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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七節

英雄書 宫部美雪 3709 2018-03-11
當天后半夜,友理子又走進了哥哥的房間。她不想讓父母知道,所以沒有開燈。窗外的路燈,光線足矣。 紅皮書回到了書架上,直挺挺豎立在前排的一側。一定是媽媽進來過,撿起書還把摺頁梳理平整。 友理子走過去,用手指輕輕地觸摸了一下。 魔法復甦了,紅皮書的書脊有了一點兒溫度。 是小姑娘嗎?紅皮書問道。 友理子默默地點點頭,壓低聲音哭了起來。許久,淚水總也流不完。她不由自主地把紅皮書抱在胸口。 “好疼!” 紅皮書彷彿撅起嘴來說。 對不起啦!友理子哭得十分傷心。 “小姑娘好像也很痛苦哇!” 紅皮書傳出柔婉的振波。 “嗯!”友理子耷拉著腦袋,抱著書坐在牆邊。 然後,她講述了白天在學校裡發生的事情。她走來走去,抽噎著訴說,話語顯得十分混亂。不過,紅皮書似乎全都聽明白了。在友理子癡人妄語般的訴說中它只重複著一句話——好了,好了,別哭了!不管友理子說什麼,不管友理子怎樣哭泣。它都是——好了,好了,別哭了!

“大家都是這樣子嘛!”等友理子說完了,要在這裡拋灑的淚水也枯竭了,紅皮書這才發話道,“誰都會跟小姑娘一樣的心情哦!如果有人被'英雄'迷住的話。” 紅皮書歌唱似的把譜了曲的話語傳遞給友理子:在無限漫長的時光中,數不清有多少次,人們跋涉於淚水的長河。 “任何人,對此都無可奈何。儘管非常值得同情,但是,發生了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因為無法叫時間倒退! “小姑娘今後會一直待在家裡嗎?來日方長!現在時間是小姑娘的敵人,過些日子,就會變成你的朋友啦!” “你是說、可以忘掉嗎?” “……或許吧。” 那做不到!根本不可能! “不管怎麼說,你哥哥都已經消失了嘛!”

哥哥的消失,令友理子的時間靜止,森崎家的時間也已凍結。 “昨天說的那些,”友理子把紅皮書捧在面前,“你還知道得更多,對嗎?你知道我哥哥為何會做出那種事,應該也知道我哥哥在什麼地方吧?” 紅皮書猶豫著沒有應答,那是因為被友理子所言中。 “我哥哥在哪裡?被'英雄'附體的人會怎麼樣?會被帶走嗎?我哥哥是不是被關起來了?” 問題像潮水般接二連三地奔湧出來。 “我哥哥並不是有意要刺殺同學,對吧?他是因為'英雄'附體,才身不由己地干出那種可怕的事情,對吧?” 停頓了一口氣的時間,紅皮書答道: “是的,因為,那是'英雄'的本性——操縱人類發動戰爭攪亂世界!”紅皮書的話語太難懂,友理子皺起眉頭冥思苦想。

“'英雄'會發動戰爭嗎?我所知道的英雄,都是遏止戰爭的人物啊!” 很多故事都是這樣描述,就連教科書也是這樣寫。 “發動也好遏止也好,都是一回事兒!小姑娘,開頭和結尾連在一起。” 說的什麼呀?我可不想這樣猜謎似的談話。 “那好,你哥哥不是壞蛋,不是你哥哥壞,他是被壞蛋控制了,不由自主地做了壞事。” 哥哥是受害者!犧牲者! “我得救他!” 這句話說出口時,她感覺語言竟應聲顯形,且熠熠生輝地浮游在昏暗房間的空中。 “我得去救他!噯,告訴我哥哥在哪裡!” 友理子靈機一動。 “莫非寫在了你的書頁上?所以,你才這麼了解'英雄'的內情!”

話音未落友理子就要翻開紅皮書。令人驚訝的是,紅皮書居然頑強抵抗! “你幹嗎?真荒唐!” 紅皮書挺著身子,腳下使勁,它顯然在抗拒友理子。友理子急了,用力撕扯書皮,可紅皮書還是不願意打開書頁。 “你,不是……書嗎?” 昨天還鬆鬆垮垮的嘛! “你救不了他!”紅皮書說道。已經不是歌唱般的語調,也沒有了柔婉的振波,“被'英雄'掌控的人是無可救藥的!人的力量是救不了的!” “能救!只要知道我哥哥在哪裡,立刻就能救他出來!有警察,有消防隊員,還有爸爸媽媽。” “荒唐!大人就什麼都能辦到嗎?別說是靠近'英雄',他們根本就無法走出這個世界。” 又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好啦!讓我看看書頁嘛!肯定都寫在裡面,對吧?那些重要的內容!” 在透過窗口射人的街燈白光中,在收拾整潔的哥哥房間裡,友理子與紅皮書扭打起來。後來回味時,她仍未搞清那個過程是怎麼回事。不管怎麼說,對手不過是一本書而已,然而當時她卻感到就像在跟一個男孩——剛好跟森崎大樹年齡相仿的男孩奮力格鬥。 當然,友理子根本不是哥哥的對手。她實際上從來沒跟哥哥幹過仗,無論是體力、胳膊腿的長度以及速度都相差甚遠。不過,女孩畢竟擁有獨具的殺手鐧。 友理子露出牙齒,一口咬住了書皮。紅皮書“哇”地慘叫一聲,一個半周轉體從友理子手中飛向空中,然後書皮朝下落在地板上。 友理子喘著粗氣把書撿了起來。也許是錯覺,紅皮書看上去像是因撞擊而癱軟了,封皮一角還有友理子咬出的牙印。友理子一向對自己的美牙頗感自豪。

“你真狠呀!”紅皮書呻吟著說道。 “因為你壞心眼兒!” “我的內容,小姑娘是讀不懂的。你連封皮上的文字都不認識呢!” 冷靜思考了一下,它說得沒錯兒。 “真沒想到小姑娘居然如此脾氣暴躁。人不可貌相啊!” 紅皮書受驚嚇不小,精神上的傷害更加嚴重,簡直就跟真人一樣。 “可是啊,不管你的牙齒有多麼鋒利,畢竟還是個小女孩,救不了你哥哥的。好孩子,把眼淚鼻涕擦乾淨,乖乖地睡覺吧!明天早上精神飽滿地上學去!你只有努力爭取延續往常的生活才行啊!” 又來教訓人!友理子停下了暴躁舉止而怒氣未消,反倒變本加厲。 “我根本無法恢復往常的生活!” “你試一試嘛!” “如果去學校,我……會受欺負的。”

“肯定會有同學站在你這一邊!” “你能知道什麼?你不就是一本書嗎?” 紅皮書沉默了片刻後,又轉換了語調。 “哦,原來小姑娘是不想去學校啊!這麼說,想去救哥哥只不過是逃學的藉口而已嘍!” 友理子真想再次把它結結實實地摜在地板上,但手卻停在半空中舉在了頭頂上。她悲傷之極,羞愧不已,眼窩發熱。 友理子放下手臂,把紅皮書輕輕放回了大樹的書架。 “好了好了,這就行了嘛!”紅皮書滿意地說道。 “晚安,小姑娘!” 把手鬆開,離開房間,現在就走,她已無話可說。 不!沒完! “真的救不了我哥哥了嗎?剛才你說連大人都做不到,對嗎?爸爸媽媽、警察也都做不到?” “啊,是啊!”

“我也做不到,我是小女孩。那你說,有誰能救他?有人能救我哥哥嗎?” “你問這個有什麼用?” “我要去找那個人,我要去求他救我哥哥。” 我要千方百計地求他,求他答應我。 “所以,如果你知道的話就快告訴我,能救我哥哥的人在哪裡?” 友理子沒有看表,所以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紅皮書猶豫了很久。 “在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救他。” 在回答的“聲音”中,顯露出此前未曾有過的嚴肅語調。 “你不脫離這個世界,就無法得到尋找哥哥的線索。” 那就是說,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你剛才說連大人都無法脫離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意思嗎?” “嗯,是的。” “我是孩子,所以我能行,對嗎?”

如果能行,我就去那裡! “哪裡?外國?坐飛機才能去的地方嗎?” “不是那個意義上的'異國他鄉',是小姑娘所在的這個'圈子'外邊。” “圈子”就是世界的意思,但這裡說的世界並不是指“世界歷史”、“世界地圖”和友理子所了解的那個意思,而是更加廣闊的範圍。紅皮書解釋道。 “你一生都不會去的這個星球邊緣抑或宇宙的另一端,在我們來看仍是處於你所在的'圈子'內側。那隻不過是你們的世界一一狹義的世界故事所寄寓的'圈子'而已。” 友理子仍在五里霧中。不過,最最要緊的只有一點。 “可是,如果我誠心誠意表達自己的願望,是不是就可以去了呢?你能帶我去嗎?”

因為你是個孩子——紅皮書自言自語道。 “因為我是一個孩子,所以才能對這種重大事務輕易地做出決斷,儘管,或許這種決斷需要用一生來作代價。” 紅皮書像是大為驚訝,又像是欽佩不已。 “真是拿你沒辦法!都怪我把這事兒告訴你,惹起了你的興趣,我有責任。” 友理子突然感到心底深處一陣痛楚,這並非因為悲哀和憤怒,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謝謝你!” “道謝還太早!小姑娘,這可是一項規模浩大的工程!” 單打獨鬥恐怕會是一事無成的——紅皮書說道。 “所以,小姑娘首先得把我放回夥伴們那裡去。” 無論怎麼做,入門都是要從那裡開始的——紅皮書又像出謎語似的小聲地補充道。 “好吧!在哪裡?書店嗎?圖書館?你是舊書,那就是在古舊書店啦?” 紅皮書忍俊不禁。 “小姑娘真逗!哦,你是不是忘掉了?” 忘掉了?我?忘了什麼? “小姑娘真的以為,你哥哥是從那種普通的場所拿來了我這種天書嗎?你想一想,不記得了嗎?若干天以前,天還很冷,你和哥哥裹著厚厚的大衣,大家一起去了堆集著無數我這種書本的地方。” 友理子是要仔細地想一想,於是又把書拿在手中坐下了。天還很冷,裹著大衣,大家一起? “大家一起——全家嗎?” “是的!” 大家都呼著白色的哈氣,去了匯集著無數書本的地方。 友理子瞪大了眼睛,緊接著連嘴巴也張開了。 “那兒,不是我叔父的別墅嗎?” “準確地講,應該是小姑娘的父親的叔父,也就是叔爺的別墅。” 去年十二月的第一個星期天,爸爸開車,全家人一起出行。 “嗯,那座別墅裡有一間圖書室,真不得了!簡直就像圖書館一樣,我都驚呆了。” “我就待在那兒來著,”紅皮書說著壓低了嗓音,“'英雄'也在那裡。” 友理子忙著回憶,深深思索,沒有聽清紅皮書的嘀嘀咕咕。叔爺的別墅,在什麼地方來著?那次是當日往返,所以距離應該不會太遠,不過,應該是在大山里面,還得走一段沒鋪柏油的路,媽媽當時很擔心。 “我一個人可去不了那種地方。既不知道地址,也不認得路。” “那,怎麼辦呢?”紅皮書打趣兒似的問道,“小姑娘,這可是對你的第一個考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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