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奎因犯罪調查局

第17章 死前留言部門GI的故事

埃勒里下了大西洋快車,來到他最喜愛的小鎮,帶齊耳套、口罩和滑雪板等全副武裝。這一次,他決心不讓任何事件阻撓他度假。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把裝備全都卸到比爾·約克在荒山上的小屋裡,找他的電話就來了。不出所料是萊特鎮警察局的頭兒,又發生了罪案。 “我的帽子都還沒摘下來。”埃勒里埋怨道,“達金,你們的罪犯這回又乾什麼好事了?讀了《記事報》裡的抵達欄嗎?” “這件案子真的很詭異。”達金局長說,聽起來似乎在情感上受到了影響,“我可以派一輛車過去嗎?” 在鎮大街上,鎮法院的側門旁,這個瘦削的北方佬兒焦急地等待著。他一手扶著警車鑽進去,另一隻手伸出來去拉著埃勒里。 “我差不多一夜沒睡。”達金啞聲說,“還記得克林特·福斯迪克嗎?”

“當然。家居用品店的。在口哨街上頭的斯洛克姆附近。老克林特又怎麼了?” “昨晚被殺了。”達金嘟噥道,“我可以告訴你是誰幹的,但我不會說。我希望你來告訴我。” 埃勒里盯著這位一語驚人的老先生。車子滑過結冰的廣場,開始沿著戴德街往上爬。 “為什麼不說?你不是很肯定嗎?” “要是我能這麼肯定天堂有我的一席之地就好了。”達金局長喊道,“我不光很肯定殺害克林特的人是誰,還知道他是怎麼殺死克林特的。不止如此,我還有鐵板釘釘的證據,可以給他定罪。” “那還有什麼問題呢,達金?” “GI。”萊特鎮的警察局長說。 “G……什麼?” “GI。奎因先生,在你看來這兩個字母有什麼含義?”

“嗯,當然——” “唯一的問題是,它和我的證據對不上。”達金說,“而且只要我沒有辦法使它和我的證據對得上,一個聰明的律師就可能和陪審團周旋,在他們的小腦袋裡種下那麼一丁點疑惑的種子。奎因先生,聽我把事實毫無偏見地講一遍。”局長嚴肅地說,“你來把GI對上。還記得姓史密斯的孩子們嗎?——我們管他們叫'總統'來著。” “史密斯?總統?”埃勒里看起來十分疑惑。 “他們的爸爸是傑夫·史密斯——全名托馬斯·杰弗遜·史密斯,在萊特鎮高中教美國歷史。傑夫和瑪莎·希金斯結婚了,他們生了三個孩子。長子沃什參加過戰爭,現在是一名律師,就是老不開工。林克也參過軍,然後他就去唸了醫學院——不久前在萊特鎮綜合醫院結束實習。還有最小的伍迪,三個月前剛給軍隊征募走。

“是這樣的,打從瑪莎·希金斯和傑夫·史密斯結婚之前很久,克林特·福斯迪克就拼命對她獻殷勤。但克林特比瑪莎大十八歲,學歷只有小學四年級——他甚至不會寫斯賓塞體,信件只能用打字機打出來。傑夫卻念過大學。在這樣的情況下,克林特根本沒有勝算。 “但一九三七年,傑夫·史密斯在夏令營中帶學生的時候,淹死在奎托諾奇斯湖中。瑪莎成了要養三個飢餓小孩的貧窮寡婦,而忠心耿耿的老克林特仍然等著她……瑪莎和他結婚了。”達金低吼,“克林特買下了山丘道上那所大房子,好讓他們都住在一起。就是周圍種著一百二十年樹齡的遮陰樹的那片地。這事情讓他做得像在主日學校的野餐上請大家吃冰淇淋似的。” 警車來到山脊的頂端,開始沿著山道在萊特鎮的漂亮的老宅中間滑行。局長的喉結微微抖動了一下。

“克林特什麼都為那些孩子做了。他把他們送到熱門的大學去,給他們每人買了車,口袋裡塞滿零花錢……瑪莎在戰時死於流感肆虐。從那以後,克林特又當爹又當媽。他一刻也沒有停過對他們的愛。 “他們也算是對他有所報答。他們叫他爸爸,總能記住他的生日、父親節和聖誕節,有什麼問題都去找他——像是真正的朋友一樣。剛剛參軍的小伍迪在艾佛·克羅斯比手下像艾爾郡養的牛一樣莽撞,不過克林特老說是他把那孩子寵壞了,他們確實也極其親近。醫生林克一直十分刻苦勤勉;克林特說沒有誰的兒子能比他強。至於年紀最大的沃什,他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克林特曾經說他隨和得難以在這個世界生存。每隔一個週六,他都得給沃什收拾一次爛攤子,不管是打撲克欠下的債,還是山腳村子的女孩兒什麼的。他還得準時把他逮到律師事務所去;但克林特說沃什本性裡沒有一丁點壞心眼。

“不過,他看錯了其中一個人,”老局長瞪著埃勒里說,“因為有一個人毒死了他。我看這個親愛的謀殺犯應該和豬肉腸一樣被扔到油鍋裡去——奎因先生,只要你告訴我GI是什麼意思!” “我很願意。”埃勒里耐心地說,“不過還請你先——” 但這時車在福斯迪克宅被雪覆蓋的草坪面前停下來,達金閉上了嘴。他們在彩色玻璃裝飾的門廳裡抖落套鞋上的雪,警察局局長引路,穿過寬敞的前廳和一個年輕警官,來到克林特·福斯迪克的圖書室中。 “克林特的管家萊蒂·道林昨晚就是在這裡發現他的。她聽見椅子碰撞的聲音,於是跑了進來。” 那是一個橡木鋪牆的深色調老式房間,天花板很高,裝潢十分精美。不過,埃勒里覺得如今這似乎帶著霉味兒的沉默很令人不快。

他立刻看到了屍體曾經躺過的地方——桌後有一把翻倒的皮靠背轉椅,底下的東方地毯皺得很厲害,似乎有人在痛苦之中抓撓過。 桌上堆積的廢紙中有一隻倒下的雞尾酒杯。旁邊的托盤上是一個裝滿無色液體的壺。埃勒里傾身聞了聞。 “沒錯,毒是下在雞尾酒裡。”達金局長點頭,“克林特以前也和我一樣,是個禁酒主義者。不過自從瑪莎死後,他對馬丁尼產生了一種渴望。在圖書室的夜裡,他可以坐著,想想失去她自己是多麼孤單,然後大口喝酒。” “酒是誰調的?”埃勒里敏銳地問。 “這裡沒有線索,是克林特自己調的。我再給你一點線索吧。”達金無精打采地說,“管家老萊蒂的房間就在廚房旁邊。昨天早晨很早——六點十五分——萊蒂由於感冒一夜沒睡好,下床去找點阿司匹林。她聽見放酒的儲藏室傳來碰撞聲,於是把門打開了一條縫。有一瓶沃什星期三晚上帶給克林特的杜松子酒,幾乎是滿的。通過半開的廚房門,萊蒂看見史密斯兄弟中的一個正在鼓搗歹瓶酒。她說他手裡拿著一個像藥瓶一樣的小瓶子;她還清楚地看見了他的臉。

“然後她聽見克林特的聲音。克林特下樓到廚房裡泡他的早咖啡——比平常要早,但他知道萊蒂病了。她聽見克林特問那孩子在幹什麼,那孩子嘟囔了一句就上樓去了。但萊蒂看見他在聽到克林特走過來時,飛快地把杜松子酒的瓶子放回去,把藥瓶——她說已經空了——塞到了浴袍的口袋裡。奎因先生,那個'藥瓶'就在我這兒。昨夜很晚在後院的垃圾堆裡刨出來的。要不是昨天下午垃圾車被大雪耽擱,早該不在那兒了。那瓶子裡頭是毒藥——如果像萊蒂說的一樣本來是滿的,那就足夠幹掉全村人。康海文實驗室說它和那瓶酒裡的毒藥是同一種,而且他的指紋就在毒藥瓶子上。我把那魔鬼逮了個正著。” “顯然還剩下一個問題,”埃勒里說,“GI。那是指——”

達金小心翼翼地從大衣口袋中取出一張毫無摺痕的紙。 “克林特在喝雞尾酒時,正在清查店舖的本月賬目。他肯定知道自己要死了;這種毒藥的藥效很快。那一刻他明白過來被下了毒,肯定也就明白了是誰幹的。昨天早晨去泡咖啡時,他也許和萊蒂看到了同樣的景象。那時他一定很迷惑,但在他醒悟過來自己吞下了什麼之後的一瞬間馬上就懂了。於是在他死前,克林特抓緊他的圓珠筆,以小孩子的打印體在信紙上寫下了兇手。然後他和椅子一同倒下,在地上死去了,像被毒死的狗一般。” “GI·”埃勒里伸出手。 達金警官將紙條遞給埃勒里。 那是一張普通的公司賬單。在“克林特·福斯迪克,家居用品,山頂村,期限:三十天”等字眼下,是兩個筆跡顫抖的字母。

“GI。”埃勒里重複道,“你說他們都參過軍,對吧?” “沒錯。” “他們昨天早晨都在家?” “林克從醫院休了幾天假。小伍迪正要離開,前往海爾兵營。沃什一直住在這裡。” 埃勒里不發一語,盯著克林特·福斯迪克的死前留言。然後他說: “有罪的那個人知道他完蛋了嗎?” “不,萊蒂沒有告訴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她看見了什麼,而因為這張紙的緣故,我也沒有說出去。對外我假裝三個兄弟都有嫌疑。” “好吧,”埃勒里說,“我們怎麼叫他們來著,達金?——我能不能跟那些總統們談談?” 守衛帶來了三個高大的年輕人,他們臉色發白,急需睡眠和刮鬍子。他們顯然是兄弟,膚色很深,眼睛也是深褐色,並且身子都縮成一團。

其中一個有張和兩位兄弟不同的娃娃臉,穿著皺巴巴的美國軍裝。 他是大兵伍迪·史密斯。大兵史密斯的棕色眼睛中有著極力掩飾的恐懼與困惑,孩子氣的嘴唇顫抖著。 第二個一看就是醫院裡的人,手洗得像漂白過似的——顯然是實習醫生林克·史密斯。他形容憔悴,收斂起所有鋒芒,十分安靜。埃勒里可以發誓,這個人哭過。 那麼第三個就是律師兄弟沃什了——隨和的沃什,臉色越來越灰暗,身軀也發軟。沃什·史密斯帶著虛弱的微笑站在那兒,像個專業喜劇演員被扔到悲劇裡,拼死也要想個笑話出來。 “GI。”埃勒里嘀咕,“你們的繼父就是這麼寫的。大兵史密斯,你覺得這是什麼意思?” “我能怎麼辦,”穿制服的男孩低聲說,“要因為他寫下了GI就自首嗎?我不會殺死爸爸的——我為什麼要殺死爸爸?” “達金,大兵史密斯有什麼動機殺死爸爸?”埃勒里問。 達金嘶啞地說:“因為他也許不想等克林特自然死亡,就拿到遺囑當中留給史密斯三兄弟的資產。” “離我遠點兒!”男孩尖叫道。 “伍迪。”他的哥哥林克輕聲說。 “GI。”埃勒里說,“林克醫生,這和你的領域有關,不是嗎?GI——腸胃科?” 年輕實習醫生睜大了疲憊的眼睛。 “你是認真的嗎?當然了,要學內科醫學必須涵蓋腸胃科。去年春天由於老爸堅持,我還治好了他的腸胃流感,雖然不能讓醫院發現……而且我自然也有辦法弄到毒藥。唯一的問題是,我沒有殺他。” “不過GI你要怎麼解釋呢,史密斯醫生?”埃勒里堅持問道。 實習醫生聳了聳肩。 “如果爸爸認為我毒死了他,他會寫下我的名字,那樣才有意義。GI沒有意義,至少對我來說沒有。” “對我來說也沒有。”沃什·史密斯喊道,好像等不及了一樣。 於是埃勒里瞄了瞄這位做律師的哥哥。 “杜松子酒以GI兩個字母開頭。被下毒的正是那瓶杜松子酒,史密斯先生——我聽說酒是你帶回家送給福斯迪克先生的。” “當然,是他讓我帶的。”最年長的兄弟痛苦地說,“但這又怎麼能鎖定是誰?林克沒說錯,不論克林特認為是誰毒殺了他,難道不是應該寫下那個人的名字嗎?” 埃勒里懊惱地微笑著。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一段時間。達金局長的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突然,埃勒里不笑了,好像察覺到自己喝了毒藥一樣。 “總統。” 他說,“總統!諸位先生們,我聽說你們的生父是隨托馬斯·杰弗遜總統取的名字。他給你們三個取的也是總統的名字嗎?” “是啊。”沃什·史密斯茫然地說,“三個在他看來最偉大的總統。我隨華盛頓。” “我隨林肯。”林克·史密斯醫生說。 “我隨伍德羅·威爾遜。”大兵伍迪的聲音發顫。 之後三人異口同聲說:“問這個做什麼?” 但埃勒里的回答只是:“謝謝你們。可否煩請離開這個房間?”他們的保鏢將史密斯三兄弟領出房間之後,埃勒里才對達金說:“現在我可以告訴你,老克林特指控其謀殺的是哪位了。” “我聽著呢。”達金局長說。 埃勒里看著倒下的椅子,似乎將它弄翻的老人還與他們在一起,手裡還抓著一支筆,試圖在賬單上留下字跡。 “因為史密斯醫生說的是對的。”埃勒里說,“偵探小說總是喜愛花哨的文字遊戲,但在現實生活中,這不會發生。如果一個人奇蹟般地強迫自己即將死亡的大腦在一張紙上留下信息,那麼他並不會寫一些隱晦或者自以為聰明的東西。如果他知道是誰幹的,他的努力必定只有一個目的:盡可能直接地傳達這一信息。寫下GI這兩個字母時,克林特·福斯迪克只想做一件事:指出兇手。” 但達金的表情並沒有改變。 “GI甚至不是他們名字中的一部分,奎因先生。你以為我想不到嗎?” “克林特確實遇到了麻煩,達金。假設下毒的是沃什·史密斯,克林特也許發現,如果他寫下沃什或者華盛頓,寫完第一個字母很可能就精疲力竭了——他知道他馬上就會死。但如果他只能寫下華盛頓的W,那個W也同樣能夠用於小伍迪,他的名字隨威爾遜總統。那麼,為了避免誤解,克林特寫的是下毒者的全名。” “全名?”警察局局長眨了眨眼。 “托馬斯·杰弗遜·史密斯給他的三個兒子起了總統的名字。所以這些孩子的全名,和傑夫·史密斯的全名一樣,以這些總統的名字開頭。事實上,大兵史密斯被叫做伍迪,顯然全名是伍德羅·威爾遜·史密斯。林克·史密斯醫生的全名肯定是亞伯拉罕·林肯·史密斯。亞伯拉罕的A或者林肯的L,伍德羅(或者威爾遜)的W——全都和GI對不上。 “但隨華盛頓取名的沃什·史密斯又如何呢?”埃勒里說,“他總是需要別人紿他收拾爛攤子,是一個'不怎麼開工的'律師——也許他欠債累累,急需他那一份遺產?這就是你要找的人,達金——也是昨天早晨萊蒂,道林看到在杜松子酒瓶裡下毒的那位兄弟,不是嗎?是不是他的指紋留在了毒藥瓶上?” “是的。”萊特鎮的警察局局長慢慢說,“沃什的確就是我要抓的人。但奎因先生,克林特寫的是GI——而沃什的名字,喬治·華盛頓·史密斯,是以GE開頭的。” “關鍵就在這裡。”埃勒里說著,捏了捏達金的胳膊,“達金,可憐的老克林特順利寫完了G,但E只寫了一豎他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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