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雷·尼科萊打來電話。這時她已經設法找過泰勒了。調查部辦公室說他在街上,於是她呼他BB扣號碼,她就在那兒等著,但沒接到回電。
“我希望無論你在做什麼都別做了,到恩施醫院來。”尼科萊說,聲調平穩,她覺得有點嚴厲。可能是假裝的。 “如果需要,我給你派輛車去。你說呢?”
“你要我去幹嘛?”
“來看看歐代爾那伙的一個人對法龍做了些什麼。然後我帶你去看看那傢伙,告訴我你是不是認識他。”
“你在哪兒呢?”他告訴她在三樓,東側。
掛斷電話後還不到四十分鐘,她已經朝他走過去了,這時他正站在護士值班室的門外。她穿著一件男人的襯衫和那條牛仔褲,肩上背著褐色的皮包。
“感謝你來。”尼科萊說。她覺得奇怪。
他凝視了片刻沒說一個字,然後就走開了,她跟在他的後面,順著過道走到了一間敞著門的屋子外邊,門口站著兩個穿深綠色制服的警官。尼科萊朝他們點了一下頭,他們讓到一邊,打量著她。賈姬跟著尼科萊朝里走,走過了第一張床,是空的,第二張床上躺著一個年輕的黑人,他閉著眼。在他的身上插著兩根軟管,一根是從他的鼻孔出來的,另一根從被單下出來,連到了掛在床邊的導液管袋上。
“他出什麼事啦?”
“我朝他開了槍,”尼科萊說:“是在他朝法龍開槍之後。”
賈姬從那個年輕人躺著的床邊轉過身去問這個管理局特工:“他怎麼樣了?”
“哪一個?”
“泰勒。他好嗎?”
“我要你先看看這傢伙。你認識他嗎?”
賈姬走近了些。 “不認識。”
“你以前見過他嗎?”
“我想沒有。”
“也許有一次和歐代爾在一起過?”
她搖搖頭。 “沒有。”
“我不知道,”尼科萊說:“這傢伙屬不屬於那種情況:過去你們見過,你不認識他,可是他認識你。就像博蒙特。”
“他是牙買加人?”
“不,這個是同鄉。”尼科萊說:“據站在外邊的一個警官說,他在街上的名字叫庫赫。我找出了這個名字,刑事法庭了解得相當清楚。他的駕駛執照上說他叫小休倫·米勒,但是我懷疑除了他母親這麼叫他以外,還有沒有人叫他休倫。”尼科萊把手放在庫赫的肩頭,搖了一下。 “我說得對不對?睜開你的眼睛,我要你看一個人,她來這兒看望你。”
當尼科萊又搖了搖他時,賈姬看到這個年輕人皺了下眉,然後睜開了眼。
“你他媽的對我幹什麼?”
“你疼嗎,庫赫?我敢對天發誓,你疼。”尼科萊說:“我要你看一眼來這兒的這位女士,告訴我她是誰。”
她看到庫赫瞇起眼睛看著她說:“伙計,我怎麼會認識呢?是你把她帶來的。”
尼科萊抓著庫赫的一撮頭髮,用力把他的頭扳向後仰,庫赫立即說:“咳,他媽的,放開我。”眼睛看著尼科萊的臉。
賈姬注視著他們。尼科萊似乎很鎮靜。他說:“有人會來這兒把你的管子扯出來。你想過這點嗎?有人就這麼死在醫院裡了,伙計。”他在庫赫的頭上輕輕拍了一下,然後面帶警察那種冷峻的神色轉向她。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他挽著她的胳膊,沿過道朝護士值班室走去。
“我打中了他的腹股溝,使他的'管道糸統'出了麻煩,但還不太嚴重。他可能還需要外科手術,他們還不確定呢,不然的話,他幾天之內就可以出院了。我對這件事有兩種矛盾想法。我希望他已經死了。”賈姬瞥了他一眼,他接著說:“但我也希望他活著,這樣我們就能利用他。”
“他是為歐代爾做事的嗎?”
“我們絕對有把握。我知道他賣槍給他。”
“如果他什麼都不告訴你們呢?”
“他會說的。他二十歲,可是已經被捕過十七次了。像他這種傢伙,我們可以和他做交易。以後能不能活出個人樣,就看他能保持多久洗手不干了。”
“泰勒呢?”賈姬說:“我要不要去見他?”
“就現在。他妻子在他那兒。”尼科萊說:“我們過去偷偷往裡看一眼,看看他情況怎麼樣。……法龍被擊中兩槍。一槍擊中了大腿骨,骨頭碎了,學名叫股骨,對吧?另一槍穿過腸骨,帶出了一片碎骨頭。”尼科萊的手向下滑,碰到了她的屁股。 “那塊骨頭就在這兒。他會沒事的。子彈穿過了他汽車的門,速度降低了點兒。還有一顆打在了他的BB扣上,改變了方向。”
“我還試著呼過他。”賈姬說。
“做得對,你是想和我們談談吧。”
“我需要我原來的工作。”
“我們都有自己的需要。”尼科萊說:“我們先等一下,先去看看法龍再說。”
他睡在一間隱蔽的房間裡。尼科萊走近那張床說:“餵,搭擋,你還睡嗎?”賈姬看見他睜開了眼。他的頭枕在枕頭上,頭髮亂糟糟的,看上去要年輕些,簡直像剛過二十。
“謝莉爾在哪兒呢?”
“我想她去弄咖啡了。”
“他們給你服了不少止痛藥吧,嗯?”
泰勒的眼睛閉上又睜開,想做個笑臉。
“看我帶誰來看你啦。”
賈姬朝床挪了挪。 “你怎麼樣啦?”
於是他看著她,勉強笑了笑。 “我很好。”
這使她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正和朋友在一起。尼科萊先讓她坐好,然後又拿過來另一把椅子,兩把椅子都是木製扶手,墊著泡沫塑膠的椅墊。她一直注視著泰勒,他把臉轉向他們,帶著一臉倦容,他的右腿在被單下抬起了幾英寸,光腳趾從床尾露了出來。一根靜脈注射管從他的胳膊連到了吊在架子上的一個清澈的塑膠瓶子上。
尼科萊靠向椅子扶手,湊近她。 “我們剛才說到哪兒啦?”
“我需要我原來的工作。”
還想要一支香煙。她現在特別想抽一支。
“好吧,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如果我能工作,我就能幫你們。”
“也許你能上了飛機跑掉。”
“那不值得。我還等什麼呢,還要幾個月嗎?”
“如果我把你交到聯邦調查局,我是可以這麼做的,那就還要多些日子了。”
也許在這間隱蔽的房間裡可以抽煙。
“你工作恢復了怎麼幫助我呢?”
“你需要歐代爾·羅比的證據,是不是?”
“噢,現在你承認認識他了。”
“你們從來沒問過我是不是認識他呀。”
“我們覺得你想給我們來個意外。”
“我為他帶錢。”
“真的嗎?他從哪兒弄到的錢呢?”
“他賣槍。”
“是他告訴你的,還是你見過他賣槍?”
“如果要我幫忙的話,”賈姬說:“我必須獲得離開這個國家的許可,而且要保證安全。”
“你要求不高。”
“行不行?”
“有可能。”
“我告訴你怎麼抓到他,你必須撤回控我毒品罪的告訴。”
“你已經和律師談過了。”
她從皮包中取出香煙和打火機。
“行不行?”
“你還沒告訴我,我能得到什麼。”
她點燃一支香煙。
“他呀。你得到歐代爾呀。”
“你不緊張嗎?”
“我當然緊張。”
“我抓住他,賣槍的證據呢?”
“賣槍賺來的錢。”
她不知道用什麼當煙灰紅。
尼科萊說:“把煙灰揮到地板上吧。”又說:“我的案子在哪兒呢?我不是海關,我對你帶錢的事根本他媽的不感興趣。我需要他賣槍的證據。擁有非法武器,偷來的、未經註冊的槍砲和未經許可而買賣的武器。”他的目光落到床上。 “對吧,搭擋?我們需要給自己弄一個用包裝紙和絲帶包紮的、裝著槍的禮盒。”
泰勒說:“不錯。”聲音小得他們幾乎聽不清這個字。
“她還運送他們的毒品。”尼科萊說,又看了賈姬一眼。 “我對你帶那四十二克毒品的事也根本他媽的不感興趣。我可以撤回對你的起訴,只要你給我弄來歐代爾·羅比賣槍的證據。你懂嗎?”
“我能做的一切就是告訴你們我所知道的。”賈姬說。
“比如?”
她猶豫了一下,吸著香煙。
“他在自由港已經擁有五十多萬美金了。”
“他幹得滿不錯嘛。”
“他再交一筆貨,就會有更多的進賬。”
“他告訴你的嗎?”
“他信任我。”
“這很好。可以使你不挨黑槍。”
“他要我幫他把錢帶到這兒。”
“他不知道你不能離開這個國家嗎?”
“我告訴他,我能獲得批准。”
尼科萊說:“上帝!”咧開嘴笑了笑。 “所以說,如果我們放了你,我們也會得到幫助的,是不是?”
“你們順著錢這條線追查下去。”
“我明白啦。在你離開機場之前我們在那些錢做上記號。我們緊跟在你的後面,看著你把錢交給他。但是我的賣槍的案子怎麼辦呢?”
“如果他安排一次運送,你就知道他有槍了。”
“在哪兒?”
“就在這兒。”
“如果我放他們把槍運出——否則他得不到貨款——我們就有了更多的錢,但我的證據沒了。”
賈姬說:“請原諒,我要耽擱一分鐘。”她舉著沒抽完的一截香煙。 “我必須處理掉這個。”她穿過房間到盥洗室,把香煙扔進馬桶裡。她用了不到一分鐘。她回來坐好,然後問:“如果你讓他把大部分槍支用船運出去,而留下足夠辦案的證據,又有什麼關係呢。這樣行不行?”
“他不會親自押運的吧?”
“近幾個月之內他沒有去過自由港。”
尼科萊說:“那好,還有更多的錢要到手——”
賈姬打斷他的話。 “我知道這不是你最感興趣的。但是為什麼要讓巴哈馬政府得到錢呢?他一被捕,他們難道不會沒收他的現款嗎?”
“如果他們知道錢在哪兒的話。”
“你們得到的那筆錢就好像一筆獎金,”賈姬說。她朝他淡淡地一笑。 “我承認我在努力使我的主意聽起來盡可能有吸引力。……”
尼科萊回報她以微笑。 “你做得還不錯。”
“你們知道,我就是不想讓你們覺得,那麼一大筆錢,又沒人宣布屬他所有。我要用這筆錢收買你們。……”
“我們連一分鐘都沒這樣想過。”尼科萊說。
“要你們取消對我的起訴。”
“我願意這樣做,”尼科萊說:“我說的是實話。可是,槍在那兒?我真不情願老是回到這個問題上來。”她想再吸一支煙,於是從地上拿起她的皮包,隨即決定再等一下。
“你們這些人也化妝辦案嗎?”
“整天都這樣。”
“如果你們裝作買主去接近他,找他要在店裡買不到的槍,怎麼樣?”
尼科萊瞥了一眼泰勒。 “嘿,搭擋,你聽見沒有?”他又對賈姬說:“我們也在打同樣的主意,只不過採取了另外的方式。是向他提供軍用重武器,一些外國貨。”
她說:“你們怎麼做呢?就這麼朝他走過去嗎?”
“得有人介紹。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能找到直接認識他的人。”
她說:“你們不是指我吧?”
尼科萊搖了搖頭。
但她注意到了他臉上的一絲微笑,僅僅一點點。這是個秘密。他腦子裡想的,不打算告訴她。
“這是你們的事,”賈姬說。 “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