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在街角的藥房裡有一部電話。梅森投了一枚硬幣,然後接了他辦公室的電話號碼。他使用的是未登記的私人號碼,直接接通他辦公桌上的電話。
鈴響後數秒鐘,戴拉去接了電話。
“嗨,”梅森欣喜地說。 “吃過午飯了嗎?”
“當然還沒有。你叫我在這裡等候的。”
“我已經吃了午餐。”
“嗯,很好。”
“我們又有一樁謀殺案了。”
“又一樁了?”
“是的。”
“被害人是誰?”
“佛瑞得·彌兒菲。”
“老闆!”她驚訝似地說。 “是怎麼發生的?”
“我不知道。”
“我們的客戶是誰?”
梅森笑著說:“我們還沒有任何客戶。戴拉,別這麼古板了,難道我不能接辦一個沒有委託客戶的謀殺案件嗎?”
“沒有任何報酬哦。”
“的確。”梅森承認。 “我想你那邊一定有事情要忙,請你叫保羅採取行動吧——和報社的工作人員聯絡一下,看能否挖掘到什麼有關彌兒菲謀殺案的線索。”
“老闆,”她抗議說。 “我總要有個收費的對象——以做為簿記的資料,而且……”
“好的,”梅森說。 “收費對象就寫金蒙小姐吧。”
戴拉問:“你要德瑞克調查這件謀殺案哪一方面的線索呢?”
“各方面都調查看看。你去吃點東西吧,我馬上就回去了。”
梅森招呼了一部計程車,回辦公室時發現戴拉正在那兒等候他。
“老闆嘀,”梅森有點驚訝地說。 “我以為你出去吃午飯了。”
“我剛要出去的時候,看到一名穿著入時的年輕女子十分慌亂地一直要進入辦公室,我很同情她,就佇足向她解釋說你星期一早上才會在這裡。可是,她臉色很蒼白,神情慌張迫切,說是一定要見到你才行。”
梅森不耐煩地說:“戴拉,我現在沒有時間見任何人;這件謀殺案突然發生,彌兒菲被謀害了,而他太太……”
戴拉打岔說:“這名年輕女子名叫卡洛·柏班克。”
“我不管她是誰,我……哦,等一下!柏班克?”
戴拉點點頭。
“此人與卡拉庫羊毛公司的'柏班克'有任何關聯嗎?”
“我不知道,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想讓她進來的原因——我猜她是有關聯的。”
梅森吹了一聲口哨,說:“我們要和卡洛談一談。她看起來頗激動吧?”
“豈止激動,她臉色蒼白、慌慌張張的。”
“她在外面的辦公室嗎?”
戴拉點點頭。
梅森說:“好,你去保羅的辦公室,告訴他有關彌兒菲謀殺案的事,並說警方已獲悉此事,他可以為我們挖出一些細節。請他暫且擱下手邊的其他事情,先全力調查這個案件。你去和他連繫,我則要看看這名卡洛·柏班克是否與我們正在尋找的柏班克有關。”
戴拉將一隻手放在門上,問:“彌兒菲太太對此事的反應如何?”
梅森說:“我曾聽到她的喊叫聲,但我想那並非意料之外的事,因為在我到她那里之前,她就已經哭過了。”
“長得迷人嗎?”
“很迷人。”
“聰明嗎?”
“她算得上狡猾了——把我丟在狼群之中呢!”
戴拉的眉毛往上提。
“我成了她取得崔格組長信任的犧牲品了。”
“怎麼會呢?”戴拉問他。
梅森說:“崔格來訪,我想最好不要讓他知道我也在那裡,因為彌兒菲太太剛哭過,而崔格的來訪暗示有一件謀殺案發生了。於是我就躲到餐具室裡面,然而她卻告訴崔格我在那裡。”
“為什麼呢?”
“顯然是要曲意逢迎、奉承諂媚他。”
“她年紀多大?”戴拉問。
“大約三十歲左右。”
“聽起來彷彿是個危險人物哦。”戴拉批評說。
“我認為她的確是。”
“好,我去叫保羅調查彌兒菲的案子。卡洛·柏班克正在外面的辦公室等候。”
戴拉跑過狹長的走道,她清脆的腳步聲在周六下午商業大樓的寂靜中發出陣陣的回音。梅森經過法律圖書室,走進了會客室。
卡洛正僵硬地坐著,雙膝緊緊地靠在一起,她的臉好像一副蒼白而僵化的面具,在化妝之下,炫麗耀眼的紅唇和蒼白的膚色頗不協調。
當門咔一聲打開時,她突然抽搐了一下,顯示出她現在心情緊張的程度。她那睜得大大的眼睛轉向梅森。
那雙眼睛中沒有驚慌,或許有一絲恐懼,但是卻也流露出幾分堅定的毅力與決心。這個年輕女子似乎正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並設法保持清醒的頭腦。
“梅森先生嗎?”
“是的。”
“你是不是正在處理一個交通事故的案件——一名叫畢克勒的人所開的車子和一部史金納希爾·卡拉庫公司的卡車相撞?”
“是的。”
“我父親認為你處理得很靈巧、很熟練。”
“謝謝你。”
“他提到說:萬一我們有任何麻煩的話,最好是能夠得到你的幫忙,讓你站在我們這一邊,為我們辯護。”
“你父親和卡拉庫羊毛公司有任何關聯嗎?”梅森問道。
“間接的。”
“他貴姓大名?”
“羅傑·柏班克。”
“我想,你們目前是不是已經有了麻煩呢?”
她說:“我父親的一個朋友彌兒菲先生被謀殺了——在我父親的小艇上。”
“確實是如此。你希望我為你做什麼?”
“我父親目前的處境很奇怪——非常危險,我希望你能夠幫助他。”
“命案發生時,他在小艇上嗎?”
“不,這就是麻煩的地方,他希望人們認為當時他是在小艇上;然而,事實上他根本就不在場。”
“現在他人在哪裡?”
“我不確定。”
梅森謹慎地說:“柏班克小姐,在你說任何話之前,我最好先告訴你,恐怕我無法接受你父親的委託。”
“為什麼不能呢?”
“我有一個相對利益上的衝突。”
“是什麼樣的情況?”
“愛德萊·金蒙是那八十英畝土地的所有人……”
“事實上,法蘭克·帕勒摩擁有那筆土地。”卡洛打斷梅森的話。
“抱歉,我想你是搞錯了。”
“所有權應該是他的。”
“在轉售的合約效力下……”
“但是那份合約已經失去效力,他擁有該土地已有五年多之久了。”
“在那份合約的約束下還是這樣嗎?”
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問:“你想要多少錢?”
“很多。”
“梅森先生,既是畜牧用地……”
“事實上就沒什麼價值,”梅森打岔說。 “但如果那是一塊石油產地,可就價值連城了。”
“誰說那裡有石油?”
“我說的。”
她的眼睛轉了轉,然後又穩定下來。 “恐怕我還看不出其中有什麼關聯。”
梅森說:“為了彌補她所失去的土地,愛德萊·金蒙想要拿到十萬元的現金。”
“這太荒謬了,梅森先生,實在令人激憤。”
梅森繼續說完他的話:“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說恐怕不能夠代理你父親這一方的原因。”
她咬著下唇。 “梅森先生,你說的金額實在高得離譜,簡直獅子大開口。”
梅森開心地說:“抱歉,現在你需要去請一名律師來代理你;而現在是星期六下午,我想你恐怕很難找到……”
“可是我們要委託你,梅森先生。”
“但是在職業道德上,我還是不能受理你們的委託,因為相對利益上……”
她緊跟著說:“這樣吧!如果你願意代理我父親,你還是可以繼續處理金蒙的土地問題。而且,當你遇到我父親的時候,你也可以盡量和他議價。”
“那將會是個難以達成的交易。”梅森警告說。
“我預期的情況也是那樣。”
“你有權代令尊發言嗎?”
“是的,在這種緊急迫切的情況下,我的確有權為他出面處理這件事。”
梅森說:“關於這一點,我不想要有任何誤解。”
“不會的,你放心。”
“你要我怎麼做呢?”
“我想請你跟我去見家父,我們必須先找到他才行。”
“他現在正在做什麼?”
“他目前正在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必須保持絕對機密,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他現在在哪裡,正在做什麼事——難道你不了解他目前的處境嗎?”
“是因為這件謀殺案嗎?”
“是的,佛瑞得在他的遊艇上被殺害了。家父通常每個星期五晚上都會開著他的遊艇出去,然後把它停泊在海灣河口處,這是他暫時拋開繁忙的工作,遠離塵囂、放鬆心情的方法。這個星期五晚上,他和往常一樣開著遊艇出去,小艇停泊後,他並沒有待在船上。他去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這個……反正他絕對不會對任何人透露自己在做什麼事的。”
“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不太確定,但願我能找到他。而且我們必須比警方先一步找到他,我們必須捷足先登才行;梅森先生,你了解嗎?”
“為什麼?”
“這樣我們就可以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
“警方會告訴他的。”
“他們會預先設下陷阱,套他做出某種聲明。”
“譬如什麼?”
“梅森先生,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家父正在處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因此警方一開始詢問他,他就會輕易掉入他們所設下的圈套了。”
“你的意思是:他會發誓說兇案發生的時候,他人就在遊艇上嗎?”
“是的。”
“如果我們能夠及時先找到他呢?”梅森問。
“我們就可以向他說明一下整個狀況。”
“然後怎樣?”
“然後他就有機會想想看自己到底要向警方說些什麼話了。”
“想個不錯的謊言嗎?”
“當然不是。他會將自己所知道的實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
“我想我必須多知道一些事才行,他現在到底在忙些什麼事情?”
“是和一個政治事件有關的,我想他們正在搜尋石油工業界中的一些政治人物,而我父親已完成了部分的地下工作。假如所有的計劃沒有順利完成,就讓那件事曝光的話,無異自尋死路。”
“我懂了。”
“所以我們必須趕快找到他。”
梅森的手指頭敲著桌面。 “你要做的事比我還多,我現在的法律地位到底是什麼?”
“我要聘請你。”
“做什麼?”
“保障我父親的利益。”
“還有其他的人嗎?”
“這個——也可以說是請你擔任一名家庭律師——處理一般性的家庭事務。”
“現在我們要做什麼呢?”
“我們要去幾個地方。”
“去哪裡?”
“這是很機密的,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穿上你的外套,我們一起離開事務所吧——現在就走。”她又再次看了一下手錶。
“什麼時候回來?”
“找到家父再回來。”
梅森帶她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打開帽櫃的門,拿出外套和帽子,轉身對卡洛說:“你準備好了嗎?”
她第三次看看手錶,似乎想要說話,卻又突然打住了,然後又回答說:“對,都準備好了。”
經過德瑞克偵探社的門口時,梅森打開門,向裡面喊著:“戴拉。”
戴拉從裡面的一個辦公室走出來。
梅森閉了一下左眼,說:“我現在要出去,你去吃點東西,不必等我了。”
“老闆,你何時會回來?”
回答問題的人是卡洛,她很堅定似地說:“還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