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蠟燭之謎

第18章 第十八章

午夜的水面上籠罩著一層濛濛薄霧,霧氣上方繁星點點。 梅森開了車門,攙著戴拉步出車外。他們走向遊艇俱樂部管理員的小屋,腳步聲響起陣陣回音。在深夜潮濕陰冷的空氣中,系在岸邊的遊艇輪廓看起來似乎很不真實,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碼頭末端的那間小屋子裡,有一盞燈火在閃爍著。坐在屋內溫暖角落裡的一個男人聽到梅森和戴拉“噠、噠、噠”的腳步聲,就起身打開門,微笑著招呼他們進來。 “嗨,卡麥隆。”梅森說。 “晚安。”卡麥隆問候他們。 “都準備好了嗎?” 卡麥隆的眼睛閃爍著沉穩的神情,嘴角緊叼著一根短而粗的煙斗。他拿掉煙斗,說道:“你們最好進來暖一下身子,因為湖面上會很冷。遊艇的船艙裡有一個火爐,但是在到達那里之前,你們就會覺得寒風刺骨了。我剛剛在爐子上燒了一壺熱水,還有一點酒,如果你們倆想要喝些溫熱的酒,我可以……”

梅森沒等他說完,就開口道:“客隨主便,我沒有意見。” 卡麥隆微笑著,他看了戴拉一眼,然後有點缺乏自信似地問梅森:“兩杯或三杯?” 戴拉搶先回答說:“三杯。” 卡麥隆在三個杯子裡放了很多牛油,倒入熱開水,再加糖和調味料,然後再倒進一些萊姆酒。他說:“我有一個從事牛乳製品生產的兄弟,所以我在牛油方面的需求不虞匱乏。你們倆要不要脫掉外套呢?” “不用了,”梅森說。 “喝完酒我們就要動身了,但出發之前先暖個身倒是無妨。” 戴拉和梅森拿起裝了酒的厚瓷杯,彼此敬了一下酒,然後舉杯啜飲起來。 梅森滿意地說:“味道真不錯。” 卡麥隆說:“哦!今晚還真有點涼。每年約有八、九個月的時間,到了半夜,湖面上都會凜冽冰冷。我必須經常出去巡視。老實告訴你們,能夠回到我自己這間舒適的小屋裡,真叫人感到神清氣爽。”

“你不會覺得孤單嗎?”戴拉問道。 卡麥隆好像很滿足似地抽著煙斗,然後說道:“不會。我這兒有很多書可看,而且……嗯,我不知道。如果我住在一棟大房子裡的話,可能就會感到孤單寂寞;但是,住在這麼舒適宜人的小屋子裡,我是絕對不會感到無聊的。你要是在這裡待上一陣子,就會習慣獨處了,甚至會覺得遺世獨立比和他人相處更舒適愉快。” “到遊艇那裡要花多少時間?”梅森問。 “哦,不超過十分鐘。你要我用小艇帶你去那裡,到凌晨兩點左右再回去接你,對不對?” “不錯。” “好的,”卡麥隆說。 “我會再去一趟。現在我要確定一下時間,因為我不喜歡離開屋子太久,我確實也不該這麼做,但是我想,像這樣的一段短程旅行耗時不多,應該沒有關係才對。可是,我還是要先算好時間;如此,我再去接你們的時候,你們也剛好是在準備要回來了。總之,時間上要配合得好。對了,你找到了什麼線索嗎?”

“沒有半點線索。我們只是隨處搜尋一些蛛絲馬跡罷了。”梅森笑著說。 “哼?”卡麥隆發出一個帶著懷疑口氣的聲音。 “當然,我們可能會挖掘出一點東西的。” “不錯。對了,今天我在證人席上表現得怎樣?沒有對你的案子不利吧?” “一點也沒有。” “很好,希望你能洗脫他們的罪嫌。他們都是好人,柏班克先生是我的好朋友,而他的女兒是個很有教養的女孩。嗯……如果準備好了,我們隨時都可動身。” 梅森和戴拉放下手中的空杯子,梅森說:“我們走吧。” 小艇的馬達噗噗作響,船頭破浪前進,在船身兩側濺起陣陣水花;劃破的波浪由近而遠,逐漸擴展為漣漪,波紋蕩漾成圈。寒夜裡的冷空氣迎面襲來,刺骨的寒風擦過他們那潮濕而冰冷的手指。小艇駛到了河口處,一、兩分鐘之後,繞過一個轉角,開始往海灣的深水區域奮力挺進。

“要在這裡行駛船隻相當困難吧?”梅森說。 “哦,熟悉之後就能駕馭自如了,只要辨認一些顯而易見的目標,你就能暢行無阻。看到那邊有一個突出的地方嗎?將那一點的頂端和另一側那個微弱的燈光連成一個假想的輪廓,把它們保持在同一條直線上,再朝那個方向前進即可。你看!我現在已經把它們拋到船尾後方去了。” 梅森笑著說:“我想,你可以讓我直接申請到遊艇駕駛執照了。” 戴拉說:“前面有東西。” 小艇的速度隨即減低下來。 “就是那艘遊艇。”卡麥隆說。 他們在遊艇周圍繞了一圈後,挨近遊艇旁邊的欄杆處。卡麥隆對梅森說:“好了,如果你現在要上去的話……” 梅森點頭示意。他伸出手,抓住遊艇上那排又濕又冷的鐵欄杆,然後使勁攀爬上去。卡麥隆拋給他一根繩索,然後對戴拉說:“戴拉小姐,讓我幫你一下。”

他們兩人把戴拉拉到遊艇的甲板上。卡麥隆走到欄杆扶手處,將小艇拉到遊艇旁邊,說道:“現在,這艘船已經擱淺了。” “不錯。” “嗯……小心你們的步伐。船會先傾斜一下,然後好像陷住一般,停止不動,再突然傾斜,倒向一邊去……你要我兩點的時候再回來,對嗎?” “是的。”梅森說。 “好,我會準時到。你們要站好,注意腳步,可別受傷了。” “我們不會的,你放心。”梅森說。 卡麥隆似乎還不願意推開小艇迳自離去,他在那里站了幾秒鐘,手扶著欄杆。小艇的馬達懶洋洋地噗噗響著,汽油燃燒後散發出來的淡淡臭味飄浮在水面上。 “嗯……我要走了,兩點再回來,對吧?” “沒錯。” “兩點之前,你就會一切就緒、準備回岸上去了嗎?”

“我想是沒問題。” “嗯,待會兒見。” 卡麥隆把小艇推離那艘遊艇,坐到船尾的位置。小艇駛走了,漸行漸遠,幾秒鐘之後就失去踪影;可是,在霧濛濛的黑夜中,小艇的馬達聲仍然持續傳過來,隱隱約約的,直到最後消逝在寂靜的夜裡。 “嗯……”梅森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手電筒,說道。 “我們到下面去吧!小心走,戴拉。甲板又濕又滑。” 梅森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開了一個掛鎖,推開艙門,攙著戴拉走下一排梯路,進入主艙房。 “好暖和!”戴拉感性地叫著。 “的確。”梅森表示贊同,然後點亮了一根蠟燭。 “他們在船上是怎麼取暖的?” “有一個燒木炭和木頭的小爐子,”梅森說。 “他們使用那個爐子來煮東西兼取暖,我告訴卡麥隆說我要在爐子裡生個火,哦,在那兒,都準備好了。”

梅森劃了一根火柴,丟進火爐,立刻噼哩啪啦地燃起一團火焰。梅森說:“我們現在就等潮水退去。” 戴拉看了一下手錶,說道:“那目前遊艇是擱淺了?” “是的,”梅森說。 “船的脊骨已停在泥地上了。” 遊艇稍稍地傾側了一下,幅度小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出來。 “不但擱淺了,”梅森說。 “而且在幾分鐘之後,它就會開始傾斜。我要看看屍體滾到船艙較低處是在退潮發生前多久,以及潮水逐漸退去時,遊艇會如何開始傾斜。” 戴拉的身體稍微顫抖了一下。 “你會緊張嗎?”梅森問導。 “有一點,”戴拉回答說。 “這裡的氣氛真叫人毛骨悚然。我們還是把蠟燭吹熄,待在暗處等候。爐子裡的火焰會發出足夠的光線……我覺得有點引人注目……可能會有人從……嗯,艙口或舷窗……”她中斷了話,然後笑了起來。

梅森迅速地吹熄蠟燭。 “這樣好多了,”戴拉說。 “我剛才老是覺得有人在窗口窺視我們。” 梅森將手臂搭在她肩上,說道:“別胡思亂想了,沒有人會知道我們在這裡的。”她笑了,笑聲裡似乎帶了點歉意,然後將身體挨近梅森的臂膀。 火焰發出清脆的聲音,噼哩啪啦地響,淺紅色的火光從火爐前方投射出來。他們倆默不作聲,在寂靜的氣氛中,只聽到打從擱淺的遊艇旁邊流過的潺潺潮水聲。 遊艇又向旁邊搖晃了一下,傾側的幅度小得幾乎感覺不出來。梅森看了一下手錶上發亮的表面,說道:“嗯,我就躺在這個地方,假裝自己是一具屍體。” 戴拉朝染了暗紅色血蹟的地毯望過去,說道:“我不喜歡看你躺在那裡。” “為什麼?”

“似乎太不吉利了,可能會……你不能躺在別的地方嗎?躺在任何一個角落還不都是一樣嗎?” “不,”梅森說。 “我必須在這裡進行這項實驗。” 梅森躺在船艙地板上,將身體伸展開來,他的頭部距離船艙入口的銅質門檻只有若干英寸。 “這樣如何?戴拉。” “嗯,有點怪怪的,讓我想到鬼魂。” “如果佛瑞得·彌兒菲的鬼魂能夠回來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的話,”梅森說。 “我們就會有重大突破了。” 戴拉走過去,坐在梅森躺臥的地板旁邊。她把手放在梅森的臂膀上,順勢滑下後,握住梅森的手掌。 梅森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我應該是一具屍體才對啊。” 戴拉笑著說:“你不覺得自己像一具僵硬冰冷的屍體嗎?”

“不覺得。” 遊艇緩慢地移動著,又傾斜了一下。 “現在的斜度還不足以讓我的身體滾到船艙的另一邊去。”梅森說。 “但是,當我開始滾動時,我們就要記得看一下手錶,注意確切的時間為何。戴拉,手電筒在哪裡?” “在桌子上。” 梅森疲憊地嘆口氣說:“今天在法庭上的確辛苦了一天;這塊地板雖然硬邦邦的,但是現在能夠躺在上面休息片刻,還真覺得輕鬆許多。” 戴拉用手指撫摸著梅森的額頭,說道:“你太賣力了,難怪會那麼疲倦。你應該放輕鬆點才對。” “嗯,”梅森發出表示贊同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點昏昏欲睡。幾分鐘之後他問道:“戴拉,現在幾點了?” 她看看梅森的手錶,說:“快一點半了。” “再過十到十五分鐘,就可以知道事實真相了。”梅森說。 戴拉突然更換位置,說道:“你不必這麼彆扭。來,抬起你的頭。” 戴拉將梅森的頭放在她自己的膝蓋上,說道:“這樣不是好多了嗎?把頭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多不舒服,不如用膝蓋枕一下,一樣可以知道實驗結果。” “不可以,”梅森抗議說,聲音有點昏沉沉的。 “我的頭應該躺在這兒……在地板上……我要知道屍體開始滾動的確切時間……哦,算了,如果我完全放鬆的話,或許這樣躺著也無妨。” 戴拉的手指在梅森額頭上移動著,並且觸摸他的眉毛和那雙闔起來的眼睛,然後將他的頭髮往後撥齊。 “你就好好躺在那兒,盡量放輕鬆。”她用柔和的聲音說道。 梅森舉起一隻手,握住戴拉的手掌,然後將之挪到自己的嘴唇旁邊,停了一會兒才鬆開自己的手。 過了一會兒,梅森的呼吸變得規律了,顯示出他已經睡著。又過了幾分鐘,情況依舊沒有什麼變化。戴拉靜坐不動。船身目前已經完全擱淺,因此似乎也停止傾斜的動作了。 戴拉自己也變得昏昏欲睡,船艙內的溫暖、周遭環境的寂靜氣氛,再加上先前已在法庭中渡過累人的一天,現在又正值深夜時分,因此使得她的頭不由自主地點了起來。 船艙的地板突然傾斜了一下,遊艇似乎仍然保持不動,然後冷不防地傾斜到一邊去。 此時,戴拉驚嚇得醒了過來,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她本能地抓住船艙的出入口以支撐自己的身體。梅森那瘦長的身體一直往低處滾動,他從熟睡中醒來,第一個自然的反射動作就是伸手要抓地毯。然後,戴拉聽到一個衝撞聲,原來梅森的身體撞擊到船艙右舷的牆壁了。 一會兒之後,她聽到梅森的笑聲從黑暗的角落傳出來。 “哈!戴拉,我想我剛剛是睡著了。瞧,現在的時間正好是一點四十三分。根據我心算的結果,這時間離漲潮之後剛好隔了四小時又一分鐘。當然,在潮水的高度上有些微差異,這一點我們必須列入考慮;但是,只差了幾英寸而已……而且……” “那是什麼聲音?”戴拉驚訝地問道。梅森的話還沒有說完,也突然停了下來。 “你聽!”梅森以警示的口吻說。 他們側耳傾聽。外面傳來一陣規律的震動聲,聲音由遠而近,逐漸變大——那個聲音有一種奇特的拍擊聲響,似乎有一股很強勁的撞擊力打在遊艇船身上。 “那是什麼?”戴拉低聲問道。 “一艘小艇。”梅森小聲回答。 “往我們這裡來嗎?” “是的。” “會不會是那個要回來接我們的人呢?——或許他的小艇出了點毛病,而……” “時候還早,不會是他。”梅森說。 “戴拉,保持安靜。你現在人在哪裡?” “我在火爐旁邊,找那根撥火棒。”戴拉說。 “萬一外面那個人就是兇手的話……” “噓!”梅森對她發出警告的噓聲。 梅森在黑暗中摸索前進,挨到戴拉身邊,低聲說:“找一找那支手電筒。” “我剛才一直在找,卻不見踪影。”戴拉輕聲說。 “遊艇傾斜的時候,手電筒一定從桌子上掉下來了。來,老闆,拿著撥火棒,很重哦!而且……” 當那艘小艇碰撞在遊艇船身上時,那股衝擊力透過船身從遊艇外面傳了進來。 他們聽到甲板上響起沉重的腳步聲;艙門沿著金屬導溝滑開時,艙口處發出了清晰的聲響。 梅森拖著戴拉走向通往後艙的門口。 “快點!”梅森輕聲說。 “到船艙裡去。” 正當梅森把戴拉推進後艙的時候,一支手電筒照出了一個明亮的大光圈,照射到船艙內部,然後很快熄掉。有一隻腳踏在梯路上,然後停止不動,幾秒鐘之後,那個人的腳又收回去,艙門砰一聲又關上。傾斜的甲板上再度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他們又聽到那個人踏進小艇時所發出的聲響;划槳狂亂地拍擊著水面,激起陣陣的水花飛濺聲。 “快!”梅森說著,朝梯路的方向摸索過去。 “戴拉,找一下手電筒。在船艙低處摸一摸,一定滾到那裡去了,找到後快交給我。” 梅森上了梯路,頭部和肩膀伸出來後立刻接觸到夜裡冰冷的空氣。 籠罩在水面上的那層霧氣比先前更潮濕、低垂,像一片白雲般,覆蓋了聲音,也扭曲了眼前的景物。 在黑暗中,那個神秘人物正匆忙慌亂似地劃著漿,激起了嘩然的濺水聲。 “餵!那個人!”梅森喊叫著。 “快回到這兒來!” 划槳的速度更快了;但是除此之外,充滿霧氣的黑暗中並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老闆,手電筒在這裡。” 戴拉把手電筒遞給梅森,梅森按下按扭,一道光線穿入霧氣之中,但是照不到什麼東西。 划槳聲愈來愈微弱。 梅森呢喃低語,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是什麼東西嚇跑了他呢?”戴拉問道。 “我們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是火爐,”梅森解釋說。 “他推開梯路上的艙門時,熱氣沖了上去;他一感受到那股爐火的熱氣,就猛然警覺到遊艇上面已經有人在了。” “天啊!老闆,我好害怕。我的關節都凍僵了,尤其是膝蓋。”戴拉說道。 梅森把戴拉拖到身旁,關掉手電筒,和她一起站在那裡傾聽著。 霧氣凝結成的水滴沿著遊艇的船身落在水面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此外就沒有別的聲響了。 “他現在可能停止划槳,而讓潮水推著他的小船前進。”梅森的聲音中流露出失望的語氣。 “老天,真希望卡麥隆現在就開著他的小艇出現。” 他們站在那兒,側耳傾聽;不久,戴拉不安地動了起來。 “老闆,我好像聽到小艇的聲音了。” 他們豎起耳朵,再仔細地聽了一下;一陣特別低沉的聲音逐漸變大,最後變成明顯的“噠、噠、噠”,是斷斷續續的馬達聲——那是一艘小艇沒錯。 “他正從那艘小船消失的方向駛過來,”梅森說。 “他可能剛與那艘小船擦身而過。我們叫他趕快過來吧。” 梅森打開手電筒,將光束提高了些,向前方畫了幾次圈圈,利用信號指示小艇加快速度。 一、兩分鐘之後,小艇從黑暗的遠處逐漸挨近他們;然後,船尾的馬達停止了規律的震動,卡麥隆以熟練的雙手把小艇導引到遊艇下傾的那一側。 “戴拉,來吧。”梅森說。 “我們走。” 梅森穩住自己的腳步,再將雙手伸進戴拉腋下,把她從甲板上托到小艇裡。一會兒之後,梅森也進入小艇,坐在戴拉身旁。 “快!”梅森對卡麥隆說。 “我們要追一艘小船,它往你剛剛來的那個方向駛回去了。全速前進,大約兩分鐘之後,關掉馬達,我們再聽聽看有什麼動靜。” “一艘小船?”卡麥隆問道。 “我沒有出租任何船隻,我……” “好了,別說了!”梅森催促說。 “我們快出發。” 小艇的馬達再度規律地震動起來,船尾濺起水花;當小艇向前快速行駛時,濕冷的空氣吹在他們臉上。 “好了,”幾分鐘之後,梅森又說道。 “我們停下來聽一聽。” 卡麥隆關掉馬達,小艇在水面上滑行;此刻,潺潺水聲配合小艇的動作汩汩作響,使他們無法聽到別的聲音。漸漸地,隨著般只速度減緩、失去動力,寂靜的氣氛包圍著他們,槳架上的划槳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專注地聽了兩三分鐘之後,卡麥隆開口說道:“這樣不會有任何收穫的,除非我們碰巧遇上他的船。但他會聽到我們接近的聲音,然後趕快劃開;當我們關掉馬達的時候,他就停止划船的動作,一聽到馬達聲,他又會開始划船前進了。” “好吧,”梅森說。 “既然如此,就只有一種方法了。我們來回曲折地行進。他一定就在這附近某個地方。” 卡麥隆立刻發動引擎,小艇在霧氣中來回穿梭,迂迴前進。梅森坐在船頭的位置,專注地望著前方,努力搜尋任何模糊不清的形體,希望它會從眼前的湖面上滑過,或者直接隱隱約約地出現在小艇前頭。 但他看不到任何可疑的物體。 馬達又再度被關掉,卡麥隆開口說:“梅森先生,我不敢再繼續找下去,因為我都快要迷失方向了。從這裡看不到任何明顯的目標,我實在不太確定我們目前在什麼地方。” “好吧,”梅森承認說。 “我想這根本就像是在海底撈針。遊艇是停泊在哪一個方向?我要再回去一趟。” “嗯……”卡麥隆說道。 “我不太確定,但是我會想辦法,看能否找到遊艇的位置,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 卡麥隆穩住小艇的船頭後又說:“我不能離開我的屋子太久,其實根本就不該離開才對。奇怪,還會有什麼人想要登上那艘遊艇呢?” 梅森說:“我自己也開始在懷疑這一點。或許他知道我們在船上,所以來不及拿走什麼東西。哦,等一下!或許我們不必回游艇上去了,他可能……” 就在右邊大約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一團火焰迅速地變成熊熊大火,烈焰沖天,爆炸產生的轟然巨響劃破寂靜的夜空,強烈的衝擊幾乎將他們震倒在小艇上。瞬間,隆隆的聲音震耳欲聾。 卡麥隆本能地關掉馬達,小艇靜靜地隨湖水漂流了一會兒。在他們上方,一陣呼呼、颼颼的聲音從天空傳了過來,聲音愈來愈清晰、強烈。隨後,在小艇左側數百碼之遙的地方,傳來了嘩啦嘩啦的濺水聲;一會兒之後,他們四周又響起一陣水花飛濺聲。 “爆炸後的碎片殘骸。”梅森說。 卡麥隆把嘴裡那根煙斗轉換了一個角度,說道:“你剛才突然改變主意,說或許不必回游艇上去了,就是想到這個突如其來的爆炸嗎?” “是的,”梅森說。 “我們快回去吧。” 卡麥隆發動小艇馬達,快速向前航行。小艇往前方跳躍了一下,然後繞了半個大圈子,轉了方向。霧氣緊緊地附著在他們臉上,直到凝結成像濛濛細雨般的水滴,再潸然滑落下來。他們沿著湖面前進,刺骨的寒氣咄咄逼人,穿透他們的衣服,直逼肌膚和骨頭。 “應該不會太久,”卡麥隆說。 “但願我沒有迷失航向。就這樣了。” 連續幾分鐘的時間,三個人只是靜靜地坐在小艇裡面,凍得說不出話來。之後,小艇前方有一個圓柱浮標從黑暗中隱約浮現,卡麥隆旋轉一下小艇的船身,以閃避眼前那個浮標;過了一會兒,他又把小艇用力地迴轉到左側。隨著霧氣突然變得淡薄,一片模糊的陸地陰影在暗淡的星光下逐漸映入眼簾。此時前方出現了一道燈光,外圍有一個濕氣凝聚的光圈環繞著。小艇轉了個彎,似乎就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眼前的一片漆黑出其不意地幻化成一排霧氣籠罩的遊艇,一艘艘遊艇鱗次櫛比地停泊在遊艇俱樂部附近的岸邊。 雖然剛才的旅程只花了一小段時間,但是冷風的侵襲已使得梅森渾身顫抖、直打哆嗦。他奮力跳到岸上,手裡抓著纜繩。 卡麥隆關掉小艇馬達,從梅森手中把纜繩接過來,再將它綁在岸邊石碇上。 “你覺得怎麼樣?”他問戴拉。 “唔……”戴拉打著寒顫說,然後又笑了起來。 他們三人一起走向卡麥隆那間溫暖舒適的小屋。到了門口之後,卡麥隆打開門;霎時,一股熱氣從火爐中飄過來,溫馨暖和的空氣包圍著他們的身體,彷彿正以一種沉默的方式在熱烈地迎接他們。那個正在火焰上引吭高歌的茶壺,就像一隻趴在火爐旁一面取暖、一面搔弄著毛的小貓咪一樣,給人一種居家般的舒適感覺。 卡麥隆不說半句話。打開燈光之後,他倒了三杯熱開水,摻了調味料、牛油和糖,再加入許多甜酒。 梅森說道:“這時候喝點這玩意兒正好。” 戴拉補充說:“這杯酒對我來說,真是久旱後的甘霖。剛才我還一直以為撐不下去了;在那麼寒冷的霧氣中,衣服根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卡麥隆點了他的煙斗,表示同意似地說:“禦寒效果不佳的話,凜冽犀利的寒風和冷空氣會直接穿透衣服,侵入你的身體。” 他打開火爐上的蓋子,丟入兩根橡木;再添加一些水在茶壺裡。然後,他的目光轉移到窗外去。 “有一部車子往這裡來了。” “現在幾點?”梅森問道。 “兩點十五分。” “時間真難捱,似乎已經過了好幾年。”戴拉笑著說。 梅森從口袋裡掏出鉛筆和紙張,說道:“我要看一下你的潮汐時刻表,對照看看今晚的潮汐狀況與案發當晚的情形有多少出入。我……” “往這邊來了,”卡麥隆說。 “是兩個男人,看來好像是警察。”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踩在浮板上的步伐帶著一種隆隆作響的奇特聲音。 “聽起來好像是一陣鼓聲,”戴拉說道,然後緊張地咳嗽著。 “而且是不祥的鼓聲。” 兩名男子沒有敲門就直接開門進來。此時,他們暫且不理會梅森和戴拉,而用四隻眼睛緊盯著卡麥隆看,然後問道:“那個爆炸聲是怎麼回事?” “柏班克的遊艇炸掉了。” “我們也這麼想。今晚,你有帶任何人去過那裡嗎?” 卡麥隆指著梅森與戴拉。 “他們真的上了那艘遊艇嗎?” “是的,沒錯。” “他們離開多久之後,爆炸才發生呢?” “五到十分鐘之間,不超過十分鐘。” 那名警官以敵對的姿態上下打量了梅森一會兒,然後說:“老兄,收拾好你的東西,你要跟我們到警察總局去一趟。” “別開玩笑了,”梅森告訴他。 “明天我必須出庭,我是佩利·梅森。” “我才不管你是誰。總之,你必須跟我們到總局去一趟就對了。” 梅森耐心地解釋說:“本來,有一艘小船開到了遊艇停泊的地點。當時我以為是有人要來拿遊艇上的什麼東西;但是,當那人打開艙門、發現船艙的爐子裡燒著一團火時,就感到十分驚慌。現在,我終於明白:原來那人的目的是要安裝一枚定時炸彈。但是,那人不知道我們會那麼快就離開遊艇,於是以為那是一個把我們和遊艇同時炸掉的大好機會。那人打開艙門,開始步入船艙,然後又轉身逃離遊艇,迅速劃著小船離去,消失在黑夜之中——這一連串的動作原來是故意拖延時間,以防我們對他上游艇的真正目的起疑。或許,那人在登上游艇之後的幾秒鐘內,就安置好定時炸彈了。” “那個人的長相如何?” “我們沒有看到那人的容貌。” “那是一艘什麼樣的小船?” “我們也沒看到。” 那名警官露齒而笑——那是一種令人不安的詭異笑容,也流露出一點優越感。 “你應該表現得更好才對,”他說著,又以責難的口吻補充道:“而且,你還是個律師。” 梅森說:“看在老天的份上,請用無線電通話機通知警局,要他們搜尋一下整個河濱地帶,找找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當那個人靠岸的時候,看你們能否發現那艘小船停泊在那裡,屆時你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當然,這是說如果他還沒有上岸離去的話。” “如果我相信你這一套,被你編的故事給騙了,而把警局上下搞得昏頭轉向的話,那我豈不是讓自己大大出糗了嗎?不,梅森,對不起,在我看來,我們要調查的對象應該是你們倆才對。你和這位小姐到過那艘遊艇上,你們去那裡做什麼呢?” “去研究潮汐的動態。” “哦,這樣嗎?”警官以諷刺的語氣說道。 “你帶了一枚定時炸彈上游艇去,等你離開的時候,就按下按鈕引爆炸彈。你事先設定了時間,好讓自己能夠及時順利地脫離現場。” “別開玩笑了,”梅森說。 “我為什麼要炸掉那艘遊艇?” “那為什麼有人要炸掉那艘遊艇呢?你比任何人都更有理由這麼做。”那名警官轉向卡麥隆,說道:“他是不是直接回來的?還是找藉口在遊艇附近逗留徘徊,等到遊艇爆炸的時候才回來呢?” 卡麥隆似乎猶豫了一下。 “快回答我的話。”警官說。 “不是那樣子的,”卡麥隆終於開口說話。 “我們當時正在霧中到處尋找那艘小船,來來回回地行進。” “在遊艇附近嗎?” “大約相距四分之一英里。” 那名警官和他的同伴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用鼻子嗅一嗅,再瞧瞧那三個空杯子。 “你們剛才喝了什麼東西?”他問卡麥隆。 “甜酒嗎?” “是的,我們的確喝了點甜酒。”卡麥隆冷漠似地說道,然後在煙斗上添加了一些煙草。 那名警官轉過頭來對梅森說:“好,走吧。你們兩位跟我們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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