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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旅客之路”

勇者物語2 宫部美雪 7302 2018-03-11
不想看別人的眼淚,也不想被人看見自己流淚。亙獨自不行到樹林的出口,在樹叢後面躲過月牙的目光,防聲大哭了一小會兒。 心如剛洗過的濕衣衫,雖然兩手拼命要絞幹,但淚水總是…………而出。好沉重好難受,幾乎難以支持,卻無法中途放棄。 究竟悲從何來? 和離家出走的父親在公園裡再見面是,確實很傷心。媽媽和哪個叫理香字的女人吵架、自己逃離現場、藏到床底時,非常悲痛。之後,“路”伯伯找來了,他想要安慰自己,卻大哭起來,當時傷痛得以為如此悲傷在也不會有了。 對。自己是因為已經討厭了悲傷,要改變命運,才來到了幻界。可在這個幻界,令人心碎的傷痛,此刻是這樣讓自己防聲哭泣。 既然如此,當初什麼都不干不更好嗎?在現世默默忍受,結果是一樣的嗎?無論到哪裡,悲傷都隨之而來。無論經過多少時間,悲傷都不消失,心只有一顆,與生俱來,既不能替換,也無從修理。說不上來自何方,補充的只是悲傷而已嗎?它們都儲存在心中的某個角落吧。

亙哭了一陣,呼吸難受起來。他兩手環抱著樹幹,把臉貼在粗糙的樹皮上,靜待呼吸平復。 ——我的命運。 嘗試改變,又遇到新的悲傷。如果要改變它,前面又有什麼等待著自己呢? ——該改變的、該改變的,是我的、我的………… ——究竟是什麼? 在這要被魔族蕩平的幻界一角,我該怎麼辦? 輕輕的腳步聲踏草而來。亙抬起頭,慌忙用手背擦拭眼睛。 是米娜。她也臉帶淚痕。 “你在這裡呀。” 大概怕一出聲又因此而抽噎起來吧。米娜只是小聲招呼道,彷彿是在嘆息中加一點發音而已。 “噢。” “我也…………也想卡茨女士告別了。” 米娜的眸子是黑夜森林的顏色,亙心想,此刻我的眼睛一定也是同樣的顏色吧。我們失去卡茨的傷痛,一切已失敗告終的敗北感,森林都幫我們掩飾了,讓我們在彼此眼中看不出來。

“大家呢?” “在休息呢。” “那就好了。” 亙突然想藉故離開。 “在送索列布里亞的人到洞窟之前,我去偵察一下,也許還有倖存的人,把他們撇下太可憐了。” 米娜搖頭:“沒有其他人了。” “可是,得確認才行啊。” “你說去偵察,到那里為止?返回皇都太危險了。” “我回很小心…………” 話為說完,基·基瑪龐大的影子悄然出現在米娜背後。他一張凍僵的臉盡顯疲態。蜥蜴般的水人族皮膚上,看的見類似皺紋的東西,他本不該有的。 亙心想,卡茨的熱情永遠給予我們鼓勵。能做到這一點的人絕無僅有。沒有人能夠取代她。 但是。基·基瑪有話說。 “你們在說偵察?那,我也去。” 耳朵好尖。亙籲了一口氣。

“我想回到皇都城們一帶看看。也許有走不動的人。” “那倒是。” 基·基瑪伸手握住背上的大斧柄,卸下大斧。他瞥一眼米娜,說道:“我們是高地衛士,即便在北大陸,我們的任務也沒有改變。” 米娜垂著頭。 基·基瑪又說:“要是卡茨,肯定會這麼幹。她會說,去看看有沒有人來不及逃出。所以,我…………” 霎時間米娜淚水盈眶。基?基瑪把他的大手掌放在她肩頭。 “你怎麼樣?留在這裡警戒,也是不錯的。” “我們一起去。”米娜毅然昂起頭,說道。與此同時,幾滴淚水滾下她臉頰,晶亮晶亮。 “好吧,我們小心出發。雖然現在很安靜,但魔族有翼,不清楚它們回從哪邊警戒,我們得挑黑暗處走,低下頭。”

“基·基瑪目標最明顯,個頭太大。” “我知道、我知道。” 月光微弱的光,在亙三人觀察周圍是露頭,在三人藏身灌木或草叢時閃入雲後,一片晦暗,似乎是有意為之。彷彿說,雖然幫不上忙,至少站在你們一邊。 皇都崩塌的城牆本身,似變成了一排巨石海浪,劃一條彎曲的線。崩塌造成了奇特的再生。亙一爬動的速度接近城牆,看看這個情景,他甚至覺得,皇都一開頭就是一這副模樣設計的。 “看不見常暗之鏡。” 米娜瞇著眼睛,喃喃道。 “它應該是漂浮在那片天空——原先水晶宮所在之處。” 的確如米娜說的。也許連月牙也不願意照出那種晦氣東西。 “隱藏在黑暗之中吧?” 四周飄蕩著焦糊味。火熄滅了,夜風中感覺不到熱氣。只是冷颼颼的,夾雜著令人噁心的惡臭。

惡臭的原因之一,是屍臭吧。瓦礫山之下,火災的廢墟之下,有多少遺骸呢? 美鶴一人便奪去了數不清的人的生命。他明知會這樣,卻一意孤行,不擇手段。 刷拉刷拉,腳下的枯草發出聲響。 “因為被美鶴彈飛而昏倒,所以我沒有看見。” 亙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基·基瑪和米娜止住腳步。 “沒有看見什麼?” “剛才聽索列布里亞的人說了,常暗之鏡現身之前,從水晶宮的中央尖塔,比值地向天上升器一道光柱,說是看起來像柱子,有一個小小的人影衝上去了。” 米娜逃避般背轉身,望向樹林。已經走出好遠了。草叢和灌木,在夜風下搖曳。 “那——你們倆看見了嗎?” 基·基瑪邁出步子,在亙前頭觀察了周圍之後,答道:

“我看見了。” “噢,是這樣。” “看上去的確就像升天了。” 基·基瑪說完,像要甩掉什麼東西似的揮一揮斧子。 “雖然是這樣,還是不知道美鶴是否已順利抵達命運之塔。要我是女神,就拒絕這種傢伙。教訓他:把幻界弄成這樣,就為了一己之願?” 這句話刺激了亙的記憶片段。薩卡瓦鄉下的長老說過,未必跑得快的人,便先抵達命運之塔。 此時此地回想起來,也許只是徒然的安慰而已。 亙抬頭眺望夜空。網一樣透明的薄雲,在月牙前緩緩流過。 然後,那紅紅地閃亮的北方凶星,它還在那裡,沒有消失。 “哈涅拉”沒有結束,因為人柱尚未確定。 事到如今,那是更為殘酷的拖延。 突然,米娜壓低聲音喊起來:

“是誰?在那邊的是誰?” 亙和基·基瑪都擺好架勢,回頭望去。亙拔出勇者之劍。 在三人身後,離基·基瑪的步幅不到十步之處,長著一棵寒酸、扭曲的樹。樹的陰影裡露出了瑟縮的白色裙………… “是那女孩。”亙用手按住基·基瑪,向白裙喊道,“你在幹什麼?” 少女露出驚慌的面孔,她雙手掩口蹲在那裡。亙跑到她身邊。 “為什麼離開樹林跟著我們?” “你、你們是去皇都吧?” 少女渾身哆嗦著。她一身連衣裙,抵擋不住寒冷。牙齒在格格發抖。 “帶上我吧。也許——城裡有倖存的人。” 亙猶豫了一瞬間之後,脫下自己的上衣遞給少女。要給她披上的話,她比亙高太多了。 “我們先到城牆附近看看而已。如果沒有可能進入城裡,就只能放棄。”

“就那樣也好。” 少女一邊哆嗦著,一邊把亙的上衣披在肩上。雖有紳士之風,但只剩一件襯衣的亙這下子卻有凍僵之虞。 “在樹林裡聽大家說了嗎?水晶宮已消失了,被常暗之鏡吞沒了吧。城堡裡的人不可能倖存了吧。” 少女發青的臉頰因寒冷、恐懼和孤獨起了雞皮疙瘩。不過,當亙返回基·基瑪和米娜中間時,她也跟著邁步。 四個人的小隊,米娜走在最後。她一直注視著白裙少女,米娜邊走邊從後搭話。 “你,是城堡裡的人?” 少女有點畏縮,沒有答話。 “好昂貴的裙子。你是貴族?” 還是沉默。也許感覺到米娜的問題尖酸帶刺吧。 “是身份高貴的人吧,不能說?皇都一塌糊塗時,皇帝的軍隊怎麼了?此刻在哪裡?不打算保衛人民?”

未等亙來調停,基·基瑪插話道:“戈列姆肆虐時,我看見城堡裡出來幾隊騎士哩。不過,一點也抗衡不了,馬上被粉碎了。即使有剩下守城的部隊,在常暗之鏡出現時,也都…………” 米娜緊逼不放。 “那麼,其他軍隊呢?北方皇帝直屬的'西格德拉'呢?在哪裡?在幹什麼?你知道嗎?” 由在鏡廳所見的情景,亙一察覺少女的身份。這個人大概是皇帝加瑪?阿格利亞斯七世的女兒,稱公主比較準確吧。 而且,她長著與美鶴在現世、不幸的年輕小姑一模一樣的面孔。 正如亙遭遇了與爸爸和理香字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美鶴也邂逅了自己現世親人的分身。美鶴離去時給公主丟下的話,亙還是不解其意。傾斜得太過分的幸福天平?這是什麼意思?亙在傷心沼澤遇見了婚外情男女,他們以相同理由做出了與現世爸爸與理香子做的事,不過,不存在哪一方幸福或不幸的事。美鶴在美鶴的幻界見到了什麼人?聽說了什麼?是如何考慮的呢?

“'西格德拉'不是軍隊。”公主終於回答了,聲音有氣無力,“所以,在這種時候??” “——不起作用?哼。” 米娜快快地插嘴,嗤之以鼻。 公主嘴唇發抖,縮著身子,像要躲進基·基瑪身影裡似的。 “守城的近衛騎士團如果像這位先生所說,應該是早早被全殲了。亞扎將軍率領的帝國軍精銳部隊不湊巧離開了索列布里亞。也許此刻正急馳增援這裡。但若在途中遭遇魔族,一定會展開戰鬥??” “你想說,他們會為保衛人民開戰?”米娜語帶刻薄,“等索列布里亞毀滅才開戰?等皇帝死了才開戰?今後,誰來管治統一帝國?誰給帝國軍隊下命令?” 以血統而言,這位公主理應繼承這個位置。 “別說了,米娜。” 基·基瑪委婉地勸道。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現在算了吧。” “什麼算了?我只是提問題而已。” “我是說,就別問了。你大聲說話,要驚動魔族啦。” 城牆殘骸呈現在眼前。它擋在前方,妨礙了視線。有城門的地方應更靠東面——因為連著大路,所以馬上就能明白了吧。但是,他們不想貿然出現在類似大道的開闊之地。 “不好攀爬過去吧。我們沿城牆走一陣,找找能進去的地方。” 這回是基·基瑪斷後,亙走在最前頭,公主緊跟在亙身後。也許因為這一點,從米娜身上對她發出的敵意,連夜間的寒風都被驅逐,直達至亙那裡。 “剛才…………為卡茨女士祈禱的那對夫婦。” 米娜開口道。基·基瑪和亙正從瓦礫隙間窺探、傾聽,尋找人的動靜,米娜卻似乎忘記了自己的任務。那張苦思冥想的小臉盯緊了公主苗條的背影。 “說是約十年前,兒子們帶著孫子逃亡到南方去了。而他們夫婦也一直在尋找男逃的機會。因此我明白了,那祈禱詞是女神祈禱的一段。因此並非北方老神教信徒念誦的,所以自己曾覺得奇怪。” “跟我家一樣。”米娜的聲音一下子低了很多。 “生活在統一帝國的人們,即便有幸住在皇都索列布里亞,也是很艱難的。春風得意的,只是皇帝一族和向他們獻媚的人。國民都在受苦。這次還雪上加霜,連常暗之鏡的封印都解開了,不但北大陸,連整個幻界也處在危急中。這破皇帝,真實屁事不頂!事到如今,自己逃之夭夭,藏起來了吧?” 公主忍無可忍地回頭對米娜說:“父親死了!” “我市加瑪·阿格利亞七世的女兒索菲。” 少女哆嗦,仍毅然正面對著基·基瑪和米娜,看著他們二人。 “我是皇位繼承人。此刻父親亡故了,保衛國民、指揮軍隊的責任,就在我身上。” 事情大出意外,米娜張口結舌。不過,她立即擺開架勢,眼中鬥志更旺。 “既然如此,你在這里幹什麼!馬上乾你該干的事!” 亙站到二人中間。 “別爭了。” “可是!” “那樣說話,不像米娜你呀。” 彷彿澆了一盆冷水,米娜的表情沒有那麼張揚了,眼中的怒火消失了。 “即便貴為公主,這時也是孤身一人啦。無能為力也是沒辦法。不是嗎?” 基·基瑪小聲附和著。米娜粗魯地一轉身,尾巴尖打在亙的側腹。 基·基瑪抬頭望向如波浪起伏的城牆殘骸。 “不如說說,我們走到何處為止?我還是覺得進裡面去有危險。” “能不能爬上去看看裡面?窺探一下也好。” “這麼高的地方不行。找個塌得更厲害的地方吧。” 四人又沿著城牆走,不一會兒,傳來蕭蕭風聲,瞬間還以為是人的哭聲,但側耳傾聽,似是風鳴。 “聲音奇特。也許什麼地方形成了風洞吧。” 是那個嗎——基·基瑪指著前方。曾經崩塌下來的瓦礫在前面形成一個山包。燒焦的殘柱如剩飯中的魚骨,支棱著叉出來。也許因此而形成空隙,風從中吹過。 “踩著那些枝杈能爬過去嗎?” 走近去試爬,一下子就垮下來了,彷彿在爬一個大沙堆。 “好奇怪呀…………” 如果是房子或建築物的殘骸,應該更結實點吧。咦,這些沙土和碎岩的團塊—— 亙猛然省悟:是戈列姆。這一座山是一頭戈列姆,是它被解除魔法之後不再動彈的遺骸。 美鶴的話清晰地迴響起來:沒一頭戈列姆,需要一人做“素材”。破壞了皇都的石頭巨人,原本也是被美鶴利用的犧牲者而已。 “亙,”米娜拉拉亙的袖口,“那裡頭…………有什麼東西在閃嗎?” 仔細觀察米娜指示的方向,在戈列姆窮途末路的砂土塊隙間,的確有小小的光在閃亮。 說不定有人?不,不可能。遲疑之間,亙伸手去摸勇者之劍的劍柄時,那個光點更加閃亮,照著他的臉。 光點悄然浮起,向亙而來。 確定無疑。亙這回鎮定地拔劍在手,舉到齊眼的高度。 藏身寶玉中的精靈的聲音,在亙心中說道: ——在漫長的牢獄中,我一直孤獨地等待。 “旅客”啊。 亙面前展開了一道潔白的光幃。帷幕打開,飄然出現一名高個男子,他身著銀白色長袍袖,以同色的薄紗攏發。 第四顆寶玉。如此萬般無奈的狀況之下,在無底的絕望之中,寶玉卻沒有拋棄亙。 ——我是尊崇人類真誠、掌管互畏友愛的信義精靈。在北方大地上,雖有熱血之士,而互相敬重的正道卻久已被遺忘。我被凍土埋沒、被岩石擁抱、被強制入眠。 苯向精靈表示敬意,他單膝跪地,仰起臉。 ——不要輕易豁出性命。不要輕易奪走性命。有信義處,就有親情連同寬恕;有寬恕處,才有難得的真正平等。陷於私慾、追求安樂、偏離為人之道是輕易之事。人們軟弱,許多人不知不覺就走錯路。然而,鼓吹“萬人墮落處乃天堂”之說,是極大的虛假安慰。 “旅客”啊,;憑著信,寬恕阻擋你前進道路的人吧。但是,如果那個人的步調違背了真,你就憑著義阻攔他。 第四顆寶玉飄然降臨,收納在勇者之劍的劍鍔。勇者之劍霎時閃亮一下,強力的波動傳到亙身上。 “這、這是…………” 基·基喘息般深呼吸,徐徐匍伏地面,垂下頭。 “是寶玉的指引!” 然後他蹦跳起身,雙手抱起亙,高舉起來。 “看見了?看見了吧?女神等著你呢!旅行並沒有結束!” 那樣拼殺之後,他怎麼還有那麼大勁?亙被晃了幾下,幾乎頭暈眼花。 “明、明白了,基·基瑪!放我下來!” 連卡茨死時也強忍著的淚水濡濕了基?基瑪的臉頰。大塊頭水人族的眼淚是如此溫暖,一瞬間擊退了北大陸寒冷的夜風和魔族的不詳氣息。 “你也是'旅客'?” 索菲公主盯著亙,瞳仁震驚得幾乎無法聚焦。 “是的。美鶴和我——來自現世的同一地方。我們是朋友。” “那麼,你也是一命運之塔為目標?要追隨美鶴先生而去?” 高昂的情緒突然冷卻下來。 要前往命運之塔、還缺一顆寶玉。勇者之劍尚未完工。 美鶴的最後一顆寶玉是黑暗寶玉,收藏在水晶宮的鏡廳。那麼,亙的最後一顆寶玉在哪裡呢?還有時間去尋找它嗎? 風鳴又蕭蕭………… 米娜猛一驚,豎起耳朵。 “這是什麼聲音?” 嗶嚕嚕嚕嚕………… “這次不是風聲,是什麼東西的叫聲。” 各人做好戒備,確定這個奇怪聲音的方向。眾人環顧四周:城牆上?瓦礫對面?黑黝黝的遠方草原? 疾風穿空。 振翅聲已近在眼前。眨眼之間,一制潔白的鳥輕輕降落在亙左肩上。 “喂喂,不必慌張。”鳥兒紅嘴一動,說道。 “這、這、這——鳥怎麼回事?” 米娜一時忘記了環境,發出一聲驚叫。索菲躲到張口結舌的基?基瑪身後。 “是我啦,是我。” 鳥兒應聲道,同時“噗”地籠罩在白色煙幕中。亙不禁向後一躍閃避。 跟前站著拉奧導師。 足足幾秒种之間,沒有人說話。拉奧導師也一臉嚴肅地沉默著,好像在等人先開口。 萬籟俱寂。 “怎麼了?不說話?” 亙突然地張了幾下嘴巴。拉奧導師把長眉撐起有拉下,說道,“我難得登場,也不動動心思搞一下氣氛嗎?” “搞、搞、搞氣氛?” 語氣完全相反,因為心情完全相反。 亙等人一齊開了口: “拉奧導師大人!為什麼來到這裡?” “指引'旅客'的導師大人,就是這位老爺爺?” 索菲則無言。 拉奧導師舉杖,“篤”地敲一下亙的頭。 “你問我,為什麼到這裡來?因為你喊我,所以我才來的嘛。每事的話,我就回了。” “我、我喊您了?” “喊了吧?不是挺想知道你的最後一顆寶玉在哪裡嗎?” 就這麼一句話,鬆弛下來的心情又激動了——倒不是拉奧導師期待的“氣氛”,而是緊張。 “您會告訴我?” 亙的聲音走了調。心臟顛倒過來又復位,卻仍不肯平靜下來。 “如果你還有心思繼續旅行,就告訴你。”導師不慌不忙地說著,向黑夜的遠方瞥一眼,“不趕緊的話,魔族一嗅出你們的氣息了。不能太悠閒了哩。” 亙突然回到現實之中,後背掠過一道寒氣。 “告訴我吧!求求你!” 拉奧導師定定地看著亙的臉。明明是他說要趕緊!亙回想起在看們人村落首次見到導師時的情景。那時候,導師也是這個樣子,把亙置於看不見的平上,一副估算斤兩的眼神。 不,跟那時不一樣。此刻導師的目光更加嚴峻。是平的種類不一樣了。因為亙變得分量更重了?因為以前的平不能使用了? “你,還要追趕美鶴嗎?” “咦?” “我問你:打算追踪美鶴,與他對峙嗎?” 亙回望米娜的臉,仰頭看看基·基瑪的眼睛,然後終於答復道:“是。之前我一直是這麼做的。” “之後,回跟之前原因不一樣。” 拉奧導師說著,杖頭“咚”地頓一下地面。 “原因就是,你的第五顆寶玉——將勇者之劍變成降魔之劍的最後一顆寶玉——也是黑暗寶玉。即使有兩位'旅客',最後的寶玉還是只有一顆。” 那麼,不是已經得不到了嗎?因為美鶴已走在前頭了。如此重大的事情,為何不早告訴我? 拉奧導師已讀出了亙反問的心思。他又用手杖輕輕捅一下亙,和在“嘗試洞窟”一樣。 “對我這個看門人,你不能擺出那樣沒禮貌的面孔。不錯,最後一顆寶玉現在是在美鶴手上。也就是說,你要拿到它,就要從美鶴受上奪取。明白嗎?要奪取咯。” 迄今雖曾與美鶴搶時間,但沒有爭過寶玉。沒有跟他正搶過任何東西。 “我必須跟美鶴戰鬥,我必須戰勝他。” 你能贏他——有人說話了。最初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因為第一次聽見如此激昂的聲音。 是米娜。她的眸子映著月光,晶亮晶亮。 “能贏的。你能贏他。一定贏。所以,一定要去。” 著信心來自何方?亙氣餒的心在收縮。站在那頭戈列姆身上對決時,自己在美鶴面前無論如何也不能拔劍。連駁倒對方也做不到。 米娜沒有看見那一幕啊,她沒有看見軟弱的我吧。 “贏不了也要去,必須去。沒有這樣的決心,我不會打開道路。” 拉奧導師說話了,亙抬起了頭,導師的眼睛、是老爺爺的眼睛——睡眠惺忪無精打采。可那目光為何直刺我的心? 導師雖已閉上了嘴,但詢問之聲可聞。 ——你去命運之塔求什麼?此時此刻,你最想達成的願望是什麼? 我最想達成的願望? 卡茨的話清晰可聞,彷彿此刻她就在身邊。你是高地衛士,發過誓要保衛幻界的和平。如果你毀棄這個誓言,你就沒有資格佩帶火龍護腕。 亙的目光落在左手腕上的護腕,他用手指頭輕輕觸摸它一下。 現在我最希望達成的願望? 抓到導師發問的意思了。明白自己在追尋什麼了。 不明白才是奇怪的。因為這是不可能錯的、唯一的路啊。 不過,選擇這條路的話,不能再改變。這樣行嗎?不會後悔? 這次旅行的目的實現了嗎? 將慈悲和睿智、勇氣和信義集中在這把劍上。 應該改變的不是我的命運—— ——是我自己。 亙正視導師的雙眼。 “我要去。我要追上美鶴,一定把黑暗寶玉拿過來。我必須前往命運之塔。導師大人,請為我打開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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