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藍鷺大道

第4章 第三章

藍鷺大道 埃尔莫尔·李纳德 5391 2018-03-15
歐代爾要求他的一個哥兒們給他弄一輛上面帶著全套鑰匙的汽車,把車停在大洋林蔭路靠海濱那邊的停車場上。那個哥兒們問他想要哪種車。歐代爾說,“車尾行李廂要大的那種,裡面配一支滑膛槍。” 他喜歡哥兒們,因為他們狂。他們謀生的手段是在街上攜帶攻擊武器搶劫店舖裡值錢的東西和零錢,還破門而入漂亮的住宅。哥兒們喜歡歐代爾,因為他冷靜,沒有人人所知的那些規矩禮法;此人是底特律人中的佼伎者,只要合適,就有各種各樣的女人和他待在一塊;他還能準時給你弄一個全自動武器,哪怕要求期限只有兩天。所以眼下一幫哥兒們為歐代爾做事,偷竊他需要滿足訂單的各種槍支。那個在為他弄汽車的叫庫赫的人,星期二晚上打電話到他和他的一個女人待的地方,告訴他,車已經在那兒等著了,是一輛奧斯摩比九八型,有個十二立方碼容量的行李廂。

歐代爾說:“那輛車,就算現在譬方沒在捜尋的話,以後總會的。” 庫赫說:“沒關係,'麵包',它是偷的。是一個兄弟不久前的一個夜裡弄來的,他已經死了。你聽說了嗎?警察從他的前胸後背都擊中了他。我們打算從那所房子中救出他,但是他失血過多,活不了了,我們眼見這樣,所以就扔下了他。” “我從報上看見了,”歐代爾說。 “那個警察也是這麼說的,有時一個人被擊中後,身子會在原地打轉,這沒什麼稀奇的,就是這麼回事。但他是先被擊中哪兒的呢,是在前胸還是後背?” 庫赫說:“是是……說的不錯,嗯?” 你能隨便擺弄一個哥兒們的頭腦,你可以讓他照你的希望去想,他們的腦子因為破門搶劫已經麻木了。

歐代爾為汽車的事表示感謝,庫赫說:“餵,麵包?在下面和鑰匙一起有一樣東西,也許你萬一用得上。是那個被打死的兄弟的。” 歐代爾在三個住處中養著三個女人。 他在西棕櫚區綠林大街附近的三十一街上有一所房子,謝倫妲住在那兒。謝倫妲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有一次他從底特律回來的路上,在經過喬治亞的瓦利堡時,她搭他的車結識的。當時她站在馬路邊上,沒穿鞋,陽光把她穿著破爛衣服裡的身體照得一清二楚。謝倫妲做的醃豬肉捲、黑眼珠豌豆、炸雞片,味美可口;她收拾屋子;為了報答歐代爾使她脫離苦境,還在白天和夜裡的任何時候為他提供發洩的機會。在這間小小的紅磚平房內,沒有一件傢俱能夠告訴人們歐代爾靠什麼過日子。大約每週一次,他必須向謝倫妲解釋如何調準警報系統。她擔心一旦被圍在屋子裡,用鐵柵欄罩住的窗戶讓她沒法跑出去。

西蒙娜,對她六十三歲的年齡來說,還算是個嬌小漂亮的女人。她是底特律人,通曉警報系統,喜歡釘在她窗上的鐵條。歐代爾讓她住在一所西班牙式的水泥房子裡,在溫莎大街附近的三十街上,離謝倫妲的住處不到兩個街區,但是她們彼此並不知道。西蒙娜細心地梳編她的頭髮,而且自信像戴安娜·羅絲。她的樂趣是伴著“摩盪”音樂唱片唱歌,還會隨著“至上”合唱團,馬莎和“范德勒斯”合唱團,格拉迪絲·奈特和“種子”合唱團,賽瑞塔·賴特,以及所有的老合唱團手舞足蹈。每逢歐代爾讓西蒙娜帶他上床時,總比他想像的要好上十倍。西蒙娜可以就取悅男人的種種不同手段寫上一本書。歐代爾會臨時在這所房子裡藏匿槍支,像TEC-9型那樣的半自動武器,由西蒙娜僱的“買草的人”大大方方地買走。他們大多數是已退休的人,給一個老女人現款,外加二十美元來買一支進攻型的來福槍。這些“買草的人”當中沒有誰知道歐代爾,起碼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還有個白人女人,叫麥拉妮,住在棕櫚海岸城海濱的那間公寓裡,位於辛格島的南端,距公用海灘只有兩條街。麥拉妮是歐代爾在巴哈馬群島遇見的一個豐滿的金發姑娘。當時他去那兒見他和路易斯綁架的那個女人的丈夫。那年麥拉妮只有二十一歲左右,算來如今她大概有三十四歲了,但她一向到處招搖,賣弄風情,專與有錢的傢伙鬼混。她當年和那個被綁架的女人的丈夫在一起,但是當歐代爾去找那個男人的時候,他躲了起來,而她又不肯說出他在哪兒。所以歐代爾乾脆讓他的朋友沃爾卡先生駕著他的遊艇把他們帶到海上,然後就把麥拉妮扔出了船外。他們駛了一段路程,轉了一圈回到麥拉妮那兒,她的金發在水面上漂動著,歐代爾問她:“你願意告訴我們那個男人在哪兒嗎?”她作出姿態,隨後告訴歐代爾,她要幫他去羞辱那個被綁架女人的丈夫,因為她更喜歡歐代爾。她還說她當然不想死在他媽的大海裡。

此後,歐代爾和她不斷來往,這次他和她在邁阿密相遇後,麥拉妮就住到了這裡……麥拉妮有時還出去拉客。她不會做飯,也不會把房間打掃得很乾淨,儘管她的言談舉止很能勾引人,但床上功夫其實很普遍,(歐代爾想過要不要把她送到西蒙娜那兒學上幾手。)這個豐滿的金發姑娘在經過了十三年後變得更豐滿了。乳房長得圓圓的,但還挺不錯,皮膚變成了褐色,她總是在面對大海的公寓陽台上曬日光浴。歐代爾有時利用這個地方作交易,讓這個豐滿的金發碧眼女人脫下內衣伺候他們喝酒,同時給底特律和紐約來的買主放映槍支電影。而在自由港那邊的沃爾卡先生,則用印刷品向哥倫比亞的買主們展示。 那個叫庫赫的哥兒們剛才往這兒打電話來說那輛奧斯摩比九八型已在等著了。歐代爾的手仍舊握著話筒,撥通了大巴哈馬島自由港的電話。

“沃爾卡先生,今天晚上你可好?” 麥拉妮從《浮華世界》上抬起頭,她正坐在沙發上看那本雜誌。她翻來翻去地挑著看,漂亮的褐色大腿蜷著。 “我把博蒙特弄出來。花了我一萬美金。我要把錢取回來,而且要在我的眼皮底下辦成。”歐代爾邊聽邊說,“是昨天。我必須好好想一想,所以我沒有馬上給你打電話。” 麥拉妮盯著他看。歐代爾打量了她一眼,她垂下眼皮去看雜誌,就像她不感興趣似的。顯然她一直在聽,這倒也好。他想讓她知道一些事情,但絕不是所有的事情。 “沃爾卡先生,你勝我一籌。我有同樣的想法。”塞德里克·沃爾卡曾是一條捕鯨船上的蹩腳嚮導,後來在歐代爾的指點下才走上了賺大錢的路子。如今他本人有了一條三十六英尺長的“喀威爾”遊艇,上面有著各種各樣航行用的玩意兒。 “你明白,單單醉酒開車本身就違反了博蒙特的緩刑。他身上帶的手槍已經無關緊要了……不錯,他們又提出了機關槍來指控他。這就是說他要坐十年牢,而其中最要命的是私藏武器。那個保釋保證人就是這麼說的。……不,是我讓他填的保釋書。麥克斯·切利……是的,他就叫這個名字。聽起來像千里達島上土人歌手的名字,嗯?馬克西朱利安·切利和他的'油罐'爵士樂隊……什麼?不,我也弄不明白。他們關了他整整一夜,他氣得直扯頭髮。如果不是花去我十張,我已經把他送回蒙特哥的家了。……不,沒什麼可談的了。沃爾卡先生?麥拉妮向你問好。”歐代爾又聽了會兒,然後說:“她會為這個愛上你呢,伙計。我就告訴她。你要保重身體,聽見了嗎?”然後掛斷了電話。

麥拉妮把雜誌放在腿上說:“告訴我什麼?” “他要送你一件禮物。是在下一次捎東西來的時候。” “他是一個可愛的人。我想再見到他。” “我們可以找個時間飛到那邊去。乘他的遊艇出海。你願意嗎?” “不,謝謝,”麥拉妮說。她拿起雜誌。 歐代爾看著她。他說:“可是你是知道的,那條船總在那兒。” 夜裡兩點,歐代爾離開公寓沿大洋林蔭路走去,一處人們聚集跳舞的叫“凱塞”的酒吧,一間叫“波托菲諾”的餐館,一些商店和一些快餐店,在這條面對公用海灘的狹長街區內再沒有別的什麼了。停車場地在林蔭路的背後,只有少數汽車排成幾排,所有的地方全都下班了。他上了那輛黑色的奧斯摩比九八型汽車,在座位下面找到了鑰匙和一支零點三八口徑的短管手槍,擺弄了一陣子操縱裝置,找出燈光開關和空氣煞車,然後把車從那兒開了出去,越過那座羅鍋橋抵達里維耶拉海濱,不過是兩分鐘的路程。

歐代爾相信如果你不知道博蒙特的住宅,你只要在“藍鷺”這一帶的黑暗街道上降低車速,等你聽到西印度群島讓人迷醉的“雷鬼”音樂充滿夜空時,跟著那個節拍的聲音到了一個垃圾堆似的水泥小屋就成了,博蒙特和一群牙買加人就都擠住在那兒。他們始於把音量放到最大,同時不停地砸著瓶子狂飲——只是今天晚上,如果往裡一看,就會發現,他們像是正在吸大麻,如同一群開心的流浪漢似的擠在一間屋子裡,喝著甜葡萄酒和深色蘭姆酒,吸著大麻於。只要走進去,開始吸起來,就會變得麻木。多數時候,裡面還總有做飯的氣味。那是個亂七八糟的地方——一次歐代爾本想用一下那兒的廁所,他只看了一眼,就走出來了,在垃圾桶和繩上掛著的色彩鮮豔的衣服中間撒了一泡尿。

他站在門口,讓博蒙特看見了他。博蒙特的頭髮很光滑,簡直像是梳理過,連著鬢角和絡腮鬍子。博蒙特揮了下手,就從迷濛的煙霧中走了出來。 歐代爾說:“甭回去了,伙計,讓他們自己去齜牙咧嘴地笑吧,嗯?”他帶博蒙特出來,穿過一片野生羊齒植物和亂七八糟的一堆灌木叢,來到停在路中的那輛大型奧斯摩比車旁。 “你是我見到的最想得開的人了。” 這時候,博蒙特正用手摩挲著下巴,盯著那輛汽車,他知道那不是歐代爾的車。 “有一個人,”歐代爾說,“以前我從沒有打過交道,想買些貨。我想摸摸他的底。你懂嗎?”歐代爾打開車尾行李廂的鎖。他一邊舉著後蓋一邊說:“當我打開這個蓋亮出貨的時候,你就從裡面用槍瞄准他。”博蒙特皺起眉頭。 “你要我砰了他?”

博蒙特不是哥兒們。他是歐代爾在某些交易上出面的人物,他能心算,有時則當後援。沃爾卡先生主管發貨和收款,並且負責安排從大巴哈馬取到這筆專款送到西棕櫚海岸。這時博蒙特正往車尾行李廂裡細看著,裡面黑鴉鴉的。 “我得待在裡面多長時間?” “我們就只開到那海邊,伙計。” 博蒙特一直往行李廂裡看著,他的雙手平插進緊繃的褲袋中,沒穿襯衣,皮包骨的雙肩稍稍聳起。 “怎麼一回事?” “我不喜歡待在裡面。” “我足足花了一萬美金,”歐代爾說,“才把你的猴屁股從監獄裡弄出來。現在你倒跟我講起條件了?伙計,我不信這臭狗屎。”聽來驚奇而痛心。 “什麼也不會發生,只是要以防萬一。” 博蒙特慢騰騰地考慮著這件事,歐代爾聆聽著從那所房子發出來的“雷鬼”音樂,隨著節拍輕微地移動著,直到博蒙特說:“好吧,但我必須穿上衣服。” “看來你很乾脆,伙計,你很不錯嘛。我們很快就回來。” “我用什麼?” “看裡面。看見那個廢物袋了嗎?” 他看著博蒙特彎腰從十二立方碼的行李廂裡面把它拿了出來,解開那個棕色的塑膠袋。沒有槍托,槍管大部分都鋸掉了。 “先別拉槍機,伙計,現在別動。等我們到那兒以後我打開行李廂。那時你就拉槍機,懂了嗎?要引起那人的注意。” 歐代爾駕車沿著藍鷺林蔭大道往回開,到了沃思湖上面的羅鍋橋,然後繞到北面,過了大洋林蔭路,過了旅館和有院門的高級公寓,直到他的車燈照出了車左側鐵絲網背後的一道樹牆——“麥克阿瑟州立公園”,車的另一側則像一座原始森林。歐代爾在左邊挑了一塊沙地停下了車,這一帶成排的紅樹和散亂的棕櫚樹都未經修剪過。路的兩頭都不見車燈亮光。他走下車,開了行李廂。掀起廂蓋,一股亮光照進裡面,博蒙特弓腰側身躺著,握著滑膛槍,抬起頭看是誰。 歐代爾說:“是我,寶貝。”他說,“我在想有沒有什麼聯邦調查局的人到獄裡看過你,我可得小心我的屁股。” 博蒙特又伸了下腦袋,皺著眉往外看。 “就算他們去過,你也不會告訴我,不過我不怪你。”歐代爾說著,解開了他的雙排扣運動上衣,就是那件黃色的。他身上帶著一支盾牌手槍,槍管口徑是零點二二,打這種近距離是沒問題的。或者他也可以用庫赫留給他的那支——不用說,咳,他會的。 此時博蒙特正盯著歐代爾從腰里抽出來的零點三八口徑的五連發短管手槍。博蒙特抓住那鋸短了的滑膛槍,一拉槍機,發出了那種空槍的咔嗒聲。博蒙特露出了可憐的表情,又使勁拉了一下槍機,咔嗒。他又拉了一下,但這次沒等到發出咔嗒的聲音,歐代爾已經擊中了他裸露的胸膛。博蒙特像是洩了氣似的癱在行李廂裡,歐代爾又在他頭上補了一槍。真響。伙計,這槍真討厭,開槍時跳一下,覺得像是黏到了手上。歐代爾心想要是用盾牌槍就好了。他從褲帶里拉出襯衫,把槍擦淨,扔進行李廂蒙博特的身邊,關上了廂蓋。 當他把車停在林蔭路後面的停車場時,儀表板上的數字鐘顯示出兩點四十八分。他用從垃圾桶旁的地面上檢起來的一塊餐巾擦淨方向盤、車門把手、行李廂蓋以及車上他碰過的任何部分,然後沿著海濱回家。外面的大西洋一團漆黑,周圍沒有人,靜悄悄的,他能聽見的只是小艇駛進和風吹的聲響,再沒別的聲音了。他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歐代爾回到家中,公寓中所有的燈都關著,麥拉妮睡著了,從臥室里傳來她小女孩似的輕微鼾聲。你就算想和她干點什麼,也難以叫醒她。西蒙娜的鼾聲要響多了,不過如果你弄出什麼聲音,她就會止住鼾聲,用睡得迷迷糊糊的聲音說:“快上床來吧,寶貝。”謝倫妲則會聽到他開門鎖,關掉警報器,醒得明明白白地走出臥室,用她那雙大眼睛問他想做什麼。 麥拉妮這十三年來有點反應遲鈍,變成了一個沒主意的人,不如原先那樣敢作敢為了。這可實在糟糕。不過她也絕不會輕易讓你吃驚的。歐代爾反正就要實現他富有地享晚福的夢想了,他用不著去幹擔驚受怕的事了。 他所需要的是一個替代博蒙特的人,用不著哥兒們,只要機靈一點的。不過不要太機靈,就像路易斯,他就是個合適的人選。你可以和路易斯談話,你可以跟他兜圈子,要是願意,還可以裝傻。他們笑話過他綁架那女人時還揀個面具戴上。他如今似乎更嚴肅了,樣子比原來沒出息。他還可以使用更沒出息的手段。也許,坐牢對他有好處。路易斯說了,不管是什麼事他都不參加。可是路易斯,你一下就抓住他的弱點了,他不知道他需要什麼。 也許有辦法能拉住他——讓麥拉妮去纏他。 然後,在適當時候讓她去纏大個——那個納粹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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