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紅色密室

第19章 第三節

紅色密室 鲇川哲也 5002 2018-03-15
田所警部接到案件通知之後,馬上率領一班人馬搭乘吉普車到解剖室去。接著等候鑑識的攝影組人員從各個角度拍攝現場照片,再慢慢蹲下去,打開放在地上的包裹。他小心地從繩結處解開麻繩,打開油紙,裡麵包著的是沾了血的報紙,他再接著把報紙打開時,就出現了蒼白豐腴的大腿。如此一一將五個包裹都打開之後,發現包裹裡包著的分別是右大腿、下肢、腳掌、右前臂、手掌等部位。 “真奇怪,怎麼沒有身體呢?”田所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站起來。他看著解剖台,用下巴數著上面的東西。頭和右上臂、切成三段的左腳,還有左手的前臂和上臂,總共只有七個部位。 “也沒有左手掌哪。”水原刑警也說。 兩人查看四周時,打開記錄桌下方櫥櫃的刑警,急忙呼叫田所。他走近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一看就知道是軀幹的大油紙包裹,以及猜想應該是手掌的小包裹,也同樣用麻繩綁好,簡直像是放在冷藏庫的火腿。

“啊,這個是——” 田所把“什麼啊”這個語尾嚥下沒說,從大包裹旁邊拿出白色的卡片。 “是貨簽。”水原刑警說。那是一迭整齊的寄貨用紙簽,數數共有二十張,連一張都還沒用過。 田所警部苦著一張臉,把貨簽放在記錄桌上。貨簽也好油紙也好,不管哪間店都有賣這兩種東西,很難追查來源,想要查出究竟是誰買的,也就更加不容易了。 “一張也好,如果有寫收件人的名字就好了。”水原刑警一廂情願地說。 “是啊。現在的問題除了這些包裹到底要寄到哪裡去之外,也必須要知道兇手寄送的目的為何。” 警部如此說著,雙手環抱住胸前。把零碎的肢體寄送出去,這件事本身就存在相當大的風險。寧願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也要寄送,案件背後似乎還有重要的關鍵。例如把屍體耳朵切下來,送給憎恨的人,某篇福爾摩斯的故事情節從田所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可是那傢伙,好像逃走得還挺倉促的樣子。”水原刑警的大嗓門,毫不客氣地打斷警部的思考。 “嗯,有必要查一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導致兇手半途而廢。是有人的腳步聲接近了嗎?還是切割屍體花太多時間,不知不覺天亮了呢……” “可是啊,雖然這不能一概論定,但連那個自行車燈都沒關就逃走了,我認為凶手應該是在很慌張的情況下逃走的。” 田所警部沉默地點點頭,接著他以緊張的表情,將剛剛從桌下櫥櫃中拿出來的大包裹上面的麻繩用刀子割斷。打開油紙,再拿掉報紙,和他們所想的一樣,裡面是年輕女人的身體。當只有驅幹的雕像出現在美術展覽上時,展現的是肉體之美;但被奪去生命的女子驅體,看起來愈是年輕,所呈現出來的血淋淋地醜惡也愈強烈。不管想像力再怎麼好的人,要在腦海中將這副驅體完整回復成一個妙齡美女,是無論如何都辦不到的。

但是,讓人更感慨的是那一刀貫穿心臟的傷口。 “真殘忍。”田所喃喃說著,將他如刀片般薄的雙唇緊抿成一條線。 接著,警部仔細調查攤開在地上的十四張報紙。除了三大報之外,還有像東京新聞等等數家報紙,可看出兇手努力想不留下任何線索,但是報紙上的日期都是十一月二十四日以後,其中最新的是包著左手掌的日本經濟日報,那是昨天的晚報,也就是說日期是十二月一日。 “這是第六版。水原,你馬上打電話到這間報社去,問他們第六版是幾點印好,又是幾點發派到店鋪去賣的。” “我知道了。”水原刑警大步走出去之後,警部又趕緊叫住他。 “啊啊,水原,我想藉用這個房間的鑰匙。你去找在研究室保管鑰匙的浦上醫學士。順便去找天野博士,跟他說調查結束了,請他過來驗屍。動作快點。”他如此命令。

警部接著將六把手術刀、剪刀、成捆的麻繩都仔細看過。手術刀和剪刀都很新,因此若要查明所有者是誰,就非得調查每一家醫療器材行不可。由此也可看出兇手的縝密心思。兇手應該戴著橡膠手套犯案,因為鑑識報告指出完全採不到指紋。 水原刑警大約十分鐘後回來。天野教授和浦上醫學士同時過來,跟在水原之後走入準備室。 “辛苦了,怎麼樣了?” “報社那裡的回复很簡單。第六版是最後一版,印刷時間是傍晚六點五十分,派送到最近的一間小店時,大約是六點五十五分到七點左右。昨天的晚報差不多也是這個時間。” “六點五十分印好,五十五分派送啊……” 警部把時間寫下來,“這樣啊,對方是誰?” “是總編。” “好,那就可以斷定犯案時間是七點過後。啊,天野教授,很抱歉叫您過來,還望您能鼎力相助。”

教授陷入香月繪美子慘遭殺害的打擊,喪失平日原有的神采。他一語不發地點頭,然而科學家的毅然精神浮現於眉宇間,他立刻走進解剖室。 門關上之後,警部把視線移回來,“水原,鑰匙怎麼樣了?” 在水原刑警回答之前,站在他後面,身材高大的浦上插嘴進來說:“刑警先生剛才跟我借鑰匙,可是我拒絕了。因為我要對解剖室的鑰匙負全責,若是沒有大學當局許可,我是不會交給任何人的。” 警部沒有說話,注視著他的臉。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他是個狡黠又冷酷的男子。那個大鼻子,也顯示出他愛好女色的個性。 “發生這種事,最感到困擾的就是我了。我先說在前頭,這不是我幹的。而且鑰匙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昨天晚上也一樣。我再補充說明一點,密碼鎖上面的數字,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哈哈,這麼一來,你是說兇手不是從這個門走進來的囉?” “不,身為外行人,我不敢如此斷定。兇手也有可能是從門口進出的。可是兇手應該打不開第一扇門的門閂和鎖頭,也打不開第二扇門的鎖。這是我的意思。” “那,你認為凶手是怎麼進來的?” “這個嘛……我想說的是,兇手絕對打不開門鎖。所以,兇手有可能是在門閂拴上的情況下,把門上的合葉拆下來。或是乾脆把門閂上的螺絲釘卸下來也可以吧。” “原來如此。那我問你一個問題,是誰在門閂上面抹油,讓它可以輕鬆滑動?” 浦上呆了一下沒有答腔,不住眨眼。 “這一點,剛才和榎在開門的時候,我也有註意到。可是那是誰弄的,我就不知道了。” “昨天有嗎?”

“昨天……”浦上皺著眉頭回想:“沒有抹油喔。傍晚我關門的時候,門閂還發出令人討厭的聲音,我記得那聲音讓我很不耐煩。” “關門是幾點?” “當時解剖結束要回家,大概過四點半了吧。” “這樣啊。託你的福,得到很多值得參考的數據。但是啊,可以讓我在你的監督之下,試著開開看門鎖嗎?如果要等到大學當局許可,就太花時間了。” “這個……”就在浦上猶豫不決時。 “沒關係的,浦上,我會去幫你說的。應該要協助辦案才是。”解剖室傳來天野教授的聲音。 “是的。”浦上朝著解剖室的門回答之後,回頭看警部,用帶著幾分挖苦的語氣說:“那我就告訴你密碼鎖的數字吧。不過這樣一來,那把密碼鎖就失去存在價值了。”

浦上率先走出去。然後他在外面等田所警部和鑑識人員出來,左手把掛在門閂上面的密碼鎖拿下來,用右手手指轉動按鍵。 “聽清楚了,首先往右轉到3。接著左轉到0,右轉8,左6,右1……”他一邊說,一邊把數字鍵左右撥動至各個數字。然後鎖就無聲地打開了。田所接過那個鎖:“喔喔,原來如此。真是個堅固又精巧的鎖哪。右3,左0,右8……” 田所口中喃喃地說著數字,並旋轉數字鍵,最後終於滿意地將鎖交給鑑識的技師。 “怎麼樣,如果不知道密碼,一組一組去試的話,總共有多少組合?” “這是排列組合的問題,等我一下。”技師用手指在手掌上計算數字:“這個嘛,雖然一樣的數字重複與否,算出來的結果不太相同,不過數量都很龐大,大概從數万組到數十萬組不等。一時之間也算不清楚。”

“唔,就算試一組要花五秒,假設試個二十萬組……”這次換田所計算。 “……也要花上十一天半。” “是啊。當然了,試第一次就碰到正確組合,和試了二十萬次才碰到正確組合,這機率是相同的,但是在作案的時候,不可能靠著這種摸獎似的僥倖吧。” “總之呢,你立刻調查一下,除了剛才所做的組合外,是否另有可以開鎖的數字組合。此外也要調查能否使用其他工具開啟。”田所吩咐完,轉而面向浦上。 “這扇門原本的鎖是怎麼啦?”黃銅門把下方,田所的手指著一個鑰匙孔。 “那個從很久以前就壞掉了,從我還沒進這所大學前就這樣了。” 技師立刻將一根前端彎曲的粗鐵絲插進去試試,但門鎖已經生鏽轉不動了。田所滿意地點點頭,接著查看門閂的潤滑度。

幾乎沒感覺到什麼阻力,很輕鬆就拉開了。然後他向技師拿放大鏡看,謹慎地查看鎖住門閂的螺絲釘和門的合葉。 “合葉和門閂都沒有卸下過的跡象,那接下來就是裡面的門了。”田所起勁地說著,催促眾人回到準備室。 準備室與解剖室之間的門,是俗稱平門的大型單扇門。看起來是最近剛裝上去的,鮮明的乳白色油漆光澤,與透著光彩的透明玻璃把手,展現出一股明亮的清潔感。不過這新穎的門出現在一片古老陳舊的環境中,也給人一種微妙的不協調感。 “浦上,這扇門是最近裝上的嗎?” “才裝了三個月,我記得是九月裝的,因為原本的門壞掉了。” “唔,三個月前喔。也就是說,之前的門是自然壞掉的嗎?還是說是人為破壞的呢?”田所似乎很在意這扇門換新一事。 “是因為太舊了才壞掉的。那門很舊了,遲早該換。” “原來如此。”田所點頭,“當時強烈主張換門的人是誰?也許說強烈主張有些誇張,總之,應該有人積極地希望門可以換掉吧?” “這個嘛,雖然不能說是積極主張,不過是伊藤找學務主任來看的。” “舊門的鑰匙是怎麼樣的?” “是明治時代的東西了,所以很粗糙又原始。” 警部又點了一下頭,從浦上那裡拿來一把薄型的小鑰匙,插入平門的鑰匙孔中,試著轉了幾下。 “這個鎖孔沒有上油。也許因為本來就很好轉,所以不用上油吧。” 接著他去調查門上的合葉,沒多久後若有所悟地大聲說:“浦上,兇手並沒有拆下合葉喔。也就是說兇手和你所說的相反,再不然兇手就是從窗戶進出。” 浦上眼鏡後面的細長眼睛眨了好幾下,欲言又止。警部沒有理會他的反應,去檢查位在準備室左右各一的窗戶。 關於這兩扇窗戶,先前已略為提到這是二層窗,內側是可往外推出的兩片玻璃窗,外側也是可以往外推出的兩片百頁窗,中間還裝了鐵窗。 “好嚴密啊。”田所的話中,與其說是感嘆不如說是驚訝。 “是的,以前這間準備室也有保存一些標本,當時曾經遭竊兩、三次,之後就裝上鐵窗了。” “喔,是來偷標本的嗎?” “是的,像是明治初年以毒婦聞名的高橋阿傳執行死刑之後,就是在這裡解剖的,當時泡在酒精中的一部分內臟,連瓶子一起被偷走,現在校慶時所公開展示的,據說是膺品。那個竊賊應該是變態收藏家吧。” 浦上一邊回答,心中似乎一邊在想著其他事情,臉上露出發呆的表情。警部一邊出聲應和,一邊鉅細靡遺地檢查窗戶,玻璃窗和百頁窗都關得好好的,上下插栓都關得很緊,絲毫沒有可疑之處。鐵窗的直徑有一點三公分粗,間隔空隙約五公分,不管推或拉都不會搖晃。不久,田所放棄檢查,往後退一步,用手帕拍掉身上的灰塵。 接著他走進解剖室。教授正聚精會神地專注在解剖台上,對周遭置若罔聞。警部也徹底調查了這裡的五扇窗戶,結果和準備室的一樣。表情逐漸變得凝重的浦上,得知最後一扇窗戶也沒有異常之後,籲了口氣,指著天花板。 “警部,那裡怎麼樣?如果從倉庫搬梯子過來的話,就可以爬到屋頂上了。” 原來如此,解剖台正上方塗抹灰泥的天花板上,有一個正方形的洞。 “那是什麼?” “是換氣孔。” “正常人能夠從那裡進出嗎?那個洞有多大?” “不知道,以前曾經在圖書館看過藍圖,可是我忘記了。教授,您知道嗎?” 教授默默地抬頭看天花板,不是很有興趣似地說:“我不知道,去問建築系的淺井教授比較快吧。” “我去問。”刑警很快地走出去。 “一般人要從那裡進出是很困難的吧。如果是猴子就另當別論——” “哈哈哈,是愛倫坡的故事嗎?被害者是女的,地點又是密室,接下來就是莫格街了嗎?”一旁的年輕鑑識員用詼諧的語氣說。貌美的心愛學生橫死之後還被如此調侃,使得教授心中十分不悅。他面無表情地說:“不可能,嬌小的日本猴也許可以進來,但是不可能帶著被害人進來。就算頭能進來,肩膀也會卡住。” 浦上的眼睛看著下方,不高興地鼓著腮幫子,一語不發。警部用眼角瞄了他一眼,突然很有精神地說:“其他可以通到外面去的,就只有排水管、自來水管和瓦斯管三個了。這裡該不會有地道之類的地方吧?” “這也難說,畢竟這是明治初年的建築物,搞不好會有那種地方喔。有必要的話就把地氈掀起來看看吧。”技師一臉正經八百的模樣,讓浦上的表情變得更為忿怒,終於忍不住叫著說:“亂說一通。怎麼可能會有地道這種東西?去圖書館查建築數據不就得了。” “與其去看建築數據,還是實地勘察比較明確。”技師溫和但不退讓地說。 沒多久水原刑警就回來了,向警部報告說換氣孔的大小是二十公分見方,距離地板的高度是四公尺五十公分。 “這樣一來,幾乎可以鎖定兇手進出的通道了。雖然也許是胡來,不過似乎有必要把地氈掀起來看喔,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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