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拉普拉斯的魔女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拉普拉斯的魔女 东野圭吾 7632 2018-03-15
正望著室內裝修書籍發呆的時候,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千佐都拿起來看了看,深吸一口氣。屏幕上顯示的是“木村”。 她按下接聽鍵,說了聲“餵”。 “你現在是一個人吧?” “是的,我在自家客廳,旁邊沒人。” 她聽見對面輕輕地“嗯”了一聲。 “最後一步,差不多是時候了。實施就在今天。” “今天?這麼急?” “之前我不是把大概的日期告訴過你了嗎?所以才讓你不要有別的安排,隨時等我聯絡。” “我知道啊,可還是覺得有點突然。” “因為種種原因,只能在臨近的時候決定具體時間。步驟你還記得吧?” “記得,但是會不會順利啊?萬一聯繫不到對方怎麼辦?” “不用擔心,一定會的。沒理由不會。”

他總是自信滿滿的樣子,卻從不說為什麼,這讓千佐都不安起來。可是迄今為止,他還沒有說錯過一次。 “就算聯繫上了,也不一定能這麼急著把他叫出來吧?對方也許時間上不方便呢。” “那就只能再做打算了。你只要說'改天再聯繫',掛斷電話就好。不過,他應該無論如何都會答應才對。不管有什麼事,這件事肯定都是最優先的。” 仍然是斷然的口吻。既然他這麼說,就當做是這樣吧。 “我可以這就打電話嗎?” “嗯,拜託了。” “好的。” 千佐都切斷電話,站起來,打開組合櫃抽屜,拿出一部手機來。這是義郎的手機。為了這一天,在他死後,手機也沒有解約。 她想開機,卻發現沒電了。抽屜裡也放著充電器。她把充電器接在手機上,插頭插進旁邊的插座。接著開機,進入登錄界面。對方的名字在“あ”行里。

心跳加快了。她用右手按住胸口,調整了一下呼吸,在腦海中組織著語句。木村告訴過她,要怎麼講才比較合適。 她咽了口唾沫,正要按下撥號鍵,手機卻響了。是誰打來的呢?來電號碼沒有顯示。 正猶豫著該不該接的時候,鈴聲停了。對方掛斷了電話。 千佐都迷惘地盯著手機。究竟是誰打來的?難道是打錯的電話?剛一開機就接到打錯的電話,有這麼巧嗎? 她等了一會兒,電話沒有再響。看來果然是打錯了吧。 忘了這件事吧。現在自己有一樁大事必須去做,不能想太多。 她確認了一下屏幕上的內容,按下了撥號鍵。把手機放到耳邊時,聽到了撥號聲。 忽然覺得忐忑起來。對方如果接了該怎麼辦?木村說肯定不會接的,但萬一呢?是不是掛掉就好了?不行,這樣的話,對方會提高警惕的。

不過這種擔憂是多餘的。沒多久,她就听到了轉入語音信箱的通知。千佐都放下心來,呼出一口氣,握緊了手機。好了,下面是成敗的第一個關鍵。 留言提示音響了,她做了個深呼吸。 “是甘粕才生先生嗎?我是水城義郎的妻子千佐都。有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想和您談談,請您和我聯繫。如果您聽到了這條留言,能否給水城的手機打個電話?我想您應該看到了來電顯示,不過還是要再和您說一下。” 她把電話號碼重複了兩遍,說了聲“拜託您了”,便掛斷了電話。 千佐都把手機繼續放在組合櫃上充電,自己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僅僅是留個語音信息,她的腋下就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已經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目光停留在桌上小小的日曆上。已經是三月了。也就是說,離那次相遇,已經過去一年了啊。

那天,千佐都一個人開著瑪莎拉蒂,從全身美容沙龍回家。 拐進離家不遠的那條細細長長,彎彎曲曲的小路的時候,她的視線忽然被擋住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慌作一團,只知道拼命踩剎車。 但車子在完全停穩之前,就“咚”地撞到了什麼東西。千佐都急忙下了車。 路邊蹲著一個年輕人,頭上冒著血。 “你沒事吧?”千佐都跑過去,問道。 年輕人痛得臉都扭曲了,卻還是點點頭。 “啊,我沒事。”但他痛苦地按著腰的樣子,顯然和這句話完全相反。 “請問……你是被我的車碰到了嗎?” “不知道,大概是吧。我正在走著,突然從後面……” “對不起。我一下子看不到前方了。” 千佐都的目光回到自己的車上。前擋風玻璃上貼著一張報紙。似乎是被風從什麼地方刮過來的。

路上響起了馬達聲,後面來車了。 “你等等。”她對年輕人說,然後拿掉報紙,鑽進瑪莎拉蒂,把車靠在路邊。 她再次返回年輕人身邊。那人還蹲在原地。 千佐都從包裡掏出手機。 “要不要叫救護車呀?還得報警。” 但年輕人輕輕擺了擺手。 “那樣的話,接下來就麻煩了。你也不想被警察問來問去吧?” “可是,如果不能處理好的話……” 聽千佐都這麼說,年輕人苦笑起來。 “沒事的,我不會事後又來找你的麻煩。這樣如何?我這就去醫院檢查一下,等拿到診斷書,再決定要不要報警。” 她覺得年輕人的提議很合理。 “那就這麼辦吧。這附近有沒有醫院呢?” “我知道有家醫院。走吧。” 年輕人坐上副駕駛席,千佐都向醫院開去。雖然心焦,但他不像什麼壞人,千佐都也就安心了。衣著整潔,說話有禮,長得也不錯。

醫院的檢查結果是輕度碰傷。拿到診斷書之後,他也沒再露出痛苦的表情。 “這就解決了。報警只會更麻煩啦。你也放心了吧?” “放心倒是放心了……啊,對了。”千佐都從錢包裡掏出幾張萬元大鈔,遞過去,“實在很對不起,這是一點歉意。” 他連連搖手。 “這怎麼行啊。你都已經替我出醫藥費了。” “出醫藥費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不然我怎麼過意得去啊。” 年輕人看著千佐都的手,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這樣吧,你用這些錢請我吃頓飯。如果可以的話,吃烤肉吧。怎麼樣?” 千佐都吃驚地看著年輕人。他微微一笑。 “放心吧,我可沒想勾引人妻。只是這個月有點寂寞,想好好地吃上一頓。”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柔和,千佐都剛剛冒出的警戒心又消失不見。

“那我很樂意招待你,只吃烤肉就行嗎?法國菜或者意大利菜我都沒問題哦。” 他搖頭。 “大餐啦、冷盤啦、沙拉啦,都太麻煩了。烤肉就好。” “好,聽你的。” 時間地點當場就定了下來。千佐都已經很久沒和丈夫之外的男人單獨吃飯了,何況對方恐怕至少比自己小五歲。不知不覺間,她開始覺得愉快起來。 這就是和他的相遇。三天后的晚上,兩人在西麻布的烤肉店一起吃飯。 他自稱木村浩一。是開明大學的學生,現在正在休學。 千佐都問他學的是什麼,他想了想,答道:“用一句話來說,就是……預測吧。” “預測?預測什麼?” “一切。預測世界上發生的所有事情。比如——”他把一個碟子放在千佐都面前,又拿起調料瓶,“往碟子裡倒一點調料,你覺得會是什麼形狀呢?”

千佐都秀眉微皺,覺得這問題問得奇怪。 “不知道,大概是圓形吧。” 木村的目光落在碟子上。 “是個稍微有點歪的心形。”說著,他傾斜瓶子,倒出了一點調料。 千佐都大吃一驚。白色的碟子上,呈現出一個茶褐色的心形。 “真的呢……你怎麼知道?” “都說了,是預測啊。從調料的粘性、碟子的表面狀態等,進行綜合判斷。”他拉過碟子,把烤好的五花肉盛在心形調料上,送到嘴邊,“唔,真好吃,肉不錯呢。”他的眼睛快樂地瞇成了一條縫。 真是個奇怪的青年,千佐都想。不過,給人留下的印象倒不賴。這頓飯應該會很開心。 是的,當時自己還只是那麼想而已。奇怪的青年——沒有多想一點,也沒有少想一點。 兩人邊吃邊說。木村也很善於詢問。他問了千佐都很多問題。千佐都也沒想瞞他,於是知無不言。就算不那麼有趣的內容,他也面不改色,沒有什麼敏感的反應。如果客人全都像他那樣,在俱樂部裡一定會工作得更愉快吧。千佐都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還可以再見面嗎?下次我請客。快要發打工的工資了。”飯後,木村說。 “嗯,好啊。”千佐都回答。這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她真的有某種預感。 或許某一天,自己會和這個青年上床的吧。那也不錯呀。和義郎結婚之後,她就沒有過別的男人,因為不怎麼有那方面的需求。但那隻是錯覺,僅僅是因為沒有邂逅罷了。 那一天來得比想像中的更快。第二次一起用餐之後,木村約她去賓館的酒吧喝酒,然後對她說,自己其實已經開好房了。 “雖然一開始見面的時候,沒想勾引你來著。對不起。”在吧台邊的座位上,木村低頭道,“上次吃飯太開心了,我覺得你是個很不錯的女人。當然,你完全可以拒絕,我不會再約你第二次了。” 木村看上去不像是個把妹高手。上次見面的時候千佐都就看出來,他是個認真的小伙子。這次邀約似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勇氣。

“讓我考慮一下。”千佐都回答。但她心裡已經做出了決定。一小時後,兩人就進了他開好的房間。 如她所料,木村沒什麼性經驗。但他的年輕彌補了這一點。千佐都全身都感受到了他野生動物般的躍動感和充盈的熱量。兩人的汗水濕透了床墊。 從那之後,他們以數週一次的頻率持續幽會。剛開始的時候,千佐都只把它當作單純的肉體關係,沒有感情存在,只不過是剛好遇到合適的對象罷了。起主導作用的總是自己。要結束這段關係,也完全憑自己決定。如果厭煩了,或者嗅到了危險,就一刀兩斷。 但見過幾次面之後,千佐都發現兩人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木村成了她必不可少的存在。和他在一起是那麼快樂。最重要的是,她明白自己實在缺乏這樣的快樂。和年齡相差那麼大的男人結婚,雖然有了錢,生活中卻一直沒什麼刺激。這樣的幽會觸及了她的界限。 千佐都對木村無話不談,對丈夫的不滿,逃離如今這種生活的念頭,都和盤托出。 “那就逃離唄。”木村在床上撫摸著千佐都的頭髮,說。 “怎麼逃?”她問。 “要是老公早死就好了,你是這麼想的吧?原本打算忍耐二十年的,可畢竟是太辛苦了啊。對不對?” “嗯,那倒是……” “那就讓那一天早點到來吧。又不是什麼難事。” “誒?可是,”千佐都搖頭,“不行呀,那種事。不能殺人的。” 木村高深莫測地笑了。 “但是,你曾經想像過吧?” 千佐都無法回答。木村笑出聲來。 “別擔心,你什麼都不用做。我只是說,要讓那一天早點到來。那一天,就是你老公去世的日子。他又不是不死之身,總有一天會死的嘛。只要提早一點就好了呀。” “不懂。那不就是謀殺嗎?” “廣義上,或許可以這麼說吧。但在刑法上,就不能稱之為謀殺了。從結論來看,你丈夫是死於事故。而且,還是非常接近自然災害的事故。他去了發生災害的地區,不幸因災身亡。自然災害是不可抗力,不會有人怪到你頭上的。” “自然災害,指的是什麼?” 木村的眼睛閃閃發光。他端正得宛如面具的表情消解了,吐出幾個字來:硫化氫。 據木村說,這是一種致死率極高的劇毒氣體。接著,他說出了以下一番話。 日本是火山地帶,到處都有火山氣體的發生源。其中之一就是溫泉區,會從地下排放出硫化氫氣體。通常這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根據氣象條件,某些場所的氣體濃度有可能會上升到致死水平。這些場所固然是禁止入內的,但日本還有一些危險地點尚未被人們發現。 只要找出這樣的地點,把義郎引過去,不必親自動手就能置他於死地。 聽了這話,千佐都產生了疑問,不知道真的實施起來會不會這麼順利。 “就算不順利也不會有問題。既不會懷疑到你身上,又可以再多試幾次。再也沒有比這安全的辦法啦。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把約你老公去溫泉,假裝散步,讓他踏入那片危險區域。” 的確,單單這樣似乎挺簡單。畢竟,毫無風險是最好的。 “你下決心了嗎?”木村問。 千佐都的回答,和他第一次約她去賓館時一樣。 “讓我考慮一下。” 但和那時一樣,她心里或許已經有了決定。 千佐都生長在新潟縣的長岡。 父親是在町工廠里工作的員工,母親比父親小十歲。和他們一起擠在一棟小房子裡的,還有她的祖父母。父親收入微薄,生活十分艱辛。 千佐都剛懂事的時候,快八十歲的祖父已經出現了認知症的兆頭。祖父病情嚴重時常常離家出走,迄今她依然記得,父母拿著手電筒四處尋找的背影。 雪上加霜的是,祖母摔倒了,腰部和腿部的骨頭骨折。那是千佐都念小學的時候。從此之後,祖母便臥床不起,自然也就無法照顧祖父。一切雜務都壓在了母親身上。她必須照看患有認知症的祖父,臥床的祖母。沒有親戚能助他們一臂之力。父親曾想找一所養老院,卻始終沒能如願。去和政府機構談過,也沒能獲得有效的解決辦法,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父母每天晚上都會吵架。母親一焦躁起來就拿千佐都出氣。父親則陰沉著臉,極少開口。 千佐都上中學時,父母終於離婚了。千佐都被母親帶走。母親開始工作,白天在超市,晚上去居酒屋。每當母親在深夜筋疲力盡地回來時,總會凝視著千佐都,說:“女人會不會幸福都取決於男人。結婚的時候,一定要把對方的情況調查清楚。不單是他本人,還有他的兄弟姐妹。要不然,還不知道結婚之後會有什麼樣的麻煩事壓到你身上呢。最好是找個年紀大的有錢人。這樣的話,就算他父母還在,也離死不遠了。有錢就有一切。我也會挑這種人的。愛情這東西啊,虛無縹緲,是填不飽肚子的。” 長年目睹母親的辛勞的千佐都,把這些話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裡。 雖然父母離婚了,但千佐都仍然會定期和父親見面。每次見到父親時,他似乎都又瘦了些,臉色也越來越差。聽說,為了擠出時間護理祖父母,他早早就從公司退休了。 她曾經偷偷回去過一次,但玄關上了鎖,她只好在院子裡徘徊。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怒吼聲,接著是喚人的聲音。 千佐都提心吊膽地向裡窺視,原來是祖父坐在地上,雙手亂舞,雙腳亂蹬,嘴裡不住叫喚,就像撒嬌的小孩兒一樣。父親站在一旁。 “不行啊,都說了不行的嘛。”父親一邊責備,一邊摑著祖父的面頰。聲音裡帶著焦躁,也帶著悲愴。 千佐都明白了狀況,大概是祖父大小便失禁了。那麼孝順的父親,居然會對自己的父親動手。她腦海中浮現出“虐待”這個詞來。 她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心中想的是:看來母親說的沒錯。要是有錢,父親就不會這樣了。 高中畢業後,她前往東京。一位很尊敬的前輩在六本木工作,問她要不要去做皮肉生意。她和母親說了實話,母親並沒有反對。 “人生是你自己的,只要你喜歡就好。不過,可不要被奇怪的男人給迷住了。”母親說著,把她送出了家門。 在六本木上班後沒多久,千佐都就抓住了工作的要領。偏愛她的客人很多,也有不少追求她的。她和其中幾人保持關係,但沒有一個是她的真命天子。她覺得在這里大概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就跳槽去了銀座。但即便如此,仍然沒有遇到那樣的人。 水城義郎光顧的,是她在銀座的第二家店。聽說他是獨身,千佐都馬上湧起了興趣。通過聊天,她斷定這是個有錢人,心里馬上快活起來。他雖然還有個老母親,但已經住到養老院去了,所以不成問題。 義郎似乎也很喜歡千佐都。當他約她出去的時候,千佐都回答,如果你只是玩玩的,那我不去。 “如果你不是逢場作戲,而是認真要和我交往的話,那可以。” 義郎說,他當然是認真的。 “以結婚為前提,怎麼樣?” 千佐都嫣然一笑,點頭同意。那天晚上,兩人發生了關係。 和比自己大將近四十歲的男人結婚,其實也挺不錯。義郎能滿足她的一切物質要求,身為極有才幹的製作人的妻子,也有一定的社會地位。雖然義郎的親戚們對她白眼相加,但只要不和他們來往就好了嘛。 不過,如果木村能讓義郎早點死,也蠻好的。帶著巨額財產和依然足夠年輕的身體開始新的人生,這樣的前景光彩奪目,宛如夢境。 下一次和木村見面時,他問:“決定好了嗎?” 千佐都猶豫著說:“我該把他帶去哪個溫泉啊?” 木村嘴角浮起一絲滿意的微笑,答道,候選地是赤熊溫泉。接著又補充說,時期是十一月到十二月。 “一切條件都具備,大概是那時候吧。你要掌握住你老公的時間安排。” “好的。” 就這樣,計劃啟動了。但千佐都還沒有什麼真實的感覺。吃飯時看著對面的義郎,她甚至都沒想到,明年這個人就會不在了。 不過,她仍然期待木村的計劃能夠成功,還讓義郎買了生命保險。因為她在婚後調查了丈夫的資產,發現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多。義郎雖然意外,卻沒有起疑,反而說:我覺得你也差不多該說這話了。他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挖苦:“畢竟你是為了錢才和我結婚的嘛。挺好啊,隨你,既然你喜歡,那就簽合同唄。” 義郎肯定認為,即便是為了錢結婚,千佐都也不會做出謀殺親夫這種蠢事來。在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事實。 進入十二月沒多久,千佐都就約義郎去溫泉。 “真少見啊,你好像對溫泉沒什麼興趣的嘛。” “怎麼這麼說嘛,有一處很棒的絕密溫泉喲,去看看吧。旅行的準備就交給我好了。” “唔,既然你這麼說,就交給你啦。”小嬌妻開口邀約,讓丈夫喜形於色。 日程是木村指示的,他說“在那天,發生自然災害的概率非常高”。於是定下了計劃,包括那天在內,去溫泉區旅遊三天兩夜。 但隨著實施日的臨近,木村卻說出了讓人意外的話。他說,有件事想請她幫忙。 “如果這次一切順利,下次,我想請你幫我。我也有希望早死的人,而且,是兩個。” 千佐都屏住了呼吸。這是她不曾料到的。說是幫忙,但究竟要做什麼?是犯罪嗎? “放心,不是什麼大事。和這次一樣,你不用親自動手,誰都不會懷疑到你身上的。” 木村接著說道:“總之,你想想你自己是怎麼看待你丈夫的吧。這樣,你就一定能理解我了。” 話說到這份上,千佐都無法拒絕。木村的話有著打動她的魔力。 那一天終於到來了。 千佐都約著義郎,在木村事先指示好的時刻離開了旅館。她看了好幾次手錶,往定好的地點走去。途中,義郎有點納悶。 “餵,是不是走錯路了啊?這附近好像沒有瀑布嘛。而且這條路不是正路吧?好像是獸徑啊。” “放心,肯定沒錯。” 好不容易到了那個地點,千佐都告訴義郎,有東西忘在旅館裡了。 “我這就去拿,你在這裡等我哦。” “照相機什麼的,無所謂的啦。” “不要嘛,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在這裡等我,哪裡都不要去哦。”說完,千佐都頭也不回地跑開了。義郎也沒有追趕。 之後發生的事情,就像她無數次對警察和消防員述說的那樣。回到旅館,把電池裝進相機裡,回到原處,發現義郎倒在地上。她四處張望,沒有發現異常,只聞到一股臭雞蛋的氣味。 千佐都的腿在微微發抖。 是真的,這是真的。木村不是在說大話——一想到這是現實,她就恐懼起來。 她朝旅館打了個電話。 “糟了,我丈夫倒在山路上,一動不動!”聲音有些顫抖,但這絕不是演技。 或許當時,她就已經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千佐都害怕起這個叫木村的人來,又無法違抗。按照約定,她把一個叫那須野五郎的演員帶到了苫手溫泉的遊覽步道入口。在第二天的報紙上,她讀到了那個人也因火山氣體身亡的消息。 木村想引上死路的,還有一個人。千佐都必須幫他。他說這是最後一步了,但果真如此嗎?自己是不是一直都要當死神的助手了呢? 聽到第二個目標是甘粕才生的時候,她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這個人出現在了義郎的守靈夜,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難道—— 木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接近千佐都嗎?特地讓報紙糊在她的前擋風玻璃上,撞到自己,又讓自己不至於受傷太重——她發現,木村是完全可以做到這些的。 她在電話裡指出了這一點,木村不耐煩地說:“這種事,隨你怎麼想都無所謂。不管是偶然還是有意而為,有什麼區別嗎?結果我們倆都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難道你是想殺了水城?你只是在利用我而已?” “都說了,這和你沒關係。難道你損失了什麼嗎?沒有,對不對?” “……你是什麼人?”千佐都問,“木村不是你的真名吧,你究竟是誰?” “哎,千佐都小姐,”木村難得地直呼她的名字,他的聲音冷漠得讓她毛骨悚然,“世上有些事,還是不知道比較好。還是說,你想讓我預測一下你今後的命運?” 千佐都說不出話來。對方似乎領會了她的意思,接著說:“沒錯,這不是挺好嘛。什麼都不知道最好。這樣,你的人生才不至於那麼糟。” 宛如來自黑暗深淵的聲音,至今仍在千佐都耳邊迴響。 早點解放吧,她想。我不想再和木村有任何關係了,這絕對是最後一次。 電話鈴聲讓她回過神來,是組合櫃上義郎的手機在響。 千佐都站起來,咽了口唾沫,走了過去。來電顯示上寫的是“甘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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