特曼知道我們找到一個可以證明他在案發期間曾出現在現場的目擊證人。假設他曾在報紙及電視上看過警方公佈的那些畫像,所以他知道我們在找她。他也知道她對他而言有多麼危險,因為他在那個星期五上午在麥蘭的畫室附近也看到裴媽媽及桃樂絲。” “所以呢?”蒙妮卡說。 “所以,”狄雷尼囈語般說道:“我們幫他找到她。” 不過當天晚上狄雷尼向索森副局長提出這個構想時,副局長並不熱衷。 “依我聽起來有誘人犯罪之嫌,艾德華,”他說。 “拜託,”狄雷尼說:“誘人犯罪是法律垃圾。那全看法官在前一天晚上是否過得爽快而定。我們不是引誘他去犯罪,我只是給他一個抉擇。如果他真的是無辜的——其實不然——他會一笑置之,甚至可能會去報警。不過如果他有罪——顯然如此,他則會上鉤。伊伐,那傢伙如今是膽顫心驚,我知道。他會上鉤的。” “費用……”索森嘀咕著。 “不多,”狄雷尼說。 “一個或兩個技術人員,一個工作天就夠了。我們會將裝備盡量簡化。我有布恩和傑森,以及正在監視裴媽媽的那些警察,人手綽綽有餘。你意下如何?” “裴媽媽冒的風險太大了。” “她會受到嚴密保護。” “若出了紕漏,我就烏紗帽不保了。” “我知道,伊伐,”狄雷尼不厭其煩的說。 “或者我做我的,就裝做沒打過這通電話?” “不,”索森說。 “謝謝你這個提議,不過行不通的。你還是得經過我的批准才能調用那些器材。你需要那些設備才能把他釘死——對吧?” “對。怎麼樣?你要加入?” 一陣靜默。狄雷尼等著。 “聽好了,艾德華,”索森終於說道:“我們不妨這樣吧:先試探看看。如果他上鉤了,我就授權讓你調度器材及人員。如果他不上鉤,則白忙一場,那王八蛋也可逍遙法外了。同意嗎?” “在他這麼對待瑪莉與希薇雅之後?”狄雷尼說。 “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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