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勒索者不開槍

第11章 第五章

轎車的車前燈照到了一道白色尖樁籬柵後,便熄了燈。在籬柵後面的高地上有兩個簡陋的油井塔伸向天空的剪影。熄了燈的車子慢慢往前開,停在通往小木屋的路上。路的這一邊沒有其他房子,車子和油田之間什麼也沒有。那間木屋沒有開燈。 馬洛里下車走著。一條礫石車道通往那間棚屋,但棚屋那裡卻沒有門。棚屋下面停著一輛觀光遊覽車。車道兩旁是被碾壓過的稀疏草坪,車道後方有一塊曾經是草坪,現在變成不知道做什麼用的一塊灰暗土地。一條用做晾衣繩的電線,一個安著生鏽鐵紗門的小門廊。這是月色下能看清的所有東西。 在門廊上面有一扇窗戶,百葉窗窗簾遮著;窗簾邊上有兩條細細的縫透出光來。馬洛里輕輕地踩在乾草地和泥土路上,悄無聲息。他走回車那裡,說道:

“走吧,阿特金森。” 阿特金森艱難地走出車子,踉踉蹌蹌地走在路上,像一個半夢半醒的人。馬洛里抓住他的手臂,兩個人踏上木台階,悄悄地穿過門廊。阿特金森摸索著找到門鈴,按了一下。屋子里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馬洛里側身靠在牆的一邊,站在那個位置他就不至於被打開的鐵紗門擋住。 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個身影在鐵紗門後面若隱若現,身影后面沒有燈光。律師喃喃地說道: “是我,阿特金森。” 門的掛鉤被打開了,鐵紗門向後推開。 “有什麼事嗎?”馬洛里聽過這個口齒不清的聲音。 馬洛里站了出來,手中的槍舉到腰際。在門口的男人企圖關上門,馬洛里一個箭步向前,擋到他前面,舌頭抵著牙齒發出噠的一聲,責備似的對他搖了搖頭。

“你沒有帶槍,是吧,老滑頭?”他說著,把槍輕輕往前推,“慢慢轉過身去,老滑頭,當你的脊梁感到有東西抵著時,就向前走。我們跟你一起走。” 那個瘦長的男人舉起雙手,轉過身走進黑暗中,馬洛里的槍抵在他背後。一個小客廳散發出灰塵氣息,還有一股家常飯的味道。一盞燈下面有一扇門,瘦長男人慢慢放下一隻手,打開門。 天花板中央掛著一個沒有燈罩的燈泡。一個瘦弱的女人站在燈下,她穿著一件臟兮兮的白色罩襯,雙手軟弱無力地放在身體兩側,亂糟糟的深褐色頭髮下有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睛,看上去很憂慮。手上的肌肉無意識地收縮著,手指跟著抽搐擺動。她發出一聲微弱的哀叫,像一隻挨餓的貓。 瘦長的男人走到房間的另一頭,靠在那堵牆上,手掌按著牆紙。他的臉上一直保持著一種不知所以的微笑。

蘭德里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會殺了阿特金森的那些爪牙。”他走進房間,戴手套的手上拿著一支很大的自動手槍。 “挺不錯的小房子。”他又友好地加了一句。 房間的角落裡有一張鐵床,朗達·法爾就躺在上面,全身被一條褐色軍毯包裹著。白色假髮有些脫落,露出了富有光澤的金色鬈髮。她的臉白得發藍,胭脂和口紅顯得格外耀眼。她正在輕聲打鼾。 馬洛里把手伸入毛毯裡探她的脈搏,又撐開她一隻眼睛,仔細看著往上翻的瞳孔。 他說道:“打過藥。” 穿罩襯的女人舔了一下嘴唇。 “只打了一點點麻醉,”她磕磕巴巴地說,“不會傷身體的,先生。” 阿特金森在一把堅硬的椅子上坐下,椅背上有一條臟毛巾。他的禮服襯衫在無燈罩的燈下顯得十分耀眼,下半張臉滿是臟兮兮的血跡。瘦長男人輕蔑地看著他,用雙手手掌拍了拍被弄髒了的牆紙。這時候麥克唐納出現在房間門口。

他的臉漲得通紅,滿頭大汗,他向前踉蹌了一步,抬起手倚在門框上。 “嗨,伙計們,”他神情茫然地說著,“這種情況我應該能升職了。” 瘦長男人停止了微笑。他迅速側身躲到一邊,將一支槍握在手中。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充斥著整個房間,緊接著又是另一聲槍響。 瘦長男人的側身躲避變成滑倒,接著又全身倒地。他癱倒在裸露的地板上,姿勢倒有幾分悠閒的樣子。他一動不動地躺著,一隻眼睛還半睜著,明顯在瞪著麥克唐納。那個瘦弱的女人張大了嘴,但沒有發出聲音。 麥克唐納又把他另一隻手撐在門框上,向前傾身,開始咳嗽。鮮紅的血流到了下巴上,他的手從門框上慢慢滑了下來,肩膀開始抽搐,身體搖擺,像一個游泳的人在撥開波浪向前遊,隨即臉朝地面跌倒,帽子還扣在腦袋上,帽子後方的頸背上露出灰褐色、臟兮兮的鬈髮。

馬洛里說:“兩個倒下了。”他用厭惡的表情看著蘭德里。蘭德里低頭看著他那支大自動手槍,將它藏到一側,放進他那件修長的黑色大衣的口袋裡。 馬洛里彎下腰,一根手指按在麥克唐納的太陽穴上。沒有心跳。他又按了頸靜脈血管,一樣的結果。麥克唐納死了,他身上還散發出強烈的威士忌酒味。 燈泡下出現了一縷白煙,是一股刺鼻的火藥硝煙。那個瘦弱的女人彎著腰,偷偷向門口爬。馬洛里用一隻強有力的手擋在她胸口,將她甩回去。 “你待在那裡就行。” 阿特金森從膝蓋處抬起手,不斷搓著雙手,好像它們已經失去了知覺似的。蘭德里走到床邊,伸出他那隻戴手套的手,撫摸朗達·法爾的頭髮。 “你好嗎,親愛的?”他溫柔地說,“好久不見。”隨後他走出房間,說道:“我去把車開到街道的這一邊來。”

馬洛里看著阿特金森,貌似隨意地說道:“阿特金森,誰拿著那些信?朗達·法爾的那些信。” 阿特金森慢慢抬起他那張蒼白的臉,瞇著眼,好像燈光已經刺傷了他的眼睛似的。他說話時聲音虛弱而含糊。 “我……我不知道。科斯塔洛,可能是他吧。我沒見過他們。”馬洛里發出短促而刺耳的笑聲,然而他臉部冷峻的線條並沒有絲毫變動。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豈不是太他媽好笑了。” 他走到角落的床邊,將褐色軍毯緊緊裹住朗達·法爾。當他把她抱起來時,她停止了打鼾,但並沒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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