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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話妄

非人 京极夏彦 14762 2018-03-15
我就是所謂的非人哦。 這麼說著,抹平便當的荻野用一副這兩天沒見過的流浪狗一樣的眼神看著我。然後。 “你這種妄言沒人會當真的。” 這麼說道。 “妄言什麼意思?” “慎吾啊。對面那個人說自己是非人,哦是這樣啊沒有笨蛋會這樣回應吧。別人會覺得你在謙虛或者開玩笑再不就是有點危險的傢伙之類的。說起來,那個女人。” 怎麼樣這樣問道,我沉默了。 那個女人——塚本佑子。 那個時候她的反應,我無法理解。那到底是什麼意思,那個表情該作何解釋,我不知道。 因為怎樣解釋都可以。 別人的心情不是通過解釋來明白的。 常聽人說要去揣測對方心情什麼什麼的,但這是不可能的。揣測對方心情的行為,不過是自己對於對方抱有的好意或者惡意感情的再確認。任何場合對於狀況的解釋都是依憑於解釋的人的主觀,解釋里天生含有解釋者的個人偏好。那麼解釋的意義不過在與確認解釋者的偏好無他。

揣測的是自己的心情。 從對方看來也是一樣的。 人類普遍的行為對象,大多數只是自己。一個人跑,一個人跳。偶爾這種動作和別人同步合拍的時候,才想要開始交流。 所有都是錯覺。 我對那個女的沒有任何興趣。 所以沒有任何感覺。 所以完全不明白。 怎麼樣呢含糊的答道。 “什麼啊。嘛,精神異常還是達觀什麼的我是不知道了,只有一句話我要告訴你,慎吾。人類大概沒有你想的那麼寬容。這句話你記住了。” 不明白。 荻野從冰箱裡拿出罐裝啤酒,直接貼到自己額頭上。噝的一聲。 “不寬容是什麼意思?” “容許範圍狹窄的意思。超過了自己所能量測的範圍,就通過拒絕或者矮小化來理解,這就是人。本能衝動。這和聰明愚笨無關。知識有無無關。東大出來的,得諾貝爾獎的人也不會知道所有事情。知識的盲點是普世現象,再怎麼聰明不過是人,人的知識存儲量區別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的程度。”

真是笨蛋啊荻野說道。 “這又怎麼了?” 這種事你不說我也知道。人是笨蛋。但,這和我是非人之間有什麼關係。 友人喝兩口啤酒,用手背抹抹嘴。 “這麼說吧,平常生活的話。旁邊有非人嗎?找不到吧。” “是嗎?” 嘛,也許吧。我雖然知道自己是非人,卻不知道別人怎樣。也沒想過。即使想也沒辦法知道。 “嘛,惡人確實很多,但什麼樣的混蛋是非人,這樣稱呼的基準是什麼,一般人不知道。遭遇悲慘的事情但覺得沒什麼整天把自己叫做非人,但一遇到別人的情況就完全不明白了。” 荻野在我正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指著自己問我,你覺得我是非人嗎。 “恩,不知道啊。” “不知道吧。” “昨天你不是說自己是蟲啊糞啊什麼的,如果是真的話你也不是人了。”

這種事情只有你說了吧荻野笑道。 “我只是被人叫螻蟻,糞尿混蛋什麼的,自己可不這麼想,我是人喲人。對於和我沒有利害關係的人來說,我就是人,在這些人面前,我告訴他們我被人叫做蟲啊糞啊什麼的得到的反應不過就是'啊真可憐''太過分'之類的。” “被同情了嗎?” “可不是同情。” 是沒有興趣啊荻野說。 我也對這種事沒有興趣啊這樣說道,那是因為你是非人啊荻野說。 “人啊,會去補正的。說些不傷場面的話。蟲啊糞啊這些一般來說是罵人的話。總之先去否定。就是這麼回事。” “這樣啊。” 這,也許就是一般人所說的,揣測對方的心情。 那這就是連解釋都放棄的方法形態。好似有一本指南一樣的東西,沒有根據的按這本指南來作出回應。實際上根本沒有心情的揣測,雖然沒有揣測,但不會有問題。

比喻起來就像是取最大公約數的感覺一樣。 “支持我的人的話——嘛這樣的人世界上應該沒有吧,假設存在這種發狂了然後支持我的人存在的話,他們不會說這種看起來是同情的話。更加強烈的否定,甚至會生氣。當然不是對我,對那些罵我的人,替我生氣。” “替你?你有生氣嗎?” “雖然心裡不太舒服但沒有生氣。我理解那些罵我人的心情,被罵之前就有思想準備了。實在沒有生氣的程度。” “那就不算替你生氣了?你不過以為自己生氣了。其實那些人又給你找麻煩。” 結果,沒有心情的揣測。 沒找麻煩啊荻野說道。 “我很感謝他們。” “即使他們會錯意?” “即使他們會錯意。場面謊言都無所謂。因為他們首先就特意向我表明不是敵人。這樣的話我這邊的態度也跟著改變。由我這邊的態度,才會帶來同情或者是金錢的借貸。這與我自身的心情無關,能藉錢的話那是最好的了。所以這跟雙方的真心都無關,進行和那個場合相應的對話和反應,這是重要的地方。外在面的對應才是溝通的真諦吧。”

這樣啊。 “所以了,那些把自己叫做非人的人,因為外在面的缺失而超越了常識。要說自虐自嘲的人也很多,但那通常都是沒錢,不聰明,長得醜之類的——相對評價,沒有這些相對評價,人們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相對評價嗎?” “這些不可能是絕對評價了。說一百萬是一大筆錢也不過是一千萬的十分之一。有一百萬洋洋得意的人會被有一千萬的人嘲笑。有一千萬的人又比不過有一億的人。但一文不名的人看來,十萬已經是一大筆錢了。學歷也是一樣。美醜也不是絕對的。決定是不是美女的是他人,不是本人,也沒有基準。是偏好這種東西。而且啊,像我這種真正沒錢,或是醜的不行的人的場合,是不會說自己窮或者醜八怪的。” “不會說嗎?”

“沒有必要啊。不說別人也知道,不如遮掩。嘛,所以了,就這樣,自豪的東西大致都是可恥的東西。老是炫耀的人會招人討厭的吧。但謙虛過了度也變成了一種炫耀。這裡面度的問題實在很難掌握。以窮為榮,以病為榮,最近甚至還有互相比跟男人的經歷是多慘。” 這種東西有什麼驕傲的,當然有荻野皺起了眉頭。 “這樣的沒什麼好驕傲的吧。” “你也真是不了解現在的潮流啊。驕傲裡多了反面驕傲這一類。交往的男人每一個好的真困擾啊也是一種驕傲。不不,我的前男友才過分呢,我遇到的壞男人比較多,之類的讓人難以豎耳。” “這時她自己眼光的問題吧?” “可不是。容易動情,忍耐只能堅持到半途,不僅無法讓對方改變,自己也不長一點記性的笨女人。但是反過來,有著能夠換一個又一個男人的魅力,有著能夠忍受不成器男人的獻身精神,這些又是可以自豪的。還有隱形戰機對於自己隱形性能的宣傳。宣傳和隱形的本意又矛盾了。在那些從沒和男人交往過的女孩,或者是五十年獻身於一個不成器男人的老婆婆看來,上面的女人簡直是讓人噴飯。”

所以那個度的把握是很重要的友人一口喝乾啤酒捏扁罐子。 “真難啊。嘛我本身就是個讓人敬遠的存在。不管什麼話題結局最後都搞得人不歡而散的人,驕傲或是自虐都會被人阻止吧。” 就是這裡——荻野前傾身體。 眼睛充血。 “非人的話,是無法驕傲起來的。至少它不是相對評價。” 我也沒想把這個當做驕傲。 就這樣。 就和我說自己是人一樣。因為光看外表無法知道,所以才要自己說出來。 “但這又不屬於反面驕傲一類。謙遜是非人身上不可能存在的品質。這可是非人啊,非人。和自輕也不一樣。比如和我是白痴這句話感覺不一樣。” 畢竟是非人。 當然不一樣了。 如果問是笨蛋還是聰明人,只能回答是笨蛋。不管是家庭還是工作,我的處理方式絕對不能說是聰明。修正或是重來也許會好一點。

但我沒有這麼做。最開始我以為是自己性格上的愚直。鈍感與粗拙導致的不精工計。 但不是這樣的。 只是笨蛋的話在這一點上和我不同,笨蛋會用笨蛋自己的方式和世界進行往來,結果如何先不說至少回去做這個嘗試。 我則,不再嘗試了。 別人不知道如何反應了荻野說道。 “啊啊,這樣啊,沒什麼我也是非人不可能這麼說吧。會話根本進行不下去。” “我本來就沒想進行會話。” “一刀兩斷也是有個起勢,你這是剛見面就一刀斬下去啊。試刀斬(江戶時代武士為了試刀的鋒利或是自己的技藝,在街道上對行人進行斬殺)嗎?” “這樣不行嗎?” 我管那麼多。 跟我有關係的只有我自己。 “昨天我只是正好經過。不管是她搭話還是我回話於情於理都沒有吧。”

“三生的修行只為換得擦肩而過不也是有的嗎?” “什麼三生。” “好好。那就沒有。” 荻野笑道。 “有的話也沒辦法知道。” “對我來說那個女的不過是電線桿。我對她也是一樣。” “不是幫她了嗎。” “只是說了讓她去死而已。” 僅此而已。 想死的話就去死。一絲幫助或者救助的意思都沒有。我沒有想死。生和死這種東西,怎樣都好。不死的話就活著,僅此而已。 人在絕望之後就會祈求死亡。 無望者是不會絕望的。 人才有可絕的望。 “我沒攔她。” “但她確實沒想自殺了不是嗎。” “那個地方死不了的,跳下去最多受點傷。” “結果來說還是救了她。” “那我不知道了。”

真的不知道。 那個女的說什麼了荻野又問道。 “你那麼關心這個乾什麼。” “我就是賤嘛,畢竟是蟲子。” “那個女人啊。” ——沒關係。 “說沒關係。” “沒關係?什麼意思。之前你說了什麼?” “所以了。” 問我名字。 沒辦法告訴她然後又問住址。 “如你所說。我實在想終結這場會話。於是。” 我是非人哦。 “我就這麼說了。” “然後她就說了沒關係嗎?” “腦袋相當有問題喲。怎麼可能把住的地方告訴那樣的女人。退一步說,現在根本就沒有住的地方,我流浪漢啊我。不,比流浪漢還遭。流浪漢也有個落腳點吧,不管那是多破多簡易,我連那個都沒有。” “嘛。” 當然這裡更不能告訴她。 “沒關係——嗎?” 讓人背脊一涼我這麼說道,你還真是遲鈍啊荻野說。 “遲鈍?” 什麼意思。 “嘛算了。然後你說什麼了?” “你沒關係我可有關係了。那時也想不到其它的話。” 不。 在我看來這句話已經相當漂亮了。在我到現在沒有起伏的人生中,這樣的漂亮話好像從沒說過。 愚者如我。 不是說沒有說過謊話。但我的謊話是否發揮出了謊話的效力是個問題。辯解和謝罪都不拿手。不是正值,只是因為腦子不好使吧。而且,對於親近的人——特別是配偶和孩子,盡力努力不向她們撒謊和隱瞞。 想一想,荻野說的那種照顧場面,和場面相應的話如果我會說的話,也不會落到現在這樣了。不說謊話所以顯得沒有誠意,誠實所以無以為報。 並不後悔。 只是以前從沒意識到這麼簡單事情的自己是多麼的可笑。 還真是無趣的男人啊荻野伸著懶腰說道。 “然後就這樣了?” “不——” 還沒完。 那個女的把我叫住。 “這麼說的話,給了我這個。” 都忘了。明明才是一個小時前的事情。 “名片嗎?” “還沒好好看,好像是手寫的。卡片什麼的。” 荻野馬上一副俗不可耐的面孔從沙發上下來,一把搶了過去。 “塚本——佑子啊。字蠻漂亮的嘛。住所,電話,郵件地址。就這,我還以為什麼呢。” “所以說了我都還沒看。這種東西給我就是廢紙一張。沒有用。沒電話,沒手機。完全是給我添麻煩。” 所以。 我正準備這麼說。 “本來是準備還給她的。轉過身,她突然開始講起自己的事。” “就在路上?” “可不,就在便利店前,搞笑吧。” 基本上第一次見面,就在大街上說起自己的話,只能說是腦子真的有點問題。 “你聽了嗎?” “沒有。” 該說是,沒有機會阻止嗎。真應該當時不管她直接走掉就好了。 “都是無聊的話。什麼繼承爺爺的遺產啊,嘛經常聽到的爭奪遺產的那種事吧。” “遺產繼承啊。” 荻野皺著眉頭,眼神銳利的要刺穿那張卡片。 “不,好像有點不一樣。” “哪裡?” 比那復雜一些。 “啊啊。該說是繼承嗎?恩。” 好像是。 ——沒有血緣關係。 好像這麼說過。 “恩,是繼女來著。過世的爺爺有一大堆賓館,死前全部都變賣換成現金。” 那個女人是很簡單的交代了自己的身世,我卻完全沒聽進去。盯著便利店玻璃門上的海報研究起來。 誒,那是什麼海報來著。 心不在焉。 富豪兒子老婆的繼女嗎荻野問道。 “就是這麼回事吧。父親早早死了,母親好像也在四五年前死了。” “然後這個佑子繼承遺產的事?雖然沒有血緣,按戶口本上可是直系啊。那個,沒有其它親人了嗎?” 更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畢竟就隨便聊了聊。” “這可不算隨便聊聊了。” “是嗎。反正就是什麼親戚一大堆,聽到她繼承遺產有意見什麼的,就這種。沒有電視劇裡演的那樣,無聊得很。” “這還算隨便聊聊啊?然後,為什麼要自殺?” “為什麼啊。” 為什麼呢? ——為了錢。 “為了錢人發瘋,人的本性什麼的,反正好像就是這種無聊的話。” “本性啊。” 我的本性是蟲子和屎尿荻野這麼說著起身去臥室拿過一台筆記本電腦又在地毯上坐下。 “還能用,一直充電著呢。電沒停真是太好了。嘛,比起糞尿來說還是蟲子好一些。” 蟲子至少還算是生物,有人一邊說手指快速敲擊著鍵盤。 “有什麼區別。” “可有區別。蟲子會跳會飛。而且還會交尾呢。” 荻野視線固定在電腦上笑著說道。 “糞尿就不會交尾。” “什麼蠢話。” “不覺得嗎?這可很重要呢。兩方都不會老的那麼快嘛。那個女人——塚本桑是吧。她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什麼玩意?” 真是蠢話連篇。 “荻野你怎麼了,腦洞太大了吧你。” “什麼腦洞啊,哪裡有?是你自己遲鈍。如果不是有意思,有人會主動把郵件地址告訴別人嗎?還是說那個女的是花痴,碰到人就告訴人家?” “說不定就是呢。” 你以為這種女的天天能碰到荻野視線仍然朝下。 “一般的話,想要要到這種東西可要費一番功夫。一般人當然不可能,風俗店裡的人也不會隨便告訴你啊。” “知道聯繫方式這麼重要嗎?認識的話一般不就會互相交換嗎?” “男人啊。” 都是有企圖的,荻野說道。這個當然知道,這種企圖不是靠知道聯繫方式就能滿足的我說道。 障礙,障礙啊荻野說。 “滿足企圖是目標。但是到達目標的過程中,有很多障礙,從低開始算,這個障礙難度可是最高的。” “很高嗎?” “恩,後面的進展全看能不能跨過這個障礙。” “哦。” 為什麼要浪費精力在這種事情上面,做點其他事情不好嗎我這麼說道,荻野慢慢抬起頭來。 “喂喂。虧你說得出口啊慎吾。你知不知道說這種話的通常都是那種有女人緣的男人。” “為什麼,我可沒有女人緣。” “我知道。但是越沒有女人緣的人越拼命想吸引女人的目光。不要說這麼達觀的話。” “達觀嗎?” 不是因為達觀。也許是害怕。我晚熟到了一種境地。第一個交往的對象成了我曾經的妻子,在那之前連主動向異性打招呼都沒有。 對戀愛沒有興趣。 沒騙人。 “你不也一樣荻野。我們倆說不上硬派,但也不是軟派啊。” 對於戀愛保持距離的不如說是荻野。 “那是一種逞強啊。” 荻野的視線再次落到電腦上。 荻野說的逞強到底是一種什麼東西不清楚。但就我的經歷理解來說是一種虛張聲勢一樣的東西。 不,或許是恐怖。 只是,恐怖的話到底在怕什麼,想破腦袋還是不甚明了。害怕沒有自信嗎。 是沒有自信吧。 我,是一個廢人。但是年輕時候的自己不願承認自己是個廢人。而對於預測到這一現狀而沒有自信的自己也不願承認吧。 所以我是在躲避這樣叩問自己人生價值的行為吧。 愚蠢。 不過是高中生的戀愛遊戲說什麼叩問人生價值。 現象脫下意義,預想到自己如廢人的未來,因而恐怖,逃避,僅此而已吧。 明明自己就沒有自信。 我是廢人。記憶中承他人之情或是關愛他人的事情我從來就沒有好好做過吧。這樣的資質我從最開始就沒有。這種愚劣的品性,年輕的我不想承認——就是這回事吧。 我,其實是懼怕自己的本性吧。 非人的自己。 懼怕被異性叫做非人的那個瞬間吧。 那個瞬間已然經歷。 所以,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不管怎麼說,和女人都算是沒緣。你說的在我看來違和感太強了。什麼障礙的。” “喂喂。慎吾。我可還是獨身啊。你算是結過一次婚了。和前妻調情的嘴說出這話來沒道理吧。” “沒有調情哦。” “那為什麼結婚?” 為什麼——呢。 曾經的妻子和我有愛過嗎。記憶是曖昧的。討厭是沒有啦。應該沒有吧。我想。 不。 我只是,努力去喜歡。 妻子和孩子都是不可取代的存在所以要去愛,拼命去這麼想。無時無刻不自律,深思熟慮,逞強,有時自殺,我努力去愛家族。 但,那麼努力的不得不愛家族的行為不是——處於愛嗎。 也許就是這樣。最開始是這樣嗎。 我想起曾經的妻子。長相,聲音,這種東西已然模糊。唯一記得的竟然是氣味。什麼氣味呢。曾經妻子的氣味。 只記得最開始熟識的時候。 但那隻限於遇見的場所和情形,而且並不是特別戲劇性的東西。只是認識了而已。交往的契機也想不起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交往的確認,就那樣很自然的結婚了。就像是順應天理一樣的東西。但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沒有其它的選擇。 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想著想著就不明白了。 我,喜歡過那個人嗎。 雖然現在來說,已經是無所謂的問題了。 能夠確定的是,現在也不討厭的事情。 就那麼結了啊我答道。 只能這麼說。 “你說什麼呢。真是反應遲鈍啊。抱著妻子和兩個孩子,比我來說有女人緣多了吧。所以我說那樣不體諒沒有女人緣男人的話就不要說了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 而且。 “孩子也死了一個。” 結果死了。 “我知道啊。” 荻野的聲音變小了。沒辦法。讓人不知道怎麼回應的話吧。一笑了之和蒙混過去都沒辦法。不想話題沉重的話,只能選擇無視。 既不故作明媚也不消沉嗎。 “剩下的孩子妻子都沒關係了。已經,不能說有了。” “所以關於這點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啊慎吾,今天前你還是有家的人不是嗎。就算是死去的孩子,也還是你的孩子啊。” 也有過活著的時光不是嗎荻野說道。 已經。 沒有了。一如荻野話裡的過去式。那個孩子作為我的孩子,已經只是記錄和記憶中的東西。 有過荻野說。 “也總比我好。” “是嗎?” “恩。而且你現在不是又被女人看上了。” “沒有好不好。” “你感覺遲鈍就不要說了。世界真是不公平。你這傢伙到底哪裡好啊。” “所以說了。” “說了你不要說了,這種事情聽我的沒錯。我總算有羞恥心,知道對人客氣。你呢,黃金單身。做什麼都沒有所謂的不倫或者出軌。” 是這樣吧。 我沒有倫理。 “荻野,我啊,單身是單身,但不是沒有配偶的意思,真正的單身。天涯孤獨的單身。但也沒錢沒工作,骯髒潦倒的中年男人啊。” “我知道。” “所以女人沒可能看上我的。” “這就是口味的問題了。” “如果,真的有的話。” 就只能是麻煩。 “為什麼啊?” 萬中有一這種事發生的話。 即使動了情。 結局。 又只是。 我被叫做非人吧。 只是看的話看不出的。但是交往的話就會明吧。這樣的話,受傷和幻滅的都不是我,而是對方。 被討厭那是沒辦法。人討厭我是當然的事情吧。但,討厭一方比被討厭一方更加心苦不是嗎。 “沒有意義吧。” “是嗎?” “這不是當然的事嗎。我就是這樣的人啊。還是不要了。” “什麼啊?” “被說是非人。” 荻野笑了。 “什麼非人啊。不是孩子了你總是記這件事幹嘛。對方也是到了年齡了。大人的交往不是喜歡討厭這樣的喲。” 不是嗎? 就算是這樣。 還不是一樣。 “沒有喜歡討厭。非人啊。” 是應該被拒絕的。 一如它拒絕著別人。 荻野嗤笑一聲。 “哼。然後呢你這傢伙,是那方面沒有自信嗎?害怕和女人睡覺之後被嘲笑嗎。你是回到高中了嗎。” 這種事情早就不在乎了。 “被討厭或是被蔑視是沒辦法的事情。已經習慣了。身經百戰之後也沒有年輕時候那麼恐懼了。但是啊——被叫做非人。” 更應該說。 非人這個詞,用起來都覺得討厭吧。那被這麼說的我。 怎麼樣呢。 我現在不想以任何形式和別人扯上關係。即使跟荻野,也不是我的主觀意願。 “喂喂餵。” 荻野的語調突然變了。 “餵。現在不是跟你扯這種傻話的時候慎吾。” “又怎麼了。已經夠了吧。” “一點不夠慎吾。你這傢伙——” 不僅是非人還是福神吶,友人說著更加不明所以的話。 “荻野你終於瘋了嗎。到底怎麼回事?” “來來,看這個。” 荻野把電腦轉給我看。 不想看。 不想看到文字。大腦拒絕從記號的羅列中找尋意義。 “這什麼啊?” “我說讓你看了,看了就明白了。絕對沒錯,這是——” 荻野來回看著電腦和塚本給的那張卡片,不停的說著沒錯之後,這個女人可能有用自言自語這樣說道。 “有用?” 有用是什麼意思我問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荻野回答。 “用來幹什麼?” “喂喂,不要想歪了。那個,這個女的——是長野的林業大王。塚本正造的孫女啊。” “是嗎?” 又怎麼樣。 果然沒錯荻野重複了三次。 “塚本正造就在一年前死了。巨大的財產,似乎都由孫女繼承了。” “是嗎。剛才不就說了嗎,那個女的也說了啊。這有什麼新鮮的。” “你還不明白啊。” 荻野再把電腦轉向我,這次簡直是強行要我看的意思。 “塚本正造,可不是那邊一般有錢的老爺爺,有錢人是有錢人,但是富甲一方的有錢啊。” “又怎樣。誰有多少錢有什麼關係。財閥還是金玉世家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 “你啊。” 荻野站起來,坐到沙發上。 “塚本正造,沒有創辦企業也不是商業大手。所以不是企業家也不是金融界的人。” “然後呢。” “只是繼承了先祖代代傳下來的廣大土地的所有權。封山封林的大地主。” 更加沒有興趣了。 “這有什麼稀奇的。說到底不就是個有錢人嗎。” “手邊有那麼多土地的話,用不著的土地就給賣掉。連稅金都是天文數字。即使說是先祖傳下來的,天長日久之後還是難免動念頭,再加上只是生活的話根本用不了那麼多土地。手頭緊就買一些。寬裕的話也把一些換成現錢。漸漸吃到了甜頭。” 山還是山,存摺上的數字卻是變來變去荻野笑道。 “數字比山好嗎?” “當然了。不過入不敷出的話就是反過來了。” “不懂啊。” “把土地租出去收地租的話就能賺錢啊,這樣不用賣數字照樣增長啊。” “增長很高興嗎?” 荻野望著天花板,我老實的說高興啊。 “存摺上數字增加三位那會我也興奮的像個孩子就是了。嘛,我不是名人所以對於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心情不了解。塚本家好像從前就是大戶,世世代代都是高傲的性格,從來就沒有賺錢這門心思。要是家業順達,吃穿不愁也是不會賣的吧。只是,塚本家所有的土地裡不少是有很高的利用價值的。有人說土地借我吧,就借出去了。接下來就是天文數字一般的錢財。” “不懂。真的是跟我沒關係的話。” “哎呀,聽我說完。然後正造老爺子啊,不知道怎麼想的,臨死之前突然說要把除了祖宅,其它的動產不動產全部變賣。” “為什麼?” “不知道哦。反正整個家族上下都出動勸說,老爺子卻很堅決。說起來,現在這個景況,哪有那麼容易賣的出去就是了。” “賣不掉吧。企業也不會賣工廠啊。” 我曾經工作的那家公司,也把保養所賣了。 “但好像賣掉了。老爺子頂著家人的反對低價很快都賣出去了。到手的現金也是相當的數字,就算賣的再便宜——” 多少呢,沒辦法算出來嗎荻野自言自語。 “市價不清楚啊。難以估算。網上有很多數字羅列,但全是猜測。” 不可能這麼便宜,這太離譜了,荻野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 “反正跟這個相比我借的錢屁都不是的程度,是能和國家預算相提並論的天文數字。” 沒有實感。 只是數字的問題。 “夠了,再怎麼說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你不是羨慕吧。就算你是我也沒有任何感覺。管它山林大王還是大地主。這爺爺再怎麼有名跟我沒關。” “老爺子也早就死了。” “那更加不會有關吧。” “不不,有關的。” “不可能。我和你不一樣是對自己存摺上的錢都沒什麼感覺的男人啊。不用跟那個老爺子比我存摺上的錢就是鼻屎程度了。不不,還不如呢。跟沒有一樣。就是這麼少的錢,我也沒有一點實感。我眼裡的錢就是錢包裡放的東西。不是數字,硬幣和紙幣喲。換算成數字簡直是天壤之別不是嗎?” “是天壤之別。但慎吾啊。幾百億幾兆啊,那個老爺子的錢。” 現在那個女人手裡哦,荻野說道。 “特意來找你的那個女人喲。她繼承了老爺子的全部財產。就是說你救了一個有天文財產數字的女人。還說沒關係嗎?” “不。” 是不想有關係。 不什麼啊荻野探過身子。 “我知道你現在頹廢。使性子,鬧脾氣,畢竟經歷了那麼多,一直想不開也隨你。但是哦,好好想想。我們現在可是站在懸崖邊上餵。” 是嗎。 這樣的話,也無所謂啊。 不是消極。當然也不是積極。只是,無所謂。 要掉下去的話就到掉下去那一刻。當然不會說主動去跳,也沒有去做不掉下去的努力。僅此而已。 “你想死嗎慎吾?” “不想,但也沒想活著。” “到底是那邊給我選一個!” “選一個——嗎?” “自己的人生自己決定,老師沒教你嗎?” “無聊。人生這種事情,哪是個人決定了的。只是以為自己能夠決定而已。再怎麼努力再怎麼精進不行的就是不行,到了時候就得死。不是能如你所願的東西。” “不想如你所願嗎?” “不想。” 因為知道不可能。 “退一步說,到底想要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知道嗎,荻野?” “想要什麼嗎?” 奢侈。 享樂。 這種東西嗎? “大家都說想要幸福想要幸福,那應該就是這種東西吧,但幸福究竟是什麼。有錢就能幸福嗎?” “不是吧。” 只是選擇增多了而已。 “一條路分成了數十數百個分支。選擇自己喜歡的道路。” “分叉再多,也只是在一條上走。自己只有一個人那。” “但是左是右,柏油路還是山路,上坡還是下坡,總有一條想要的道路吧。沒有錢的話就走不了想走的路了。” “第一條道路就是想走的道路怎麼樣呢。這樣分叉反而會影響你,讓你迷路不是嗎?” “沒有人會這樣吧。” “是嗎。道路的目的是為了去某個地方。能不能到目的地,能不能在上面走是問題所在,走起來容不容易沒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 “沒關係。以前的人不知道柏油路,還不是走的土石路。不不,是根本就沒有路。走下去才有了路。” 原本,就沒有路。 這樣的比喻沒有任何作用。沒有志向,沒有目標,沒有夢,希望和理想,從不考慮之後的事情,但即使這樣只要沒死人就是活著的。 把人生比作道路的話,道路的終點就是死亡。不管哪條道路都是一樣。這一點是不可逾越,不可更改的。不管你是誰,死都會平等的造訪。 人一定會死。 死之前的時間被稱為人生。 那麼人生說白了就是一條通往死亡的道路。 出生後即開始走上死亡的道路的話,心酸愚笨,無所事事,都沒有阻止人在這條路上的前行。 這是一條什麼樣的道路唯有和他人比較之後才能了解。但實際上別人前行的道路是什麼樣的卻是無法了解的。 所以,所有的不滿都是從自己的心中湧出的東西。 想要輕鬆一點想要快樂一點人們會這麼想,但實際上苦和樂哪有差別呢。心理滿足歸根結底還是主觀性的問題,從外部無法量測。如此一來,任何狀況在主觀之下都可以成為希望的狀況,反過來說所謂的幸福也是不存在的。 嘛荻野撇著嘴。 “你說的沒錯。只是人啊,不沉浸在這樣的比喻就會不安。最後的最後只有自己。自我中心自我行事人就是這種自我的東西。因為不願意接受和自己想法不一樣的東西,所以編造出種種理由。但是啊慎吾。就算你說的是對的——” 荻野靠上前來。 “我們真的是沒路可走了。後面沒有,前面也沒有。再說一次,我們現在就在懸崖邊站著呢。” “說的是啊。” 再只能這麼退守的話,真的會死。 “從懸崖上掉下去的話,就是真的死了。但我應該會這掙扎吧,因為不想死啊。” 不想死嗎。 “因為還活著啊。落到地獄的途中都還是活著的啊。幸福啊快樂啊真的是無所謂。即使是蟲子我還是想活著啊。這錯了嗎?” “沒錯喲。” “那。” 來幫我吧荻野說。 “你是說了死也沒什麼之類的話。我來分析分析。確實生死並沒有改變什麼但是不想死的話就只能活著了慎吾。怎樣都行是只有活著的人才能說的話。而活著本身就是想活著的註解。” “啊” 這麼說的話——好像明白了。 “我並不想要幸福。也沒想要金錢。慾望一旦伸出就難以收回。在這種狀況下慾望更是一種沒有意義的東西。我現在只是,不想死而已。” 那麼可以這麼說。 結論就在這。 所有的苦,皆是由生帶來。沒有沒有苦痛的生。想要消除苦痛的話死是最有效的方法。這不用多想也知道。 只是同時,所有的喜也是來自於生。 從苦中逃離也就意味著和喜作別離。 幾乎所有的苦和樂,都是由本人決定。同樣一件事,有人覺得苦,也有人覺得樂。苦和樂沒有差別。差別只存在於體會者主觀之中。 一如荻野所說,這種說辭的前提也是生。不想死對於生物來說是最根本最真切的感覺吧。人類總是在盡力遺忘自己生物的身份,徒勞的嘗試改變不了真理的絕對性。身為生物,想要活著便是正常的反應。 “聽好了慎吾。” 荻野起身坐在我旁邊。 “現在天上垂下一架梯子,能抓住的話或許就能生。當然抓不住的話也不會馬上死的。但也馬上就要到頭了。抓住梯子到其他道路的話,前面或許還能走一陣。” 迂迴至極的講話。 “盡頭不是一樣。” “啊,雖然一樣,我還想在路上玩一陣呢。不,也許是苦一陣也說不定,不過總好過馬上到終點吧?” 好不好過不知道。 雖然不明白,荻野不想死的心情總算了解一些了。 “嘛這我明白了。但就算這麼說,要怎麼做。說讓我幫你我能做的也不過是幫你買盒飯回來而已。” “不是,我要你把這個女人說的話盡可能詳細的回想起來。” 荻野把卡片湊近我的鼻子。 “還要怎麼詳細。該說的剛才不都說了。網上的不是更加詳細?” “網上的有幾個準的。上傳的情報都是垃圾。情報在上傳的階段就沒用了。不是真實也不是虛構。誰都可以訪問,萬人共有的情報是沒有價值的。” “是嗎?” “情報本身是沒有價值的。問題是如何使用。只是量的堆砌沒有任何意義。調查實在是再愚蠢不過的行為了。再怎麼調查數據收集是有限界的。以偏頗的數據為前提作成的統計,只能是作為參考。但是啊。” 第一手資料則另當別論,荻野湊近我的耳朵。 “第一手資料即使只有一條,作為數據也是有效的。” “是這樣嗎?” “和公開的情報不一樣使用途徑有多種。所以我讓你回想。不管說的話還是什麼。” “就是很隨意的聊天而已。而且我。” 幾乎都沒怎麼聽。 我只是注視著便利店的海報而已。 “什麼都可以。我現在連她為什麼想要自殺的理由都不知道呢。因為你正好經過讓她不想自殺了,然後想對你道謝找了過來,那見到你首先應該說她為什麼想要自殺吧?” “自殺的理由啊——” 好像是說過。 原來。 是了,繼承財產的話題就是鋪墊而已。不然太唐突了。也不是為了炫耀吧。 “是說財產繼承糾紛的吧。” “啊啊,和親戚什麼的。” “終於看清楚親戚的本性了吧?” “是啊。” 說是讓她放棄財產繼承權什麼的。 “嘛,如果真像坊間說的那樣糾紛也是沒辦法的。只是老爺子就一個兒子,老婆死了兄弟姐妹也沒有啊。雖說是繼女也沒有外人插嘴的餘地啊。” “恩。” 所以才說那些人淺薄嘛。 “當然淺薄了。但也不會把她逼到一個人雨夜跑去自殺吧?” “不是——” 好像是未婚夫什麼的,有說過。 “退婚了什麼的。” “退婚?” 想起來了。 “是在繼承前就有交往的對象了。” “被那個男的甩了嗎,不可能啊,對於男方可是空手套白狼的事。” “沒有這麼簡單啦。是了,那個女人。” 塚本佑子。 “塚本佑子說最開始就是決定放棄繼承的。而且是訂婚了之後說的。嘛,中間的經緯我當時聽的時候也不明白——也沒有想去弄明白所以也就沒去確認,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在常識之外的數目啊。” 知識財產的話不管怎樣都先繼承了再說不是嗎? 但實在是太多了。 用荻野道路分支的比喻來說,擁有過多的選擇當然會導致困惑吧。 “嘛就是自覺自己還沒辦法駕馭這麼多錢吧。但這樣的話就不應該有糾紛才對啊?” “不不,那個未婚夫讓她去繼承財產。” ——以繼承作為結婚條件。 “是這麼一回事。”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娶到老婆的同時得到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眼睛當然會發光了。那。總算是見到戀人淺薄的本性了吧?” “不不。” 事情還要復雜一些。 “是嗎。但結局上還是繼承了,這樣的情況下再退婚不是有點奇怪嗎?” “是哦,誒誒。” ——也沒有放棄繼承權。 “繼承人放棄繼承權的話,遺產要怎麼處理?” “不知道誒。” “好像是收歸國庫?” “好像是這樣誒。負債繼承的場合,是有很多種情況,我所知道的也基本是這種。像這樣的還真是沒聽說過。常識上來說繼承權應該是轉向下一個合法繼承人——由此產生了遺產繼承糾紛。而如果法定繼承人一個都沒有了,就由國家接管。誒,沒有嗎?” “沒有的樣子啊。親屬不是法定繼承人。所以先繼承了之後通過慈善之類的方式回歸大眾——是這麼個意思。” “慈善?是要建立基金會什麼的嗎?” 不知道。 我對經濟上的事情不了解,世事也一樣。 “這麼一來未婚夫不同意了。” “還是,然後呢。” “就轉回到最開始說的了,親屬們開始鬧了。” “淺薄的本性終於漏出來了嗎?” “錢讓人生髮狂啊,真的。” “不發狂是沒可能的吧。本性而已。那個未婚夫,到底還是看上了錢,繼承前就開始做各種事業的準備工作了吧?” “啊啊。” 好像是這麼說的。 “想提錢也提不出來了。女的有意見了。你到底和我結婚還是和錢結婚啊,是這回事吧?” “啊啊,關係僵住了,再加上親屬們的攻擊,就演變成現在這樣了。” “放棄不了了啊。遺產權放棄,可是有時限的。” “是嗎。但繼承了對現狀也沒有什麼影響。不如說還變遭吧。” “當然是變遭了。有錢了那些親戚可不管情面,更紅眼了吧。然後就退婚了?” “是啊。具體經過實在是記不得了。” 不如說是,她根本就沒有講的那麼詳細。也許有想說來著,我這邊可是一點聽的意思都沒有。 荻野交叉手臂,臉色凝重。 “什麼意思嘛。是要向她借錢嗎,拿來還你的欠款?” “笨蛋。” “不是嗎?” “她為什麼會藉給我啊,見都沒見過面。” “那要怎麼辦,你剛才不說她有用的嗎?” “沒錯。” 有用荻野說道。 “女人只有錢,但那錢讓她的人生變得一團糟。雖然不太清楚,能確定的是已經讓她到了想去死的程度。” 食指指向我。 “但是你拯救了他。” “都說了不是。” “不要說了,就是你救的。你給與了那個女人所欠缺的東西。” 我就說了去死而已。 “”但她就是被救了。不管你是不是本意。結果來說是一樣的。比起數百億的錢來說,你的一句去死更有效力。 “我就覺得她煩人而已。” “這種事對對方來說沒有關係。你對此應該是最了解的吧。所謂的溝通不過是假象,心情全都是單方面通行的。對方發出的信息按照自己的理解做出解釋或哭或笑。反正那個女人是被救了。” 是被你救得啊荻野再次重複後,像是在估測商品的價格一樣打量著我。 “你看的我渾身不舒服。” “啊啊。彼此彼此。我可沒有看大叔的趣味。餵慎吾。跟我一起。” 去群馬吧,荻野突兀的發言。 “啊,群馬?” “我老家。” “老家——你是群馬縣的?” “父母雖然在這但早就沒關係了。出生是在群馬,不過現在就祖父在了。我父親和祖父也是沒了關係。真懷疑是不是遺傳。” “可以是可以——反正我是什麼都不明白。再說怎麼去群馬啊。錢也不夠,你從這也出不去。” “所以了要用女人。” “塚本佑子嗎?就用在這種地方?” 靠譜嗎。 不是這麼廉價的用法了,荻野一副勝利者的笑容。 “把她也帶上。” “啊?” “慎吾,你想做救人的工作嗎?” 救人? 工作? “等等。荻野你是不是腦子真有點壞了。剛才開始就開始說不著邊際的話。” “我不覺得的啊。” “你想說是我跟不上你節奏嗎。還有救人的工作,什麼東西啊?” 宗教喲荻野答道。 “宗教?越來越不明白了。我孩子死了,跟妻子緣分已盡,職場被逐放,家財產什麼都沒的流浪漢。而且徹徹底底的沒有信仰,我可是對要去自殺的人說去死吧的男人啊。” “所以了。” “什麼?” “那個啊,本來和尚是要把家捨棄的。是不能有家的。出家出家就是要出了家啊。” “開什麼玩笑呢。” “認真的。我祖父就是和尚。老家就是寺院哦寺院。沒有香火的荒涼寺院哦,祖父要是死了就是廢寺了。我爸因為不願意繼承就和祖父斷絕關係了。” “那你跟我說什麼啊。你繼承不就好了嘛,你不是孫子嗎?” “你笨啊。繼承那種破寺廟只會負債越來越多。不是繼承而是去使用,使用哦。用不上的行李發揮出它的效力,我是這個意思。” “怎麼用?” “你還有塚本佑子,和那個破廟結合起來,我們的人生也許就有別的出路了——。這事缺你們兩個任何一個都辦不到。” 棋子歸位荻野說道。 “棋子?等等喲。拜託了給我說明白點。” 我。救人? “以前就一直在想。你也知道,我小時候就對精神世界十分傾倒。現在想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實際上那種嗜好的根本原因是來自於對沒有信仰和拜金主義的父親的反抗。我那時非常厭惡父親。只是,比起對父親的反抗,已經無緣的祖父對我的影響更加深刻。” 然後呢,我問題的回答呢? “結果,走東走西,意識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和厭惡的父親走在一條道路上了,但和你見面後我想起來了。” “什麼?” 很多荻野的聲音變得含糊。 “某種意義上我也被你救了。” 這傢伙在說什麼啊。 “什麼救不救的,我就給你買了便當和啤酒好不好。我是把這當做你讓我住這裡的回報啊。不不,住宿費也沒這麼便宜的。” “不是這回事。” “那是哪回事?” “你說的話啊。” 傳達到了,這麼說著的荻野的神色,不是那個同名的荻野,高中時代的荻野。 “傳達到了?” “啊啊。我知道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但是啊,因為你的話,讓我想起了很多東西。忘記了的東西。還有考慮。關於平常不會考慮,覺得用不著考慮的東西。” “那是。” 你的事。 跟我沒有關係。 “我不知道你是客氣啊還是會錯意,我救不了人的。不管是那個女的還是你,你們都只是自以為被人救了不是嗎?” “拯救不就是這種東西嗎?” “誒?” “被拯救的本質就是主觀的啊,都是臆想。雖然是臆想,但能不能讓人產生那種臆想是問題所在啊慎吾。” “蠢話。” 不要說蠢話。 “不要再說了。我可是非人啊荻野。你還不明白嗎?” “當然明白。” 人可以救人嗎荻野說。 “什麼?” “能救人的只有不是人的東西啊。” “不是——人的東西?” “佛祖和神明也不是人吧。非人喲。同樣是人的話是不可能讓人覺得被拯救的。” “神明和佛祖,那些是超越者吧。是超越人類的存在。我是反過來啊。” “一樣的。鬼和惡魔也是超越者。都不是人,你如果真的是非人,那就是合適的。” “你這傢伙瘋了嗎?” “沒有,冷靜的不行,大概是我今年裡最冷靜的時候了。” 荻野起身,從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打開。 “喝點嗎?” “不不,還有。” “具體事情之後再說。現在最關鍵的是你的想法。你想活著嗎,想讓我活著嗎?” “到沒有。” 想死。 更不會眼看著荻野死。 只是完全不知道這個舊友在想些什麼。 “既然說生死都差不多,那就來幫我吧慎吾。即使失敗在你看來是一樣的嘛。不不,再怎麼失敗也好過現在。” 我現在給那個女的發郵件了哦荻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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